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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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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 11:28:43 |只看該作者
二〇〇

  朱若蘭低聲說道:“楊兄弟撿起銅鑼,聽到我的鼓聲之後,就敲起你記憶中的鑼聲。”

  楊夢寰應了一聲,順手撿起銅鑼。

  兩人全憑適才聞聽鼓鑼的一些記憶,敲打起來,一面注視著鄧開宇的反應。

  李滄瀾聽兩人敲打的鼓鑼,雖然有些相似,但其間卻似缺少了一點什麼,怎麼聽也不是那個味道。

  再看鄧開宇時,仍然靜靜的躺著不動,那鼓鑼之聲,對他竟似毫無影響。

  兩個敲打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仍是不見鄧開宇的反應。

  朱若蘭停下手來,長長嘆息一聲,道:“不成,咱們打的不對。”

  李滄瀾道:“鼓鑼聲,驟聽來雖然有些相似,但卻缺少一種激動的力量。”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解開他們雙臂穴道,把鑼鼓交給他們。”

  楊夢寰心知她的為人,想到之事非要作到不可,當下依言解開了兩個黑衣僧人的穴道。

  兩個黑衣僧人望望朱若蘭,又望望躺在地下的鄧開宇,相視頷首。

  楊夢寰緩緩地把鼓鑼遞了過去。

  兩個黑衣僧人接過了鑼鼓,立時開始打了起來。

  只聽一陣急亂的鼓響、鑼鳴,立時轉入了有節奏的規律之中。

  朱若蘭低聲說道:“楊兄弟,留意那打鑼和尚的手法,李老前輩請監視著鄧開宇的反應,如若他清醒過來,請即告訴晚輩一聲。”言罷,全神貫注在那打鑼之人的手法之上。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聞那李滄瀾說道:“鄧開宇要清醒了。”

  朱若蘭道:“好好的監視著他,不許他胡亂行動就是。”

  只見兩個僧侶擊鼓、敲鑼的神情,十分嚴肅,全神貫注於鼓鑼之上。

  又過片刻工夫,朱若蘭搖手喝道:“停下來。”

  兩個黑衣和尚,望了朱若蘭一眼,又繼續打了起來。

  楊夢寰先行出手,奪下那和尚手中的皮鼓,二僧才一齊停了下來。

  轉眼看,只見鄧開宇已然站了起來,但那鑼鼓之聲驟停,鄧開宇也隨著木然不動。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兄弟,你記熟那敲鑼的手法沒有?”

  楊夢寰道:“記是記下了,但不知是否有用?”

  朱若蘭道:“他們的鼓鑼之聲,有著很多變化,咱們只記上一些,也許無用,但如能夠學會一點,就不難學會全部,你仔細想想,等一會咱們試試。”

  李滄瀾伸手點了鄧開宇的穴道,接道:“老朽有一件不明之處,請教姑娘。”

  朱若蘭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李滄瀾道:“這鑼鼓之聲,雖是節奏明朗,但何以對咱們全無影響,獨獨對那鄧開宇有著號令之能呢?”

  朱若蘭道:“這也是一個關鍵,照晚輩的看法,他們可能先受了一種傷害,對這種號令鼓鑼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所以,咱們還得仔細檢查一下鄧開宇。”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朱若蘭回身打開窗子,長長吁一口氣,隨手熄去火燭。

  室中突然間沉靜下來。大約過有一刻工夫,朱若蘭突然說道:“有人來了。”

  楊夢寰大步行出廳外,只見川中四丑,一排橫立院中,抱拳作禮。

  楊夢寰喜道:“你們到那裡去了,家岳一直在懷唸著四位。”

  川中四丑齊聲說道:“我等追蹤幾個可疑之人,是以延誤了時間,有勞老主人和姑少爺擔心了。”

  李滄瀾緩步走了出來,望了川中四丑一眼道:“你們先退下去休息吧!”

  四人應了一聲,欠身作禮而去。

  楊夢寰見川中四丑步履蹣跚,和適才臉上流現的睏倦之色,想來定然遇上頑強之敵,經過了一番劇烈的惡鬥了。

  直待四人背影消失不見,楊夢寰才緩步退回廳中。

  朱若蘭望了李滄瀾一眼,說道:“川中四義,情義深重,此時此地,仍然能對你十分忠心,實是難能可貴了。”

  李滄瀾道:“我也曾幾度奉勸四人,請他們自歸故里,但四人卻是執意不肯。”

  朱若蘭點點頭,道:“疾風勁草,亂世忠良,如若此刻你仍然領導天龍幫,只怕也瞧不出川中四醜的義氣了。”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楊兄弟,你帶著鄧開宇,留心他的變化,李老前請瞧著這兩個和尚,別讓他們逃走,咱們半宵惡鬥,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伏身撿起鼓鑼,帶著沈霞琳當先而去。

  §第三十回 將計就計

  且說楊夢寰帶著鄧開宇。回到書房之中,緩緩放開鄧開宇道:“鄧兄,在你神智未復之前,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伸手點了鄧開宇雙臂上的穴道,閉目靜坐,運氣調息。不知過去了好多時間,突聞蓬然一聲,大門被人撞開。楊夢寰不由一驚,睜眼望去,只見趙小蝶面帶微笑,緩步而入,急急站了站來,抱拳一禮,道:“趙姑娘。”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驚擾你了?──”目光一掠鄧開宇,接道:“這不是鄧家堡少堡主麼?”

  楊夢寰道:“不錯,他受了一種奇怪的傷。”

  趙小蝶道:“什麼奇怪之傷?”

  楊夢寰把鐵羅法王相犯的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趙小蝶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蘭姊姊似是也被鬧的沒了主意。”

  趙小蝶道:“你瞧那鐵羅法王的武功如何?”

  楊夢寰道:“劍路詭奇,但奇中蘊正,不是好對付的人物。”

  趙小蝶道:“好吧!我去瞧瞧蘭姊姊,也許她正有用我之處。”

  楊夢寰道:“姑娘一個人來的麼?”

  趙小蝶道:“不錯,未得蘭姊姊允准之前,我也不能帶人來此。”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我送你去見蘭姊姊。”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勞了。”緩步行出書房。

  楊夢寰緊隨身後而出,回手帶上房門,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陶玉竟然把咱們強敵移樹到天竺國去,這人的厲害實非常人能及。”

  趙小蝶:“無風不起浪,他們遣派高手,跋涉萬里,難道就沒有一個目的麼?”

  楊夢寰道:“自然是有了,為了蘭姊姊一幅畫像。”

  趙小蝶道:“蘭姊姊的畫像?”

  楊夢寰道:“陶玉找了一個丹青妙手,繪製了蘭姊姊一幅圖像,畫的活色生香,然後再派人送往天竺國,引來這一場紛爭。”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陶玉把圖像送給了什麼人?”

  楊夢寰道:“天竺國的大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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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 11:28:50 |只看該作者
二〇一

  趙小蝶道:“這是借刀殺人之計,陶玉想坐收漁人之利,我去見過蘭姊姊之後,再作主意。”

  談話之間,已到了朱若蘭的住的精舍之外。

  楊夢寰指著精舍說道:“你一人去吧!”

  趙小蝶點頭直行入朱若蘭的房中。只見朱若蘭面前擺著一鼓一鑼,正自望著鼓鑼出神。趙小蝶行入房中,欠身一禮,道:“見過蘭姊姊。”

  朱若蘭抬起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趙小蝶依言行了過去,道:“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道:“你那遍及天下的暗樁,是否已經折散?”

  趙小蝶道:“幾處大站,都已被我下令散去,各處暗樁,還未盡撤。”

  朱若蘭道:“那很好,不要再折散了──”語聲微微一頓,道:“此刻此時咱們正需用人,妹妹建立的網形耳目,對咱們極端重要。”

  趙小蝶突然站起身子,道:“既然如此,小妹要暫時告別。”

  朱若蘭道:“到那裡去?”

  趙小蝶道:“我要到那兩處大站中瞧瞧,是否還有人在,只要還餘下幾人未走,我就通知他們設法去找那些散去的人。”

  朱若蘭道:“茲事體大,我不留你了。”

  趙小蝶道:“不敢有勞姊姊。”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送到門口,低聲說道:“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趙小蝶道:“多則五日,少則三天,定可趕回‘水月山莊’,姊姊請留步,小妹去了。”轉身一躍,人已到兩丈開外,接連兩個飛躍,已走的蹤影不見。

  朱若蘭望著趙小蝶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轉回室中,關上房門,重又研究那鑼鼓的聲調。楊夢寰知她生性外和內剛,如若找不出其中的原因,決然不肯罷手,也不去驚擾於她,只告訴霞琳,按時給朱若蘭送上食用之物。

  李滄瀾和川中四丑,表面上雖看不出什麼異樣,實在是日夜用心戒備,水月山莊僻處於群山之中,而且佔地甚大,幾人日夜輪班巡視,還要看管那兩個和尚,實在是辛苦無比。

  一連過去兩天,水月山莊平靜無波,自那鐵鑼法王敗退之後,竟未再來搔擾。第三天仍是平靜無事,沈霞琳為朱若蘭送過中飯之後,行入楊夢寰的房中。楊夢寰剛剛運息完畢,起身說道:“蘭姊姊情形如何?”

  沈霞琳道:“蘭姊姊似是已陶醉在那鑼鼓聲中,日夜孜孜不倦於擊鼓打鑼。”

  楊夢寰道:“六寶和尚呢?已經數日未曾見過他了。”

  沈霞琳道:“我正要告訴你,那小和尚似是中了邪魔一般,一直盤膝打坐,不言不語,起初兩日,還進些飲食,近兩天來,竟然滴水不進,咱們水月山莊中鬧的天翻地覆,他竟是若無所覺一般。”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他現在何處?”

  沈霞琳道:“他前日對我說過,三日中不能驚擾,明日中午限期才滿,我答應了他,自是不能失信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那小和尚傻裡傻氣,難道參悟了佛門妙諦不成,不要是中了什麼邪才好。心中念轉,口中卻對沈霞琳說道:“好,咱們明日中午再去看他,這幾日來,雖然平靜無事,但咱們不能不小心戒備,你一人煮飯洗衣,還要打掃庭院,實在很辛苦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婆婆教我這些事,我已學的十分熟悉,這幾個人,換洗吃飯,做起來十分輕鬆容易。”

  楊夢寰道:“再過兩日,蘭姊姊找出鑼鼓的奧秘,咱們就輕鬆了。”

  沈霞琳望望天色,道:“我該去洗衣服了。”緩緩轉身,漫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她長發披垂的後肩,只覺她長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緩步出室,直向前廳行去。流目四顧,只見前廳後院中偌大地方,不但打掃的十分乾淨,而且連花木也修剪的十分整齊。

  行到廳前,只見木門緊閉,正待舉手推門,忽聞弓弦聲響,轉身望去,一顆彈丸。迎面打來。楊夢寰一皺眉頭,橫向旁側閃開。但聞砰然一聲,那彈丸擊在磚壁上,暴散出一片白色的粉末。

  楊夢寰一皺眉頭,正待後退,突覺一股奇怪的香味,撲入了鼻中。他已警覺到情形不對,趕忙運氣,閉住呼吸。那強烈香味,已使楊夢寰意識到是一種烈性的迷魂藥物,只要再吸入少許,立時將無能抗拒而暈倒,只有暫時閉住呼吸,設法運用內功,把那吸入腹中的少許迷毒,排出體外,再行出手。心念一轉,裝作中毒暈迷之征,仰身向後倒去。

  這當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一般,躍入庭院,一把抱起了楊夢寰的身軀,疾向外面奔去。行約二里左右,到了一處淺山之下、那人突然停了下來。

  楊夢寰經他抱著一陣狂奔,藉機把吸入內腑的少許迷藥,逼出體外。他本可在那人不知不覺中,出手點了他穴道,但一股好奇之心的驅使,卻使他忍了下去,憑仗精湛內功,控制住呼吸,裝作暈迷未醒之狀。微啟一目望去,只見那淺山之下的草叢之中,突然站起了六七個人。

  但聞其中一人說道:“得手了麼?”那抱著楊夢寰的人傲然一笑,道:“幸未辱命,手到擒來。”

  但聞那當先講話之人,說道:“恭喜張兄立此大功,此刻不宜停留,咱們得快些動身了。”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看將起來,這些人都非首要人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索性跟他們去瞧個明白,當下忍著未動。他只迅快的啟目瞧了一眼,又立刻閉上雙目,生恐被人瞧出破綻。那擒得楊夢寰的人,似是立了莫大之功,在同伴前護後擁之下,向前奔去。楊夢寰只憑感覺,覺出了前後左右,都是強敵,不敢隨便睜眼瞧看。

  當楊夢寰被擒時,李滄瀾正坐在廳中運息,聽得彈丸擊中牆壁之聲,心中已覺得出有異,但運息正值緊要關頭,又未聞其他聲息,也就忍了下去,待運息完畢,出來查看時,那迷魂彈藥力已然大部飄散,只留下一些餘味。但這已使久走江湖的李滄瀾覺出不對,立時四下奔走尋找,但所有這之,都在水月山莊,單單少了一個楊夢寰。

  沈霞琳把事情告訴了朱若蘭,朱若蘭驚愕之下,再也無心研究鼓鑼之秘,和沈霞琳聯袂趕往大廳。李滄瀾早已在座,朱若蘭心中雖急,但禮仍未廢,欠身一禮,和沈霞琳並肩坐下,道:“老前輩可在水月山莊找過了麼?”

  李滄瀾面色十分嚴肅的說道:“找過了,方圓五里內不見蹤影。”

  朱若蘭微帶慍意的說道:“如若是經過一番惡鬥,楊兄弟不敵來人被擒,那總該警動我們才是,如是他又中了別人暗算,被人擒去,那就太不小心了。”

  李滄瀾道:“說來也是怪老朽大意了,我聽得一聲輕響,卻未能及時出去查看,寰兒為人雖是聰明,只是太過忠厚,在風險狡詐的江湖上,難免要吃大虧。”

  沈霞琳道:“也許寰哥哥是受人暗算,沒有還手的機會。”

  朱若蘭心中暗道:好啊!你們兩人都替他遮蓋掩護,倒要瞧瞧你們有什麼辦法找他?當下說道:“他既未留下一點痕跡,此刻要到那裡尋他?”

  李滄瀾道:“咱們此刻,就是要研究此事。”

  沈霞琳道:“姊姊一向足智多謀,還望想個辦法才是。”

  朱若蘭道:“這些事我也沒有把握,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緩緩站起身子,接道:“大概小蝶就要回來,也許她會帶幾個助拳的人來,敵暗我明,咱們實在是人手缺乏,你們要好好的守住水月山莊,不能再出事情,我去附近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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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 11:29:02 |只看該作者
二〇二

  李滄瀾道:“可要霞琳陪你去麼?”

  朱若蘭道:“我一個人來去之間,還方便一些。”急急出廳,縱身兩個飛躍。行蹤頓杳。

  李滄瀾望著朱若蘭的背影,低聲說道:“朱姑娘武功雖高,但她總是一個人,你要不要趕去助她一臂之力?”

  沈霞琳道:“她既然不要我去,想是怕我累贅她,最好還是聽她的話。”

  李滄瀾道:“我想擄去寰兒的,定與天竺二僧有關,可惜那兩個和尚,不會說中原之言,如不然,以嚴刑逼供,定可使他們招出下落。”

  沈霞琳道:“不知他們會不會寫字?”

  李滄瀾道:“縱然會寫,也是天竺文字,只怕咱們難以看懂。”

  沈霞琳長長嘆息一聲,道:“那只有等蘭姊姊回來再說了。”

  且說楊夢寰被人背著一陣狂奔之後,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蓬然一聲被摔在地上。他雖然沒有睜眼瞧看,但感覺之中,四周都有人在監視,只好閉住氣,不敢睜眼瞧看。

  這時,一個黑衣人左手探入懷中,摸出一粒丹丸,右手捏開楊夢寰的牙關,把丹丸投入了楊夢寰的口中。楊夢寰不知是何藥物,不敢吞下,只好把他藏入舌底下面。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張兄,這解藥效力一向神速,怎的這久時光,仍然不見效用?”

  楊夢寰微微啟動雙目望著,只見四個黑衣大漢,團團圍在四周。正面一人哈哈大笑,道:“這不是醒來了麼?”

  楊夢寰緩緩挺身坐了起來,環顧了四人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我如此刻出手,一舉間制服四人,並非難事,只是這番深入虎穴,未能探得敵人首腦,那未免是太不划算了。心念一轉,又強自忍下去。

  但見那正面一人伸手指著楊夢寰鼻子說道:“那解藥雖然很快的使你神志清醒,但也使你四肢軟弱無力,你如想挺身抗拒,那是自找苦吃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好險啊!我如把那粒藥丸吞了下去,今日勢非聽人擺佈不可──當下冷冷的掃掠了幾人一眼,又緩緩閉上雙目。

  只聽得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免得皮肉受苦。”

  楊夢寰裝聾作啞,不聞不理。只聽迎面而立那大漢說道:“楊大俠在武林中名重一時,那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張某人不過是無名小卒,如是你被張某打了幾掌,那可是終身大恨大憾之事。”

  楊夢寰冷肅的說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吧!”

  那人哈哈一笑,道:“楊大俠果是聰明人物,一點就透,咱們兄弟也是情非得已,才冒著萬死之險,把你請來,只要你去見見一位奇人,那人問些什麼,還望你楊大俠能夠據實而言。”

  楊夢寰懶得多費口舌,冷冷的望他一眼,也不答話。他這等豪邁無倫的氣度,果然把四個黑衣人全都震住,竟然不敢再多問話,轉身向前走去。楊夢寰居中而行,前面有兩人帶,後面有兩人押後。

  出了室門,那當先大漢取出一條黑布帶子,勒住了楊夢寰的雙目,楊夢寰也不抗拒,任他勒著雙目牽手而行。行約數十餘丈,又停了下來,那黑衣人又認懷中取出一條繩索,縛了楊夢寰雙手,低聲說道:“到了。”

  解開楊夢寰蒙在臉上的黑布帶子,揮手一推,把楊夢寰推入了一個秘室之中。

  這時,楊夢寰早已把口中的藥物吐了出來、抬頭看去,只見這密室四週一片黑暗,不見天光,想來如不是深在地下,就在一座山腹密洞之中,因為室中幽暗,紅燭高燒,一個全身黑衣圓臉長眉的和尚,端坐一張木榻之上。

  很大一間秘室,只有這和尚一人。

  楊夢寰轉眼瞧了縛在雙手上的麻繩一眼,心中暗自估計,憑藉自己的腕力,不難把繩索掙斷,心中寬慰了甚多。

  很大一座秘室中,只有一座木榻,和那一個和尚,看上去顯得有些陰沉。

  那和尚兩道森寒的目光,冷冷望了楊夢寰一眼,說道:“你就是名震中原的楊夢寰麼?”

  楊夢寰冷冷說道:“不錯。”

  黑衣和尚道:“你識得我麼?”

  楊夢寰聽他說話吐字,十分緩慢,已然料他不是中原人物,定然是來自天竺的和尚,當下說道:“雖然不識,但卻知你的來歷。”

  那和尚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麼,你說我是來自何處?”

  楊夢寰道:“天竺國。”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不錯啊!你見過鐵羅法王麼?”

  楊夢寰道:“不錯,見過了。”

  那黑衣和尚道:“鐵羅法王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棄下他同伴而逃。”

  那黑衣和尚道:“他有術,有法,但卻缺少智謀,自是非敗不可。”

  楊夢寰道:“閣下呢?”

  黑衣和尚道:“本座智、勇、術,三樣俱全,那是必然有勝無敗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這和尚口氣如此之大,不知能耐比那鐵羅法王如何?

  但聞黑衣僧人說道:“你認識一個朱若蘭麼?”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刻必須要全力忍耐,以求瞭然他們全部的陰謀詭計,然後才能制敵機先。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不錯。”

  那黑衣和尚道:“那很好,咱們就談談那朱姑娘的事吧!”

  楊夢寰道:“朱姑娘一代紅裝才女,有什麼好談的?”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你既知我來自天竺,但不知是否知道我因何而來麼?”

  楊夢寰道:“受人之遣,奉命而來。”

  黑衣和尚道:“不錯,我是奉命而來,要迎接朱姑娘,同回天竺。”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只怕你此願難償。”

  那黑衣和尚冷冷一笑,道:“咱們等一會再談吧──”微微一頓,道:“給我帶下去。”

  只聽門聲呀然,兩個黑衣大漢衝了進來,架起楊夢寰出了秘室。楊夢寰本著無比的沉著,任憑擺佈,一直未動,看看自己被推入另一個秘室,反綁在一根木樁上,兩個黑衣人,退了回去。凝目望去,只見這座秘室中,共有四根木樁,每根木樁上,都綁著一個人,藉著壁上燭光望去,發覺那些人年歲,衣著,都和自己有些相似。

  這秘室中的佈置,使楊夢寰大感奇怪,望瞭望另外三個被綁在木樁上的少年,說道:“諸位能夠說話麼?”

  三人之中,兩個人閉著雙目,不言不語,最左的一個人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你也來了麼?”言罷,重又閉上雙目,舉動間,毫無一點生氣。

  楊夢寰運足目力察看,三人絲毫不像練武之人,心中更是奇怪,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習過武功麼?”

  那人搖搖頭,道:“如是習過武功,也不會被他這般輕易的抓來了。”一個新的念頭,閃電般掠過楊夢寰的腦際,心中暗暗忖道:“是了,這些人都長的和我有些相似,他們被擄於此,定然是和我有關了,我必得設法救他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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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心中念轉,口裡又緩緩問道:“諸位到此好久了?”

  那人頗有不耐神氣,冷冷說道:“三天了,他們兩位更久一些,三天中,除了喝些白水之外,再未進過食用之物,我已經餓的沒有力氣說話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你耐心一點,在下必將設法,救助幾位脫險。”

  那人對陶夢寰的話,漠然無動,淡淡一笑,道:“你如能夠救我們,也不會被人家抓來此地了。”

  楊夢寰心知自己毫無表現之前,很難取得他們信任,當下不再言語,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只覺真氣暢行,毫無阻礙,分明武功未失,登時信心大增。

  這當兒,突然門聲呀然,一個勁裝大漢,背上插著單刀,高舉紗燈,引著那黑衣和尚,緩步而入。

  楊夢寰望了那個和尚一眼,閉上雙目,暗中卻提緊真氣。

  那黑衣大漢高舉紗燈,直行到楊夢寰身前,燈光逼注到楊夢寰的臉上,緩緩說道:“閣下神志怎麼樣了?”

  楊夢寰睜汗雙目,道:“很清醒。”

  那大漢回顧了黑衣和尚一眼,道:“他很清醒。”

  那黑衣和尚淡淡一笑,道:“你瞧到這些人了?”

  楊夢寰道:“都瞧到了。”

  黑衣和尚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名重武林,人人欽佩,咱們想多製造幾個楊大俠出來,使人們無法分辨真假。”

  楊夢寰心中暗道:果然是與我有關,這方法,可稱得上惡毒無比,口中卻問道:“他們雖然有些像我,但並非完全一樣,如何能夠充我楊某人。”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不錯,看上去他們和楊大俠有著很多不同之處,但如稍加易容,別人就無法分辨了。”

  楊夢寰道:“要他們充作我楊夢寰,又有什麼好呢?”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這好處大極了,你楊夢寰此刻甚受江湖愛戴,如是你做了幾件大逆不道,不仁不義的事,同樣會引起武林同道的公憤。”

  楊夢寰心中暗自罵道:“這和尚來自天竺異域,想不到竟是如此狡猾。”口中卻冷笑一聲,道:“需知真金不怕火,他們縱然真的能冒充我楊夢寰,作上幾件壞事,縱然能瞞人一時,也無法長久欺世亂真。”

  黑衣和尚笑道:“只要能欺騙一時,那就夠了。”

  楊夢寰暗中運氣,掙亂繩索,緩緩說道:“你們那迷魂藥力很強,可也是從天竺帶來的麼?”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那可是你們中原產物,和我天竺毫不相干。”

  楊夢寰冷冷道:“你用了我們中原武林道上很多人?”

  黑衣和尚道:“不錯,怎麼樣?”

  楊夢寰道:“你可知道,他們明裡雖然助你,但暗中卻是聽命於我。”

  黑衣和尚道:“我不信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你可要楊夢寰舉說幾個例子聽聽?”

  黑衣和尚道:“願聞其詳。”

  楊夢寰道:“他們可曾告訴你,那解毒藥物,有痲痺四肢之效,無能反抗,是不是?”

  黑衣和尚道:“正是如此。”

  楊夢寰道:“他們騙了你,那藥物根本沒有效用。”

  黑衣和尚道:“這個我不信。”

  楊夢寰道:“先讓我一件一件的說明之後,再行拿證據給你看。”

  那執燈黑衣大漢,怒聲喝道:“你這人信口開河,意存挑撥,不知是何用心──”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你們這班人,竟然甘心為異域和尚,作為爪牙,對付我中原武林同道,其心可誅,其情可悲──”

  那執燈大漢,就要發作,卻為那黑衣和尚伸手攔住,道:“楊夢寰,你已經黔驢技窮,至此而已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你可要見識一下麼?”突然翻腕一掌,拍了過去,擊向那黑衣大僅執燈手腕。

  他出手奇快,力道又十分強猛,那黑衣大漢猝不及防之下,如何能夠閃避得開,手腕一陣急疼,啪的一聲,紗燈落地,火光一閃而熄。

  楊夢寰縱聲笑道:“大和尚,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麼?”

  就在楊夢寰劈落紗燈的同時,左手亦同時劈出一掌,擊熄了桌角上的燈火。

  整個的秘室,突然間黑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之中,聽得黑衣和尚冷笑一聲,道:“你說那藥物,靈驗無比,他如服用之後,全身功力立刻失去,何以還有此等能耐。”

  但聞那黑衣大漢應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話未說完,突然悶哼一聲,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似是摔倒在地上。

  楊夢寰心中暗道:好個惡毒的和尚,竟然猝然下了毒手!口中卻哈哈大笑,道:“你們雖然甘心為人爪牙但卻落得這般下場,難道還要執迷不悟麼!”

  他雙掌猝發,熄去火燭之後,立時閃到一側,口中在說話之際,仍然不停的移動方位。

  自會過鐵羅法王之後,對來自天竺的異僧,楊夢寰已有著深深的戒心,不知他們會用出什麼手段,是以小心異常,時時變動停身之位。

  那黑衣和尚出手傷了隨來的黑衣大漢之後,手中控制著兩三顆毒釘,但因楊夢寰停身之位,一直是變換不停,始終沒有機會發出手中的毒釘,當下說道:“楊夢寰,本法王聽得你們中原武林道上傳言,閣下極受武林同道的尊仰,武功高強,不知何故一味躲閃。”

  楊夢寰經過一陣遊走,覺著氣血甚暢,全無中毒之症,不禁膽氣大壯,停下身子,說道:“閣下有能耐,儘管施展就是。”

  那黑衣僧人,眼看好好的計畫,盡遭破壞,心中早已十分激怒,知楊夢寰停下身子,立時揚手打出三枚毒釘。

  楊夢寰早已留心戒備,幽暗中見那和尚一揚手腕,立時還擊一掌,人卻閃避開去,三點寒光,疾如流星,飛了過來。

  但聞砰砰砰三聲輕響,三枚毒釘,盡釘在牆壁之上。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們的天竺奇技麼?”

  那黑衣和尚厲喝一聲,突然撲了過來,口中喝道:“可敢接我一掌?”

  楊夢寰右手揮起,硬接一擊。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輕震,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大師還有什麼奇異的武功,儘管出手吧!”

  那黑衣和尚心中早已激怒難耐,也不答話,雙掌疾揮,猛攻過去,兩人在暗室之中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

  楊夢寰一面和那黑衣和尚動手,一面暗自忖思道:朱若蘭因為言語不通,雖然生擒了兩個和尚,仍然無法問出那鼓鑼之秘,這和尚可以講中土之言,我必得設法把他生擒才行。心中念轉,手下未免有了顧慮,不敢下手太重,生恐一掌之下,把那和尚傷斃掌下。

  要知高手過招,有不得絲毫的猶豫,楊夢寰心有所慮,出手多了一層顧慮,掌指之間,大受限制,但那和尚卻是無所顧慮,招招掌掌,盡都攻向楊夢寰致命所在。這束縛的放縱之間,楊夢寰自然吃了大虧,立時被迫落下風,失去先機。

  那黑衣和尚的攻勢愈來愈是凌厲,招術也更見惡毒,楊夢寰一著失錯,被逼入險境,鬧的手忙腳亂,不得不放棄生擒對方之念,展開反擊。他這一放手施為,果然把劣勢穩住。雙方,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劇烈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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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不大工夫,雙方已惡鬥了四五十合,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這局。惡鬥之間,突然聞得砰然一聲大震,緊接著火光一閃,亮起了一支火把。

  楊夢寰轉臉望去,只見沈霞琳高舉火把,當門而立,朱若蘭緩步向室中行來。朱若蘭目光轉動,打量了室中的景物一眼,道:“楊兄弟,你退下來,我來收拾這和尚。”

  楊夢寰知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聞聲而退,橫跨三步。朱若蘭右手一揚,迅快無比的點出了一指。

  那黑衣和尚眼看楊夢寰橫向一側閃去,正擬出手追擊,卻不料一縷指風,急襲而至。待他縱身讓開一擊,朱若蘭已如迅雷而至,迎面劈出三掌。

  黑衣和尚眼看來了一個美貌絕倫的少女,疾衝而至,帶來一股香風,不禁微微一怔,就這一怔神間,朱若蘭掌影已重迭攻到。他來不及多加思索,立時揮掌迎去。朱若蘭放手搶攻,掌指並施,一招快過一招。

  那和尚失去先機,雖然極力想扳回劣勢,但朱若蘭幻起的掌影,有如波起浪湧一般,簡直沒有他還手的機會,被迫的團團亂轉。惡鬥了十餘合,突聞朱若蘭嬌叱一聲“躺下!”右手快速絕倫的點出一指,正中那黑衣和尚肋間,但聞悶哼一聲,黑衣和尚應手而倒。楊夢寰急行兩步,又點了那和尚幾處穴道。

  朱若蘭目光一掠四面木樁上捆的少年道:“放了他們,帶一個回水月山莊中去。”楊夢寰應了一聲,解下木樁上捆的少年,道:“你們那位願意和在下同回水月山莊一行?”三個少年望瞭望楊夢寰,齊齊點頭答應。楊夢寰一皺眉頭,暗道:留下一人已足,想不到三人都願回去。忖思之間,突聞一聲金鐵交鳴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只見那火把高插壁間,沈霞琳卻已不知去向,不禁心中大急,轉身一躍,飛近了秘室門口。凝目望去,只見沈霞琳揮舞長劍,擋在秘室門口,抵擋七八個黑衣大漢的猛攻。

  年來沈霞琳藝業大進,獨鬥七八個人,仍能從容應付。楊夢寰正待出手相助,卻聽朱若蘭嬌聲喝道:“楊兄弟,你照顧著這和尚,他如有逃走之心,不妨震斷他的雙腿。”她這幾句話,明裡說給楊夢寰聽,實則無疑警告那黑衣和尚。

  楊夢寰望了黑衣和尚一眼。冷冷說道:“大師如是想多活一些時日,最好別妄動逃走之念。”

  那黑衣和尚閉上雙目,理也不理楊夢寰的問話,也不知他是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是早已胸有成竹。

  朱若蘭道:“帶上他,咱們走了。”

  楊夢寰抱起那黑衣和尚,回頭對三個少年說道:“諸位請緊隨在下身後而行。”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縱身一躍,飛掠秘室門口,說道:“琳妹妹,退回來,讓姊姊對付他們。”

  沈霞琳應了一聲,倒躍而退。朱若蘭雙掌疾起,連環擊出。她武功高強,又非沈霞琳能望項背,赤手空拳,對付七八個黑衣大漢,不過轉眼工夫,已有四人傷在她掌指之下。餘下四人,眼看朱若蘭武功高強,自知難以抵擋,呼嘯一聲,齊齊退走。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一群烏合之眾。”當先向前行去。楊夢寰舉著那黑衣和尚,居中而行,沈霞琳仗劍斷後。

  一行人回到了水月山莊,李滄瀾正在門口張望,眼看楊夢寰無恙歸來,心中暗暗唸佛,卻故意一沉臉色,道:“寰兒,你也未免大過大意了,處處都勞動朱姑娘為你們的安危擔心──”目光一掠楊夢寰背的黑衣和尚,和身後三個少年,道:“這些都是什麼人?”

  楊夢寰欠身一禮,笑道:“當時情勢迫急,小婿已無暇對岳父說明,還望岳父大人恕罪──”目光一轉,回顧了身後三人一眼,道:“岳父可曾瞧出可疑之處了麼?”

  李滄瀾仔細看去,只見三人身材形貌,竟然和楊夢寰有些相似,不禁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夢寰道:“天竺和尚詭計多端,不知要搞什麼鬼,不過此人會講中土言語,不怕問不出詳細內情了。”談話之間,已行入了大廳之中。

  朱若蘭瞧了楊夢寰一眼,道:“把他放下來。”

  楊夢寰應了聲,把那黑衣和尚放在大廳中間。那和尚四肢幾處要穴被點,無法行動,望了幾人一眼,緩緩閉上雙目。朱若蘭牽著沈霞琳並肩在一側坐下,望著李滄瀾道:“老前輩也請坐下,咱們合力審問這和尚一番。”李滄瀾回顧楊夢寰一眼,道:“你也坐下來吧!”

  這時,朱若蘭、沈霞琳合坐一側,李滄瀾、楊夢寰坐在一側,那黑衣和尚卻盤膝坐在地上。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想皮肉受苦,那就據實回答我的問活。”

  那和尚睜開雙目,望瞭望朱若蘭,冷冷一笑,道:“那要看姑娘問什麼了?”

  李滄瀾怒道:“先讓他吃些苦頭再問,”一伸龍頭拐,點了過去。但聞一聲悶哼,那黑衣和尚,滿頭大汗,滾滾而下。原來李滄瀾伸手一拐,錯開了那和尚左臂一處關節。

  朱若蘭道:“老前輩審問他吧!我懶得和他多說話了。”

  李滄瀾輕輕一頓龍頭拐,道:“大和尚,這滋味如何?”

  那黑衣和尚抬頭望了李滄瀾一眼,欲言又止。李滄瀾右手一抬,接上那和尚斷骨,緩緩說道:“這不過是一點教訓,你如不肯據實回答老夫問話,有你的苦頭好吃。”

  那和尚緩緩說道:“你問吧!”

  李滄瀾道:“你可是來自天竺?”

  黑衣和尚道:“不錯。”

  李滄瀾道:“你們有幾人進入中原,你的法號如何稱呼?”

  那和尚道:“第一批共有六人,由鐵羅法王率領──”

  李滄瀾道:“第一批,那是說還有第二批了?”

  那黑衣和尚傲然一笑,道:“不錯,咱們每隔十日,就有一批高手出發,來到中原,而且一批比一批武功高強。”

  李滄瀾心中暗道:他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天竺國中人物,心智用謀,或將和中原不同,用常情測度,只怕是難以作準。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說道:“那鐵羅法王現在何處?”

  黑衣和尚搖搖頭,道:“不知道。”

  李滄瀾道:“你是什麼身份?”

  黑衣和尚道:“鐵羅法王領了第一批天竺奇士進中原來,我奉國師之命,以副首領的身份,隨他而來。”

  楊夢寰心中暗道:“原來他是那鐵羅法王的屬下之士,我還認為是另一批人呢?”

  李滄瀾道:“鐵羅法王和你還有兩位敲鼓打鑼的人之外,還有兩人,現在何處?”

  黑衣和尚道:“一個負責和後一批人聯絡,另一個到了何處,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滄瀾察看他的神情,不似虛言,一時之間,倒不知是該如何問他,問他些什麼才是?正感為難之間,忽聞朱若蘭說道:“問問他,那鑼鼓之聲何以能夠使一個人忘其來歷,奮不顧身?”

  李滄瀾高聲說道:“朱姑娘的話你聽到沒有?”

  黑衣和尚道:“聽到了。”

  李滄瀾道:“好,那你說出內情。”

  黑衣和尚搖搖頭,道:“不知道。”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不怕你不說。”前行兩步,點了那黑衣和尚雙肩關節,只痛的那和尚汗如雨下。只見那黑衣和尚連連搖頭,道:“決解開我穴道,我說內情。”

  李滄瀾道:“老夫不信你銅打鐵鑄的人。”揮掌推活他被點穴道。

  那黑衣和尚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們雖是同出一源,但卻是所學各有不同,他們學的號令鼓鑼,我學的改容大法。”

  朱若蘭道:“什麼改容大法?”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我能把一個人的容貌,改成另一個人,連他父母子女,也是無法辨認得出。”

  李滄瀾道:“何足為奇,不過我們中原道上的易容術而已。”

  那黑衣和尚道:“易容術乃彫蟲小技,改容大法,和易容術大不相同,一個人經過我改容之後,他這終生一世,也別想再回覆本來的面目了。”

  楊夢寰心頭一凜,道:“被改容之人,可要長的有些相似?”

  那黑衣和尚洋洋得意的接道:“不錯,改容不比易容,他們的體型和形貌,本來要有些相似才行,才可能改的天衣無縫,人所難辨──”

  回顧了站在大廳門口處的三個少年一眼,道:“這三人的形貌,不用我說,你也瞧出來了,他們和你有些相似,是麼?”

  楊夢寰道:“正是,你要把他們改作我楊某的容貌,以圖混人耳目。”

  黑衣和尚道:“你只算猜對了一半,我要他們的容貌改的和你一般,並把你容貌也要改過,我以改容大法,造成三個人人敬重的楊夢寰,但卻毀了真正的楊夢寰。”他侃侃而談,說的十分輕鬆,但廳中諸人,無不聽得倒抽一口冷氣。

  朱若蘭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創造出三個楊夢寰來,用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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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黑衣和尚道:“自有妙用,一個派來你們水月山莊,縱然被你們覺出有些可疑,但也無法確定他不是楊夢寰,另一個派出江湖,到處為非作歹,使武林中改變對楊夢寰的看法,至於第三個麼,我們將安置在一個隱密之地,傳授絕技,派以大用。”

  沈霞琳長長吁一口氣,道:“好惡毒的辦法啊!簡直是聞所未聞,幸虧你被我們生擒而來。”

  朱若蘭道:“還有一件事請教你。”

  黑衣和尚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你把那真的楊夢寰改了容貌,用心何在?”

  黑衣和尚道:“用處大啦,我要他看清三個假人,作盡了壞事,但卻無法阻止。”

  朱若蘭道:“嗯!辦法倒是惡毒的很,只可惜已經沒有機會施展了。”

  黑衣和尚道:“我要說的話,大部已經說完了。”

  朱若蘭目注楊夢寰道:“廢去他的有手,先使他不能再動改容手術。”

  楊夢寰應聲而出,揮手一掌,擊在那和尚右肘之上。那和尚疼的悶哼一聲,右臂不由自己的一抬。楊夢寰等此機會,右掌乘勢切下。這一掌落勢奇重,那和尚整個肘骨都被這一擊震碎。只聽那仰尚悶哼一聲,疼的暈迷了過去。

  朱若蘭道:“點了他的暈穴。”

  楊夢寰應聲出手,點了那和尚穴道。

  朱若蘭道:“看來這些人很難對付,必得想個法子──”

  只見趙小蝶白裙飄動,步入大廳,接道:“什麼人很難對付?”

  朱若蘭抬起頭來,望瞭望趙小蝶一眼,道:“你來的正好,我們正感人手太少。”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因此我帶來了一十二個女婢,聽候姊姊差遣。”

  朱若蘭道:“怎麼,她們還沒有散去?”

  趙小蝶道:“已然散了一半,小妹再晚到半日,我那貼身四婢即將率領一部份不願散去的女婢,回到百花谷去了。”

  朱若蘭道:“那很好,把她們安頓下來,先讓她們休息一日。”

  趙小蝶道:“不用休息了,小妹已作主把她們分配成四組,各負一方地區的安危職司。”

  朱若蘭道:“你瞧瞧這個和尚。”

  趙小蝶凝目望了一陣,道:“除了黑一些,似是和其他和尚沒有不同。”

  朱若蘭道:“我是要你瞧他的來歷,這些和尚,都來自天竺國,武功十分詭奇,還可對付,但他們每個人似乎都習有一兩種奇怪的武功,什麼號令鼓鑼,改容大法,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趙小蝶道:“姊姊不用急慮,小妹即然來了,自當盡我全力,助姊姊對付他們。”

  朱若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暫把這和尚帶下去,放了那三位無辜的人,小心看守,別讓他再逃離此地──”

  目光一轉,望著趙小蝶,道:“小蝶妹妹帶來了十二個女婢,增強了咱們不少實力,老前輩近來一直未得休息,也可借此機會,養息一下了。”站起身子,帶著趙小蝶和沈霞琳,起身而去。

  楊夢寰把黑衣和尚送入石室,放了三個少年,回到自己書房,盤坐休息,想到陶玉嫁禍手法的惡毒,那裡能夠入定,直到天色入夜時分,才澄清了心中雜念。

  坐息醒來,已經是初更時分。只見沈霞琳坐在身邊,旁側放了一個盛裝飯菜的木盒。沈霞琳陣出右手,打開木盒,說道:“吃晚飯時,你正在入定,我不忍叫你,只好讓你吃點冷飯菜了。”

  楊夢寰道:“不要緊。”拿過碗筷,冷飯冷菜的大吃起來。

  沈霞琳看他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冷飯,才放下碗筷,忍不住嗤的一笑,道:“早知你如此愛吃冷飯,以後就留下冷飯給你吃了。”望望天色,接道:“該去了,蘭姊姊有事找你。”

  楊夢寰道:“找我什麼事?”

  沈霞琳道:“我不知道,這幾日中,我瞧蘭姊姊似有滿腹心事,愁鎖眉尖,見她時,不要惹她生氣啊!”

  楊夢寰站起身子,抖抖衣衫,直向朱若蘭房中行去,只見房門半開,燭火高燒,朱若蘭對著燭光出神,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抱拳一禮,道:“姊姊叫我麼?”

  朱若蘭道:“嗯!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楊夢寰應了一聲,緩步行入室中,道:“蘭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指指對面的木椅說道:“你坐下,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而且今夜裡非要說個明白不可。”

  楊夢寰道:“姊姊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為什麼竟用商量二字。”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鬢邊長發,緩緩說道:“只要能和你商量個結果出來,那已經算是不錯了。”

  楊夢寰聽她語氣,看她神色,已聽出茲事體大,非同小可,沉吟了一陣,道:“姊姊請說吧!只要小弟力能所及,決不推辭就是。”

  朱若蘭道:“事情你是一定能夠辦到,只是你肯不肯答應而已。”

  楊夢寰道:“關於那一方面?”

  朱若蘭道:“好吧,紙裡難藏火,早些使你心中明白也好──”語聲微微一頓,道:“你看到過趙小蝶了?”

  楊夢寰心中一凜,暗道:就怕她談起此事,果然就談起此事,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看到了。”

  朱若蘭道:“你準備怎麼辦?”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什麼事啊?”

  朱若蘭道:“你不用和我裝迷糊了,唉!男女間很多事太過微妙,連我也想不明白!──”

  楊夢寰接道:“琳妹妹很賢淑,她本是什麼也不懂,但這幾年來,卻很用心去學烹飪之術,姊姊這幾日吃過她作的菜了,雖是幾樣小菜,但卻燒的味道很好。”

  朱若蘭道:“我吃過果然不錯。”

  楊夢寰又道:“紅妹妹斷去了一條臂,但她仍是不肯休息,除了幫忙琳妹妹忙著廚中事情之外,還要兼顧女紅,一雙手能繡出龍鳳奇花,難得有一陣清閉,亦伴在家母身前,侍奉長輩,克盡孝道。”

  朱若蘭道:“李瑤紅生性很野,想不到氣質竟能變化得如此快,實是難得的很。”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姊姊,小弟何幸,能兼得魚與熊掌,兩房賢妻,各極美豔,而且一般溫婉嬌柔,下愚如小弟者,享此齊天之福,當真是兢兢業業,難以安下心來。”

  朱若蘭道:“你在教訓我?”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不敢。”

  朱若蘭冷冷說道:“我問你,既然是你已經滿足了閨閫之樂,為什麼在你們水月山莊中,替我安排一間雅室,難道這都是作給我看看的麼?”

  楊夢寰料不到她會一下子扯到了自己頭上,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都是琳妹妹等胡鬧,小弟怎敢生此妄念。”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那麼在這裡為我設下此房,全是琳妹妹她們的主意了,你是既不知道內情,亦未同意,是麼?”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這個,小弟倒是事先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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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朱若蘭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們胡鬧。”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只覺這事很難說的清楚,這個了半天,還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朱若蘭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逼注在楊夢寰的臉上,仍是在等他答覆,只瞧得楊夢寰緩緩垂下頭,不敢再和朱若蘭目光相觸。

  這尷尬的場面,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朱若蘭才輕輕嘆息一聲,正容說道:“楊兄弟!陶玉未死,而且又練成《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他為人的惡毒,陰沉,使剛剛平靜下來的武林紛擾,又掀起了一場風波,最為可恨的是,他竟然勾引了天竺惡僧,陰謀嫁禍,使我們鷸蚌相爭,他好坐收漁人之利,目下形勢已成,頗有回天乏術之感。”

  楊夢寰嘆道:“姊姊先天下之憂,使小弟敬服的很。”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我麼?一個女流,而且又早已勘破了塵俗煩惱,江湖上誰為雄長,與我何干,我可以在天機石府那險要山谷之中,設下重重埋伏,建一座世外桃源,與世隔絕,時至今日,我還不能擺脫江湖上的是非,大都是為你牽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楊夢寰你自己感覺著我對你有情呢?還是無情?”

  楊夢寰道:“姊姊對我楊夢寰情如海深,恩比天高──”

  朱若蘭接道:“你可是由衷之言?”

  楊夢寰道:“字字出自肺腑。”

  朱若蘭道:“嗯,那你要如何報答我?”

  楊夢寰道:“姊姊只管吩咐,要我持劍自絕,決不敢易繩吊頸。”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兄弟,我不是要你怕我。”

  楊夢寰道:“小弟是感恩莫銘,但願有以相報。”

  朱若蘭道:“聽我的話,好好對待趙小蝶,你就算報答了我──”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她情所鍾、一心繫你,五年來遊戲江湖,以多情仙子自居,但她始終未能遇上一個心愛情郎,你可以容下李瑤紅和琳妹妹,為什麼不能再多一個趙小蝶,何況,對付陶玉,依仗她之處甚多,你不能太傷她的心,如是她傷情生變,我也沒有力量收拾殘局,我知道你的為人,外貌謙和,內心剛烈,不願別人視你為依賴脂粉嬌妻的軟丈夫,唉!其實,那都是妒恨中傷的流言,他們內心中真正對你卻是羨慕萬分。”

  楊夢寰面現難色,起身抱拳說道:“姊姊容小弟想想再說,好麼?”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冷喝道:“回來!”

  楊夢寰依言轉回身,說道:“姊姊還有什麼吩咐!”

  朱若蘭道:“我不是為了你一個人──”

  楊夢寰道:“我知道,姊姊是為整個武林著想。”

  朱若蘭道:“你明白就好──”語聲微微一頓,道:“告訴我,你幾時答覆我?”

  §第三十一回 移魂大法

  楊夢寰對朱若蘭替自己與趙小蝶撮合之事,甚難答覆,只得道:“三日之後答覆姊姊如何?”

  朱若蘭道:“太久了。”

  楊夢寰道:“至少也要兩天時間。”

  朱若蘭道:“你要仔細想個明白,別說出了心中又生出後悔之感。”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明白,姊姊還有什麼吩咐麼?”

  朱若蘭道:“沒有了,你去吧。”

  楊夢寰欠身一禮,轉身出門,直回到自己書房之中,隨手掩上房門,也懶得再點火,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他心有所思,難以靜下心來,好不容易坐息片刻,天色已經大亮,當下站起身來,信步離室,直向莊外行去,他有了上次的經驗,心中雖有所思,也是不敢大意,一邊走一邊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突然間,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抬頭看去,只見趙小蝶衣袂飄飄,正在追趕一黑衣蒙面人。楊夢寰身子一閃,隱到一株大樹之後,暗道:這人青天白日之下,還蒙著面孔,不知是何用意,擒住他問個明白才是。

  正待閃出身來相助,忽聽嬌叱一聲,趙小蝶身子凌空而起,捷如鷹隼,撲了下來,那蒙面人奔行雖然很快,但仍是無法逃避開趙小蝶撲擊之勢,悶哼一聲,被趙小蝶擊中穴道,一跤摔倒地上。

  楊夢寰閃身而出,道:“好俊的身法。”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楊兄見笑了。”

  楊夢寰伸出手去,拉開那人臉上黑布一瞧,登時為之一呆。

  趙小蝶目光一掠楊夢寰,問道:“你認識他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認識,他是──他是──”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既然相識,你們也該好好的談談,我還要到別處瞧瞧。”說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一掌拍活那人穴道,說道:“師兄怎會到此。”

  那人低聲道:“一言難盡,我要找楊師弟,希望你能不念舊惡。助我救一個人,不料被那姑娘識認作奸細──”

  楊夢寰道:“師兄既是有事要尋小弟,何不堂堂正正而來,為何要用黑布蒙在臉上?”

  那大漢道:“師弟此刻名震江湖,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知師弟大名,如果我堂堂正正的登門造訪,只怕難以得見師弟。”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楊夢寰豈是這等人麼,分明是有意搪塞。但他為人忠厚,雖然心有所疑,也不當面揭穿,淡然一笑,道:“這也罷了,師兄適才言道,要小弟相助你救個人,不知是救那一個?”

  那黑衣人道:“師弟已非崑崙門中人,小兄此來,只是想以私情相求。”

  楊夢寰對那黑衣大漢抱拳一揖,道:“小弟出生崑崙門下,怎敢忘本,師兄有事但管吩咐,此地不是談話之處,請入水月山莊一坐吧!”

  這黑衣人正是崑崙派掌門人玉靈子門下首座弟子黃志英,昔年楊夢寰被玉靈子逐出門牆,不認他為崑崙門下弟子。

  黃志英抬頭望望天色,道:“好!師弟盛情,小兄就叨擾一次了。”

  楊夢寰道:“自己師兄弟,這話未免是太客氣了。”

  黃志英道:“唉!師弟此刻天下聞名,如論在江湖上的聲望,小兄固是難及萬一,就是崑崙派也是難和師弟比擬。”

  楊夢寰道:“師兄言重了。”當先帶路,直入水月山莊。

  沈霞琳正在庭院之中,瞥見楊夢寰和一個黑衣人並肩而來,急急迎上去。

  楊夢寰笑道:“琳妹妹,還認得黃師兄麼?”

  沈霞琳打量黃志英一眼,急急說道:“怎麼不認識,師兄你好啊!”說話之中,盈盈拜了下去。

  黃志英急急還了一禮,道:“沈妹妹,小兄如何敢當。”

  沈霞琳道:“大師伯我見過了,我師父他老人家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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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黃志英道:“慧真師叔很好。”

  楊夢寰道:“掌門師尊好麼?”

  黃志英道:“小兄此來,就是為掌門師尊的事。”

  楊夢寰停下腳步,道:“怎麼一回事?”

  黃志英道:“掌門師尊此番東來,帶了小兄和另外三個弟子,在距離兩百里外,突然失蹤不見,小兄費時五日踏遍方圓數十里每一寸地方,始終找不到師尊和三位師弟。”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嗎?”

  黃志英道:“小兄想來思去,除了找尋師弟之外,別無他途,因此,不揣冒昧,還望師弟不念舊惡,助小兄一臂之力。”

  楊夢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當真是有些奇怪了。”

  黃志英道:“如果簡簡單單的事,我也不敢來麻煩師弟了。”

  楊夢寰道:“師兄先請客室待茶,小弟還要細聆教益。”抱拳把黃志英讓入廳中。

  沈霞琳落後兩步進門,手中已捧著香茗。

  楊夢寰端起茶杯,道:“師兄請用茶。”

  黃志英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師弟可有空暇?”

  楊夢寰道:“掌門師尊突然間行蹤不明,小弟縱然無暇,也得去查個明白。”

  黃志英心中似是甚急,起身說道:“不知幾時可以動身?”

  楊夢寰道:“掌門師尊失蹤,自是難怪師兄心中焦急,不過,節情已經發生,師兄急亦無用,此事恐非小弟一人力能所及,最好能和家岳商量一下。”

  沈霞琳接口說道:“我去請李伯伯來。”轉身出室而去。

  黃志英道:“李老前輩也在此地麼?”

  楊夢寰道:“百丈峰陶玉大敗之後,武林中原有一段沉靜時日,卻不料陶玉勾結了天竺妖僧,數度侵犯水月山莊──”

  說話之間,沈霞琳已帶著李滄瀾緩步而入。

  楊夢寰,黃志英齊齊起身,長揖拜見。

  李滄瀾揮手說道:“你們請坐──”當先在一張大師椅上坐了下去,接道:“玉靈子劍術精絕,決非普通之人能夠謀算──”兩道炯炯目光,逼注黃志英的臉上,接道:“可否把令師失蹤的事,詳盡述說一遍?”

  黃志英略一沉吟,道:“晚輩隨家師東來,問行中還有三位師弟,夜宿客棧,因一路奔走,那一夜晚輩甚覺睏倦,醒來時,家師和三位師弟已經不見。”

  李滄瀾沉吟良久,才緩緩說道:“這樣簡單麼?”

  黃志英急道:“如若晚輩說的謊言,那就不會如此簡單了。”

  楊夢寰沉默不語,一切事似乎都要李滄瀾去作主。

  李滄瀾望了黃志英一眼,緩緩說道:“事情確有些奇怪,以那玉靈子武功之高,竟然會無聲無息的被人擄去麼?”

  這時,突見一個身著黑衣,足登多耳麻鞋的人,奔近廳門之處,急急說道:“有人來了。”來人正是川中四醜的老大。

  楊夢寰霍然起身,直向莊外奔去。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灰袍中年和尚,直向水月山莊行來。

  楊夢寰緩步迎了上去,道:“大師有何貴幹?”

  那和尚打量了楊夢寰一眼道:“求見朱若蘭姑娘。”

  楊夢寰道:“在下楊夢寰,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那和尚打量了楊夢寰一陣,道:“你是楊夢寰?”

  楊夢寰道:“不錯,大師父來自何處?”

  那和尚搖搖頭道:“在下奉命而來,不便多言,這裡有繪圖一幅,敬請轉交朱若蘭姑娘,要她按時赴約。”說罷,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丟在地上,轉身而去。

  楊夢寰拾起白絹,只見絹上畫著一座突起的高山,山下有一道小溪,山腰、山根,都長滿了古松,但山頂之上,卻是一片平闊之地,寫道:“不見不散”四個小字。瞧過絹上圖畫,再抬頭瞧那和尚,卻是早已走得不見。

  那和尚既是指明了要給朱若蘭,楊夢寰自是無法作得主意,拿起了白絹,直奔朱若蘭的閨房。

  朱若蘭正在和趙小蝶對坐輕談,看楊夢寰行了進來,齊齊起身相迎。

  楊夢寰道:“姊姊隱息天機行府時,清閒逍遙,但一出現江湖哄動四海,麻煩也接踵而至。”

  朱若蘭道:“什麼事啊?”口中說話,兩眼卻盯注了楊夢寰手中的白絹。

  楊夢寰緩緩把白絹遞了過去,道:“姊姊自己瞧吧!”

  朱若蘭接過白絹瞧了遍:道:“有人約我在圖上所示的山峰相見,旁側既有說明,那是不難找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什麼人送來的?”

  楊夢寰道:“一個和尚,看樣子又是天竺僧人。”

  朱若蘭點點頭,道:“也許他們來了主腦人物,我去會會他們也好。”

  趙小蝶道:“姊姊一個人之力,武功再好,也是雙拳難敵人多,小妹和你同行如何?”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你帶來了很多助手,只要不是陶玉親來,防守此地,那是綽綽有餘了──”目光轉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去告訴令岳,小蝶妹妹帶來的花娥,全都聽命於他,要他小心防守水月山莊,任何事情,都等我們回來之後再作決定,琳妹妹留此助他,我和小蝶妹妹在莊外等你。”

  楊夢寰應了一聲,轉身出室而去,告訴沈霞琳好好招待黃志英,暫時不要他離開,並代為轉告李滄瀾,簡略收拾了一下,帶上寶劍出莊而去。到達莊外,朱若蘭已和趙小蝶先在等候。

  三人一起上道,按圖索驥,急急赴約而去。半夜緊趕,二更時分已找到山峰之下。

  此際明月在天,光潔如水,朱若蘭道:“楊兄弟去峰腰等候,如若有變,也好接應。”牽著趙小蝶聯袂登上峰頂,只見八九個黑衣和尚,橫七豎八的躺在峰頂之上。

  朱若蘭對來自天竺的奇詭武功,並無絲毫輕視之意,陡然停下了腳步,四下瞧了一陣,說道:“小蝶,天竺武功,奇中蘊正,而且異法奇術,非我中土可比,你要小心一些,不可大意。”

  趙小蝶道:“小妹記下了。”

  朱若蘭兩道目光,緩緩由躺在地上的和尚臉上掃過,道:“小蝶,你說這些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趙小蝶道:“我瞧瞧看。”伏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一個和尚的口鼻之上,良久之後,才搖頭說道:“奇怪呀!”

  朱若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我瞧他們不像死人,可是氣息似是已經絕了。”

  朱若蘭四顧了一眼,道:“他們應該都是活的才對──”

  趙小蝶接道:“既是活的,何以竟然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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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朱若蘭道:“如果咱們能夠下得狠心,借此機會下手,點了他們的死穴,他們如想活回來,那就是大難之事了。”

  趙小蝶搖搖頭,道:“蘭姊姊說得甚是,不過小妹自信,任何裝作死去的人,也不易逃過小妹的查看,但這些和尚,不但氣息已絕,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朱若蘭飛起一腳,踢在一個和尚身上,那和尚被踢,連翻了七個浚,仍然是僵直而臥,動也未動一下,不禁心中也動起疑來,暗道,難道這些人當真是死了不成,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聞趙小蝶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約咱們來此,消息洩露,被人先行趕來,在這峰頂之上,設下埋伏,出手傷了這幾個和尚──”

  朱若蘭道:“不對。”

  趙小蝶道:“為什麼?”

  朱若蘭道:“如是他們為人所傷,怎的不見一處傷痕呢?”

  趙小蝶道:“也許他們和我們一般心意,出手點了這些和尚的死穴。”

  朱若蘭道:“不論他們是死是活,咱們既然來了,總該等等那約咱們來此之人。”

  趙小蝶道:“如果就是這些和尚呢?”

  朱若蘭搖搖頭,道:“就是他們真的是死人,但每人衣著,顏色,都是一樣,自然是身份一般,決不是那約咱們來此的人。”

  趙小蝶心中雖然不贊同,但卻不敢出言反駁,舉步向峰頂正中行去,一面說道:“借此刻時光,小妹瞧瞧這峰頂之上,是否可以設伏。”

  朱若蘭點點頭,道:“瞧仔細一些,咱們不能有絲毫大意。”

  趙小蝶這些年來,在江湖之上遊蕩,對江湖的風險,早已瞭然甚深,和昔年初出百花谷時的坦然天真,已是大不相同。

  她繞著山峰邊緣,走了一週,不見有埋伏之人,才緩緩走了回來,道:“姊姊,就是這幾個和尚,江湖上陰險鬼詐,無所不有,小妹之見,那首腦之人,可能就在這幾人當中。”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你變的比姊姊還要強些了,這見解,確實高人一等,咱們仔細查查這些黑衣和尚,有沒有可疑人物。”

  趙小蝶道:“不用查了。”

  朱若蘭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無論這些人用的什麼方法,心機,咱們給它個一體誅絕,如若是死人,那也不在乎,咱們再點他一次死穴,如若是活人,咱們把他一體處死,不管他們要用什麼詭計,都是白費心機了。”

  語聲甫落,突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好惡毒的手段。”

  朱若蘭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衣,頭戴白色高帽的怪人,站在峰邊一座大石之上,明月照著他一身怪異的裝束,看上去更顯得陰氣森森。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那白衣人緩緩向前走來,一面說道:“兩位中那一位是朱若蘭朱姑娘?”

  朱若蘭道:“我,閣下有何見教?”

  那白衣人緩緩行近到趙小蝶和朱若蘭的身側,對著朱若蘭抱拳一禮,道:“今日幸會朱姑娘。”

  趙小蝶緩緩提起右手,道:“你定是這些人中的首腦了?”

  朱若蘭伸手攔住了趙小蝶,道:“閣下可是來自天竺麼?”

  那白衣人一伸手,脫下了頭上的白色高帽子,露出青光的頭皮,道:“在朱姑娘的面前,小僧不敢說謊,貧僧雖是由天竺來此,但卻非天竺國人。”

  朱若蘭聽他說話流暢,當下說道:“你是中土人士?”

  那和尚道:“貧僧在嵩山少林寺中剃度,十五歲遠行西藏,在天竺住了一十八年。”

  朱若蘭道:“是了,你在天竺住了一十八年,所以,就幫助天竺國和中原人物為敵了。”

  月光下只見那和尚方面大耳,只是雙顴高突,把一張富貴之相,完全破壞。

  只聽他輕輕嘆息一聲,道:“姑娘娛會了,就因貧僧亦是中土人士,所以才約姑娘到此,有幾句良言相勸。”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什麼事?”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貧僧等此來中原,姑娘想已知曉內情了。”

  朱若蘭緩緩說道:“不知道。”

  那和尚道:“姑娘是真不知道麼?”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囉嗦。”

  那和尚轉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朱若蘭忍下心中怒火,淡然一笑,道:“她叫趙小蝶。”

  那和尚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國師只知朱姑娘之美,豔絕人寰,卻不知趙姑娘竟也是如此動人。”

  趙小蝶道:“臭和尚,你在胡說什麼?”揚手一掌,拍了過去。

  朱若蘭右手一伸,攔住趙小蝶道:“不可造次。”目光轉到和尚臉上,接道:“天竺國中甚多高僧紛紛進入中原,究是為了何故,可是想在武林中爭上一席之地麼?”

  那和尚搖搖頭道:“不是,天竺國師,富可敵國,中原風物雖好,也未必能動他之心,至於名位二字,他已是天竺國師,那是用不著再到中原爭名了,此次遣人進入中原全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心中暗罵道:六根不淨的臭和尚!口裡卻說道:“為了我?那就奇怪了,我和他素不相識,遙隔萬里,他怎會為了我呢?”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這話倒也不錯,如非中原有人,把姑娘的形貌,繪製在白絹之上,送往天竺國,那大國師絕不知世間竟有姑娘這般的美人。”

  趙小蝶道:“什麼人繪製了我蘭姊姊的圖像?”

  那和尚道:“陶玉。”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又是他。”

  那和尚接道:“大國師見得姑娘圖像,驚為天人,貧僧還不相信世間確有其人,今日一見,才知那美人畫像還難及姑娘萬一。”

  朱若蘭暗暗吁了一口氣,按下心火,道:“因此,他就遣派高手,進入中原。”

  那和尚道:“何止是遣派高手,就貧僧所知,他本人亦將親自趕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那大國師,不但武功高強,胸羅奇術,更是人所難及,貧僧在那天竺國住了一十八年,深知內情,決非胡言。”

  趙小蝶道:“那我們就把你宰了,再找那大國師算賬。”呼的一掌劈出。

  那白衣和尚縱身避開,突然舉手互擊了三掌。只見躺在地上的八個和尚,齊齊挺身而起,團團把趙小蝶和朱若蘭圍在中間。

  趙小蝶環掃了四下群僧一眼,道:“你還有什麼能耐?”

  那白衣和尚哈哈一笑,道:“單以武功而論,咱們中土和天竺,也許是各有所長,但天竺國有很多奇異之術,那就非中原武林人物所能思議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是說這些人裝死的功夫?”

  白衣和尚道:“天竺國的瑜伽術,如是有了成就,可以埋在水土之中,十日半月毫無損傷。”

  趙小蝶冷冷說道:“如若以我之意,趁他們裝死之時,就點了他們的死穴,此刻也無人會幫助於你了。”

  白衣僧人笑道:“在這山沿四周,除了貧僧之外,還潛伏有很多高手,如若兩位姑娘真下毒手,只怕亦難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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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姊姊,我不信天竺國的武功奇術能強過我們中原很多,你替我掠陣,我來試試。”也不待朱若蘭答話,雙掌齊出,分向身前兩個黑衣和尚攻去。她說打就打,出手快如閃電,兩個黑衣和尚封架不及,齊齊向後躍退數尺。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天竺奇術,只此而已麼?”口中說話,雙手卻連環劈出,分向群僧攻去。八個黑衣和尚,被趙小蝶快速的掌勢,分別攻擊,迫的群僧閃避還擊,繞著兩人團團亂轉起來。朱若蘭一直站著不動,看著趙小蝶和群僧動手。但她這站著不動,卻是大大的妨礙了趙小蝶的手腳。那白衣和尚冷冷的站在一側,看著趙小蝶攻出的拳掌,亦無出手相助之意。

  趙小蝶連攻了出二十四招之後,見仍不能傷到那些黑衣和尚,不禁心頭火起,低聲說道:“姊姊你退出圈外好麼?我要在一百招內,將這八和尚一齊打死。”

  朱若蘭道:“不要慌,我還要問那白衣和尚幾句話。”

  趙小蝶心中暗道:為什麼不等到生擒他之後再問呢?但雙手卻依言停了下來。

  朱若蘭望著那白衣和尚道:“要他們退開一些,我有話問你。”

  那白衣和尚哈哈一笑,道:“姑娘吩咐,貧僧是無不遵辦。”語聲微頓,接著又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四周的黑衣和尚,立時齊齊向後退去。

  朱若蘭望了四周那些黑衣和尚一眼,道:“他們可聽懂我說的話?”

  白衣和尚道:“不懂。”

  朱若蘭道:“那很好,你是少林門中何字排輩?”

  白衣和尚沉吟了一陣,道:“我已離少林一十八年,往事已過,不說也罷。”

  朱若蘭道:“那我們如何稱呼你?”

  白衣和尚略一沉吟,道:“姑娘叫我白衣老二就是。”

  朱若蘭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道:“白衣老二,這名字很奇怪,那裡像一個和尚的名字。”

  白衣和尚笑道:“這是天竺文翻譯出來的名字,其中自有道理,這道理只是姑娘不知內情罷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不論你是白衣老二也好,白衣老大也好,今天你就別想生離此地了。”

  白衣和尚搖搖頭道:“兩位姑娘武功高強,貧僧進得中原,早已有了耳聞,但今宵情勢不同,俗語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逞一時豪強,落得終身大憾──”

  朱若蘭接道:“你既是生長在中土之人,為何要甘為異族驅使,何不棄暗投明──”

  白衣老二搖頭笑道:“那大國師如若是那等簡單人物,貧僧也不會在天竺一住十八年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姊姊,這人執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我先把他宰了再說。”語未說完,已縱身而起,直向那白衣和尚撲去。

  白衣老二身軀突然向旁側一閃,避了開去道:“兩位姑娘,可想見識一下天竺奇術麼?”

  趙小蝶道:“什麼奇術?”

  白衣老二舉手互擊一掌,說道:“兩位姑娘可是真要見一下天竺奇術麼?”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小蝶,咱們瞧瞧他們耍些什麼花樣,小心一些了。”

  趙小蝶道:“我不信世上真有什麼邪法。”

  朱若蘭道:“我也不信,所以咱們今夜要見識見識。”

  只聽那白衣老二口中唸唸有詞,講的都是天竺語文,兩人也聽不懂。趙小蝶暗中運集了天罡指力,凝神戒備。只見那退下去的八個黑衣和尚,突然脫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一身彩色鮮明的衣服,八個人分穿著不同的顏色,緩緩向兩人身前逼來。

  每個和尚手中,都拿著一個明亮的銅鏡,月光耀照下閃閃生輝。趙小蝶目光轉動,掃視了八個和尚一眼,忽然生出一種睏倦的感覺。朱若蘭低聲說道:“久聞天竺有種移魂大法,今日咱們或已遇到,快些坐下,姊姊要自行一試定力如何?”

  趙小蝶道:“我瞧了八人一眼,忽生睏倦之感,姊姊別瞧他們就是。”說話之間,兩人已盤膝坐了下去,八個和尚團團圍在兩人四周,不住晃動手中銅鏡,月光由鏡中反射,不住在兩人臉上閃動。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低聲說道:“對天竺的奇異之事,姊姊所知不多,有一種‘移魂大法’卻是傳諸中原甚久,百年之前,那‘移魂大法’曾在中原武林道上享譽甚隆,但不久卻又日漸衰微,近年中,已是不再聽人講起,一種奇術破敗如此之快,定然是有它的缺點,妹妹看了他們一眼,忽生倦怠之感,正是中了‘移魂大法’之征,快些調勻真氣,掃清靈台,姊姊替你護法。”

  趙小蝶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多謝姊姊美意,小妹此刻睏倦已消──”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若咱們此刻反擊,突然出手,不難在一舉間先傷四人,餘下四人,就不難一舉殲滅了。”

  朱若蘭道:“不可妄動,我們以靜觀變,瞧瞧天竺奇術究竟有什麼厲害之處,對付那大國師,才不致手忙腳亂。”這幾句話,用意深遠,趙小蝶聽得大為敬服,說道:“姊姊深謀遠慮,實是常人難及。”

  兩人都用傳音之術交談,盤膝而坐,各運罡氣護身。朱若蘭待真氣調息均勻之後,才睜開眼睛,瞧了那些和尚一眼。只見八個和尚,各執銅鏡,不停在兩人臉上照射,不知在鬧什麼鬼,朱若蘭心中自忖道:天竺奇術,至此而已,那確實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了。

  且說楊夢寰在峰腰等了良久,不見朱若蘭和趙小蝶下來。不禁急了起來,暗道:難道兩人被困峰頂不成,我該上去瞧瞧才是。心念一轉,舉步登峰。

  上得峰頂,只見朱若蘭趙小蝶膝閉目而坐,周圍七八個黑衣僧人,手執銅鏡,不停在兩人臉上照射,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難道那銅鏡真有奪人魂魄的威力不成,何以不見兩人出手反擊。翻腕抽出長劍,大聲喝道:“兩位不要驚慌。”仗劍向前衝去。他心想兩人如是被困那裡,這一聲大喝,定可使兩人精神振奮一些。

  這時,那白衣和尚,正在袖手而觀,聽得楊夢寰大喝之聲,探手從懷中,拔出一支銀笛,迎了上來,攔住去路,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楊夢寰道:“楊夢寰。”長劍一起“迎門三擊浪”,劍尖閃起兩朵銀花,直向白衣和尚刺了過去。

  白衣和尚銀笛一起,噹的一聲,封開了楊夢寰的長劍,反手搶攻,點出三笛。楊夢寰心中暗道:天竺和尚武功竟都不弱,揮劍封笛,三笛來,三劍擋。響起了三聲金鐵脆鳴。

  那白衣和尚和楊夢寰三招硬打過後,突然收笛而退,冷冷說道:“你是那‘水月山莊’的楊大俠了?”

  楊夢寰道:“不錯,區區正是楊某。”心中卻暗道:此人怎知我的姓名?

  那白衣和尚冷冷說道:“閣下如若死了之後,那兩位姑娘即可歸依我大國師了。”

  楊夢寰怒道:“你胡說的什麼話,朱、趙兩位姑娘,乃是中原武林最為敬重之人,於我楊某何干?”

  白衣和尚笑道:“你可是認為貧僧久年未回中原,對中原情勢一點也不知道麼?朱若蘭對你芳心早屬,你如戰死,她既心無所倚,那時我大國師自是易獲芳心。”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定是陶玉的鬼計,今日必得生擒此僧,問個明白不可。偷偷看去,只見朱若蘭和趙小蝶,在群僧環繞之下閉目而坐,似是被一種奇術所困,心中大為不安,忖道:朱姑娘修為深厚,或是要存心一試天竺奇術威力,故而未曾出手,但那趙小蝶卻難有這份耐心,難道兩人,當真已在天竺奇術之下,失去了主宰自己之能麼?一念及此,頓覺熱血沸騰,陡然一振長劍,直向白衣和尚刺去。

  白衣和尚揮笛架開楊夢寰的長劍,冷笑一聲,道:“我對兩位姑娘手下留情,但對你卻是不用顧慮你的生死了。”

  楊夢寰也不答話,凝神運劍,一味搶攻。他心中明白,如是那朱若蘭,和趙小蝶當真的被困於天竺奇術,那也只有先把這和尚生擒之後,才有救出兩人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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