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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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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4 11:29:52 |只看該作者
二〇

  陶玉順手提起柳遠,直奔入童淑貞的房中,把柳遠塞入床底,笑道:“你不妨冷靜的思考一下,然後再答覆我不遲。”大步出房而去。

  柳遠被點了麻穴、啞穴,心中卻十分清醒,只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大概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室中響起了步履之聲,一人大步行入房中。

  但來人是誰,柳遠卻無法瞧得。

  凝神聽去,久久不聞聲息,似是那人入室之後,就靜靜的站著不動。

  柳遠突覺腦際靈光一閃,暗暗忖道:更糟!來人不是陶玉,亦將是他四靈弟子化身之一,靜止不動,分明是準備暗算那道姑,那道姑縱然武功高強,只怕也無法防備來人的暗算。

  他眼看陶玉出手點那蕭天儀的穴道,武功確實高強得很,以他的身手,再隱在暗中突然施襲,是世間第一流的武功,只怕也是無法閃避──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人直向室中走來。

  但聞啊喲一聲尖叫,緊接著響起了陶玉的笑聲,道:“童姑娘,咱們數年不見,你倒是越發顯得美豔了。”

  童淑貞愕然說道:“你是誰,快放開我。”

  陶玉哈哈一笑,道:“怎麼?你竟連我也不認識了?”

  童淑貞冷冷說道:“這世上有幾個陶玉?”

  陶玉道:“一個,陶玉雖是只有一個,但卻有無數的化身。”

  童淑貞道:“哼!就算你有一百個化身,我也要把它趕盡殺絕。”

  陶玉道:“只我一人怕你就無法勝過,不用說狠話了。”

  童淑貞道:“你放開我,咱們打上一場試試!”

  陶玉笑道:“我聽說你得到天機真人遺留下的拳譜,不知可有此事?”

  童淑貞道:“有又怎麼樣?”

  陶玉笑道:“那是無怪你有些自負了,這幾年來,你必然苦下工夫,練習那拳譜上記載的武功。”

  童淑貞道:“不錯,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記著心中的仇恨,苦練武功,亦是為報仇之用。”

  陶玉看了童淑貞一眼,格格一笑,道:“你心中恨的那個?”

  童淑貞厲聲說道:“你!陶玉,我恨不能生啖你的肉,生飲你的血,把你挫骨揚灰──”

  陶玉冷笑道:“那麼嚴重麼?”

  童淑貞道:“你如是還有一點男子氣概,就放開我,咱們各憑武功,分個生死出來,這般暗施謀算,也不覺得卑下可恥麼?”

  陶玉臉色冷漠,毫無表情的道:“你縱然用盡世間最惡毒的名同來罵我,我陶玉也不在乎,不過你口口聲聲要和我比試武功,定當要你如願,你如勝得了我,固可啖我之肉,飲我之血,如果敗在我的手中,又該如何?”

  童淑貞道:“那我就橫劍自絕,死在你的眼前,我苟且偷生,活在世上,只有一個未完的心願,那就是殺你報仇,如是殺你不了,活在世上,也是沒味的很。”

  陶玉微笑道:“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之深?”

  童淑貞切齒地道:“傾盡東海之水,也難洗我心頭之恨。”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道:“你想不想我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童淑貞道:“我忍辱活了數年,苦心習武,就在等待這一個機會。”

  陶玉道:“這麼說來,我如此刻把你殺掉,你是心有不甘了?”

  童淑貞道:“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陶玉道:“你如是想我給你個施展武功的機會,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童淑貞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第一是你不能死,第二是投我門下,為我效力,你為什麼不恨那沈霞琳、朱若蘭呢,如非她們佔去了楊夢寰。我陶玉也不能得到你了──”

  童淑貞怔了一怔,怒道:“你不用想破壞我那楊師弟,他為人光明正大,胸懷磊落,豈是你能及其萬一──”

  陶玉接道:“情愛之事,和正大何關,你們崑崙門下,如果沒有沈霞琳,楊夢寰和你童淑貞,豈不是一對璧人麼?如果你心中當真是充滿著怨毒、悲忿,應該去恨那沈霞琳奪去你心上情郎才是。”

  童淑貞沉吟了一陣,抬起頭來,茫然說道:“我很喜歡楊師弟麼?──”

  這心念深藏在童淑貞潛意識裡,縱是那童淑貞的本人,平日亦不覺得,此刻被陶玉反覆提出,使心中滿懷怨毒的童淑貞,登時有些茫然錯亂之感。

  陶玉悄然移動右手,輕輕一指,彈在童淑貞“百會”穴上,說道:“楊夢寰到處留情,對我那瑤紅師妹,何嘗不是存下了始亂終棄之心,只因李滄瀾武功高強,天龍幫聲勢浩大,形勢迫的那楊夢寰非娶我師妹不可,如是你那授業恩師慧真子肯像那李滄瀾一般的為你作主,楊夢寰也不敢棄你不顧了。”

  童淑貞“百會”穴被陶玉一指點傷,理性已然混亂,是非善惡之辨,已有些混亂不清,只覺心中念頭轉動,楊夢寰那瀟灑英俊的形貌,不停在眼前閃轉晃動,茫然地說道:“我那楊師弟也很喜歡我麼?”

  陶玉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喜歡你了,那楊夢寰曾經親口告訴過我──”

  童淑貞這些年來,修習玄門正宗內功,定力大增,一陣迷亂之後神智忽然一清,怒聲喝道:“我不信你的鬼話。”

  陶玉心中一凜,暗道:短短的數年中,她內功如此精進,我已點傷她百會穴,她竟然仍有清醒之時,右手連揮,又點了童淑貞“通天”、“承靈”二處穴道。

  這幾處要穴,都是人腦神經的要樞,童淑貞內功再深,也是承受不注,頓覺腦際間一片混亂。

  陶玉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那楊夢寰親口對我說過,如不是沈霞琳從中作梗,他定然要娶你為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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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9-5-24 11:30:00 |只看該作者
二一

  童淑貞腦際中隱隱作疼,意識一片混亂,茫然說道:“這話當真麼?”

  陶玉道:“自然不騙你了。”

  童淑貞道:“好!我去找那沈霞琳算賬去。”陶玉默查情形,童淑貞神智已亂,只是她心中的怨恨,還不深入,當下接道:“那楊夢寰因我奪得了你,曾經苦追我數千里,必欲殺我而後快,昔年我擄走那沈霞琳時,他也未曾有過如此的激動。”

  說話之間,放開了童淑貞右腕脈脈穴。童淑貞血脈暢通,精神隨著一振,道:“我要去問問楊師弟,這些話是真是假?”

  原來那《歸元秘笈》之上,記有一種手法,可傷人大腦神經,使人記憶混淆不清,忘記過去,如若在她神經初受震傷之時,加深她模糊印象中的仇恨,此人就牢牢記著新仇,淡忘舊情,為人所用,陶玉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竟然拿著重淑貞當作試驗,借她潛意識中對那楊夢寰的一點暗戀之情,把童淑貞心中的仇恨,嫁移到楊夢寰和沈霞琳身上。

  忽見童淑貞雙手抱頭,竟然呻吟不止。

  陶玉默察反應,果然都和那《歸元秘笈》中記載相同,不禁心中大喜,高興得縱聲大笑起來。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童淑貞突然站了起來,臉上一片茫然之色,望著陶玉,呆呆地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我笑你太過懦弱了,那楊夢寰本來十分喜歡你的,你卻把他甘心奉讓給那沈霞琳。”

  童淑貞腦中的記憶,逐漸的淡失,陶玉在她腦際中播種新的仇恨,卻是愈來愈覺鮮明。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那楊夢寰本來對你十分喜愛,只因為了那沈霞琳,才對你始亂終棄,你如不殺了他們兩人,心中的氣憤,如何能夠平消?”

  童淑貞腦中記憶,愈覺模糊,陶玉卻加重語氣,注入了新的仇恨。

  她隱隱記得,自己確被人始亂終棄,當下喃喃自語的說道:“當真是楊師弟麼?”

  陶玉道:“自然是楊夢寰了,如若不是那沈霞琳從中作梗、楊夢寰也不會對你這般寡情寡義了。”

  童淑貞只覺腦中又疼又亂,喃喃自語道:“這要怎麼辦呢?”

  陶玉道:“這還不簡單麼?殺了楊夢寰和沈霞琳就是了。”

  童淑貞雙目中厲芒一閃,凝注在陶玉臉上,久久不發一言。

  陶玉心中暗暗驚道:莫要她神智仍然清醒,記憶未失,我豈不是替那楊夢寰送了一個大好的幫手。

  一時間心念不息,不知放她去呢,或是殺之以絕後患。

  忽聽童淑貞大聲叫道:“不錯,殺了他們以雪我心中之恨。”縱身一躍,破門而去。

  陶玉追了出去,童淑貞已躍上屋面,去如飄風,當下高聲喊道:“那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餘音未絕,童淑貞已走的蹤影不見。

  柳遠聽的明白,但卻不知陶玉用的什麼手段,竟能在片刻之間,使那童淑貞心念大變,把蘊藏在心中的一腔怨恨,盡皆轉對到楊夢寰的身上。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腳被人一拖,從床下拉了出來。

  柳遠感到這幾掌拍在身上,被點穴道悉數解開。

  轉頭望去,只見陶玉面上帶著笑容,站在身側,心中一陣跳動,道:“閣下解我穴道,是何用心?”他雖明明知道其人定是陶玉,但見到陶玉之後仍不禁心頭一跳。

  陶玉像貌本極俊秀,笑容亦很甜美,但看在柳遠眼中,卻有著一股森冷之氣。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怎麼樣?你想好了沒有?”

  柳遠道:“想什麼?”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大概很想念那不死不活的滋味。”右手一伸,已抓住了柳遠的左臂。

  柳遠想到那分筋錯骨的痛苦,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顆顆的汗珠兒,直向下滴。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心中很怕麼?”

  柳遠道:“不錯,那分筋錯骨的痛苦,確不是一個人所能忍受,但如若讓我投你門下,助你為惡,我寧可再忍受一下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玉冷冷說道:“你倒是很有骨氣,不過我陶玉為人,向來不讓人稱心如願。”

  柳遠倒抽了一口冷氣,道:“怎麼?難道你還有比那分筋錯骨更苦的方法麼?”

  陶玉道:“你可是很敬慕那楊夢寰麼?”

  柳遠道:“在下雖和那楊大俠緣慳一面,但對那楊大俠的風範,卻是心慕已久──”

  陶玉怒聲接道:“好,那我就讓楊夢寰親手殺死你,叫你死得稱心如願,”柳遠心頭一凜,道:“如以楊大俠武功而論,舉手投足之間,自是可把在下置於死地,但那楊大俠仁義可欽,縱然在下確有開罪他的地方,也不至出手傷人。”他口中雖然說的強硬,但心裡卻是相信陶玉身具此能。

  陶玉緩緩放開柳遠的手臂,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那咱們不妨就試試,你轉過身去!”

  柳遠雖不怕死,但他氣志早為陶玉所奪,竟然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

  陶玉緩緩舉起右手,說道:“我要擊傷你的大腦神經,讓你忘去了過去的事,我要在你記憶失去之後,在你大腦中播種下仇恨,讓你去殺死那楊夢寰,縱然那楊夢寰腹有行舟之量,也不會束手待斃讓你殺死,為求自保,那只有殺死你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當真有這等神奇的武功麼?”

  陶玉道:“其實說穿了並無神奇之處,只是一般人不知如何找到那穴道而已,而且落手的輕重,要恰到好處,重則傷命,輕則無法破壞腦中神經,無法使人神智錯亂,失去記憶。”

  柳遠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真有此等事情,在下寧可忍受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玉笑道:“我講過要那楊夢寰親手將你殺死,決錯不了。”

  舉手一掌,擊在柳遠的“百會”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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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9-5-24 11:30:08 |只看該作者
二二

  柳遠只覺一股熱力,隨著陶玉那擊在頭上的掌指,直透而入,全身似是陡然間被投入火窟一般,一陣奇熱,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怎麼樣?”

  這時,柳遠的神志已經有些茫然無主,緩緩回頭說道:“我身上很熱。”

  陶玉笑道:“那就不錯。”連點兩指,彈在柳遠頭上要穴,接道:“現在有何感覺?”

  柳遠正待答話,突覺腦間一陣劇疼如裂,抱頭蹲了下去。

  一陣劇疼過後,柳遠大腦已受到劇烈的破壞,腦際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忘記了過去。

  陶玉舉手一招,道:“站起來。”

  柳遠目光凝呆,隨著陶玉的手勢站了起來。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柳遠茫然的啊了一聲,口齒啟動,道:“我叫──我叫──”竟然連自己的姓名也說不出來。

  要知道這柳遠內功修為和那童淑貞相差很遠,腦中受到的破壞,也較那童淑貞強烈甚多,是以,連自己的姓名也已忘去。

  陶玉一皺眉頭,道:“你叫柳遠。”

  柳遠先是一怔,繼而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我叫柳遠,我叫柳遠。”

  陶玉道:“你可知道誰是你的仇人麼?”

  柳遠茫然搖頭,道:“不知道。”

  陶玉道:“楊夢寰,那楊夢寰殺了你的父母,霸佔了你的產業妻兒,此仇此恨豈可不報。”

  此刻柳遠的腦中一片空白,陶玉一句一字都深入了他腦際之中,口中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死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產業妻兒,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找他報仇。”

  陶玉想不到這傷腦之術,竟有如此功效,想到日後憑仗此技,可把武林攪成一片混亂之局,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柳遠仍然誦唸著那幾句話,一遍又一遍,生恐忘了一般。

  陶玉停下了大笑之聲,道:“你都記熟了麼?”

  柳遠道:“記熟了。”

  陶玉道:“好,不要忘。”悄然一掌又拍在柳遠後腦的“玉枕”穴上。

  柳遠只覺眼前一花,金星亂閃,半晌之後雙目才可視物。

  陶玉滿臉莊嚴的說道:“那楊夢寰現住‘水月山莊’,你找他報仇去吧!”

  柳遠口中誦吟般地道:“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我要去找他報仇。”

  陶玉望著柳遠大步而去的背影,運氣說道:“那楊夢寰險毒狡詐,不用聽他解說。”運功傳音,字字如箭,射入了柳遠的心房之中。

  §第三回 喪智迷魂

  且說柳遠大步離開客棧,直奔山莊而去。

  那“水月山莊”僻處在東茂嶺,林巒深處,三面青山環抱,村前有一溪清流。

  柳遠迷茫的找上了水月山莊。

  翠竹佳木環繞著一堵紅牆,兩扇籬門大開,籬內有一座高大的門樓,橫題著“水月山莊”四個大字。柳遠一語不發的大步闖入了籬門。

  扶疏花樹中人影一閃,一個青衣少年攔住了柳遠的去路,一抱拳,道:“請教兄台,高名上姓?”

  柳遠雙目凝注那少年臉上,說道:“你是誰?”

  那少年臉上泛現出不悅之色,但聲音仍很平和,說道:“小的楊興。”

  柳遠腦際中深深記著找那楊夢寰,以報殺父奪妻之恨,當下說道:“楊夢寰可是住在這裡?”

  楊興臉色一變,道:“你貴姓,找我家少爺,有何貴幹?”

  柳遠大聲喝道:“我找他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快叫他出來見我。”

  楊興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後來。

  這些年來,凡是來“水月山莊”之人,個個對那楊夢寰尊敬異常,不是稱楊大俠,就是稱楊大相公,從來無人這般大膽的直呼楊夢寰。

  那楊興一時弄不清柳遠的身份,看他如此狂妄,倒是不敢開罪於他,欠身說道:“我家少爺現在後院書房,大俠可否先行見示姓名,在下也好代為通報。”

  柳遠道:“我叫柳遠。”

  楊興道:“原來是柳大俠,請入客廳待茶,小的這就去通報少爺。”

  柳遠凝目而立,滿面怒容,好似未曾聽得楊興之言,楊興等了片刻,不見反應,微一欠身,又道:“柳大俠請入客室待茶。”

  柳遠啊了一聲,大步直向內廳衝去。

  楊興快行兩步,搶在柳遠前面,道:“柳大俠請移駕左面客室。”

  柳遠雖然失去了記憶,腦中卻深深記著殺父奪妻之恨,但他神智並非是完全錯亂,當下隨著楊興,轉入左面客室。

  這是一座很古雅的客室,明窗淨几,壁上掛了兩幅字畫。

  楊興欠身道:“柳大俠請坐,小的就去通報。”

  這柳遠的冷傲和無禮,竟然把楊興給唬住了,也不知他是何身份,來自何處,也不敢開罪於他,急急奔向後院。

  柳遠目睹楊興匆匆而去,突然站起身子,滿室走動起來,只覺心中蹩著一股莫名的怒火,順手抓起幾上一雙玉瓶,摔在地下,砰然一聲,一雙白如凝脂的玉瓶,摔的片片碎裂。

  他似是發了狂性,飛起一腳,踢的桌倒椅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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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9-5-24 11:30:18 |只看該作者
二三

  突然間,傳過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柳大俠。”

  柳遠抓起了一張木椅,正待投擲出手,忽聽呼叫之聲直鑽耳中,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一股無形的暗勁,敲在心上一般。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氣度從容,神態瀟灑的青衣人,卓立在客室門外。

  他臉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怒意,也不見笑容。

  柳遠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誰?”

  青衣人道:“在下楊夢寰。”

  柳遠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妻兒──”臉上是一片茫然神色,似是在回憶著一件往事。

  楊夢寰緩步走入室中,說道:“柳兄,咱們素不相識,此言從何說起。”

  柳遠雙目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口中喃喃自語,語言含糊不清,楊夢寰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麼,但卻發覺此人有些瘋瘋癲癲,心頭泛起的怒意,頓然消失,正待查詢真像,突聽身後傳來一個冷漠清脆的聲音,道:“楊夢寰。”

  楊夢寰吃了一驚,忖道:好俊的輕功,我竟然沒有聽出聲息,已被他欺近身後。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手執拂塵,面貌娟秀的道裝少女,站在五尺開外。

  楊夢寰打量了那道姑一眼、喜道:“原來是童師姊,咱們五年不見,師姊可好,小弟不知師姊駕到,還望多多恕罪。”抱拳一揖。

  童淑貞拂塵一擺,冷冷說道:“不用多禮,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她內功強過那柳遠甚多,雖受腦傷,但卻不易看得出來。

  楊夢寰聽她的口氣,似是含怒而來,心中大感奇怪,抱拳說道:“師姊有何指教,小弟願洗耳恭聽。”

  童淑貞道:“你可是很喜歡我?”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咱們誼屬同門,小弟對師姊素來敬重。”

  童淑貞道:“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喜歡我了?”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只覺其言確難出口,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童淑貞接道:“如不是那沈霞琳從中破壞,你是定然會娶我了!”

  楊夢寰臉色微微一變,道:“師姊這番話小弟甚是不解,沈師妹天真純潔,胸無城府,她如何會破壞師姊呢?”

  童淑貞腦神經雖然受了傷害,但因她內功精深,不似柳遠那般嚴重,看上去神志仍甚清醒,仰臉望天,呆呆出神。

  只聽柳遠大喝一聲,雙手一揮,一張木椅,直向楊夢寰身後擊去。

  楊夢寰身子疾轉,右掌疾快伸出,抓住了擊來的木椅。

  但見人影一閃,柳遠縱聲撲了過去,口中狂呼大叫,道:“楊夢寰還我妻兒。”

  楊夢寰身子一閃,左手一轉,抓住柳遠的脈門,道:“柳兄和在下素昧生平,定是受了別人的欺騙,如若柳兄能據實相告經過之情,兄弟或可略盡棉薄。”

  柳遠脈門被楊夢寰扣住,全身的勁力用不出來,但心中的激動、憤怒卻是愈來愈重,雙目盡赤,直似要噴出火來。

  楊夢寰緩緩放下手中木椅,接道:“兄弟亦曾聽過長沙府神刀柳遠之名,乃是慷慨俠士,不知柳兄是否就是長沙的神刀柳遠?”

  但聞童淑貞高聲說道:“這人瘋瘋癲癲,殺了算啦。”拂塵一抖,疾向柳遠點了過去。

  楊夢寰拉著柳遠,疾快的閃向一側,隨手抓起了放在身側的木椅一封拂塵,只聽砰的一聲,木椅被童淑貞手中拂塵擊中碎裂了數塊。

  童淑貞擊碎木椅並未停手,左腳向前踏一步,拂塵一抖,筆直的點向柳遠。

  楊夢遠大喝道:“師姊手下留情,此人神智混亂,只怕是受人教唆而來,真像未明之前,豈能隨便傷人!”

  說話之中,童淑貞手中拂塵已然攻來了三招,而且一招比一招凌厲。

  楊夢寰揮動手中殘破木椅,封架童淑貞凌厲的攻勢,那拂塵雖是柔軟之物,但經童淑貞貫注了內力之後,力道十分強勁,楊夢寰手中木椅,每和那拂塵接觸一次,木椅就碎裂很多,眨眼之間,楊夢寰手中的木椅,只餘下一節椅腿。

  只聽童淑貞冷笑一聲,道:“好啊,你要維護他,我偏要殺了他不可。”手中拂塵一緊,攻勢更見猛銳,劃空帶起一片尖嘯。

  這童淑貞武功的高強,大出了楊夢寰意料之外,被迫的連連後退,心知再這般打下去,不但難以兼顧柳遠的安危,就是自身,也難保不受傷害。

  那柳遠被楊夢寰扣住了腕脹要穴,全身的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全憑楊夢寰的腕力帶動,讓避那童淑貞的拂塵,更是險象環生。

  楊夢寰心知如再這般打下去,難再支撐十個照面,童淑貞手中拂塵更見凌厲凶惡,大有不把柳遠傷在手下,不肯罷休之勢,不禁微生怒意,高聲喝道:“師姊再不肯住手,休怪小弟無禮了!”

  童淑貞手中拂塵一變,攻勢更見凶惡。

  原來被傷腦穴之人,不但記憶喪失,而且舉動一經開端,就很難再遏止下來,童淑貞雖然聽到楊夢寰警告之言,但卻不肯住手。

  楊夢寰劍眉一挑,飛起一腳,踢向童淑貞的右腕,迫的她手中拂塵一緩,借勢劈出了兩掌。

  童淑貞本無傷害楊夢寰之心,攻出的拂塵,招招都是指向柳遠,楊夢寰這一還手反擊,童淑貞也迫的反擊楊夢寰,出手兩招,已然無法自制,惡招連出,攻了過來。

  楊夢寰厲聲喝道:“師姊下手愈來愈見毒辣,可是存心要把小弟置於死地麼?”

  重淑貞只覺腦際間隱隱作疼,對任何事都無法多作思考,隨口說道:“你如不讓我殺他,那就只好先行把你制服了。”

  楊夢寰道:“師姊既不念同門之義,楊夢寰只好放肆了。”

  雙腳連環踢出,封住了童淑貞的攻勢,騰出右手,點了柳遠的暈穴,隨手一帶,只聽砰然一聲,把柳遠摔在四五尺外。

  就這微微分神,童淑貞的拂塵已然乘虛而入,擊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心中一凜,暗道:好毒的手法。右手運勁若鋼,斜裡拍出一掌,身子卻向後一仰避開前胸。

  這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是一記救命招術,如若童淑貞不肯收回擊出的拂塵,只要身子微向前欺進,手中拂塵向前揮出,楊夢寰武功再強,也是不易閃避開去,但楊夢寰這橫裡一掌,卻剛好巧妙的封住了童淑貞的右肘關節,如若那童淑貞不肯及時收住拂塵,楊夢寰發出蓄在掌心的暗勁,一舉之下,可以擊斷童淑貞的右臂。

  那知童淑貞竟似早已知曉楊夢寰這一招變化,身子突然一轉,讓開楊夢寰的掌勢,拂塵一揮,掃向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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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楊夢寰一提真氣,飄退五步,道:“師姊住手。”

  童淑貞略一猶豫,右手指塵一招“天女散花”,兜頭劈下。

  楊夢寰只覺她眼神之中充滿殺機,心頭大為震動,暗道:看來如不把她制服是不行了。

  心念一轉,盡展絕學,反撲過去,這一對同門的師姊、師弟,竟是各出絕技,展開了一場生死惡鬥。惡鬥了三十餘合,楊夢寰才瞧出一個破綻,左掌“吞雲吐月”直劈過去,逼住童淑貞手中拂塵,右手施出《歸元秘笈》中一記“五龍擺渡”,一把扣住童淑貞的右腕,猛一加力,奪下拂塵,冷冷說道:“師姊下手如此狠毒,是何用心,還望說個明白,如果小弟有什麼對不起師姊之處,不用師姊出手小弟當會自作了斷。”

  童淑貞雙目凝睬楊夢寰,臉上是一股說不出的神情,既不是歡喜,也不是悲苦。

  楊夢寰長長嘆息一聲,道:“師姊有什麼話?儘管講在當面,小弟當盡我所知,替師姊解說個明白。”

  只覺童淑貞眉宇間,逐漸的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似是全力在想一件事,但卻又想不起來一般。

  楊夢寰查看了童淑貞的神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數年不見的童師妹,突然找上門來和我拚命,素不相識的柳遠,卻硬指我殺了他的父母,霸佔了他的妻兒,此中情勢,定然是大有文章──

  忖思之間,突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楊興手中執著一個大紅封簡,急奔入室中,說道:“鄂南鄧家堡少堡主鄧開宇來訪大相公,是否接見?”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請他來此相見。”

  楊興回顧了一眼,道:“大相公請到室外稍候片刻,小的把室中打掃一下如何?”

  楊夢寰道:“不用了,我要你去請那鄧堡主到此相見。”隨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楊興口中連聲答應,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只見楊興帶著一個身軀高大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楊夢寰和鄧開宇有過數面之交,彼此早已相識,當即一抱拳,道:“不知鄧少堡主駕到,未曾遠迎,還望多多海涵。”

  鄧開宇急急還禮;說道:“在下來得突兀,尚請楊大俠勿罪──”忽然瞧見室中桌倒椅翻的零亂情景,不禁一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入室待茶。”

  鄧開宇心中雖是疑竇重重,但口中卻是不便相問,緩步行入室中。

  目光轉處,只見一個勁衣大漢,和一個美貌道姑,依壁而坐,緊閉著雙目,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被人點了穴道,忍不住低聲問道:“楊兄,這是怎麼回事?”

  楊夢寰指著那個大漢答非所問的道:“鄧兄可識得他麼?”

  鄧開宇凝目瞧了一陣,道:“面善得很,只是記不起在那裡見過了?”

  楊夢寰道:“提起他的姓名,鄧兄也許就想起來了?”

  鄧開宇道:“什麼人?”

  楊夢寰道:“神刀柳遠。”

  鄧開宇道:“不錯,不錯,正是那神刀柳遠,兩年前在下和家父作客長沙,就住此人府中──”

  語氣微微一頓,又道:“這柳遠怎生會找上了‘水月山莊’來,看樣子是被楊大俠點了穴道。”

  楊夢寰道:“不錯,正是被區區點了穴道。”

  鄧開宇道:“在兄弟記憶之中,此人仗義疏財,頗有俠名,不知何以竟與楊大俠衝突起來?”

  楊夢寰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鄧兄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鄧開宇道:“還不是為那多情仙子的事,此事有如一股暗流,洶湧膨湃而來,早已震動江湖人心,但卻仍是蒙帶著一層神秘色彩,使人莫測高深,家父為此柬邀了很多武林同道,希望揭穿那多情仙子之秘,特地差遣在下來此,恭請楊大俠主持其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父本待親自趕來相請。但因幾位武林前輩提前到了敝堡,以致家父無法脫身,改由在下趕來。”

  楊夢寰道:“是那多情仙子鬧出了什麼罪大惡極,大違武林道義之事,驚動了這許多武林高人要制裁於她。”

  鄧開宇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那多情仙子所作所為,並無一件十惡不赦,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只是卻大大擾亂了武林人心。”

  楊夢寰皺眉道:“不知少堡主可否將其中原委,說的詳盡一些,在下實無法瞭解,這多情仙子做的既非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又怎會擾亂人心?”

  鄧開宇微一沉吟,似是在思索著如何措詞,只因楊夢寰此時之地位,已是武林中泰山北斗,是以鄧開宇雖是名門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稍有失言。

  過了半晌,鄧開宇方自緩緩道:“江湖中近日盛傳著兩句殘詩,不知楊大俠可有耳聞,那便是,多情仙子多情宴,名雖多情卻無情。”

  楊夢寰目光轉窗口外,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沉聲嘆道:“情到濃時情轉薄──道是無情卻有情,唉──多情無情,只是人們心念一轉間之事,認真說來,又有何分別。”

  鄧開宇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聞得江湖傳言,這楊大俠昔日本是天下第一多情人,今日看來,這話倒也不假,連我說出這與他毫無相關的兩句話,卻引起了他心中這許多感觸。

  心中雖在思忖,但面上卻絲毫不敢現於神色,只是恭聲接口道:“江湖中人雖然明知參與那多情仙子之多情宴後,總是落得一場虛幻,有如做了一夜香夢一般,醒來唯有徒增煩惱──”

  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一時之間竟似已神馳物外。

  楊夢寰多年以來,早已人情練達,此刻不禁暗暗忖道:看來這位鄧少堡主,必定也是曾經參與過那多情之宴的了。

  當下乾咳一聲,鄧開宇方自痴迷中霍然清醒,面頰不禁又是微微一紅,立刻接口又道:“是以武林中人接著那多情帖時,只是心頭惴惴,但若未曾接著那多情之帖,心裡卻又不禁惘惘然若有所失。”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那多情仙子想來必是人間無雙的絕美之人。”

  鄧開宇乾咳了幾聲,吶吶道:“這個──唉,確是美如天仙。”

  楊夢寰道:“是以武林之中,人人都不禁動了好奇之心,要想查出這多情仙子究竟是何來歷,她如此作法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下說的可是麼?”

  鄧開宇嘆道:“正是如此,武林中人為了追蹤那多情仙子的下落,已不知有多少人荒廢了正業,不知生出多少風波,多情仙子所行之事,於武林中人雖然一無傷損,但她影響所及,卻勢將造成武林中一場混亂,是以才會驚動這許多武林前輩,想的只是要弄清她此舉究竟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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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楊夢寰回顧了重淑貞和柳遠一眼,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兩人不似服用藥物,但神志卻似十分迷亂,難道也和多情仙子有關不成?心念轉動,緩緩說道:“參與過那多情宴後的人,可有異征麼?”

  鄧開宇道:“這個在下倒未聽人說過,但大都赴過那多情宴的人,事後都有著一份縹緲的懷念,希望能夠再見多情仙子一次,但迄今為止,尚未聽說過有二度奉召赴宴的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一行幾人?”

  鄧開宇道:“車馬篷帳,應有盡有,至少也該在二三十人以上。”

  楊夢寰道:“如此眾多的浩大的行列,難道就無蹤可尋麼?”

  鄧開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追蹤查訪那多情仙子的下落,但卻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那數十個豔麗女婢和那些篷帳車馬,來如神龍出雲,突然出現,去似一陣清風,無跡可尋。”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那多情仙子部署如此周密,行跡這般飄忽,定然是一個才智絕世的人──”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似這般大隊行列,決不能不留一點痕跡,只要費些心計,妥作部署,定可查得出來。”

  鄧開宇道:“據家父和幾位武林前輩探問數十個參與那多情宴的人,研商結果,覺出那多情仙子不但才智絕人,而且武功更非常人能及,因此家父特派兄弟來此,想請楊大俠出面主持其事。”

  楊夢寰道:“少堡主人駕親臨,楊夢寰本該應命,只是寒舍之中,近日連出怪事──”目光一驚客室。接道:“此情此景,少堡主親目所見,可證我楊夢寰並非虛言。”

  鄧開宇道:“不是楊大俠這般提起,在下也不敢多言,以楊大俠在武林中的聲望,神刀柳遠早有耳聞,諒他不致這般冒昧從事,大鬧水月山莊,此中情事,必然定有內情。”

  楊夢寰道:“不錯,神刀柳遠的神智確已有些錯亂,但據在下觀察,又不似服過迷魂藥物,其中內情,只怕不很簡單。”

  鄧開宇奇怪地道:“就當今武林而言,大江南北,有誰敢挑你楊大俠的梁子,也許此事也和那多情仙子有關!”

  楊夢寰道:“事實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敢遽作斷語──”

  瞥見楊興急奔了進來,道:“稟告相公,水月山莊外有一僧一道求見相公。”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請他們到客室中來。”

  楊興四顧了一眼,道:“這客室可要打掃一下麼?”

  楊夢寰道:“不用了,去請他們進來就是。”

  楊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開宇道:“就兄弟所聞,楊大俠近年之中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楊夢寰道:“不錯,兩年以來在下從未離開過水月山莊。”

  鄧開宇正待接言,忽見楊興帶著一僧一道,大步行了進來。

  室中的零亂形勢,似乎大出那一僧一道意外,不禁微微一皺眉頭。

  鄧開宇藉機打量了來人一眼,只見那和尚年約四旬以上,濃眉大眼,身著月白僧袍,眉宇間隱隱現出憤怒之色。

  那道士長髯垂胸,背上斜插長劍,神情鎮靜沉著,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甚擅心機人物。

  楊夢寰目光如電,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道:“兩位有何見教?”

  那和尚單掌立胸,欠身一禮,道:“貧僧一德,來自莆田少林寺。”

  楊夢寰道:“大師原來是南派少林高僧,在下未能遠迎,內望恕罪。”

  一德大師道:“貧僧雖未見過楊大俠,但卻聞名已久。”

  楊夢寰道:“在下和貴派本院中幾位高僧,都有過數面之緣,南派少林,卻是甚少往還。”

  一德大師道:“貧僧今日冒昧造訪,想一解心中疑問,不知楊大俠肯否賜教?”

  楊夢寰道:“大師只管請講,只要楊某能夠解得,必得盡言所知。”

  一德大師目光一掠,童淑貞和神刀柳遠,說道:“楊大俠名重一時,武林同道無不仰慕,皆以能得一見為榮,卻不料楊大俠竟然是欺世盜名之輩──”

  鄧開宇霍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住口,你這野和尚滿門胡言,楊大俠為人義行有目共睹──”

  楊夢寰揮手接道:“少堡主暫請住口。”

  鄧開宇對那楊夢寰敬重異常,當下住口不言。

  楊夢寰目光一轉,望著一德大師道:“大師之言定有所據,還望指出我楊某有何失檢之處,在下是感激不盡。”

  一德大師冷笑一聲,道:“貧僧此次受命北上少林本院,沿途之上連遇了兩樁慘案,件件都與你楊大俠有著關連!”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大師可否再說明白些。”

  一德大師道:“三日之前,貧僧路過江西盧家洲,遇上了兩位重傷的武林同道,貧僧亦曾盡力施救,但兩人所中掌力都是內家重手法,內腑早為掌力震碎,貧僧傾盡全力靈丹,仍未能救得兩人之命。”

  鄧開宇道:“江湖之上到處有仇殺之事,這和楊大俠有何相干?”

  一德大師道:“那兩個在臨死去之際,同時說出了一句話:‘楊夢寰欺世盜名,要貧僧轉告天下英雄,不要再為其所愚。’”鄧開宇道:“兩個重傷奄奄之人,死前難免神志有些混亂,就算你說的句句實言,也不能使人相信了。”

  一德大師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當時貧僧亦是有些不信,以楊大俠的盛名,豈可為一二垂死之人的遺言有所玷汙,但待貧僧遇上了第三樁慘案,卻是不能不信了!”

  楊夢寰心中雖然激動,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情,淡淡一笑,道:“大師又遇上了什麼奇異的事?”

  一德大師道:“距此大約五十里吧!有一座荒涼的山神廟,貧僧在那座荒廟中遇上這位道兄──”

  楊夢寰目光一轉投注那道人身上,道:“敢問道兄的法號如何稱呼?”

  那道人道:“貧道養真南嶽玄妙觀,道號自清。”

  楊夢寰道:“原來是自清道長。”心中卻暗暗琢磨道:南嶽玄妙觀,倒是從未聽人說過。

  只聽自清道長說道:“南嶽玄妙觀,百年來一直閉關自守,不和武林人物往來,楊大俠自然是不知道了。”

  楊夢寰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不知道長看到什麼驚奇事物,和我楊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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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9-5-24 11:30:43 |只看該作者
二六

  白清道長道:“貧道路過那座小廟,無意中遇上一件令人髮指的慘事。”

  楊夢寰茫然道:“什麼慘事?”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自己做的事情,難道自己還不知道麼?”

  楊夢寰意識到那是一件淒慘卑下之事,心中激動異常,但表面之上。卻強自保持著鎮靜之色,緩緩說道:“在下確然不知,道長儘管請說。”

  自清道長道:“出家之人,實在不便出口,但楊大俠一定咄咄追問,貧道只好直說了。”

  楊夢寰道:“在下洗耳恭聽。”

  自清道長道:“貧道因和一位道友相約,日夜兼程趕路,行近那座小廟之時,突然聽得了一聲婦人的尖叫──”

  楊夢寰雙目中神光閃閃,劍眉聳立,追問道:“怎麼樣?”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那尖叫刺耳驚心,一聽之下立時可以辨出,那婦人正在急難之中。”

  楊夢寰道:“道長就該趕入廟中瞧瞧才是。”

  自清道長道:“貧道趕入廟中時,已是晚了一步,楊大俠已然破窗而去。”

  楊夢寰道:“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白清道長道:“一襲青衫,和楊大俠此刻的裝束,一般模樣。”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道:“道長應該追上前去才是。”

  自清道長道:“那大殿一角,還有著一位奄奄一息,滿身血污的少婦,貧道是否應該先行救人?”

  楊夢寰道:“不錯,應該先行救人。”

  自清道長道:“可嘆的是那少婦已然無救,最後一句遺言是,姦殺她的乃是‘水月山莊’的楊夢寰。”

  一德大師激動的說道:“那婦人氣息未絕,貧僧亦剛好趕到親耳聽聞這句遺言,再和貧僧日前所遇,兩下對照,自然是叫人無法不信。”

  鄧開宇搖頭說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道長可曾瞧到了那人的形貌麼?”

  自清道長道:“貧僧雖未瞧得那人形貌,但想那婦人在死亡之前的遺言,決不會故入人罪,拖累好人,使自己冤沉海底。”

  鄧開宇道:“道長這番話如是確實,倒也是很有道理。”

  自清道:“貧道從未捲入過江湖是非之中,為何要陷害楊大俠──”

  一德接道:“此事千真萬確,貧僧可以指日發誓。”

  自清目光一轉,投注到童淑貞和柳遠的身上,道:“這兩位是何等人物?”

  鄧開宇道:“那男的是長沙府神刀柳遠,這位道姑我就不認識了。”

  一德大師打量了童淑貞一陣,道:“這道姑雖是三清弟子,但容色如花,美麗絕倫,比起那廟中少婦是尤有過之了。”

  自清道:“室中桌翻椅倒,想是剛經過一番惡鬥了,以楊大俠的威名,竟然有人找上門來,豈不是自尋死路麼?如非她存心拚命而來,諒他們也無此膽量。”

  鄧開宇似是亦被那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說的有些心動,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可否解開這位道姑和柳遠的穴道──”

  楊夢寰經過這一陣沉思之後,心中反而鎮靜了下來,接道:“在下相信大師和道長所見所聞都是千真萬確的事,也正好和這兩位登門生事的情勢配合,哈哈,那人心思縝密,部署周詳,把預謀的計畫,安排的有如偶然發生一般,好使人無法不信,一發動就讓我楊夢寰百口莫辯──”

  目光轉動,掃掠了三人一眼,又道:“如是我楊某人判斷不錯,今日定然還有無數怪聞怪事,接踵而來。”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貧道冒昧來訪,只想要楊大俠解說一下那荒廟中的事情,貧道雖然向不和江湖人物往來,但目睹慘事,如芒在背,袖手不問,實難心安。”

  楊夢寰道:“道長心懷成見而來,只怕非在下三言兩語能夠解說的明白。”

  自清道長道:“如是楊大俠以此推諉,貧道更難消心中之疑。”

  一德大師接道:“楊大俠如是心中坦然,就請解了那道姑的穴道。”

  楊夢寰回顧了童淑貞一眼,道:“在下這位師姊武功高強,但神智不清,我解開她穴道之後,請諸位小心一些,”他似是已看出了今日之局,已不是言語能夠解說清楚,索性不再多言,反手一掌,拍活了童淑貞的穴道。

  這童淑貞已從那天機真人遺留的拳譜之中,學到玄門上乘內功,自行運氣解穴,就算楊夢寰不出手解開她被點的穴道,再過一陣工夫,她亦會自行衝開穴道。

  自清道長看那童淑貞同屬三清弟子,立時搶先開口,稽首道:“貧道自清,請教道兄法號?”

  童淑貞腦際之中只有兩件事情,一是對沈霞琳的仇恨,一是對楊夢寰的情愛,其他的事再也下放心上,當下冷冷說道:“我不是玄門中人,那有法號。”

  自清呆了一呆,道:“道兄身著道裝──”

  童淑貞道:“這個不用你管。”唰的一聲,扯開身上道裝露出來一身淡黃內衫。

  這舉動大大的出了室中諸人意外,都不禁為之一愣。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師姊武功如此高強,怎的亦會中人暗算。”

  童淑貞回首望著楊夢寰嫣然一笑,道:“不要叫我師姊等我殺了那沈霞琳,咱們就是夫妻了。”目光一轉,掃掠了自清和一德大師一眼,笑容盡斂,口氣冰冷的說道:“你們幹什麼來了?”

  自清道長一皺眉頭,道:“貧道等來找楊大俠,質問他幾件事情。”

  童淑貞探臂撿起地上拂塵,道:“質問什麼?”

  自清和一德相互望了一眼,只覺內情複雜萬端,百思不解。轉眼看去,只見楊夢寰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想著一件重大事情。

  童淑貞不聞兩人答話,立時怒聲喝道:“你們聽到沒有?”拂塵一揮,唰的一聲掃向自清道長。

  自清一閃避開,沉聲答道:“貧道來看問楊大俠何以在那荒廟之中,妄傷人命。”

  童淑貞道:“這關你什麼事了?”她腦中神經受傷思路狹隘,恨則入骨,愛則狂熱,是是非非早已分辨不清。

  自清道長只覺她口氣咄咄逼人,說出之言,句句是強詞奪理,不禁也動了火氣,冷冷說道:“道兄言語逼人,動手就打,貧道雖然少在武林走動,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童淑貞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了,快些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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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這一句罵的很重,自清和一德大師臉上都不禁變了顏色,齊聲喝道:“你怎可出口傷人。”

  童淑貞冷笑一聲,道:“你們再要不走,我就要你們的命。”

  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原想這道姑既然找上水月山莊和楊夢寰動手相搏,定然是受了很大屈辱,從她口中或可再聽出楊夢寰一些惡跡,卻不料竟然是一個皂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對頭人物──

  只聽童淑貞厲聲喝道:“你們走是不走?”

  自清道長道:“貧道等未問明事情真像之前,豈可就此而去。”

  童淑貞道:“好,你們不走,那是自尋死路,不要怪我出手毒辣了。”

  餘音未絕,人已發動,拂塵一揮,擊向自清道長,左掌拍向一德大師。

  自清身子一轉,避開拂塵,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

  一德大師右手推出,接下了童淑貞一掌,道:“你究竟是楊夢寰什麼人?”

  他聽楊夢寰稱他師姊,她卻自稱楊夢寰是他丈夫,只覺亂的一塌糊塗,心中弄不清兩人關係。

  童淑貞左手一緊,連攻三掌,一面答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不過等我殺了沈霞琳,就要過門了。”右手拂塵,配合著攻向一德大師的左手,也攻了三招。

  自清道長雖然手中有劍,只是用來封架並未還擊,只待聽完童淑貞的答話,才覺著心頭火起,揮劍還了兩招,怒道:“那沈霞琳是什麼人?”

  在那個時代中,男女之間關係十分保守,授受不相親,這童淑貞直言無諱,聽得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心頭又驚又怒。

  只聽童淑貞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啊!”

  她腦際問只記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的情仇,除了這兩人之外,再不知其他的人事。

  自清道長雖是聽得字字入耳,但心中卻還是不敢相信,重複的問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麼?”

  童淑貞道:“不錯啊!”

  自清接道:“你要先殺了那楊夫人,然後你再嫁給那楊夢寰?”

  童淑貞怒道:“這有什麼不對的,他本來是喜愛我的,卻被那沈霞琳橫刀奪愛把他給搶了過去。”

  自清道長劍招連變三招,封注了童淑貞喬中的拂塵,喝道:“住手!”

  童淑貞這次倒是聽話,收了拂塵,退到一側。

  自清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在楊夢寰身上,道:“她說的可都是實話麼?”

  楊夢寰心知此時解說,只個過徒增紛擾,還個如讓它自然發展的好,當下說道:“道長就聽不出真假麼?”

  自清道:“我聽來倒像真的。”

  楊夢寰心知田園的寧靜生活,已無法再安享下去,數年來他雖然極力避免捲入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終是難以避開。

  他無法推想出什麼人在和他作對,但他卻推想到那人必然是一位武功高強,智計絕世的人物,發生的種種事故,似都是針對著他而來。

  他陷入了沉思中。

  自清道長眼看楊夢寰不答自己問話,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當下高聲喝道:“楊夢寰,事實俱在,難道你還想抵賴麼?”

  楊夢寰緩緩抬起頭來,說道:“道長請仔細思量一番,再下斷語不遲。”

  自清道長被楊夢寰反問的呆了一呆,道:“貧道聽不出有何破綻?”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道長請看看這位童姑娘的形貌如何?”

  自清道長道:“端莊凝重,不似輕薄女子。”

  楊夢寰道:“看來道長是頗通星卜之學,試問一個端莊凝重,身著道裝的女子,何以竟毫無羞恥之心,當著諸位之面,撕去她身上道裝,語無倫次,難道就不值得可疑麼?”

  鄧開宇心中的重重疑問,以是突然被楊夢寰一語點透,高聲說道:“這話不錯。”

  自清道長固執的說道:“貧道耳聞目睹的慘事,豈能被楊大俠這一句話,輕輕化解去?”

  一德大師接道:“聽楊大俠的口氣,似是有人故意設計誣陷於你,可是這位童姑娘看來卻絲毫無中毒之征。”

  自清道長接道:“這童姑娘雖只和貧道交手數招,但她武功的高強,實大出了貧道意料之外,盛名如楊大俠者,只怕也難以強得過她好多,此等武功,如何還會受人暗算?”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主謀者是何許人物,在下不敢斷言,但他的武功、機智定然是冠絕常人──”

  一德大師接道:“楊大俠這番解說,很難使貧僧等滿意。”

  楊夢寰道:“不知兩位如何才能相信?”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如若能舉出反證,豈不可一舉拆穿真像。”

  一德大師肅然說道:“楊大俠既是舉不出反證,也該對武林同道有個交代才好?”

  楊夢寰修養雖好,但連番被兩人口氣咄咄的追問,也不禁有些動了怒火,冷冷地說道:“兩位既是信不過在下之言,認為我楊夢寰是欺世盜名之輩,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楊大俠就憑這幾句話,就想把我等攆走麼?”

  楊夢寰道:“兩位還要如何?”

  自清道長長劍一擺,道:“咱們想把楊大俠諸般作為公諸武林。”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是非總有辨清之日,兩位要如何,悉憑尊便就是。”

  自清道氏料不到他竟然如此輕鬆的答應了下來,呆了一呆,道:“貧僧還想請楊大俠答覆一句話,立時就走。”

  楊夢寰道:“道長請說。”

  自清道:“在那荒廟中姦殺村婦,可是楊大俠干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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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一德大師不待楊夢寰回答,搶先說道:“貧僧遇上的兩位武林同道,可是你楊大俠所傷。”

  楊夢寰劍眉聳動,俊目放光,冷冷說道:“不是,兩位如是再無疑問,該請便了。”

  自清道:“貧道雖不在武林走動,沒有逐鹿武林之心,但也不甘受人輕藐。”

  鄧開宇突然接口說道:“楊大俠在武林之中,享譽之隆,當代高手,無出其右,更難得以淡泊自甘,不存名心,昔年少室峰英雄大會之上,楊大俠亦曾被天下群雄擁戴為領袖武林的盟主,但楊大俠堅辭不就,這是何等磊落的胸懷,兩位言詞咄咄,苦苦逼問,那等凌人氣勢,就是在下也忍受不了,但楊大俠卻能坦然處之,保持他一代大俠的風度──”

  一德大師接道:“施主怎麼稱呼?”

  鄧開宇道:“鄂南鄧家堡,鄧開宇。”

  自清道長道:“不知鄧堡主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在下只是欽敬楊大俠的為人,說不上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童淑貞對幾人的對答之言,似乎茫然不解,目光左右轉動,不住在幾人臉上打量。

  自清道長道:“以鄧堡主之見,楊夢寰決不會做出好人傷命的事了?”

  鄧開宇道:“以情測度,料那楊大俠也不屑做出此等情事。”

  突聽楊興高聲叫道:“夫人回來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青衣,發挽宮髻的女子緩步直行過來。

  這女子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三四的年紀,柳眉風目,容光照人,但卻缺了一條左臂,風拂長袖,不停搖擺。

  她一雙清澈的目光,緩緩由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臉上掠過,微微頷首作禮,人卻直對楊夢寰走了過去,神色凝重的喊了一聲:“官人。”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可曾查出蛛絲馬跡。”

  青衣女點點頭,道:“事態嚴重,恐怕大出官人的意料之外。”

  楊夢寰還未來得及答話,童淑貞卻搶先說道:“你是誰?”

  青衣女回目望了童淑貞一眼,欠身笑道:“小妹李瑤紅,見過童師姊。”

  童淑貞自言自語道:“李瑤紅,李瑤紅──”

  李瑤紅道:“正是小妹,童師姊忘懷了麼?”

  童淑貞望望楊夢寰等人,又回目望望李瑤紅,眉宇間突然泛現出一片殺機,道:“你是楊夢寰的什麼人?”

  李瑤紅想不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措詞,呆在當地。

  楊夢寰道:“童師姊不知被何人用何物所傷,神智已經迷亂。”

  李瑤紅道:“陶玉。”

  楊夢寰全身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他沒有死?”

  李瑤紅道:“他不但沒有死,而且學會了歸元──”

  突見童淑貞右手一揮,唰的一聲,手中拂塵疾快的拂向李瑤紅。

  李瑤紅驟不及防,幾乎被那拂塵掃中,駭然疾退,但那空蕩的左袖卻被拂絲掃上,嗤的一聲中斷兩截。

  楊夢寰右手疾探,迅快絕倫的抓向童淑貞的右腕。

  童淑貞右腕一沉,避開了楊夢寰的抓勢,手中拂塵仍向李瑤紅攻去。

  李瑤紅縱身讓避,不肯還手。

  楊夢寰橫身攔住了童淑貞,施展開了擒拿手法,捉她雙腕。

  但此刻的童淑貞武功是何等的高強,楊夢寰又不忍傷她,出手之間,顧慮甚多,一時間也無法制得住她。

  好在童淑貞亦無和楊夢寰動手之意,手中拂塵著著攻向李瑤紅。

  三個人走馬燈般,閃轉在桌倒椅翻的客室中。

  自清道長、一德大師和鄧開宇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覺那童淑貞拂塵招數,不但毒辣,而且是變化莫測,如果她是向自己下手,只怕連十招也應付不來。

  激鬥之中,突聽楊夢寰高聲喝道:“師姊再不住手,可莫怪小弟失禮了。”

  他亦深覺童淑貞太難對付,單用擒拿手法決難制服她。

  那李瑤紅卻始終不肯還擊一招;而且神色之間也不見憤怒之色。

  童淑貞卻如瘋狂一般,手中拂塵一招緊過一招,手法愈見新奇,攻勢愈見凌厲。

  楊夢寰忽奮神威,大喝一聲,呼呼劈出兩掌,潛力激盪,逼住了童淑貞手中拂塵,左手“傍花拂柳”拍向童淑貞的右腕,右手卻暗運大罡指力,點了出去。

  童淑貞右腕一沉,笑道:“咱們就要成為夫妻了,我豈能和你動手。”笑語聲中,拂塵陡然翻起,一招“怒龍驚濤”,那一束塵尾突然散作一片蓮絲,疾向李瑤紅點了過去。

  這一招惡毒至極,那暴散的塵尾,籠罩了數尺方圓大小。

  縱然有著佳妙無比的輕功,也是不易閃避開去。

  楊夢寰眼看童淑貞不可理喻,右手一揮,推出了天罡指力。

  童淑貞只覺一股疾來的暗勁點在右小臂上。

  那暴散開的滿天塵影,突然間收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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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4 11:31:04 |只看該作者
二九

  §第四回 波譎雲詭

  楊夢寰借勢欺進了兩步,一把抓住童淑貞的腕脈,冷冷說道:“你右臂已為我天罡指力所傷,不可強行運氣療傷,不聽我良言相勸,必得落下個殘廢之身。”

  童淑貞暗中運氣一試,果覺右臂之上,骨疼如裂,再也握不住手中拂塵,五指一鬆,跌落地上。

  楊夢寰道:“情非得已,只有委屈師姊一下了。”伸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李瑤紅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既然知道童師姊是神智上受到了傷害,為什麼還要點她穴道?”

  楊夢寰道:“她神智已然迷亂,忘去了自我,如不暫時把她制服,如何能使她安靜下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可是親身遇上了陶玉麼?”

  李瑤紅道:“沒有,我遇上了他的化身!”

  楊夢寰道:“那陶玉何來的化身?”

  李瑤紅道:“他不知從那裡選了一些和他面貌一般模樣的人,傳授了武功,這些人的衣著、佩帶,完全和他一樣,驟見之下,連我也無法分辨出來。”

  楊夢寰道:“他們的武功如何?”

  李瑤紅道:“那人和我動手,力搏了二三十招,還未分出勝敗。”

  楊夢寰突然想起了沈霞琳來,急急問道:“你見到琳妹妹麼?”

  李瑤紅輕輕嘆息一聲,道:“沒有見到,大約那傳話之人,說的不會錯了。”

  楊夢寰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李瑤紅柔聲說道:“琳妹妹這些年來已然瞭解了江湖險惡,已知趨吉避凶之法,你也不要因為她太過憂慮。”

  楊夢寰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是真是陶玉出世,他定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此人心很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從此之後,只怕武林中難再有太平之日了,我豈能坐視不管?”

  李瑤紅道:“陶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我爹爹,還有幾分敬畏,看來我得回黔北一趟,請我爹爹出山一行──”

  楊夢寰接道:“如若那陶玉當真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只怕岳父也難勸阻於他。”

  李瑤紅道:“妾身雖只和他化身動手,但已感覺出他這次發動的形勢不凡,如若不及早設法阻止,江湖上立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浩劫。”

  楊夢寰凝目沉思一陣,道:“其人手段卑下、毒辣,咱們不得不早作準備,有勞紅妹一行,先把父母護送到一處安全所在,我才能放手和他一較長短。”

  李瑤紅點點頭道:“夫君顧慮甚是,但不知幾時動身?”

  楊夢寰道:“事不宜遲,你去稟告雙親,即刻收拾起程。”

  李瑤紅應了一聲,急急奔向後廳。

  一德大師突然合掌,說道:“阿彌佛陀,貧僧為人所誤,幾乎玷汙楊施主的俠名,貧僧這裡謝罪了。”

  楊夢寰道:“事出誤會,如何能怪得大師!”

  一德道:“楊大俠不予責怪,貧僧更覺慚愧,貧僧這裡告辭了。”

  楊夢寰道:“大師留此齋飯──”

  一德大師接道:“不用了。”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楊夢寰抱拳說道:“大師慢走,在下不送了。”

  一德道:“不敢有勞。”大步走了出去。

  自清道長收了長劍,道:“貧道也告退了。”

  楊夢寰道:“道長如無要事,何妨留住幾日。”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氣度非凡,貧道當永遠懷慕,日後得有效勞之處,定當全力以赴。”回身大步而去。

  鄧開宇望著那一僧一道的背影消失,才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大俠不肯責怪這兩個和尚、道士,反而使他們增長了不少愧疚之心。”

  楊夢寰緩緩道說:“兄弟原想此後江湖中有三十年太平日子好過,已不作出道之想,料不到風波突起,竟是來的這般快速。”

  鄧開宇道:“此情此景,楊大俠總不能袖手不管?”

  楊夢寰點頭說道:“陶玉重出江湖,大亂之征已萌,兄弟豈能不管,此人心狠、手辣,陰毒至極,必得早謀對策,家父母離此之後,兄弟即將著手查訪真像,只怕難以兼顧那多情仙子之事,有勞少堡主白跑一趟了。”

  鄧開宇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說?”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指教,兄弟洗耳恭聽。”

  鄧開宇道:“楊大俠言重了──”微微一頓接道:“兄弟雖是孤陋寡聞,不知內情,但卻聽聞過陶玉之名,楊大俠為我武林同道,放棄了林泉清福,重入江湖,實是我武林同道之幸,以楊大俠的武功成就,固然不需別人臂助,但對方確是高手甚眾,在下之意,勞請楊大俠同往敝堡一行,家父已邀甚多武林同道,集議追查那多情仙子下落,楊大俠如能親臨,必可使群眾歸心,共謀對付那個陶玉之策。”

  楊夢宇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只怕時間上來不及了,陶玉行事,一向神速,稍有遲延,或將造成恨事。”

  鄧開宇道:“既是如此,在下留此奉陪楊大俠,先查明陶玉之事,再回去覆命,不知楊大俠能否見允?”

  楊夢寰道:“鄧兄家傳武功,兄弟早已聞名,但那陶玉武功卻是得自《歸元秘笈》,兄弟只怕也難是他敵手,此去凶險重重,生死難卜,少堡主是否同往,悉聽尊便,但兄弟卻必得先把話說明。”

  鄧開宇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楊大俠不用為我擔心。”楊夢寰道:“好!鄧兄既已決定,兄弟歡迎至極──”瞥見李瑤紅緩步走了過來,道:“車馬已齊,雙親行囊已整,但不知何人護送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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