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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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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30: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箭出無悔

  賀一峰並未放下弓箭,他獰笑道:「好得很!你們賓主沆瀣一氣,倚著太和做靠山,殊不知是誰在仗勢欺人呢?本君今日被下逐客令,那麼你們今後也別想三重天善罷甘休!」

  說罷,狠狠的看了遠鷺神君一眼,隨即轉過目光惡毒的盯著趙綠芙,幾乎要在人身上剜出個窟窿來。

  若是放他這樣出去,只怕今後趙綠芙危險!

  「且慢!」一道悅耳的女聲突然響起,眾人不由得撤了鎖住賀一峰的神識,循聲看去。

  只見拍賣臺上,那名負責拍賣的絕色女修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對著賀一峰道:「賀真君是否忘了?此事不關他人,原是你我之間的矛盾,那便該由你我來解決!」

  賀一峰一怔,握緊了拳頭道:「好個小女子,我不為難你,你卻找上來,好,好,這何嘗不是一份孽緣,我承下又如何,你來說,此事當如何解決?」

  柳昔卿心念一動,說道:「久聞三重天賀氏世家祖弓箭,摘星奪月,天下無雙。正巧晚輩也初窺門徑,習了幾十年箭術,因此願在箭術上與真君一較高下,若是我贏了,請真君向我致遠齋賠個不是,也向被你唐突的太和道友賠禮道歉,並發下心魔誓,今後九重天外天不再追究此事,若是我輸了……」

  「那你便心甘情願,立刻與本君前往三重天,從此安心做本君的侍妾!」賀一峰立刻道。

  「好。」柳昔卿目無懼色,應下賭約。

  可她卻不知,晏修竟也在拍賣場中。

  尚在觀賞台,不便出手的宋媚雙一聽徒弟應下這話,便不由自主地向著黑衣人區域處看去,卻再也找不到魔君大人的身影。

  心裡一驚。

  宋媚雙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魔君大人沒看到這場變故,他也不可能會袖手不管。

  宋媚雙不是怕事之人,這九重天外天的梁子她本就想接過去,沒想到短短幾個剎那,各方勢力先後角逐一遍,自己還沒機會出手相助,她那小徒弟便已經劃下了這以一對一的道兒。她知道柳昔卿並未發現晏修,心中只盼弟子能涉險勝出為好……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而大乘修士之怒,足以翻天覆地!

  ※※※※※※※※※※※※

  晏修隱在符山五色斗的陰影處,像是一個世外人,在一個無人可見的空間中,旁觀世情。

  他的臉上掛著笑容,可這笑容與他平時輕淺,薄似微波的笑容不同。

  唇角上挑,笑意越來越深——那是青彌峰劍修騰起殺意的笑容!

  晏修冷冷地看向賀一峰,非常明確地感知到丹田內的本命劍在呼喚鮮血,他皺著眉,心中泛起一股陌生的情緒,像是有人去揭他神魂中最不得碰觸的逆鱗,哪怕輕觸也會鮮血淋漓。

  萬年修為壓制著他已漸漸沸騰的血液,竭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

  有于遠鷺和宋媚雙在,他並不擔心柳昔卿的安危,若是他們護不住她,還有子問峰羅七在。

  至於他?

  對晏修來說,殺光這符山五色斗內的修士,也不過彈指間的事,可他不能這麼做,哪怕修的是殺戮之道——他不是殺人機器。

  他眯著眼睛,看向高臺上的柳昔卿。

  柳昔卿此時,並未見弱勢,反而有一股昂揚的鬥志,當她說出與賀一峰以箭術對決時,晏修怦然心動。

  那個如同一道霞光,一隻紅狐,一朵薔薇,一蓑煙雨的姑娘。

  晏修的手撫上放在心口處的金色小劍,正如當時她相信他一樣,那麼這一次,他也相信她。

  若到了真正無法收手的地步,也好,他會……

  ※※※※※※※※※※※※

  賀一峰見柳昔卿應下了賭約,絲毫沒有以元嬰修為欺壓金丹修士的羞恥心,而是道:「箭出無悔,本君讓你一下又何妨,箭術比試三種:文比,武比,生死鬥,便由你來選一種。」

  柳昔卿自是也知道箭術的規矩。

  文比——比試者同射一目標,先中靶者勝;

  武比——比試者互相接招,射中對方者勝;

  生死鬥——比試者同時射箭,生死無論,生者勝。

  遠鷺神君心中震怒,堂堂元嬰欺負一個金丹修士,居然還想提除文比之外的武比和生死鬥,他暗暗握拳,不動聲色地咬緊了牙關。

  柳昔卿道:「賀真君豈能如此說話,我等不是死仇,自當不該用『生死鬥』,而你我二人修為不符,又豈能用『武比』?算來算去,只有『文比』合適,所以這並非真君讓我,而是情理之中。」

  賀一峰一噎,沒想到她倒是真敢跟自己嗆聲,心中更是躁怒,一團熱火,很不得早點把這小美人帶回去好好發洩。

  「既然文比,那麼,便由你來選定比試方法。」他故作大方道,「算是本君讓你。」

  柳昔卿不答,看向觀賞台,對著遠鷺神君微微躬身道:「請大掌櫃主持公道,為弟子選定比試方法。」大掌櫃是虛妙山弟子對遠鷺神君的尊稱。

  遠鷺神君站起身,他緩緩抬起右臂,輕聲喚道:「翠兒何在?」

  一隻巨大的翠色肥鳥便出現在他的右臂上,「嘎」地應了一聲。

  遠鷺神君道:「那你們便以此鳥為靶,你們二人,誰能叫翠兒掉下一根羽毛,誰便勝出。」

  此鳥一出,眾人心中皆驚——好肥的鳥!

  待到遠鷺神君說以此鳥為靶時,許多人都哄笑開來。

  「哈哈哈,這鳥能飛嗎?」

  「還不如抓一隻鵪鶉來射。」

  「這比賽未免太水了吧!」

  「就是,本來還想看熱鬧,結果卻是一場鬧劇。」

  「難道虛妙山沒有好的靈禽了?哈哈哈,你看那鳥的脖子好細啊哈哈哈……」

  一提到脖子,翠兒便悲憤了,它揮動了兩下翅膀,撲棱棱飛在半空,「嘎——」地長鳴了一聲,身後瞬間顯露出三根狀如飄帶,璀璨無比的尾羽!

  同坐觀賞台之上的格物宗禾微神君立刻失聲道:「神羽虛影!這可是青鸞鳥?」

  遠鷺神君輕描淡寫地頷首道:「不錯,青鸞鳥為神鳥血脈,生性最是公正不阿,所以本座才用它來做文比的見證。」

  賀一峰本以為遠鷺神君會出什麼貓膩,結果他竟祭出了青鸞鳥,誰都知道神獸神鳥血脈最是純淨無暇,絕不會徇私,當下也很是滿意道:「那便如此!」

  無論怎麼看,他都是十拿九穩,贏定了!

  柳昔卿向著遠鷺神君點點頭。

  至此再無人有異議,遠鷺神君才道:「翠兒,去!」

  一聲令下,翠兒如一道青光,自觀賞臺上方飛了出去,那虛影般的尾羽在天空上留下一道華彩!

  誰都沒想到,這看上去肥肥圓圓的翠鳥,居然有神鳥青鸞的血脈,而它飛起來的速度,竟讓人目不暇接。

  靈寵與主人修為相當,那麼,這翠鳥便是擁有相當於人修化神期修為的六階靈禽!

  ※※※※※※※※※※※※

  當翠兒剛飛出時,柳昔卿便已經手持凝暉弓,向著翠兒飛翔的軌跡射出第一支薔薇箭。

  而與此同時,賀一峰也舉起天侖弓,他與柳昔卿這樣可以凝出利器的單一金靈根修士不同,箭袋中的瓊回箭雖然只有五根,但卻是可以循環使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最多可同時發射五支箭。

  賀一峰冷哼一聲,也射出一支瓊回箭。

  均未射中翠兒。

  第一箭通常為試探性攻擊,用以試探翠兒的速度,兩個人心中同時開始運行天演術,一邊計算著翠兒的飛行軌跡,一邊運轉靈力,精神都是高度集中。

  但此時,這第一箭,也將二人修為的差距便顯露出來。

  柳昔卿的箭仍舊比賀一峰的箭慢了一步,無論是從天演術的推算上,還是從力度和技巧上,賀一峰都稍勝一籌。

  柳昔卿的臉上絲毫不見慌亂,這種實力上的差距是她早就算好的,如今一箭不中,兩個人的第二箭,便提高了速度,同時分更多心神去推演軌跡。

  但翠兒的飛行軌跡不是立刻就能推演出的,他們必須不斷用箭去逼它,迫使它改變軌道,才能更接近心中的目標!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兩人幾乎都同時發箭,方向不同,角度不同,卻都將對方的手法也記錄在腦海中,不斷在識海中細化對方的箭術手法。

  ……

  翠兒在空中狂飛了一段時間,也逐漸發現這兩人正在摸清它飛行的軌跡,那箭便越來越難躲了。

  翠兒生氣了,它終於覺得自己總這麼被人追著打簡直不像話,它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妖禽,堂堂六階神鳥血脈,也該是它顯露身手的時候了!

  當雙方的第十箭射來時,翠兒「呼扇」一下,將雙翅張開到極限,那上方的羽毛根根閃著金屬色澤般的光芒,待兩箭射至身前,翠兒眼睛骨碌碌一轉,一個翻身,「啪啪」兩下,將兩隻箭全部打落!

  「嘎!算出吾的飛行軌跡又如何,看吾攻不可破的神羽,你們都臣服吧嘎!」

  說罷洋洋得意地顯擺起自己的羽毛,底下又是兩箭射至,它不但不躲,反而飛上前,將兩支箭全部叼在嘴裡,又「呸」地一聲吐掉。

  「人類,讓吾好好陪你們兩個玩玩!」

  全場修士震驚,許多人分出神識,更多的人揉著眼睛,幾乎不敢置信。

  這種終極大魔頭出場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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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本命開闔

  柳昔卿看著空中耀武揚威的翠色肥鳥,她手中再次凝出一支薔薇箭。

  真炎禦合箭,以及在扳指中的三座聚靈陣都還未使出,賀一峰想必也未使出殺手鐧,不過現在——可不是隱藏實力的時候了。

  但她的靈力也不能揮霍無度,柳昔卿心念一動,她低喝一聲:「開!」

  第一座聚靈大陣——萬法聚靈陣「嘭」地一聲出現在柳昔卿的身後,法印輪轉,聚靈八方,柳昔卿手上這一箭便與之前不同,箭羽上亮起一道白色光芒,凝暉弓的弓弦也發出光芒,靈氣的旋轉使得她衣裙翻飛,眉間一股英氣,竟又勾出一股不同的風情、異樣的豔色來!

  賀一峰喉頭一緊,他看著柳昔卿射出這一箭,覺得自己的魂都隨著這箭而去了!

  可他畢竟也是成名的元嬰修士,反應極快,他冷哼一聲,這次同時射出兩箭,一箭沖著翠兒的方向,而另一箭,竟然是向著柳昔卿那支薔薇箭的方向而去!

  翠兒「啪」地一聲扇飛了賀一峰射向自己的箭,而另一支瓊回箭與薔薇箭在空中相遇,只聽得轟然一聲,兩箭箭頭相撞,在空中發出火花,之後箭杆相交,發出刺耳卻短暫的金屬摩擦聲,隨後兩箭因為靈力相撞而爆炸!

  賀一峰這會才有些正視柳昔卿了,他沒想到這女修的箭術不僅不差,竟然還能與自己使出一半修為的瓊回箭打個平手,而且她身後浮現的聚靈陣也詭異得緊。

  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持弓大喝一聲:「再來!」

  現在這情形,號稱「攻不可破」的翠兒倒是沒人搭理了,比試的二人開始暗暗較勁,盯住了對方。

  柳昔卿手中凝出一把銀絲箭,在聚靈陣的作用下,如暴雨梨花般向著翠兒射去!

  賀一峰卻不示弱,他手中瓊回箭暴漲一尺,並且在手中幻化出更大的虛影,射出之後箭尖旋轉,如同黑洞般形成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柳昔卿射出的銀絲箭一根不落地吸到自己箭上,兩方箭矢都承受不住靈力,又是一聲爆炸。

  這時柳昔卿一拍靈獸袋,神識潛了進去,喚道:「小紅豆!」

  ……

  為什麼柳昔卿會如此有把握與賀一峰比試箭法?

  因為正是在羅青與賀一峰僵持不下之時,一直在靈獸袋中沉睡的小紅豆終於醒了過來,完全晉階成為三階靈獸。

  雖然身型絲毫不變,但晉階之後的小紅豆,口中無論是真火還是錫蘭真火,威力都比從前翻倍!

  ……

  小紅豆「咪嘰」一聲飛了出來,停在它的老位置——柳昔卿的髮髻上。

  柳昔卿手中又凝出一支薔薇箭,她的緊咬牙關,啟動扳指裡另外兩座大陣,只聽「嘭嘭」兩聲,柳昔卿身後又有兩座陣圖旋轉。

  萬法聚靈、萬物聚靈、萬念聚靈!

  三陣聚靈,柳昔卿這一箭威力幾乎為至剛至猛之箭,哪怕是在場的太和劍修,都聚精會神地觀她這一箭!

  脫手而出!

  賀一峰是行家,他如臨大敵,箭袋中五支瓊回箭全部夾在手指上,竟是五箭齊發,從五個不同的方向包抄柳昔卿的這一箭!

  「轟」地一聲,被五箭擊中的薔薇箭再也承受不住靈力,從中間爆開!

  賀一峰面露微笑,當柳昔卿三陣齊開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激賞,能夠將聚靈陣運用到極限,已經實屬難得,但他眼光老道,同時也看出這三座聚靈陣一出,也便是柳昔卿的極限了。

  勝負已分。

  ……

  勝負已分?

  賀一峰眼眸瞬間緊縮,不對!

  那爆炸的薔薇箭居然裡面還含有一箭,從那六支箭相撞的地方,突然騰起一條蒼藍色的火鳥,那鳥像是有生命一般,將那五支他還未收回的瓊回箭一口咬碎!

  賀一峰瞬間覺得丹田劇痛,他想重新喚出瓊回箭,竟不可得!

  他的箭呢?

  那隻蒼藍火鳥居然勢頭不減,又沖著一直看熱鬧的翠兒飛去!

  翠兒先是眯著眼睛看了下,然後眼睛越瞪越大,嘴巴越張越大……

  妖獸皆有傳承,它當然認出了這是什麼!

  翠兒嘎地慘叫一聲道:「姑奶奶啊!錫蘭真火!」

  立刻火燒屁股般玩兒命往前飛!

  顧不得了!賀一峰迅速從儲物袋中取出備用箭!

  然而已經晚了。

  那隻蒼藍火鳥忽然在空中連爆兩聲,每一次的身形都脹大一倍,最後幾乎佔據了大半個天空,它不能發出鳴叫,卻有著最絢爛的火焰羽翅,蒼藍火鳥毫不猶豫地向翠兒扇出一道錫蘭真火!

  那火不僅將賀一峰隨後射出的箭燒了個乾淨,還不依不饒地向著翠兒噴去!

  翠兒屁股一抖,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一根羽毛,而後「嘎」地一聲,狂奔向遠鷺神君,把頭往他懷裡一紮,便死活不肯出去了。

  柳昔卿飛身而上,將翠兒抖落的那根羽毛接住,又旋身回到拍賣臺上,看著臉色慘白的賀一峰說道:「賀真君,晚輩,贏了!」

  拍賣場內突然寂靜了片刻,隨後全場譁然。

  這是一場精彩的以下克上對戰,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女修竟能在最後絕地反擊,大放異彩!

  趙綠芙帶頭鼓起掌,帶動滿場掌聲如雷!

  ※※※※※※※※※※※※

  柳昔卿其實已經聽不到那些掌聲了,她只是看著賀一峰的嘴,想確認他是否發出心魔誓。

  身後的三座聚靈陣消散,小紅豆軟軟地趴在她的頭頂,可她已經沒有靈力將它收進靈獸袋了。

  她甚至不敢多說話,心中只有一口氣忍著,憋著,她面上仍帶微笑,可嘴裡,全是腥甜的血。

  為什麼要微笑?

  因為牙齒和血吞,因為心中太苦,因為已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

  那笑,分明是笑給自己看!

  那群青彌峰的劍修,是不是也在用這樣的笑容,慘烈著自己的殺道?

  晏修。

  她想起了那個人,心裡苦笑。

  前面消耗了那麼多靈力,又開啟了三座聚靈陣,再加上與小紅豆一起禦使真炎禦合箭,第一次使用小紅豆的本命神通——「鳴焰火魂」,每一樣都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若不是她還強迫自己清醒,現在想必會七竅流血了吧。

  五臟六腑如同被碾壓了一遍,撕碎般地疼痛著,乾涸的經脈抽動著體內最後的本源,丹田內一絲靈力也無,甚至她那顆剛凝出不久的金丹,也失去了全部的光澤,像是一件死物。

  ……我可能有點,堅持不住了。

  柳昔卿微微發抖,包廂裡的賀一峰站起身,他嘴巴開開合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此番驚擾兩位道友,乃是本君行為不當,是我之錯。在此,本君鄭重向虛妙山和太和致歉,並以心魔發誓,九重天外天將不再追究此事……」

  賀一峰看著柳昔卿的神情很是不甘,他想要這名女修,卻寧可對趙綠芙出手也沒想傷害她。

  但她為了贏,居然命都不要了。真正令賀一峰動容的,便是最後那帶著一個修士全部真元的一箭。

  憑他的眼力,已經看出柳昔卿傷了根本,而他不過損失了幾支箭罷了。

  至於那心魔誓,他願賭服輸。賀一峰行走修真界,可以殺人,可以欺人,卻絕不會騙人,哪怕是他這樣的混帳,也有自己的心性。

  將心魔誓發完,賀一峰一聲不吭地交了靈石,帶走了那箭矢。

  眼看著賀一峰飛出拍賣場,柳昔卿終於放下心來,她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在將要失去意識前,她隱隱感到身邊出現一股熟悉的氣息。

  似乎有什麼人突然來到她身邊,攜著一團柔和的風,將她裹在懷裡,用極其讓人安心的聲音道:「睡吧。」

  ※※※※※※※※※※※※

  拍賣場內,賀一峰走後,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原本在場內的絕色女修也已不見。

  哪怕是觀賞臺上的羅七真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疑惑地將目光看向遠鷺神君。

  遠鷺神君當然知道是誰帶走了柳昔卿,他必須幫著遮掩一二。

  於是遠鷺神君立刻站起來,朗聲道:「小徒身體不適,本次拍賣由他人接手,希望諸位多多體諒,拍賣繼續,機緣難求,請君拭目以待!」

  暖鶯真君再次進入拍賣場中救場,致遠盛會的拍賣本就由她負責,此時接手也是遊刃有餘,為了活躍氣氛,更是妙語連珠,拍賣場內的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

  只是有些人,對剛才的比試都上了心。

  那金丹期的女修,竟然在最後出其不意地贏了三重天賀一峰,憑的是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另外便是那可熔煉萬物的錫蘭真火。

  假以時日,成長起來,必然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若是遇上,且要小心了。

  重新入座的趙綠芙亦是放下心來,她側頭對羅青道:「師兄,我畢竟不曾看錯人,柳道友是極正派的人,那一箭的氣勢,我心儀矣。」

  羅青沒說話,只是輕柔地握了她的手,微微點了點頭。

  只有觀賞臺上的宋媚雙皺著眉。

  她自是看到徒兒身受重傷,可她出手終究沒有魔君大人快,也不知魔君大人會將小六帶去何處,這心,終究是牽掛上了。

  只得悠悠長歎一聲,後面的拍賣,再也看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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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蓑煙雨

  柳昔卿是被自己疼醒的。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一睜開眼,本能地想起身,但卻發現自己渾身動彈不得,有靈力從外部包裹著身體,像是一道清泉,正在減緩她身體的疼痛。

  她想喊人,卻發現嗓子乾啞得像是有無數小砂礫在磨著。

  柳昔卿倒是不害怕,心知自己應該會被師父師伯救回去,只是虛弱得無法內視,不知道自己傷成什麼樣,心裡有點著急。

  「嗯……」只能軟軟發出這麼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身邊立刻有人道:「你醒了?」

  那人用手掌托起她的頭,輕輕往她嘴裡餵了一顆丹藥。

  她頭被墊高,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散著頭髮,除了頭部,全身都被困在一個白繭裡,樣子簡直有些可笑。

  再抬眼看到來人,柳昔卿立刻顧不得嗓子沙啞,嘶聲道:「魔君大人?我怎麼會在你這裡?」

  「你在拍賣場暈倒,所以我將你帶進須彌芥子中療傷……你別著急說話,」他不知又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個小瓷瓶,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膝上,「先喝了這個。」

  柳昔卿自是知道好歹的,她溫順地張開嘴,瓷瓶裡清清涼涼的液體沁入喉嚨,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

  而後晏修不由分說,又連著餵了她三四顆丹藥,看著她吞了,才道:「你筋脈盡損,昏迷了一個月,我用藥物幫你洗筋伐髓,大概再有幾日,你就可以行動自如了,在此之前,先忍忍吧。」

  「謝過魔君大人,只是……致遠盛會如何了?我師父師伯沒事吧?」她問道。

  「他們自然無礙,倒是你,做事之前,不為自己想想後果嗎?」他一隻手拂過她的髮絲,繞在指尖,「不是很怕死嗎?為什麼這麼拼命?」

  柳昔卿側過頭,低聲說道:「只是想試試自己保護自己,不求人。」

  修為末微,在這身不由己的世道裡,想做到「自己保護自己」,又要付出多大代價?但她還是想去試試,哪怕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也想去努力做到。

  她又感覺身後的晏修沉默,想到他照顧自己一個月,自己倒是害他受累了。

  柳昔卿轉過臉,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晏修的手心道:「拖累你了。」

  臉下的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動,晏修似是在克制,似是在壓抑著什麼,低聲問道:「若我說,我會保護你呢?」

  柳昔卿閉上眼睛道:「那不是我想要的道。」

  她要的,是一條踏踏實實,不惜以自己血淚浸透,通著無限未知的路。

  可這會兒聽到他的話,竟然還是會有一絲難過。

  他那樣冷清的人,究竟是擔心到了何等地步,才會說出這句滿是纏綿,像是從心底裡都絞著情絲兒的話。

  而她又是怎樣無奈,用盡全身力氣抗拒著溫柔的誘惑,才會狠下心拒絕他這句話。

  晏修,你能懂嗎?

  ……

  只聽得晏修輕聲一笑,像是自嘲。

  她轉過頭看著他,水汪汪的眸子也是難禁的情緒。

  他伸出一隻手,如羽毛般覆在她眼上,遮住了她靈動的雙眸,緩緩道:「抱歉,是我不該說出那種話……我何嘗不知道腳踏實地修煉的重要,而我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沒出手干涉你與賀一峰的比試。」他聲音放得更低柔,「但是看到你倒下的一瞬間,我非常後悔。」

  柳昔卿眨了眨眼睛,睫毛刷過他的掌心,兩個人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相碰,那樣輕,又那樣重。

  晏修俯下身,在離她只有寸許的距離處停下,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額頭,卻像是隔著一段遙不可及的大道一般,重複道:「我後悔得,幾乎想要殺人。」

  柳昔卿聽出了他語意中冰冷的殺意,與他吹拂在她額頭上溫熱的氣息,形成一個矛盾的意象。

  而如趙綠芙那般正氣凜然的太和劍修,也與她身邊這位墮魔的魔君大人,再次對比成一個模糊的、混沌的形象。

  她開口道:「可你還是沒殺人,你仍舊是一個……太和劍修。」

  晏修渾身一震,他陡然坐直,收回了手,輕聲道:「我再去為你尋些丹藥,你先好好休息。」

  輕手輕腳托著她的頭,又尋了靠枕讓柳昔卿依在榻上。

  兩個人從未有過親密的舉動,也未定情,然而晏修在做這些時,動作卻再自然不過,如同老夫照顧老妻,哪有冷清修士的模樣。

  柳昔卿看著他,笑了笑道:「你早去早回,我沒那麼疼了,但是裹得渾身難受,等你來救我。」

  晏修點頭道:「好。」

  ※※※※※※※※※※※※

  晏修餵給她的丹藥不知叫什麼名字,但絕對有效。

  不僅身上的疼痛皆消,靈力也一點點回歸,她漸漸感覺到外面那層白繭的作用,正潤物細無聲般地將靈力輸送到她枯竭的經脈中,滋養著她的身體。

  而神識也漸漸復甦,大概一個時辰後,柳昔卿便可以用神識內視了。

  不過她能使用神識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在識海中呼喚小紅豆。

  與最後那一支決定勝負的一箭中,那隻被她隱藏在薔薇箭中的蒼藍火鳥,其實是小紅豆的元神,那最後一箭是她與小紅豆商議出的戰術。

  「讓爺的元神去與它鬥!」當時的小紅豆兇悍道。

  「不行,你的元神還承擔不了三座聚靈陣的靈氣。」

  「少廢話,想贏的話,不拼怎麼行!」

  柳昔卿最後同意將小紅豆的元神藏在箭中,用極限靈力去攻擊,才能迫使對方也使出全力,而薔薇箭爆開後,便是小紅豆的元神大展神威之時!

  可柳昔卿與小紅豆的修為都太低了,強行使用元神,勢必要以所有本元去催動,小紅豆也幾乎拼盡全部元神之力。

  所以她倒下時,小紅豆也心力交瘁地暈了過去。

  「小紅豆?」

  「咪……嘰……」識海中響起虛弱的聲音。

  得到回應的柳昔卿聽到這一聲,幾乎開心得要落淚,也是在這一戰中,她才真切地感覺道契約靈獸對修士的重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無論是因為契約規定中它們不得不盡的忠誠,還是因為恐懼主人身死後自己的下場……靈獸的確是修士最好的夥伴。

  「小紅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

  「誰,誰說爺……沒事?」

  「那你怎麼樣了?魔君大人有沒有為你治傷?」

  「當,當然有,魔君大人對爺可好了,他不止餵爺吃藥,還給爺洗澡,還誇爺是一隻萬年難得一遇的好鳥,後悔當年沒將爺收入麾下,簡直是便宜了你了!」

  柳昔卿微笑道:「好,我明白了,你別著急,等我過幾日傷好後便會給你洗澡,餵你吃靈獸丹,小紅豆是世界上最乖最好的鳥,我以你為榮。」

  「混,混蛋,你說什麼?簡直可笑!不要浪費神識跟爺說話了,咪嘰,蠢女人!」

  小紅豆被魔君大人丟在離柳昔卿不遠處的軟墊上,它也未恢復元氣,可看著那個動彈不得還記掛著它的女修,小而圓亮的眼珠裡「吧嗒」滾出一滴眼淚。

  咪嘰,還算有良心,也不枉爺救你一場!

  ※※※※※※※※※※※※

  一旦經脈可以運轉,柳昔卿便開始修煉起來,她必須儘快將丹田內的金丹養好,否則辛辛苦苦升到的金丹,一不小心就會重新跌落築基,乃至更低的煉氣期。

  晏修離開的時候,來照顧柳昔卿的是那兩個傀儡僮兒園葵和青竹,兩人都很活潑,日常瑣事都能應對自如,卻不擅表現情緒,想來也是傀儡人的悲哀。

  也有那魔修邪修為了節省靈石,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便將生魂直接拘過來放在傀儡中,當人一般使喚,殘忍至極。

  園葵和青竹儘管有缺陷,卻也讓柳昔卿覺得親和。

  過了幾日,柳昔卿果然能從那白繭裡出來,身上脫胎換骨般,只覺身輕如燕,但經脈還很脆弱,而且金丹還未恢復。

  不過丹田能蘊養靈力,便已經是大幸了。

  她找到了小紅豆,舒舒服服伺候它洗澡吃丹藥,也沒捨得把它拘在靈獸袋裡。

  柳昔卿又想了想,小哈在靈獸袋裡憋了一個多月,想必也忍不住了,便喚園葵進來問道:「這裡可有方便養靈獸的地界?」

  園葵和青竹那是將柳昔卿當女主人伺候,立刻乖巧答道:「自是有的,若仙子不放心,我可以幫您看著。」

  「那就煩勞你給它帶路,它名叫小哈,很乖,就是愛玩了些。」

  柳昔卿將小哈放了出來,對它道:「這位是園葵,你若想出去玩,就跟他一起出去吧。」

  沒想到這次放出來後,小哈卻耷拉著腦袋,嗚嗚地繞著她裙擺轉了一圈道:「我要回靈獸袋。」

  柳昔卿大驚失色,急撫狗頭,問道:「生病了?異獸也會生病?還是不舒服?」

  小哈夾著尾巴,耳朵向後背去,說道:「我要好好修煉,壞人太討厭了,我現在還打不死他,實在可惡!」

  柳昔卿立刻明白了,小哈是被那場比試嚇到了,她抱著它的脖子,輕柔地撫摸著它的後背道:「沒關係,小哈一定會長大的,主人以後就靠小哈保護了,以後主人也會努力變強,再遇到壞人,我們就一起打跑他。」

  她其實對小哈的技能還有些不瞭解,尤其是三階後的小哈,她至今還未空閒出時間,另外有一點,她自己也不想承認——小哈實在過於純真,在對戰中,她怕小哈吃虧。

  但這次比試之後,她也明白了靈獸的重要性,待回了素爻洞,她也會好好與小哈磨合。

  小哈一聽柳昔卿這麼說,倒下的耳朵終於漸漸支了起來,又恢復了威武有神的樣子。

  「嗷,以後一定要打跑那些壞蛋,我這就去鍛煉身體,強壯的我以後一定能將所有敵人都打倒……」

  傻狗嘴上還說著就跑遠了,園葵也笑著追了出去。

  柳昔卿這才站起身,抬頭發現門口處站著剛回來的晏修。

  「你回來了。」她笑著打招呼。

  晏修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一團風包裹住柳昔卿的身體,像是要驅逐什麼一般將她渾身上下吹拂了個遍。

  對上柳昔卿疑惑的眼神,晏修輕咳了一聲道:「它掉毛。」

  已經奔跑在遠方的小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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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為我之疆

  晏修一回來,柳昔卿又老老實實回到榻上,一瓶接一瓶地往下吞藥。

  她從白繭裡出來後換了法衣,現在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衣裙,可她的臉色卻比身上的顏色還要白,吞藥的時候皺著眉頭,暗暗忍耐著丹藥在體內生效的刺痛感。

  好容易都咽下去,又是虛弱地靠在枕頭上,暗自運轉靈力吸收藥力。

  柳昔卿在晏修面前散著長髮,並沒感覺有什麼不妥,她自小沒受過古代薰陶,一時半會想不到這點,畢竟自己更邋遢的樣子都被這男人瞧過。

  不過這副模樣看在男人眼裡,便不是那麼回事了。

  長髮如緞,雪膚玉骨,如梨花堪折,伸手可摘。

  晏修倒是無比慶倖自己早已用劍意將她體內媚氣封住,否則柳昔卿這番模樣,他根本沒辦法靠近她。

  喜歡得越多,越難耐。

  「疼的話,我來幫你梳理經脈。」他把她冰涼的柔荑握在溫熱的手掌中,探入一絲神識,幫她催發藥力。

  「魔君大人,我最近服用的這些丹藥甚是管用,不知出自何處?」柳昔卿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她忍著疼問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莫不是想還我人情?」

  柳昔卿一怔,她其實還真未想到這一點,並非因為知道晏修喜歡她,將這一切當做理所應當,而是……

  早已知道還不清。

  早已知道他想要什麼。

  只是她現在還不能靠近他。

  有時候,漂亮的女子是一種誘惑,優秀的男子又何嘗不是更令人著迷的醇酒?

  何況他如此強大,強大到會讓人失去初心,忍不住墮落。

  柳昔卿這才知道,她心裡一直隱隱有些怕晏修,怕的不過是自己的迷戀。

  若不是現在疼得笑不出,她真要嘲笑自己一番,可是抬頭看上到晏修那一片深邃的眼眸,又覺得對不住他。

  「若是還,也不該是現在還。」她被握著的手略微用力,反握了他一下。

  這「還」的意思,便已經不同。

  晏修的神情立刻緩和了許多,他將她的手又向自己拉近了一些,說道:「那總歸是要還的。」

  「好,你等我,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定當還你。」她輕聲道。

  我將以弓箭縱橫疆域,疆為我極限,若你願意等我,我也願以你為疆。

  晏修身周的氣息立刻如同暖陽下的微風,輕輕拂動在兩人身邊。

  像是什麼都沒提及,又像是已經許諾了一生。

  滿是醉人之意。

  ※※※※※※※※※※※※

  兩日後,柳昔卿被晏修送回素爻洞。

  用的自然還是大乘修士的撕裂空間之法,柳昔卿被晏修抱在懷裡,隨他進入虛空之中,只聽到了罡風的聲音,勉強睜開眼,能看見黑暗中有星星點點的碎光,偶爾傳來莫名的叫聲,聽了一絲,便覺得恐怖至極。

  她那作為人類的身體,本能地恐懼著這種未知的存在。

  不知要怎樣的境界,才能在虛空之中橫行。

  晏修感覺到她的顫抖,心知這種地方對於金丹修士來說還是負擔太大,傳音安撫她道:「虛空之中已經不能靠目力,全憑神識,你放心,我神識以內,無人能犯。」

  柳昔卿臉一紅,埋了下去。

  好在晏修身法極快,也只是一句話的時間,她便重新感覺到光亮,眨眼的瞬間,倆人已經出了虛空,面前正是宏景山的峰頂。

  晏修將她輕輕放下,隨後道:「柳道友保重,若有什麼事……記得用黑葉告之我。」

  「魔君大人也當保重。」

  只見他轉身踏入虛空,身形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心裡又空落落的。

  柳昔卿歎口氣,轉過頭準備向師父賠罪,結果一張獸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嚇了她一跳!

  「東拓?」

  「噓,我守在這裡就是為了提醒你,媚雙最近的脾氣不太好……」

  柳昔卿小心翼翼地道:「師父是生我的氣了嗎?」

  東拓變成獸以後看不到臉上表情,不過他道:「總之自虛妙山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柳昔卿立刻感覺壓力很大。

  她硬著頭皮靠近峰頂的小庭院,跪在門外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裡面才傳來宋媚雙的聲音道:「進來。」

  柳昔卿這才忐忑地進了宋媚雙的屋子,看到仍舊懷中抱劍的師父,再次跪下道:「弟子還請師父責罰。」

  宋媚雙緩緩道:「責罰?那我倒要問問,你知道你錯在哪了嗎?」

  柳昔卿想了想道:「弟子不知。」

  宋媚雙看著認真無比的愛徒,好笑道:「那你讓我責罰你什麼?你又何錯之有?為師生氣,不過是在氣自己罷了。」

  「師父沒有錯!」她急忙道。

  宋媚雙歎氣道:「我還是太心急了,本應該等你元嬰期,有了足夠的實力後再讓你出現在世人眼前,可我又不知那樣是否反而會害了你,修士的歷練,何其苛刻,為師希望你繼承衣缽,越是對你抱有期望,便越是躊躇,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柳昔卿挪動幾步,將頭伏在宋媚雙膝上道:「弟子願意接受一切歷練。」

  宋媚雙伸手輕撫她的頭頂道:「好孩子,若不是有魔君大人在,為師亦後怕,怕你折損於我手,怕你……」

  修士淡薄,可他們活的歲月長,再淡薄的情分,也被歲月釀造,愈發濃郁。宋媚雙到了如今,六個徒弟都是心頭肉一般,最疼的這一個竟在她眼前受傷,差點剜了她的心。

  柳昔卿輕聲道:「弟子會保重自己,近期會閉關修養,與賀一峰之戰,令我領悟良多,弟子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也好,看你臉色還有些蒼白,」宋媚雙取出一個儲物袋,放在她手上,「這是你師伯送來的丹藥,裡面有佩星城致遠齋分號的掌櫃令牌,還有二十萬靈石,作為獎勵你拍賣所得,以及一些零散材料,正適應你閉關用。」

  柳昔卿又被這一堆東西砸懵了。

  「可是師父,若是我閉關,那致遠齋的分號……」

  「無妨,平時自有夥計幫你打理,等你閒暇時再去看即可。」

  柳昔卿點點頭。

  宋媚雙又是就修煉相關事宜叮囑了她幾句,便放柳昔卿回去閉關了。

  她看著那娉婷的身影走出院落,飛下山峰,才緩緩躺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之色。

  東拓走了進來,看她如此,便歎氣道:「你總是這樣,看似灑脫,實則最操心,我雖是妖獸,卻懂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雖為你徒弟,卻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東拓,我只是在想,我小的時候,娘親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情——不捨得放手,又不得不放手,看她蹣跚學步,一步一個跟斗,跌跌撞撞,心被自己擰成了亂麻,卻仍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

  東拓尋了一處趴下,低聲道:「你便總是堪不破這些執念,所以才遲遲晉階不了化神期,哪還用我說?」

  宋媚雙便不再言語了。

  ※※※※※※※※※※※※

  柳昔卿這一次閉關,便是百年。

  有各種靈丹妙藥的加持,又被晏修塑了根骨,她修煉速度越發快,用了十年將身體完全養好,又用了十年突破金丹中期。

  這速度幾乎令柳昔卿也不敢置信,所以她用了整整八十年來穩固自己的境界和技藝。

  所謂「技近乎道,萬法皆道」,她將道法融入到煉器中,又將在煉器中窺得的天地法則運用在道法中,將「技」與「道」融會貫通,在這過程中,《流光爍金訣》的第三重境界「暮鼓晨鐘」也向她敞開了大門。

  心中的那一絲「玄」,愈發紮根在丹田中,蘊養她的金丹,如一輪紅日,照耀在她的身體中。

  與此同時,小哈的屬性也被柳昔卿挖掘出來,與小紅豆為火系靈獸不同,小哈並無五行屬性,卻善於肉身搏鬥,且有操控空間結界的能力,那雙重螺旋空間也只是小哈小試牛刀的產物。

  柳昔卿回憶沈昭曾經提過的「嗥月之狼」的介紹。「可運轉空間之力,有吞雲吐日之能」——果然繼承的是嗥月狼的傳承,但它那搏鬥天性,想必是繼承了父系那一脈。

  她為小哈設定的,正是破結界術的戰鬥之路。

  蓋因小紅豆沒有戰力,她以弓箭立足,擅長遠程對戰,卻不擅近戰,小哈的能力正好彌補了她這一弱勢。

  而小哈的本命神通,也隨著晉階三階靈獸而顯現出來。

  「疾影破域」和「貪狼殺」。

  當然,與小哈共同作戰,消耗的靈力也雙倍於小紅豆。因此柳昔卿嘗試煉造了一系列可以儲存靈力,或是增幅靈力的法寶,隨後又用在虛妙山光隼處學到的煉製法衣的方法,將法寶與法衣相結合,竟也略有小成。

  直到真真正正將這些都消化乾淨,她才感覺到應該出關再次歷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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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觀星不語

  在修真界,對於煉器師而言,初級和中級之間並無多大區別,其質變在於高級煉器師。只有能煉製出極品法寶的煉器師,才能稱之為高級煉器師。

  將凝暉弓和薔薇箭升級為極品法寶後,柳昔卿已經跨入高級煉器師的行列,她收拾了百年間煉製的一百一十七件法寶,裡面亦是煉出了兩件極品法寶,她將其中一件可以用來防禦的「流芳帕」留下給自己使用,另一件極品法寶及另外五十件法寶放在一個儲物袋中,這些都是以素爻洞提供的材料煉製而成,她決定上繳給宋媚雙分配。

  剩餘的法寶,她按照幾位師兄師姐的癖好,選出五件,另留出了贈與顧三辯和四師嫂的法寶,她想了想,甚至還選了一件法寶留給曾經在致遠盛會上為自己打抱不平的趙綠芙。

  至於剩下的法寶,她另有用處。

  若要下山歷練,第一站不如選擇佩星城,也好去看一下師伯送她的致遠齋分號,屆時剛好可以在店中售賣她煉製的法寶,將自己的靈石作為私庫使用。

  畢竟她以後將為素爻洞煉製更多法寶,應當將洞中的賞賜與自己的私有物品逐漸分割,倒不是怕人閒言碎語,而是方便自己心中有數。

  心中定下來,柳昔卿正式出關,撤了小院的禁制,卻發現對面東院的五師兄文以庭正從山外回來。

  「恭喜柳師妹出關,」他依舊帶著鐵面具,似乎打量了一下柳昔卿,才道,「師妹不過百年便已經金丹中期,真是叫人自歎弗如。」

  文以庭也是苦修不輟,柳昔卿入門的時候,他為金丹中期,這一百五十年過去,他勉強到了金丹後期,而他這位柳師妹,已經從築基初期一路晉階道金丹中期,單靈根的修煉速度,的確讓人嘆服。

  柳昔卿正巧準備出去派發禮物,立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件木盒道:「這是送給師兄的禮物,其他師兄師姐也有,我正準備去峰頂見師父。」

  文以庭伸手接下法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謝……謝過師妹,我這做師兄的無一技之長,反而要師妹你送我東西……」

  柳昔卿笑道:「同為師父的弟子,五師兄還跟我客氣什麼。」

  文以庭道:「你此番可是準備下山獨自歷練?」

  「正是,準備先從佩星城開始,遊走東勝州一番。」

  「若你要去佩星城,我便先送你一程,剛巧我也接到一個任務,是去佩星城尋一個關鍵人物。」

  「好,等我回來,我們便一同前往佩星城。」

  柳昔卿辭別了文以庭,從師父開始,挨個拜訪了師兄師姐,除了久朝和顧三辯在閉關之外,皆將法寶送出。

  她在宋媚雙處記下了自己下山的時間,與師父約定十年後返回,毫無疑問,又被師父用靈石砸了個痛快,而後才回到西院,與文以庭一同下了宏景山。

  ※※※※※※※※※※※※

  人間大陸有七州,且有七國,均分在各地。分別為:秦國、齊國、楚國、鄭國、魏國、韓國、燕國,大多凡人都生活在七國之中,但七國各有修士宗門供奉,其他修士或宗門非請勿入。

  修真宗門通常獨立於七國疆土之外,另有一些零星城鎮村落,不歸屬七國管轄,而是各自為政,裡面的凡人依靠修士的庇護,通常會選擇依附附近的修真宗門存在。

  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凡人,比七國聯盟更貼近修真界,對修士也司空見慣,甚至還有頭腦靈活的,想方設法與修士做生意,也是混得風生水起。

  只是承擔的風險,也比居住七國聯盟中要大得多。比如之前柳昔卿遇到的予言郡、譚家村,以及此次要去的佩星城,皆屬於此類。

  佩星城是一座中等規模的城鎮,在正道中隸屬於旁邊的泉星宗。

  泉星宗便是一個有著數萬弟子大型宗門,遠鷺神君的致遠齋開在這裡,也經常與泉星宗的弟子打交道。

  柳昔卿並不覺棘手,她也漸漸瞭解正道修士的脾性,只要不暴露魔修身份,這些大宗門出身的弟子,大多自律嚴謹,絕不會隨意欺壓他人。

  一入佩星城,兩人分道揚鑣,柳昔卿手中早有宋媚雙贈的佩星城地圖,她並不著急去致遠齋,而是先尋了一處茶樓。

  她此時裝扮極其簡樸,穿了一身湖藍色長裙,頭髮挽起一個簡單的髮髻,其餘秀髮自然垂下,不施脂粉。

  即便是這樣,一路行來,也引了無數人駐足,甚至還有賣貨郎忘了看路,一頭撞在老樹上,還傻愣愣地看著她離去。

  茶樓裡的茶博士也是個凡人,看著柳昔卿,話都沒說利索:「仙,仙女……哦不,仙姑,啊,仙子!小店有靈茶十二種,您,您想喝點什麼……」

  柳昔卿選了一處有簾幕的雅座,入座後微笑道:「要一壺蓬山小葉,請問多少靈石?」

  「只要十五塊靈石一壺,請仙子稍待,咱這就給您上。」

  「慢著,」柳昔卿摸出三十塊靈石放在桌上,又取出了三塊靈石道,「本真人想在佩星城內尋一處買法寶之地,不知你可有地方推薦,若我滿意,這三塊靈石,便歸你。」

  靈石在人間的兌換價為一比五十,這三塊靈石便是一百五十兩,這茶博士辛苦一年,也賺不到這麼多銀子,被這銀子一激,口齒瞬間恢復了伶俐,如數家珍道:「城西是專門的修士商號聚集地,若是您想買賣法寶,裡面有四大商號——專門搜集珍稀的五萬年老字號『異寶閣』、背後莊家乃是格物宗的『明德塔』、本地大宗門泉星宗支持的『星燦坊』、以及在咱們東勝州鼎鼎大名的『致遠齋』,都是有口皆碑的店鋪。」

  異寶閣和明德塔都是遍佈人間七洲的商號,這星燦坊應是佩星城獨有的店鋪,只是不知道與致遠齋想必,哪個更得人心。

  「本真人只想買點中品和上品的法寶,不知道哪家比較適合我?」

  茶博士幾乎毫不猶豫地推薦:「那自然是星燦坊,泉星宗的大能所打造的法寶,自然是品種齊全,貨真價實,定能包您滿意。」

  柳昔卿這下便心中有數了,她點點頭道:「上茶吧。」

  茶博士歡天喜地收了靈石,不多時,立刻擺好了茶具,用銅壺熱水為柳昔卿沏茶,殷切服侍。

  柳昔卿並沒有隨隨便便鋪開神識,在這種修士聚集的地方,與秘境外同理,隨意探出神識是非常不好的習慣,反而會引起他人的戒備。

  於是也便一邊飲著茶,一邊靜聽茶座中的人談話,收集有用信息。

  她是真正想將致遠齋好好經營一番的,看來泉星宗的星燦坊在這佩星城中占了天時地利人和,而專門賣珍稀寶物的異寶閣,和有格物宗研發的法寶做支撐的明德塔,皆有其特色,只有致遠齋的定位與星燦坊一樣,看來立足得並不容易。

  多虧事先在這茶樓做了一番功課,她心中思定了一些方向,便從茶樓離去。

  城鎮通常禁飛,她便加快了腳程,用了一枚車符,喚出一輛兩隻紙鶴拉的小車,四面垂下紗簾,向著城西而去。

  ※※※※※※※※※※※※

  城西的客流果然以修士為主,且有不少穿著同等樣式法衣的修士,想必就是泉星宗的弟子。

  異寶閣富麗堂皇,明德塔修成一座七層塔的模樣,星燦坊更是好認,店鋪上方點綴著數顆如星辰的寶石,而那個房檐上飛著白鷺的店鋪,更是一目了然。

  遠鷺師伯,你是有多愛鳥……

  四家商號都如此有特色,柳昔卿低調地進了致遠齋,裡面立刻有夥計迎上,不過築基修為,人很是機靈的樣子,迎面笑道:「這位真人,請往裡面請。」

  柳昔卿一打眼,此時裡面不過二三客人,算是個不好不壞的成績。

  她從袖口露出令牌,夥計立刻神情一變,傳音道:「恭迎柳掌櫃。」

  柳昔卿微微頷首,才被夥計請進了內堂。

  修真界的店鋪與凡間不同,如致遠齋這樣規模的店鋪,裡面有通常設有一掌櫃、一客座、三夥計。

  夥計負責售賣法寶,都以築基期為主;客座卻都是金丹期,專門負責店鋪糾紛;掌櫃負責店鋪的運轉,通常不露於人前。

  不一會,佩星城致遠齋分號的客座和另外兩名夥計一起進了內堂,皆拜見柳昔卿。

  柳昔卿才道:「我閉關百年,這些時日,辛苦你們了,從今以後,我會儘量參與店鋪的運作,還望諸君與我配合。」

  這位空降的柳掌櫃,可是虛妙山的大紅人,這幾人都聽說過柳昔卿在拍賣場的戰績,便是金丹後期修為的客座也不敢給她臉色看,當即道:「我等自當遵從。」

  「最近店中可有麻煩?」她問道。

  客座並不擅長談論生意,三個夥計中,看來像是領頭的夥計上前一步道:「因著致遠齋在東勝州的名氣,生意自是不愁,但貨源卻總跟不上星燦坊的更新速度,比如近期有一處水下金丹秘境開放,輔助性的法寶比較好賣,但咱們分號提貨還需要等待虛妙山的發配,可星燦坊卻可以直接從宗門運送法寶,貨源比咱們充足,因此便失了先機,長此以往,這生意便總是不慍不火。」

  柳昔卿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法寶跟不上對方的更新速度,對嗎?」

  「是這個理。」其他夥計也附和道。

  柳昔卿打開儲物袋,在桌子上將四十多件輔助法寶一字排開,而後問道:「算上這些呢?」

  幾人差點給跪了。

  「夠,絕對夠!」

  有了柳昔卿的法寶支援,佩星城的致遠齋分號不用等虛妙山調貨,便可以先用這些法寶救急,抓住客源!

  而且要說法寶店內最好賣的,還是金丹期的法寶,因為金丹修士才可以下山歷練,他們為了武裝自己,是最捨得花錢的群體。

  柳昔卿又巡視了一下店內的法寶,便準備出門去星燦坊走一遭,看看對方法寶的成色。

  然而在剛剛跨出致遠齋的同時,一名青衣修士正往裡走。

  兩人身形交錯,電光火石間,眼角輕輕一掃,便都互相認出了對方。

  只不過一個是驚喜,另一個是驚心。

  那青衣修士停了下來,用不敢置信的語氣道:「柳師妹,真的是你!」

  柳昔卿只得回頭,輕聲道:「……唐崢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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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風聲鶴唳

  柳昔卿瞬間判斷出唐崢並不知道她與任宵的恩怨。

  因為唐崢認出她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喜悅,甚至略有些黑的臉上罕見地浮起紅暈,並無仇恨之色。

  他還將她當做是師門裡需要呵護的小師妹。

  雖然已經一百多年沒見面,唐崢猶豫了下,卻還是堅定地拉住了柳昔卿的手道:「師妹,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柳昔卿歎口氣,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而後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去茶樓一敘吧。」

  她又招出那輛紙鶴拉著的車,與唐崢分頭坐在一邊,心裡並沒有表面上那般淡定,她在想該如何與唐崢解釋這麼多年的失散。

  她曾整理過原主之前的記憶,她與任宵離開宗門的時候,唐崢並不在宗門內,而之後她的失蹤,也因為其他弟子的出走而顯得並沒有那麼特別。

  這一路,唐崢似乎都很高興,他時不時地看柳昔卿一眼,看上去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但柳昔卿卻心事重重,因為唐崢是目前唯一知道她肩上黑桃花秘密的人。

  ……

  終於到了茶樓,柳昔卿又點了一壺蓬山小葉,為唐崢斟滿後,才問道:「最近這些年,師兄過得可還好?」

  「略有些辛苦,但還算修煉有成。師妹……想必受了很多苦吧?」他的臉上滿是心疼。

  柳昔卿垂下頭道:「之前有師父師兄庇護,之後方知修煉苦。唉,只是不知道師父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會丟下我等……」她想探探唐崢到底知道多少。

  唐崢道:「你也知道,師父只讓我們專心修煉,甚少讓我們參與俗務,一朝傾塌,我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柳昔卿便放下心來,她道:「這些年,師兄也辛苦了。」

  唐崢已有金丹後期修為,他品了一口茶後道:「師門分崩離析,我回去的時候,大家都已不在了,之後我便做過一段時間散修,勉強將修為提上金丹期後,我加入了上善盟。」

  柳昔卿心裡「咯噔」一聲,她自是不能實話實說,便略加思索,緩緩道:「我亦是流落了許多地方,如今拜入瓊華宗門下,此番來佩星城是從致遠齋採購一批貨物,以備宗門即將到來的水下秘境。」

  唐崢眼睛一亮,自己也正有打算去水下秘境探險,如能和柳昔卿結伴而行,豈不美哉!

  他道:「想那瓊華宗不過一個中小宗門,非長久之計,我們如果總是投入這等末流門派,於修行並無大益。師妹莫不如與我一起加入上善盟,所謂『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如今修真界,百廢待興,正是我道崛起之時,何不做一番正氣浩然的大事業,如銘古紀之太和,萬世流芳。」

  他語調亢奮,神態狂熱,像是一名對真理堅信不疑的信徒。

  柳昔卿心中一陣發寒,唐崢口口聲聲嚮往太和的浩然正氣,而她在太和弟子趙綠芙身上卻並未看到這種癡狂之態。

  「對上善盟,我略有耳聞,聽說他們最近這些年對魔修的捕獵很是積極……」

  「那是自然,魔修罪大惡極,不論是村鎮還是秘境,亦時有慘案發生,若不誅盡,人間怎得太平!」

  柳昔卿心中歎息,雖然如今魔君對魔修的約束已到極致,甚至有守夜人巡查各地,但魔修中嗜血嗜殺之輩比比皆是,比如曾經被通緝的元立一脈,是因修煉功法而殺人,比如曾經在西河市集爆發脈反逆流的文以庭,是因脈反逆流而出手傷人……若說魔修是修真界的最危險存在,並不未過。

  她心下難過,雖然宏景山的魔修基本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但他們的生存,卻依然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不過這些卻不是她現在該想的,當下只微微一笑道:「現在只想一心修煉,並未想過其他,若之後有機會,不妨再詳談此事。」

  唐崢看她笑容,便有點癡了。

  他愛慕小師妹已久,本以為她已經不在人間,卻沒想到如今能夠遇到,並且也晉階為金丹真人,若是此時不與師妹將從前的感情拾起,豈不是又要錯過她一次?

  柳昔卿如今出落得這樣美,他絕不能放手!

  「小師妹,其實加入上善盟並不耽誤修煉時間,甚至盟內還有許多修行福利,其中不乏大宗門的弟子,你大概不知,若是能捉到魔修,盟內還另有資源獎勵,前幾天我們便在這附近捉到一名金丹魔修,若是能從他口中拷問出附近的魔修巢穴,定能立下大功,說不定還能得靈脈作為獎賞,師妹何不與我們一道?」他輕輕伸出手,握住柳昔卿的手,「我們師兄妹還像從前一樣,你說可好?」

  柳昔卿心中震驚。

  宏景山就在這附近,他們抓到的金丹魔修,莫非是素爻洞弟子?

  她此刻思緒萬千,竟忘了掙脫唐崢的手。

  而唐崢再次摸到她的玉手,只覺得心神一蕩,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曾經見到師妹入浴的樣子……

  柳昔卿一看唐崢的神情,心中一歎,繼續笑道:「這附近竟然有魔修?師兄莫不是在嚇我?說起來我修煉這麼多年,還未見過魔修,他們可與正常人相同?」

  唐崢又被她的笑容勾去一魂,下意識道:「魔修如果不釋放魔氣,便與平常修士一樣,無法直觀判斷。抓到這個魔修時,他正在遠郊和一個散修爭搶一件法寶而大打出手。這人手段陰狠,手中一把白玉摺扇,上面竟爬滿了蠱蟲,叫人近身不得。二人打到膠著處,他突然暴漲出魔氣,眉心顯出一枚血紅的墮魔印,那名散修大聲呼救,恰好被盟中巡查道友撞見,我等趕來支援,廢了許多力氣才將其活捉。」

  素爻洞並無以摺扇做法寶的弟子,柳昔卿心中迅速回憶宏景山的其他人,幾乎瞬間便想起曾經在去小昆峰秘境前,與昂真人一同見過泰直洞的巴真人,正是手執一把摺扇!

  難道是巴真人?

  她輕輕抽回手,裝作震驚害怕的樣子,皺著眉頭道:「師兄果真學得了本領,想來這魔修如此兇殘,千萬不能帶進佩星城,我只一聽,便覺危險,師兄可千萬要小心。」

  唐崢聽出柳昔卿話語中的關心之意,身上酥了一半,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將魔修帶進佩星城,早已在城外安置好。」

  不在佩星城,那還好辦些。

  柳昔卿為唐崢重新斟滿茶,柔聲道:「只是不知上善盟實力如何?你們要想攻打魔修巢穴,可得多找些幫手才好。」

  唐崢微笑道:「多謝師妹關心,你且放心,我們若出動就一定萬無一失,此地的元嬰真君,便有三位,金丹修士更不用說。」

  看唐崢自信的樣子,柳昔卿心中一沉,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

  她眼波流轉道:「可惜那魔修還未開口……不過也多虧他未開口,否則我便遇不到師兄了。」

  唐崢這會眉眼中才閃過一道厲色,說道:「放心,我們總有辦法叫他開口。」

  柳昔卿心道不好,巴真人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住。

  她利用唐崢對她的信任,收集了對己方有利的有用信息:被捉魔修的特徵、上善盟關押俘虜的方位、人數……心中略有些覺得對不起唐崢,但她顧不得了,宏景山的魔修,哪怕平時沒有交集,卻終歸是一山修煉的同袍,她不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發生。

  兩人又敘舊片刻,柳昔卿便想尋個藉口離去。

  「此次掌門還等我覆命,我這就該啟程返回宗門了。」

  唐崢聽到她要走,心中就是一空。

  「師妹不與我們一起圍剿魔修嗎?」

  「若下次有機會,一定與師兄同去。」

  唐崢沉默了片刻,才鼓起勇氣道:「不知師妹現在可有心儀之人,你身上那印記……除了我之外,還有人知道嗎?」

  黑桃花的秘密!

  柳昔卿心中百轉千回,終於粲然一笑道:「師兄說這些做什麼,我只想專心修煉,所謂大道無形,一山還有一山高,如今只想早日修到元嬰,才算是摸到天道的一角,若是沉迷於兒女情長,於道心無益。」

  唐崢苦笑道:「師妹的覺悟一向比我高,怪不得你修煉速度如此之快……也罷,若我無事,也可以去瓊華宗尋你,」他微微紅了臉,「只盼望師妹仍能保持道心,也希望那秘密,只有你知我知,我……我答應你的事,永遠不會變。」

  柳昔卿聽了這話,心中已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款款行禮道:「也請師兄保重,昔卿這便告辭了。」

  在唐崢依依不捨的目光下,柳昔卿出了茶樓,隨後招出馬車,立刻行出佩星城。

  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能聯繫文以庭,甚至不能返回致遠齋,只能單獨出城。待行出十里遠,她才停下。

  柳昔卿身上法寶多,她先是檢查了一番身上沒有不明法印,身後沒有其他修士的神識,然後立刻祭出升級後的悅風舟,全速向宏景山飛去!

  現在巴真人還能堅持,可誰知道後面上善盟的人會不會用更惡毒的手段拷問他,甚至可能還會請來會搜魂術的修士。

  屆時宏景山便會暴露,素爻洞的弟子也將面臨一場大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必須護住自己棲身的一方沃土,更何況,他們根本未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柳昔卿只覺得返程的路途比來時要遠,她頭上竟急出汗來。

  必須在對方拷問出宏景山信息之前救出巴真人,否則一旦他們得知宏景山的人數,必定會聚集更多修士前來攻打……

  若是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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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偷天換月

  柳昔卿直奔宏景山的峰頂,此時已近黃昏,在這暮色沉沉中,越發顯得不詳。

  她落地後立刻在庭院外求見宋媚雙。

  「師父,弟子有事回報。」

  「進來。」宋媚雙依舊是慵懶的語氣。

  柳昔卿進了小屋,發現東拓也站在旁邊,宋媚雙端坐在榻上,閉著眼睛,似乎在修煉功法。

  「回稟師父,弟子自佩星城探得消息,上善盟修士生擒了一名魔修,意欲從他口中套出附近魔修據點,準備大舉進攻。」

  宋媚雙立刻睜開雙眼問道:「可探查到被抓的弟子什麼模樣?」

  「據說手持白玉摺扇,法寶攜毒,弟子便想到了泰直洞的巴真人。」

  「東拓,命泰直洞和隱洞的兩位洞主清點弟子,隨後向我回話。」宋媚雙立刻下了榻,有條不紊地下令道。

  東拓立刻向外飛去。

  宋媚雙又問道:「將消息告知你的是何人,你又是如何得知消息,詳細告訴我,注意,每一個細節都要說清楚。」

  宋媚雙不會盲目信任消息來源,她必須做出自己的判斷,否則中了誘敵深入之計,會害得整座宏景山折進去。

  柳昔卿立刻詳詳細細地將如何與唐崢見面,從他口中套出消息告訴宋媚雙,她雖然心中相信唐崢不會騙她,但對於師父的顧慮也很理解。

  若宋媚雙不是如此小心謹慎之人,又怎會坐鎮一方成為域主?

  當柳昔卿說完後,東拓也已經帶著隱洞的袁真君和泰直洞的尚平真君來到峰頂,這也是柳昔卿第一次見到宏景山的另外兩位洞主。

  袁真君穿著一身白衣,上方繡了一隻生了兩翼的墨蛇,眉清目秀,幾如少年一般。

  尚平真君則著一身玄色,身材高大,刀眉劍目,給人堅毅之感。

  兩人也顧不得見禮,尚平真君上前一步,沉聲道:「被捉之人應當是我座下三徒巴越祁,他負責下山採辦,已經去了五日,至今未歸。」

  宋媚雙皺眉道:「果然是小巴,想來已經拷問了幾日,我們必須儘快行動。對方至少有三名元嬰修士,這次少不得要求助守夜人了。」

  尚平真君道:「我去與守夜人聯絡。」

  宋媚雙點頭道:「尚平真君儘快聯繫上守夜人,此次行動,我與尚平真君同去,還請袁真君負責守護宏景山。」

  袁真君立刻道:「絕不辱命。」

  宋媚雙又道:「此番點將,至少還需要十名金丹弟子同去,泰直洞與隱洞各出三人,素爻洞四人,諸位覺得可行?」

  另外兩名真君自然無有不從。

  「現在是酉時,一個時辰後,我們峰頂集合。」宋媚雙凝眉道。

  兩位真君立刻出門。

  宋媚雙掐訣傳出三道傳音符,分別發向昂真人、久朝、灰熊所在。

  她又轉身看向柳昔卿道:「敵方中有你的故交,此次營救,你可願去?」

  「弟子願意。」柳昔卿道,「正因為此,弟子才更應該去。」

  宋媚雙眼中閃過一抹柔色,說道:「好,我現在要去佩星城探路,待你師兄師姐過來,你詳細告知他們。」

  「是。」

  「東拓,我們走!」

  ※※※※※※※※※※※※

  柳昔卿第一次有些心神不寧,她看著天色一點點變暗,越發壓抑。

  素爻洞一直是支撐她內心的所在,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修真界裡,這裡就是她的家,她的根基,哪怕是「山風泛紅」,似乎只要有宋媚雙在,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曾經正道對於魔道的誅殺離她那樣遙遠,如今……她也不得不為生存而戰。

  而且戰鬥的對象,還是她曾經的師兄。

  柳昔卿靠在庭院門前,越想越是難過,只能咬著下唇,希望此行能將巴真人救出,若是能不交戰,便最好不過。

  ……

  可她還是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昂真人、久朝、灰熊都陸續來到峰頂。

  昂真人聽了之後,唏噓道:「最近這百餘年內,上善盟皆熱衷於活捉魔修,但魔修與道修一樣,非金丹期不能下山,若是強行逼迫,我們還能自爆金丹,以免被人利用。可巴道友竟然沒能自爆金丹,對方看來已經找到了法門,恐怕接下來的日子,魔修會更難捱。」

  久朝冷笑道:「上善盟雖說是正道,行事可比我們弦月魔修狠辣得多,這拷問用刑,他們最是擅長。」

  灰熊悶在一邊沒吭聲,但他渾身腱子肉緊繃,可見也是憋著一股氣。

  大概一刻鐘後,袁真君也帶著隱洞的弟子趕到,竟都是熟人,正是那和尚打扮的孟天豐,還有曾負責帶隊小昆峰秘境的徐異航,以及另一名瘦高的男弟子。

  又過了片刻,泰直洞的尚平真君也帶著幾名修士飛上峰頂。

  領頭的卻並非尚平真君,而是一個身著黑色勁裝戰袍,腰掛玄鐵牌的修士,眸色泛灰,看上去甚是冷漠。

  而尚平真君帶的弟子也有一名熟人,乃是帶隊小昆峰秘境的姜森。

  果然能在小昆峰秘境帶隊的弟子,皆是師父重點培養的對象,如今他們竟也已結丹,資質並不比她差多少。

  尚平真君向大家介紹道:「這位便是負責此地的守夜人,屠凜道友。」

  小輩們自是見禮,那屠凜真君便用灰瞳一個個掃了過去,直到柳昔卿時,目光微閃,語氣刻薄道:「此次行動,危機四伏,可不是帶拖後腿的花瓶遊玩的。」

  柳昔卿一怔,她原本低著頭,直到聽到這一句話,還在想著事關重大,怎麼可能帶什麼「花瓶」,又後知後覺地想到,這隊伍裡可不就自己一個女弟子麼,她驚詫地抬頭,對上那雙灰瞳,才意識到這說的竟是自己。

  素爻洞的師兄們雖然不願師妹被說,可他們此時若出頭,更坐實了「花瓶」之稱。

  柳昔卿略一反應,便立刻回道:「這件事乃是晚輩發現,所以晚輩非去不可,另外,真君言重了,『花瓶』之稱晚輩不敢當,修道數百年,願以箭明心志。」

  屠凜這才收回了目光,輕描淡寫道:「本君便拭目以待。」

  柳昔卿心平氣和,她知道自己樣貌容易惹禍,被看做花瓶還算是輕的,之前她下山的時候,甚至會被人當做是修煉媚術的爐鼎。

  但這位守夜人,可比她想像中威風凜凜,執法公道的形象差遠了。

  這便是晏修手下的士卒嗎?

  ※※※※※※※※※※※※

  待到一個時辰過後,眾人終於等回了宋媚雙。

  她面上本是陰雲密布,看到屠凜之後,才露出一絲喜色道:「竟能勞動屠道友前來助陣,乃是宏景山之幸。」

  能得宋媚雙一聲誇讚的可不多,柳昔卿心中納罕,旁邊的久朝才傳音與她道:「這位屠凜真君入魔前乃是萬獸觀弟子,他手下三隻靈獸,竟有兩隻為異獸,皆兇悍異常。當年他一怒墮魔,萬獸觀震動,曾天涯海角地追殺他五百年,只因怕他手下凶獸一同墮落,為人間造成劫難。」

  「靈獸難道會與主人一同墮魔?」柳昔卿問道,她簽訂契約的小紅豆和小哈並無墮魔跡象。

  「普通修士的契約靈獸不會,但萬獸觀修士與靈獸的聯繫比咱們複雜許多,他們與靈獸之間本命相連,所以會有墮魔的風險。」

  「那後來如何?」

  「他被魔君大人降服,收入麾下,成了守夜人後,如泥牛入海,再不現於世人眼前,萬獸觀追得便沒那麼緊了。如今這位真君憑藉手中兩大凶獸,已經是駐紮在東勝州守夜人中,實力最為強悍的一個,所以師父才會如此高興。」

  倆人正傳音,那廂宋媚雙已與諸人說明了自己探路的結果。

  「佩星城內的確有上善盟的接頭地點,但他們關押巴越祁的地方並不在城中,我觀附近方圓百里,只有一處有修士行動的痕跡,」她一揮手,空中便浮現出一張地形圖來,「便是在這泉星宗山下不遠處的一座山洞中,他們選擇此處對自己最有利,既可以得泉星宗的庇護,又方便自己行事,想要攻打此處,並非易事。」

  尚平真君道:「這山洞外必然有陣法結界加持,要想以術法破結界,很難不驚動泉星宗。」

  宋媚雙點頭道:「為避免打草驚蛇,我並未出手試那結界,但以我的經驗,那結界並不難破,難的是悄無聲息地破。」

  屠凜真君道:「無妨,他們有陣法,我們同樣也有,既然堪得地點,那麼便由我和宋洞主打頭陣,你們隨後,待到地方——」

  他手中浮現出一方陣盤,繼續說道:「我們便偷天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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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夜沉如水

  夜沉如水,弦月當空。

  山下幽靜,山谷中不時有蟲鳴,草叢中偶爾劃過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晝伏夜出的動物在覓食。

  兩名負責巡邏的泉星宗弟子遙遙從遠方飛來,都是金丹修為,且是一男一女。

  兩個人最初還分隔有一丈遠,卻是隨著飛行越來越近,最後直如比翼鳥般,相攜在一起,女修將頭靠在男修的肩上,輕聲道:「你怎麼還不跟我師父說咱們的事,我是真的不想再這麼跟你偷偷摸摸下去了。」

  男修摟過她,哄道:「誰不知你峰裡那位炮仗脾氣的真君是我師父的宿敵,他們從煉氣期一路打到元嬰,我若是說了,恐怕我師父再也不會給我有機會接近你了。」

  女修一聽便柳眉倒豎:「你就是哄我來的!早知今日我才不在你身上用心,你把簪子還我,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別急別急,我托了師兄去找……到時候一定能說動咱們的師父,好讓我與師妹結成恩愛道侶,不負師妹待我的真心。」

  「嚶嚶……」

  這二人便停在一處避風口膩在了一處,那女修又氣喘吁吁地道:「你可要說話算話,不然我就去找黃師兄……哎!」她驚呼一聲。

  男修恨聲道:「不准你多看他一眼,聽到沒有!」

  女修連聲音都軟成一灘水,嬌聲道:「你對我這樣壞,可我還是……」

  倆人都動了情,渾然不覺那風中帶了甜香,吸進身體後,便越發情難自禁了。

  也因此,這兩名負責巡山的泉星宗弟子,沒發現那空中的弦月,竟開始朦朧了起來,夜空悄悄劃過一絲漣漪,那蟲鳴甚至也停頓了一瞬間。

  一方大陣,悄無聲息地展開。

  ……

  離這對男女的不遠處,也藏著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目光卻都是冷靜犀利。宋媚雙下了媚藥,屠凜布下大陣,兩人配合完畢後,才來到上善盟所在的山洞。

  「果然是一處結界,有本君的陣法在,並不會驚擾泉星宗,但卻少不得要驚動上善盟的人。」屠凜真君皺眉道。

  宋媚雙道:「不忙破陣,能不傷人最好,我此番帶了善陣道的弟子,」她略一停頓,傳音尚平真君道,「一馬平川,點子棘手。必須先找陣法的漏洞,你且先帶弟子過來,我們一同想辦法。」

  倆人為前鋒,負責清掃障礙。隨後尚平真君帶眾人趕到,宋媚雙知久朝浸淫陣道多年,她低聲道:「你看這陣法可有破解之法?」

  久朝放開神識,手中拿出三樣小巧玲瓏的法寶,開始研究這陣法。

  這時柳昔卿的靈獸袋不安分了,小哈在裡面叫著要出來。

  「主人,我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前方是陣法嗎?讓我出去看看吧!」

  她叮囑道:「好,我放你出來,但若是有什麼事,你先傳音於我,得我命令後才能去做。」她怕小哈太過歡脫,在這種場合會驚動敵人。

  小哈點點頭:「我只跟主人說話。」

  柳昔卿這才請示道:「我的靈獸也有破結界陣法的能力,可否將它放出助三師兄一臂之力?」

  宋媚雙沒有遲疑地道:「好,諸位有什麼想法儘管提出,若能穩妥地將人救出更好。」

  屠凜看了柳昔卿一眼,其實他對柳昔卿並沒有偏見,而是對漂亮女修有偏見,厭惡她們用美色獲得利益,這兩千年看下來,也只有曾經太和出過的那位「太和桃花」當得起他的敬重。

  眼下不知道這「花瓶」要起什麼⼳蛾子,他也是無奈,暗暗準備了法術,以備應急。

  柳昔卿打死都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給這位守夜人帶來如此大的心理陰影,她只是默默地將小哈放了出來,眾人只見一道銀灰色的光芒掠過,這靈獸的速度委實驚人!

  片刻後,小哈返回,對柳昔卿傳音道:「我好像知道該如何進去……」它皺起鼻子,嗅了嗅,「我可以帶路!」

  「你確定?」

  「主人怎麼可以不相信聰明睿智的我!」

  柳昔卿對宋媚雙道:「我的靈獸剛剛說……它可以帶我們進去。」

  屠凜道:「這倒是奇了,此處陣法起碼是元嬰修士所布,金丹期的三階靈獸如何能破?」

  柳昔卿道:「並非是破陣,而是帶我們入陣。」

  屠凜一挑眉,他不可置否地笑了一聲:「還是請宋域主定奪。」

  宋媚雙看著柳昔卿堅定的眼神,沉聲道:「那便由小六的靈獸帶路入陣。我們此行共十三人,陣型為三七三,第一組先鋒三人由屠凜真君帶頭,久朝與小六隨後;第二組七人由尚平真君帶頭,隱洞和泰直洞的弟子隨後;第三組小昂帶頭,灰熊和我隨後壓陣。」

  眾人自動列陣,柳昔卿揉了揉小哈的頭,對它道:「在前方為屠凜真君帶路,務必小心謹慎,如有意外,提前示警。」

  小哈搖搖尾巴道:「我懂。」隨後便跑到隊伍最前頭,對柳昔卿傳音,「傳承會告訴我怎麼做。」

  柳昔卿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剛才在嗅什麼?」他們這是上風口,應該是聞不到師父放的媚藥。

  「我好像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是什麼氣味?」

  「耶?」小哈轉過頭,「我不記得了。」

  柳昔卿被打敗了,她揮揮手,示意它開路。

  ※※※※※※※※※※※※

  小哈好像追蹤著什麼一般,拱著鼻子引眾人七拐八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帶著眾人進入山洞,之後的行進更是順利得令人莫名,不但一個巡邏修士都沒遇到,也無任何機關出現,就像是有人給他們開闢出了一條綠色通道般。

  上善盟不可能如此大意,難道小哈真有這麼神奇?

  又行進了一段路,恰好遇到一處拐角,屠凜真君突然警覺,他立刻打出手勢止住隊伍,放出一隻黑漆漆的獾。那獾烏溜溜向前一滾,然後又回到拐角處,兩爪作揖示意安全,他們才繼續向前。

  眾人來到獾所在之處,發現兩名上善盟弟子已是陷入昏迷,橫七豎八倒在一邊,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柳昔卿覺得這股香味無比熟悉,在識海裡仔細搜尋推演,豁然驚覺,這正是她曾經吸入過的芷樂花粉!柳昔卿不禁皺眉,她謹慎向眾人傳音,通知大家提高警惕,提防迷香,自己默默揣測著花粉的來歷。

  芷樂花粉並不罕見,但居然有人能進入上善盟的據點,將人迷倒,卻是為何?

  是敵是友?

  在場修士都是玲瓏心之人,自然都想到了這些,渾身的戒備更是提高了一層。只是此時在他人地盤,眾人都不敢放出神識,以免觸發禁制,只能靠小哈帶路。

  在敵人老巢,畢竟束手束腳。

  而且怎麼看,這一路的順暢,都像是請君入甕之計。

  柳昔卿更是捏一把汗。

  佩星城的消息,是她探查到的,帶一行人入陣,也是她的靈獸帶路,甚至裡面還有她的故人,若有什麼變故,她第一個脫不了干係。

  可師父師兄都如此信任她,這身上的擔子,便更重了。

  ……

  山洞之後,眾人走過一條狹長的小徑,終於看到些許光亮,才知道裡面別有洞天。

  這山洞不知通向何處,眼前是一處山坳,裡面竟是碧水泛輕舟美景,遠處是幾座庭院,並不似在泉星宗附近。

  這也是修真界比較常見的法門,用人間界的某一處為切口,連接另一處空間。

  小哈繼續埋頭用鼻子嗅著地面,帶著眾人向前走。

  每個人的都小心地按照前一個人的腳印前行,並不敢多踩其他地方。不知道為什麼,這裡也像是沒人一般,透著一股子詭異。

  不多時,小哈帶著眾人來到一處庭院的後門,與柳昔卿傳音道:「這裡有一處地牢,最裡面的房間裡有血的氣味,其他的……我嗅不出來了。」

  柳昔卿將話向眾人傳達,屠凜真君道:「你們在外面守著,我和尚平真君進去。」

  別看屠凜真君一身冷漠,竟也知道體貼尚平真君。

  尚平真君立刻應下,他一聽到有血的氣味,便心中一緊,因為那裡面關押的,極有可能是他的弟子巴越祁。

  宋媚雙自是無異議,屠凜便與尚平真君一同遁入庭院。

  柳昔卿並未放下心,上善盟的據點內竟如此反常,一定有人暗中相助。再一想第一次見識芷樂花粉的情境,便忍不住想到那隻風華絕代的公狐狸。

  可如果是那個視自身安危為重中之重且無利不起早的人,他一個道修,又怎麼可能甘冒這種巨大的風險,來行毫無回報之舉?

  ※※※※※※※※※※※※

  正在柳昔卿思緒萬千之時,僅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屠凜和尚平真君帶便著已經傷痕累累、渾身沒一塊好肉的巴真人從庭院後門出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有柳昔卿細心發現,巴真人身上也有淡淡的芷樂花粉香味。

  無論如何,人是救回來了,皮肉傷雖然看著可怖,但修真界只要未傷及根本,身上的傷口總能養好。

  尚平真君對諸位一拱手道:「多謝諸位援手救出小徒。」

  宋媚雙冷靜道:「不要放鬆警惕,等到從這裡出去再說其他。」

  尚平真君也是神色一凜,他伸出大袖,將巴真人卷了進去。眾人便在小哈的帶領下,飛速向外行去。

  庭院與洞口隔著一片湖,修士足下極輕,並不敢使用靈力,而是全憑藉著身體技巧從水面掠過。

  可七人隊列中,一個隱洞的弟子或太過緊張,竟輕踩了水面一下!

  一圈漣漪緩緩蕩開,極其細微的靈氣波動傳了出去,只見一個有些落拓的青衫修士打開了一處庭院的大門,手中還提著一壺酒,有些惺忪道:「方之,你也想出來散心嗎?」

  隨後這修士抬眼望去,那湖上哪是他口中的「方之」,分明是一行十多個修士,立刻酒醒了大半!

  而他又看向那排在前面的一名湖藍色長裙的女修,更是倒退兩步,大驚失色地喊了一聲:「柳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原來這修士竟是唐崢。

  柳昔卿急忙上前一步,她此時也是豁出去了,說道:「唐崢師兄,我們並不想交戰,可否放我們離去,來日大恩必報!」

  唐崢不傻,他一想前因後果,瞬間明瞭。

  「你是來救這魔修的?難道你竟已墮魔,成了魔修?柳師妹,在佩星城的那些話,你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處心積慮想要救人,便利用我對你的感情,哄我說出消息,對不對?」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對,柳昔卿心裡一痛,竟是無言以對。

  這時候屠凜可不容他們師兄妹敘舊,他心知已經暴露,立刻出手祭出一件利刃,向著唐崢攻去。

  誰知那法寶到了唐崢面前,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攔般停滯不前,原來在唐崢質問柳昔卿時,他便已暗中啟動了陣法。

  只聽得唐崢咬牙道:「怎麼?想殺人滅口?果然是魔修!正道魔道勢不兩立,爾等既然敢侵入我上善盟,便留下你們的命吧!」

  唐崢一把摔碎了酒壺,右手一揚發出一道令箭,那後方庭院裡,便有幾道身影沖天而起。

  而他又極是受傷地看向柳昔卿,胸口劇烈起伏,似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那曾經言笑晏晏,純真無暇的小師妹,已經離他越去越遠。

  再一看眼前已成魔修的小師妹,更是神傷。

  ……

  你不辯解,便都是承認了。

  到了這會兒,你卻不肯哄我騙我了。

  柳昔卿,你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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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身入禁獄

  和小昆峰秘境與亡命之徒廝殺不同,此行是突入正道修士大本營,柳昔卿出發前做了許久心理建設,當真的與正道修士對壘時,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煎熬。

  生死存亡關頭,眼前的人是魔是道,便沒那麼重要了。只要知道是不得不擊敗的敵人,便已足夠!

  此地果然如唐崢所說,足有三名元嬰修士,十多名金丹修士,發現敵襲後,傾巢出動,將他們團團圍住。

  領頭的乃是一位元嬰後期修士,手持一部卷軸,踏前一步道:「來了也好,省得我們再去找,諸位道友,今夜正是替天行道之時,誅殺這些邪佞!」

  宋媚雙輕笑一聲,不卑不亢地回道:「你們未免矯枉過正,我等雖是魔修,卻並不濫殺無辜,此行只為救出同道,無意傷人。但若道友執意相逼,我等也不是你們想殺便能殺的!」

  「少廢話,女魔頭,看法寶!」手持卷軸的修士祭出法寶,天空便出現一副草書,那上面每個字皆是一方陣,發出金光,壓制眾人。

  宋媚雙手中的浮屠塔也隨之祭出,屠凜也已放出了兩隻異獸,皆相貌兇惡,渾身鱗甲,口紅如血,利齒森森地向那些修士撲去。

  兩方這便開始交戰,各自尋了敵手,捉對廝殺在一起,柳昔卿咬咬牙,她不找別人,偏偏對上了唐崢,有相護之意。

  曾經的師兄妹再次見面,卻沒想到是刀刃相向。

  柳昔卿凝出弓箭,放出防禦陣法,傳音道:「唐師兄,此事是我對不起你,求你勿要參與到這場戰事,之後我一定會向師兄負荊請罪。」

  唐崢自手心中凝出一個碧藍水球,向柳昔卿轟去。他看著柳昔卿的神情有一絲瘋狂,低聲回道:「我現在已擔不起你這一聲師兄了,你若真的有悔意,便在此伏法認罪……我會找盟中道友廢去你的修為,從此後我會好好待你,為你找壽元丹,為你找能保持青春的『定朱顏』,我們還想曾經一樣在一起,師妹,答應我好不好?」

  柳昔卿連晏修都不願依附,又怎麼可能依附於他,何況他還想廢她修為。

  柳昔卿躲開唐崢的攻擊,回了一箭,當即道:「我雖墮魔,卻也有自己道心,絕不會傷及無辜,難道在師兄心目中,魔道便無一個好人嗎?魔修便都該死嗎?」

  她攻擊有所保留,唐崢亦是靈敏躲開,他痛心疾首道:「師妹,我很失望,看來你已被魔修同化!你難道忘了,前九個紀年修真界受魔修魔氣之苦,每個紀年魔尊降世,為人間造成怎樣的劫難?封印魔界的彼岸之門形成的朱門界,在那裡面與魔獸作戰的前輩又犧牲了多少?果然修士一旦墮魔就會自甘墮落,你以前從不騙人的,如今卻能巧舌如簧,從我口中騙出消息,柳師妹……該束手就擒的人是你!你相信師兄,我一定會保住你的命,讓你重歸正道!」

  柳昔卿知道已經無法再勸服師兄,道修對魔修的看法根深蒂固,她自己也是經過了一番磨難才能接受較為自律的弦月魔修群體,而殺戮成性的朔月魔修,確如唐崢所言,其中有不少傷天害理之輩。

  被魔修的陰影籠罩了近十萬年的修真界,好不容易迎來了天元紀年,他們不會允許魔修出沒,危害人間——只會趕盡殺絕!

  「唐崢師兄,魔修現在與你往常所知不同,自有守夜人,有魔君大人——小哈!」她失聲叫道。

  唐崢手持一根佈滿尖刺的長鞭,上方裹著一團烈火,正抽在護著她的小哈身上,好在小哈身上有靈力護體,被抽得嗚咽一聲,卻未損分毫。

  可柳昔卿不下令,小哈便不能還擊,只在那裡齜牙咆哮著。

  唐崢對柳昔卿的話充耳不聞,他發出陰沉的笑聲,低聲道:「對不起,柳師妹,是我不好,沒能及時回師門找你,所以你變成現在這樣,是我的錯……我想明白了,我怎麼能怪師妹呢,一定是那些魔修把你帶壞了,沒關係,」他聲音溫柔得令人頭皮發麻,「師兄不嫌棄你,我們一定會像以前一樣。」

  柳昔卿已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定了定心神,只道:「那我們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得不戰了!」

  柳昔卿其實礙著唐崢曾經對原主照顧有加,才如此禮讓,她本就是繼承原主記憶的穿越者,與唐崢並無情分,剛才的勸導已是她的極限。

  對如今的柳昔卿來說,素爻洞的才是她的家,她的根基!

  她手中連續射出兩箭,喚出小紅豆,低聲對小哈傳音道:「制服即可,不准殺人,上!」

  小哈嗷嗚一聲,終於得了主人的命令,向著唐崢衝了過去。

  而柳昔卿卻趁機用真炎禦合箭支援戰局中的其他宏景山弟子,為他們掠陣,因其箭術神出鬼沒,威力巨大,竟形成火力壓制之勢。

  屠凜留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再跟那個道修黏黏糊糊,而是正面對戰,心中才終於對這名女修正眼相看,去了偏見。

  ※※※※※※※※※※※※

  這一戰的時間並不長,因柳昔卿得到的消息確切,再加上宏景山一行幾乎沒什麼損耗,反而是上善盟修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弦月魔修甚少造殺孽,更何況有守夜人屠凜真君在此,不過一個時辰,戰局便已明瞭,那三名元嬰修士在宋媚雙與屠凜真君的配合下,陸續被浮屠塔鎮住,其他金丹修士也被尚平真君帶領弟子擒住。

  唐崢被柳昔卿擊敗,面如死灰,用縛仙索與其他修士捆在一起。

  久朝此時正在佈陣,說道:「這陣法可以困住他們七日,足夠我們消除一切隱患。」

  屠凜真君施展神通,將鬥法的痕跡抹平,而後道:「諸弟子務必詳細檢查身上之物,不可遺留,以免被上善盟追蹤到師門。」

  眾人自是小心應下。

  柳昔卿也檢查完畢,她看著唐崢,心中有一絲不忍,傳音道:「我已不是你從前認識的柳昔卿,從此你我天涯陌路,還望你多多保重。」

  這句話一語雙關,她不再管唐崢逐漸扭曲的面容,回到宋媚雙身邊道:「弟子已與故人交代完畢。」

  宋媚雙冷眼瞧道:「那便是你之前在西河市集見到的故人?那你今後歷練便要小心了,若是遇到此人,提防身份暴露。」

  柳昔卿想到身上還有沈昭曾經留下的半截面具,點頭道:「弟子省得。」

  此次出動的一行人皆有暴露樣貌的危險,但他們終究沒有為隱藏身份而殺人滅口,這也是弦月魔修對自己的約束。

  即便是宋媚雙,每次出手皆是不得不為之,但凡能夠生擒,儘量不妄造殺孽。

  隨後昂真人開始絮絮叨叨的念著古怪的咒文,不覺讓人目眩。久朝見柳昔卿困惑,傳音道:「大師兄正在施展亂迷訣,可以讓這些被我等擒住的修士對今晚發生的戰事產生記憶混亂,每人都會彷彿做了一個不同的夢,避免他們脫身後記起我等的行蹤和面容。」

  眼看敵人逐個昏昏睡去,眾人正欲離去,並沒有注意到開頭那名手持卷軸的元嬰修士,在昏迷之前暗暗捏碎一張符籙,一絲靈力波動悄無聲息地傳遞了出去。

  ※※※※※※※※※※※※

  當宏景山一行將要離開山洞之時,天空上突然傳來一道女子清麗的聲音:「是什麼人敢在我上善盟面前撒野?」

  天空那輪弦月瞬間變為滿月,且周圍泛著一輪血光,緊接著星辰變暗,只聽到一聲鶴鳴,一名白衣女修乘著仙鶴,正踏月而來。她唇角帶笑,妝容精緻,有國色天香之貌。

  屠凜抬頭觀去,立刻道:「是化神修士!」

  眾人皆驚!

  越是修行到後面,修士之間的境界差距便越大,化神修士已經可以使用元神之力,不僅修煉有分神,且大多已經領悟領域之力!

  果然那美貌的白衣女修看著他們,便如同看向螻蟻,她揚手一揮,一方領域便壓了下來。

  血紅月,墮星辰,萬物淒淒無聲,一團死寂如入幽獄!

  女修開口道:「若不是本座剛好在佩星城,豈不就讓你們逃了去?」

  屠凜上前一步道:「守夜人屠凜,此番帶人來救我方弦月弟子,並無害人之舉,不知前輩肯否賣一個薄面,容我們離去。」

  那女修咯咯咯笑道:「守夜人?是什麼東西,又與我何干?不過是魔君的走狗罷了,說到底不還是魔修麼!人間界之毒瘤,又怎能不除?」她伸出嫩蔥一般的手指,看著上面的蔻丹道,「你們是乖乖投降好呢,還是讓本座動手,用這『禁獄』把你們一個個束魂刮骨呢?」

  柳昔卿沒想到這女修言語竟如此狠辣,渾身戾氣,便是血債累累的元吉、元立也不遑多讓。

  屠凜眉目一冷,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女修一雙妙目在屠凜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才道:「屠凜,你不認識本座,本座可還記得你。當年銘古紀盂蘭盛會召開時,你我還有一面之緣,只不過那時,你是萬獸觀的精英弟子,而我,還是扶搖山的周珮娘。」

  「什麼?」屠凜竟有些驚訝,「你是周珮娘?扶搖山號稱銘古紀最天才的女弟子……聽說你已被扶搖山……」

  周珮娘唇角泛起笑意,說道:「我啊,和你一樣可憐,因為一點小事,便被逐出了師門,如今我加入了上善盟,過得可比從前更逍遙自在!我可不像你,居然墮了魔,惶惶如喪家之犬不敢現世,簡直可悲!也罷,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既然本座親自出馬,正好拿了你們立一件大功。」

  她舔了舔嘴角。

  「何況還有這麼多俊俏的小郎君,真是本座的意外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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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32: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持美行兇

  眼前化神女修目光貪婪陰森,屠凜立刻反應過來,他一揮手,三隻靈獸全部陣列與身前,低聲道:「周珮娘,你竟修煉了採補的法門!」

  一陣輕風拂過,衣襟服貼在周珮娘曼妙的身形上,她微微一笑道:「別那麼激動,本座這採補法門可不是害人命的,不過既然是遇到了你們這些魔修,本座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自當是好好饗足一番。」言下之意,可沒把魔修當人命。

  周珮娘手指掐了一個蓮花訣,這一方領域立刻變得黑沉,無聲的威壓降下,將所有人的神識吞沒了個一乾二淨。

  宏景山一行人很快便察覺他們無法再傳音,甚至神識也無法鋪開。

  在化神修士的領域中,金丹弟子幾乎已經是完全壓制狀態,哪怕是昂真人也已說不出話來,咬牙扛著領域中的威壓。

  柳昔卿同樣難過,她並非第一次見識高階修士的手段,然而見識到巔峰狀態化神修士的強大還是第一次,瞬間顯露出修為差距,那種面對不可戰勝之敵的絕望驟然襲上心頭,這便是境界之差!

  只是瞬息間,便已有弟子咳出血來。

  尚平真君暴喝一聲,布下一方大陣,護住了所有金丹弟子,幫他們抗住了大部分領域威壓,屠凜真君嘴唇急動,似乎在傳遞消息,而宋媚雙也是捏碎了某樣信物。

  他們都在嘗試向外界求助。

  周珮娘此時才笑出聲:「怎麼?想去給你們的魔君大人報信?真是可惜了,我這禁獄之中,萬物無聲,所傳之法皆無法透出領域,你們別白費力氣,受死吧!」

  她姣好的面容顯現出狠辣之色,手中祭出一道法訣,行至半空一分為二,一是向著宋媚雙,而另一道攻擊,卻是被尚平真君護在陣法中的柳昔卿。

  屠凜立刻指揮兩隻異獸將攻擊攔下。

  他冷聲道:「只憑採補得來的修為,便想在我面前傷人嗎?若離、若即,上!」

  兩隻異獸身形瞬間膨脹了十倍,向著周珮娘反攻而去。

  宋媚雙和尚平真君也各自施展本命法寶,為屠凜真君助陣。

  然而此時周珮娘仍是笑意不斷,她像貓捉老鼠一般戲弄他們,素手一揚,一尊白玉千手觀音祭出,每隻手都各持一樣法寶,空中蓮華璀璨,將所有攻擊都化為無形!

  這白玉千手觀音,便是周珮娘修出的分神。

  屠凜真君眉心神通印記突顯,他一口精血噴在兩道符籙上,分別拍向兩隻異獸。宋媚雙同時祭出浮屠塔,周身錦緞飛舞,與那尊觀音的法寶抗衡。

  因著元嬰修士鬥法,領域內的靈氣翻湧,靈力膨脹,威壓驟增,宏景山那十名金丹弟子都已站不住,紛紛半跪在地,全靠尚平真君在旁邊以陣法抵擋,他不僅要防著周珮娘攻擊自己,還要撐著陣法讓弟子免遭攻擊,已是心力交瘁。

  ※※※※※※※※※※※※

  柳昔卿只覺得脊椎都要被強大的靈壓壓斷,在這種恐怖的威壓下,她幾乎什麼都做不了,張不了弓,射不了箭,別說她沒辦法自行抵禦,甚至連彎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陣法之外已是鬥得天昏地暗,耳鳴隆隆,五感都被強壓斷絕,柳昔卿大腦逐漸混沌,幾乎無法思考。

  漸漸地,她連半跪的姿勢都無法維持,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一尾將要溺斃的魚。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身上一輕,心中立刻一喜,莫不是師父和屠凜真君贏了?

  她抬起頭,因神識被遮蔽,只能用目力去看,那半空中,宋媚雙的背影正擋在他們身前。

  「師父!」她張口喊出。

  宋媚雙慢慢回過頭,她唇角帶血,眼角帶笑,對著諸弟子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只是噴出一口鮮血,瞬間從高空墜下!

  「不,師父!」她身邊的昂真人和久朝幾乎失去修士的儀態,向著宋媚雙的方向手足並用的跑過去。

  柳昔卿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不是白色,不是黑色。

  灰濛濛一片。

  她耳朵裡聽到旁邊亦有泰直洞的弟子在喚著「師父」,搖著已經昏迷不醒的尚平真君。

  她眼睛裡看到宋媚雙不斷地咳著血,昂真人掉著淚,一顆接一顆地餵師父丹藥。

  她嗅到了令人欲嘔的氣味,與小昆峰秘境的紅魔谷一樣,那是人的臟腑、骨骼與血液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屠凜真君的三隻異獸,全部被人開膛剖腹地丟在了地上,他本人被周珮娘縛在黑色的鐵索中,從足下一點一點,一滴一滴,連接不斷地流著血。

  「屠凜,我原還想留你一命,可惜你冥頑不靈,那本座也只有盡故人之儀,送你一程了。」

  周珮娘身後的白玉觀音依舊聖潔,可周身卻泛著一輪血光,妖異而暴虐,而周珮娘本人,更是殘忍到令人髮指。

  屠凜閉目不語,他失了契約靈獸,根元已損,再無翻盤可能。

  但他這副模樣,卻令周珮娘覺得無聊,此時她將目光移到下方。

  因為失去尚平真君的庇護,宏景山一行中的金丹弟子都已經從陣法中暴露,幾個修為較高的尚有餘力掙扎,其他人都已經在威壓下昏迷不醒,皆無威脅。周珮娘索性不去管他們,單單看向柳昔卿。

  這女魔修實在美得令人厭惡!

  周珮娘咯咯一笑,繼續道:「你們魔修也有這樣嬌嫩的小美人兒,呦,還是個處子,你們都沒上手麼?真是可惜了。本座啊,最看不得比我漂亮的女人,屠凜,你說我怎麼處置她好?」

  周珮娘的手抬起,似是淩空捏住屠凜的下頜,迫使他抬頭看著她。

  柳昔卿渾身發寒,她只被周珮娘看了那麼一下,便渾身動彈不得,五臟六腑都似被一隻手揪緊。

  屠凜的拳頭捏得咯吱直響,他道:「周珮娘,你雖非我魔道,但你的心比我輩入魔者更墮落百倍千倍!但凡你還有一絲道心,都不該淩虐對手,無論是她還是我,都當給一個痛快,你這番行事,怎能教人看得起你!」

  如周珮娘這等修士,所修法門陰毒,品性低下,但卻毫無罪惡之感,心中沒有迷惑,認定了自己的道路,反而不被心魔纏身,也很難走火入魔,因此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違天道,結果反而比魔修更為暴戾。

  「階下囚也有資格看不起我麼?」她眉眼間閃過一絲殺意,隨後又笑道,「險些中了你的計,你莫不是想激將於我,好讓我給那妖女一個痛快,讓她免於折磨?本座真看不出,堂堂屠凜真君,竟還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

  周珮娘此時已是越看柳昔卿越不順眼,她殺金丹修士如同捏死一隻螞蟻,手中瞬間便凝出一道法光,就要對柳昔卿下手。

  當然,她絕對不會讓柳昔卿痛痛快快死去!

  然而正是在此時,突然有人用一種極為魅惑的語調,揚聲道:「皎月美人,白玉觀音,唇自芬芳,眉自成黛,我心仰慕,不知可否得前輩垂青?」

  一名身著玄衣、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緩緩從山間走出,美得像是一隻令人見之忘俗的黑狐,他眼角眉梢都是一股春思,勾著女子的心,拿著女子的情,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媚氣。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柳昔卿確定自己從不曾見過這名男修,但只一聽他開口,便知他是誰。

  沈昭!

  又想到他們進山洞後嗅到的芷樂花粉的氣味,柳昔卿當即知道,這一切都是沈昭在暗中助她!

  他明明是道修,為什麼為了協助她救一個素不相識的魔修而深入虎穴?他明明可以打開囚牢後迅速遠走高飛,為什麼還要留下來,直到她生死關頭,才出現?

  柳昔卿渾身發抖,她幾乎馬上想到沈昭要做什麼,他要用美色引誘周珮娘!

  ……

  周珮娘並不受沈昭的媚術影響,但她喜歡年輕俊美的男子,當下眼睛一亮,做出嬌媚的姿態道:「這位小郎君竟然有能力混入本座禁獄之中,卻不被本座察覺,當真是好本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那一雙眼睛黏在沈昭身上,似乎要將他身上的衣服刮下來。

  沈昭輕笑道:「晚輩本為上善盟成員,因有事暫離據點,回來便發現據點被領域籠罩,疑似遭到攻擊。晚輩一時擔心同伴安危,冒死探入領域,沒想到竟有如此風情在此,能見到前輩這樣的絕代佳人,也算不枉此生修行一遭。」說罷揚了揚手指上的天照印。

  周珮娘被他恭維得嬌笑出聲,但她目光中卻無笑意,只道:「你身為上善盟的成員,卻不在據點內支援戰鬥,此時出來,本座可不敢信你呢。」

  沈昭從容道:「晚輩不敢欺瞞前輩,晚輩本就參與此次行動,但白天在佩星城發現了這名女修,正是因為她,晚輩才不在山洞空間內。」

  「哦?你與她之間有什麼瓜葛?」周珮娘不動聲色道,「莫非你喜歡這妖女?」

  「怎麼會?」沈昭緩緩走近柳昔卿,「她與晚輩有仇,昔日在小昆峰秘境,我和盟內數位兄弟暗中策劃欲將紅魔谷一干邪魔妖道一網打盡,誰曾想被這女魔修偶然得知通風報信,害得我們功虧一簣,最終眾兄弟死傷殆盡。所幸我在谷外接應,堪堪逃得我一人。如今不是冤家不聚頭,終於教她落入我手,可以祭奠我盟眾弟兄在天之靈。發現她後,我便離開營地小心謹慎遙遙尾隨,本想等抓住機會將其消滅。沒想到這一干魔修都被前輩甕中捉鼈。想要折磨她,何須髒了前輩的手,晚輩自有無數方法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待到收拾完這個女修,晚輩再溫一壺好酒,與前輩共飲今夜月色。」

  沈昭的語調柔媚而挑逗,哪怕周珮娘這樣的化神修士,心窩裡也像被熨斗熨過般遍體酥麻。小昆峰秘境一役,上善盟折損築基修士數十人,也是盟內高層不傳之密,沈昭此番說來,恰如身臨其境一般,讓人難以懷疑。

  而僵立在下方的柳昔卿幾乎不敢去看他,生怕自己的反應會讓周珮娘察覺到兩人的關係,她只微微顫抖著,心中是五味雜陳。

  沈昭,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這個時候出現救我,欺瞞化神修士要冒多大風險,萬一有閃失,周珮娘絕不會放過你!

  高高在上的周珮娘微微一笑。

  其實周珮娘一點都不怕沈昭耍花樣,畢竟目前在場的元嬰修士都已經喪失了戰鬥力,金丹修士也早在領域的威壓下潰不成軍,她何懼之有?

  「那便讓本座瞧瞧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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