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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潤鈺 - 《郎有絕色妹有財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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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8: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郎有絕色妹有財 卷二 作者:潤鈺

她們顧家的女人真的都很不一般,
她姑姑可以癡等一個人等了十幾年,不曾變心,
她娘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只手闖出一片天,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
而她當然要向她們看齊,既然得女扮男裝撐起這個家,
她盡自己本分的乖乖上書院,好好讀書,只是最近衰運找上門——
新爹那不學無術的么弟竟看上她姑姑,妄想癩蝦蟆吃天鵝肉,
氣得她娘大鬧一番,休了新爹;
她的青梅竹馬死了娘,為了陪好友送靈,她放棄大考,惹眾人生氣;
最慘的是,她失戀了,而陪在她身邊的人竟是晉王世子謝聿,
說要陪她喝酒澆愁,但怎麼喝著喝著,他竟自薦要當她的「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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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十九章 穆庭宇犯傻挨罰】
  仰面看著藍天白雲,只覺風也輕,雲也輕。
  身下的老牛車走得很慢很慢,顧今朝和穆庭宇枕著雙臂,都快睡著了,他們兩人離開獵場後並沒有直接回京,將兩匹馬兒拴在了一起,一起去爬山。
  回來的時候趕上打草的牛車,二人搭了車,很是愜意。
  顧今朝口中還叼著根草,交疊著腿隨著牛車微微晃著。
  穆庭宇不知想到了什麼,翻過身,在她旁邊支著雙肘低頭看她,「今朝,要不要看看皇上賜了什麼好東西給我?」
  顧今朝看著他,也坐了起來,「什麼東西?我看看。」
  穆庭宇隨手解下錦囊扔給她,「看看,喜歡嗎?喜歡就給你。」
  顧今朝打開錦囊,裡面裝著皇帝賞賜的三大件,一個玉如意,一個殿前行走的腰牌,還有一對扳指,上面都有皇家印記,她拿起來看了看,搖了搖頭。
  穆庭宇側目,「怎麼了?」
  顧今朝重新將這三樣東西收了起來,遞給他,「我更喜歡真金白銀,今兒個是趙琦生辰,上次也怪我粗心,帶她去金鋪時,可能她以為我是要送她的,可惜我手頭上沒有多餘的銀錢,不然帶她去買就是。」
  穆庭宇晃了晃錦袋,「那把這裡面的東西當了就是,能當幾個當幾個,換成銀錢去買不就行了?」
  顧今朝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穆二!你又犯傻了!這裡面的東西都是皇帝賞賜給你的,不能輕易給人,再者,上面都有皇家印記,哪個當鋪敢收?」
  少年笑了,與她肩並肩,「那就不要管她了,她從小到大也沒戴過什麼,也沒怎樣。」
  顧今朝瞥他一眼,想起謝聿來,揚眉道:「沒事,我有辦法,昨兒個我救了世子一命,他可是答應了給我千兩銀子,應當不會賴帳,我們快些回去,上世子府看看。」
  莫名地,穆庭宇不願她去。
  顧今朝與他講了昨日被人擄走的事情,在他看來,世子真是百般為難逗弄,心中自然討厭他,對著顧今朝狠狠拍了自己的胸膛,說不用去,他來解決。
  顧今朝當然不能真的讓他去解決,兩個人乘坐牛車,到了獵場周邊,找到那兩匹馬,上了馬兒,就疾馳回京。來時風塵僕僕,心中忐忑,回去時,他們一前一後追逐著,只覺歡快。
  回京之後,顧今朝直奔世子府。
  可惜謝聿自離府後還未回來,她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一時有些落寞。
  穆庭宇看她不開心,與她一起牽馬走在街頭,也是皺眉,「趙琦與你我一起長大,既是她的生辰,的確該重視一下,那點銀錢不算什麼,待我回家取來,你先去金鋪候著就是。」
  顧今朝忙拉住他,「算了,還是我回府去拿,先向我娘借,等世子送來銀錢再還她。」
  可少年已經上馬,調轉馬頭,「少囉嗦,去金鋪候著!」
  說著一拍馬離去,只見一抹紅影在風中疾馳遠去。
  她也上馬,往金鋪那邊馳去,一路無阻,到了金鋪先行下馬,沒過一會兒,穆庭宇背了一袋銀錢風風火火的下馬。
  啪地把銀錢塞進顧今朝懷裡,他大手一揮,豪氣得很,「這些應該夠了吧?你看著給她買一點,剩下銀錢都給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中郎府最不缺的就是銀錢。」
  這袋錢很重,差點掉到地上。
  顧今朝隨手放到一邊,打開袋子一看,呆住了。「穆二,你該不會是把你家家底都拿出來了吧?」
  穆庭宇伸手一把勒住她的頸子,「你也太小瞧了我中郎府。」
  她一把推開他,笑鬧過後,兩人在鋪子裡轉了一圈,商量著說趙琦那日看秦湘玉的額飾好像很喜歡,就給趙琦也買了桃花醉的額飾和耳墜,銀錢還剩不少,顧今朝收好金飾。
  出了金鋪,顧今朝拎起袋子來掂了掂,給穆庭宇掛在馬上,兩人牽馬而行。
  顧今朝說要去找趙琦,穆庭宇卻說肚子餓了,拉她去酒樓吃酒,他今兒個可大方了,帶著顧今朝包了雅間,兩人把酒言歡,很是痛快。
  日頭偏西,酒足飯飽,兩個小酒鬼才出了酒樓。
  這中郎府尋找穆庭宇已經快找瘋了,好不容易當街遇見,直接將人抓走,顧今朝雖然微醺,仍沒忘了去給趙琦送首飾,和中郎府是同一個方向。
  趙家與林家倒是近,越是靠近,難免感傷。畢竟她和林錦堂當了七年父女,人非草木,豈會無情?
  她拍馬走過林家大門,落腳在趙府門外。
  拴好馬,她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穆庭宇竟把錢袋繫在她的馬上,她撫過錢袋,不禁失笑。
  回身上前拍門,很快有人來開門,得知她來送禮,門房讓她進入,她拒絕,只說在外面等著,那人便匆忙去報信了。
  從小玩到大,趙府中人也都認識她,一說是顧今朝找來,趙琦提了裙擺就快步跑了出來。
  趙琦站在大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馬兒拴了門口柳樹上,少年背對著門,正低頭無聊的用腳尖畫著圈圈,生怕少年等得太久,她趕緊推開大門走了出來。
  聽見吱呀一聲,顧今朝回頭看,只見趙琦一身桃白,嬌俏的對她笑,走到樹下。
  趙琦耳根發熱,還故作鎮定,「你來找我幹什麼?有事?」
  馬兒有些不耐,刨著蹄子,顧今朝伸手輕撫馬鬃,安撫馬兒,才回頭拿出錦盒,遞到趙琦面前。「給,我看你喜歡秦湘玉那樣的,給你買了和她一樣的,看看,喜歡嗎?」
  趙琦臉更紅了,伸手接了過來。
  打開一看,錦盒當中靜躺著一個額飾和兩個耳墜,都是桃花模樣,果然和秦湘玉的一樣,她低下眼瞼,心如擂鼓,聲如蚊蚋般道出幾不可聞的喜歡二字。
  顧今朝從小最受不得女孩受委屈,那日瞧著她看見秦湘玉時的眼神,很是心疼,此時見她說喜歡,心裡歡喜。「喜歡就好,心思就沒白費。你娘身子不好,你爹辛苦支撐著這個家,我知你從小就懂事,畢竟是姑娘,該有點首飾,以後多掙了銀錢再給你買,權當你的嫁妝。」
  聽她說什麼嫁妝不嫁妝的,趙琦害羞的低下頭,抱著錦盒,胡亂捶了下顧今朝的肩頭,「讓你費心了,謝謝你還記著我今兒個生辰……」
  趙琦在她面前提了不只一次,她怎麼可能忘。
  顧今朝回眸瞥見馬上的錢袋,笑道:「不必謝我,這銀錢是穆二出的,他今兒個去獵場拔了頭籌,一時高興,拿了不少銀錢出來,我就只是跑過腿,沾他的光,可沒花一文錢。」
  趙琦瞪了她一眼,仍然開懷,「橫豎你有心了,也謝謝你。」
  時候不早了,顧今朝作揖道別,自己才吃了那麼些酒,當時沒感覺,此時腳步飄浮。
  趙琦拿著錦盒心滿意足回去了,顧今朝才翻身上馬,一心記掛著穆庭宇,直奔中郎府。
  晚風徐徐,馬兒跑得飛快,如同她的心跳,終於在天黑之前到了中郎府。她到門前,讓小廝接過馬兒,自個兒伸手解下錢袋,背在身後。
  前來迎接她的小廝認得她,見她宛如見救星,直道二公子今兒個遭了罪。她一聽,走得飛快,起初還不明白小廝在說什麼,到了前堂,不等上前就明白了。
  堂前亮著燈火,穆家叔伯側立兩旁,穆庭宇趴在長凳上,正在挨打。
  他爹的怒吼聲傳了出來,「混帳東西!孽子!還不說是吧?不說今兒個就打死你!你可知道那是前朝寶物,豈能讓你換些銀錢花花?」
  啪啪的板子聲重重落在少年的屁股上,顧今朝眼看著他挨打,心如刀割。
  穆庭宇才不在意,還嬉皮笑臉地道:「爹,你打累了就換別人來打,可別氣壞了身子。」
  三言兩語,她便明白了,只怕他是偷拿他爹的東西去當。這樣的事,可不是第一次,小時候他就幹過,他向來對人仗義。
  顧今朝站住腳,拉住一邊的小廝,只說她能找到穆庭宇拿走的寶物,在她回來之前,先別說她來過。
  一出了中郎府,她立即上馬。
  既然想瞞著她,那去當東西的地方,不會是她娘開的當鋪,全京中只有兩家,此刻關鍵的不是尋找寶物的去處,而是進了當鋪的東西,恐怕不能原價討回來。還得趁著未夜禁前,時間不多了。
  酒醒了大半,夜風一吹,她不禁打了個冷戰,急往世子府。
  世子府安靜得如同往常一樣。
  何老五掌了燈,謝聿坐在桌邊,一手舉著帖子,正在燭火下面細看。顧今朝棄他離開之後,他在官道上等了許久,世子府的侍衛隊才過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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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8: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走了沒多遠,就有人撿到了這帖子,他一眼便認出是顧今朝寶貝一樣揣著的那個,於是收了起來,本想直接回世子府,又怕她去了獵場出什麼差錯,洗漱一番趕緊去了獵場,這才回來。
  此時燈下細看,燙金的帖子幻化出一紅一白兩個少年,他看了扎眼得很。
  老嬤嬤來送湯藥,謝聿隨手將帖子放在一邊桌上,擺手讓他們先下去。
  何老五拿了蜜餞來,他含了一個在口中,伸手晃著藥碗。
  老嬤嬤不願離去,還站在一邊勸慰著他趁熱喝,他嫌她囉嗦,讓她先出去,說這就喝。
  何老五隻說世子今兒個心情不好,將老嬤嬤勸走了。
  兩人一走,屋裡安靜了下來,謝聿起身走到窗前,見何老五與老嬤嬤在外面說話,窗前小花朵朵,開得正盛,他將湯藥倒入花盆當中,回身又將藥碗放回桌上。
  屋裡都是腥苦的藥味,他坐回桌邊,伸手捻起一塊蜜餞放在口中,又酸又甜。
  片刻後,何老五與老嬤嬤回來了,老嬤嬤帶走了藥碗,臨走還囑咐他,要他好好休息。這兩人從小就陪伴在他身邊,此時見她蹣跚的背影,他不禁抿唇。
  院子裡早有小廝送了老嬤嬤回屋去,才天黑,燈還不大亮,謝聿更覺心底煩悶。
  何老五側立一邊,「湯藥倒了沒有,可有不適?」
  謝聿慢慢收回目光,下頷往花盆輕點了點,「倒了。」
  這盆花是何老五從景夫人的花房搬回來的,據說能混淆藥味。
  不一會兒,送藥的小廝又來了,何老五仔細接過來,親自遞到他面前。
  這一次,謝聿一口喝了。
  何老五命人偷偷收走了藥碗,在外面探查一番才回來。「主子只管好生調養身子,上次故意嘔的血,王爺大怒,估計太醫們一時半會不會再有什麼舉動。」
  謝聿一手撫在腰間錦帶上,嗯了聲,「但願來得及。」
  何老五在旁低頭,「已經讓人跟著嬤嬤,只要她進宮,遲早能知道是誰一直暗中害著主子。」
  謝聿聞言抬眼,眼底滿是傷痛,「嬤嬤看著我長大,萬萬想不到,竟是她一直在身邊餵我毒藥,致死是早晚的事,待我查明是宮中何人害我,定叫那人知曉疼痛。」
  何老五頷首,「待老奴查明,定不放過!」
  正說著話,前面來了人,說是顧今朝來了。
  顧今朝一路疾馳到世子府,還好,世子已經回來了。因之前早有交代,府裡人見了她都很客氣,她隨著小廝進了世子府,健步如飛,走過長廊,一刻也不敢耽擱。
  院中寂寥,巡邏隊不時走過,何老五已在石階上候著她,門開著,顧今朝快步進了屋裡,一眼看見謝聿就在窗前,疾步到他跟前,一撩袍角就跪了下去。
  她隨手解下腰間的牛角匕首,雙手高高舉起,急道:「世子救命!」
  謝聿倒是被她這般著急的模樣嚇了一跳,「起來說話,何事求救?」
  顧今朝一動未動,仍舊舉著匕首,「對於世子來說,就是小事一樁,可對顧今朝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打賭的銀錢可以不要,只求世子與我去個地方,幫我贖個東西出來。」
  他皺著眉,「什麼東西?」
  顧今朝這就將穆庭宇為了幫她湊銀錢,將家裡的寶貝當了的事說了,請世子與她一起去當鋪走一遭,勢必將那前朝寶貝換回來。
  窗開著,屋裡藥味未散,謝聿只覺口中更苦。
  他低眸看著顧今朝,她還舉著那把牛角匕首,更覺額角突突直跳,「顧今朝,今兒個倒是跪得容易,你道世子府是什麼地方?你道這牛角匕首是什麼東西?這般令你糟蹋,你以為是什麼東西?」
  顧今朝萬分著急,穆庭宇還在中郎府挨打,她知道他爹的脾氣,東西不找回去,誰也勸不了,她急著抬頭,「世子應我便是救我!」
  不想這一抬頭,瞥見桌上那張眼熟的帖子,她立刻站了起來。
  匕首反握在手裡,顧今朝上前一步,拿過帖子仔細查看,驀地抬眸,「我的帖子怎麼在世子這裡?」四目相對,她茫然的目光逐漸被惱怒替代,「該不是我想的那樣,世子偷了我的帖子?」
  謝聿別開眼去,已冷靜下來,起身要走,「我偷它何用?」
  不管了,顧今朝將帖子扔往一旁,抓住他手腕,無賴道:「我不管,總之是世子害了我!在京外耽擱不少時間不說,回來要是及時送了銀錢過去,何苦連累穆二挨打,現在你得跟我去把東西贖回來,就當抵了。」
  謝聿回眸,「抵了?」
  顧今朝點頭,「抵了。」
  她身上定是沒有能換回那東西的足夠銀錢,當鋪那種地方,想把當了的東西再換回來,只怕要百倍。若有別的辦法,她也不會來世子府。
  謝聿心念一轉,兩指敲在桌上,「我卻覺得抵不了,不然將千兩銀送與你,你自己去換了出來。」
  顧今朝坦然拒絕,「多謝,但是千兩銀只怕那鋪子也難放手,我人微言輕,說什麼只怕當鋪的人不會在意,若是由世子出面,定然不敢二話,乖乖將東西交出來。」
  謝聿挑眉,「哦?」
  要說什麼,顧今朝都替他想好了。「只需提及前朝,對方不敢再留。」
  謝聿向前一步,她訕訕地放開他,心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謝聿歎息,「顧今朝,若是能去,你要怎麼謝我?」
  顧今朝連忙點頭,「任憑世子差遣!」
  牛角匕首他沒有收下,帶了人匆匆出府。那當鋪很快找到,在京中能落腳開當鋪的,哪個沒有後台,這種前朝的寶物可不是隨便能見。
  穆庭宇不識貨,當了百兩銀真是可惜了。
  顧今朝身上沒有那麼多,因謝聿開了口,這種前朝東西可說不清,怕招來禍端,這倒楣的當鋪非但沒有收回本銀,還賠了銀錢,乖乖將那前朝的小鼎仔細包好,送與她。
  顧今朝大喜,匆忙謝過,出了當鋪。
  謝聿才走出當鋪,她人已在馬上,一身白的她,在夜色中是一抹亮色。
  她急著要走,已扯動了韁繩,謝聿見她神色,臉色更沉。
  好在她還記得謝他,與他抱拳,揚聲說道:「多謝世子相助,日後上刀山下火海,但凡顧今朝能做到的,必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只怕,這兩肋插刀在所不惜,也是為了別人。
  謝聿一身錦衣,淡然點頭,「顧今朝,今兒個為了別人來求我,你欠我一次。」
  說著,不等她作何反應,在侍衛隊的簇擁下,他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顧今朝背好了小鼎,不在意什麼欠不欠的。
  她揚起馬鞭急馳,入夜之後還當街騎馬,也不怕被人抓了。
  到了中郎府,她急急下馬,還在等她的小廝見到她大喜過望。
  她趕緊進了院子,穆庭宇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屁股已被打得血淋淋,他那身子不好的娘伏在他身上哭,一旁丫鬟婆子通通跪著哭,一旁高大的男人一身官服,手中扶杖猶在叫罵。
  顧今朝腳下生風,一路跑進前堂,一口氣才喘上來,便將小鼎舉上前。
  穆夫人見東西失而復得,指著丈夫哭到不行,「多大的寶貝能抵上自己的兒子,你打就打,幹麼打這麼狠?這是存心要他的命啊!」
  見東西找回來了,中郎穆行舟瞧著自己兒子一動也沒動,面色難看,趕緊讓人抬兒子下去,早有人去請了大夫來。
  顧今朝一路跟著穆庭宇回到他房裡,一邊的穆夫人扯了自己夫君哭得要昏過去,她趁機上前。
  少年背朝上趴在軟褥上,顧今朝拍了拍穆庭宇的臉,使勁揉了揉,「穆二,穆二!」
  她是真急了,不想剛才在前堂看似無氣息的人,此時突然睜開眼睛。
  穆庭宇對著她輕眨眼,「噓——嚇唬他們的。」
  嚇唬誰啊!顧今朝一巴掌呼在他後腦上,氣得直咬牙,「你個傻蛋,嚇死我了!」
  穆庭宇見她這般擔憂,雙手捧著臉,眼中儘是笑意。「放心,哥哥沒事。」
  【第二十章 姑姑失蹤】
  大夫來了之後,給穆庭宇上了藥。
  穆庭宇也是皮糙肉厚,從小挨打習慣了,只是皮外傷,可他娘哭到最後真的哭昏過去,氣得他爹為此又罵了他一頓。
  中郎府鬧了好半晌,穆庭宇這屋裡才消停。
  他問顧今朝,怎麼把東西追回來的,顧今朝只罵他不識好物,讓他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千萬去她娘的當鋪典當,畢竟肥水不落外人田,二人嘻哈把這事揭過去。
  時候不早,她該走了,屋裡來了伺候的丫鬟梅香,顧今朝最後上前,在穆庭宇腦門上彈了一下,與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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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穆庭宇這時是真懊惱了,千叮嚀萬囑咐,「我起不來,你一個人行不行?讓人送你回去,這麼遠的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顧今朝回頭看著他笑道:「有什麼不放心的?」
  穆庭宇想了下,還想和她說話,故意歎道:「沒聽說嗎,一入夜,有千年老妖出來專門變成美貌女子或者男子吸取少年元精,你小心些,遇見搭訕的,別理會……」
  顧今朝聽了,抱臂倚著屏風,「怎麼,你遇見過?女子也就罷了,男子吸取什麼元精?」
  就連一旁的梅香都沒忍住笑了。
  穆庭宇對著顧今朝故意齜了齜牙,「如果能遇見像我這般美貌的,你就從了吧,可惜美人常見,像我這般美少年的,世上再沒有第二個。」
  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顧今朝忍俊不禁,大步轉身,「走了,看看大街上能不能遇著美少年什麼的。」
  看著她的背影,穆庭宇喊道:「慢著點走!提燈,讓人給你提個燈!」
  知道快走出他的視線,顧今朝並未回頭,只擺手示意知道了。
  前兩夜裡,還是明月高懸,今兒個卻是一片灰色。
  此時從後院走出來,無星也無月,但有點雨點,涼風撲面,清爽得很。
  顧今朝並沒有提燈,街上燈火昏暗,此時已不能騎馬,她準備走回去。
  中郎府的小廝恭恭敬敬地送她出了大門,揖了又揖。
  她一回眸,就站住了。
  一人與她同樣身著白衣,立於石階之下,他一手打傘一手提燈,也不知站了多久。
  顧今朝快步走下,來到他面前,歪頭往傘下看了看。
  秦鳳祤見了她,將傘舉到她頭頂,示意她往前走。
  外面不過有些雨點,不過顧今朝還是接過傘,與他並肩而行,「你怎麼來了?」
  秦鳳祤提著燈慢走,「世子府來人送了信,說你在中郎府,若是晚歸,需要來接。」
  顧今朝撇了撇嘴,「多謝了。」
  兩人走得不快,都保持沉默。
  顧今朝伸手到傘外,發現沒什麼雨,便收了傘,將傘柄在掌心轉著,心情大好,腳步輕快,走幾步還一跳,不知不覺把秦鳳祤落在了後面。
  秦鳳祤看著她,淡淡地道:「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爹帶你去見老師,到了老師面前,萬萬不能放肆。」
  「嗯。」顧今朝點著頭,等他上前,又與他一起走。
  秦鳳祤見她神色,忍不住皺眉,「你還年少,日後會有大作為,眼下還要好好讀書,休要胡鬧。」
  簡直像個老學究!顧今朝轉頭看他,「兄長也未免太囉嗦了,我好著,放心,我也知道我日後會有大作為,而且我現在也沒有胡鬧,安生得很。」
  看著顧今朝,秦鳳祤難免管教兩句。
  顧今朝別開眼去了,笑道:「平日見你在鳳崚和秦湘玉面前也是這樣,是不是當哥哥的都是這樣?對弟弟妹妹們總有操不完的心?」
  秦鳳祤嗯了聲,「長兄如父,自然言傳身教。」
  瞧他一本正經回答,顧今朝忍不住大笑,笑過之後,「有你這樣的兄長也不錯。」
  兩人一路走回秦府,秦府燈火通明,大門敞著,院中小廝丫鬟到處亂竄,顧今朝見狀一驚,上前抓住一個才跑過的丫鬟,發現是個後院的丫鬟。
  「怎麼了?府裡怎麼都亮了燈?」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只是哪個多嘴,說小公子自昨晚就沒有回來,大小姐當了真,不知往哪裡去……」
  她口中的大小姐就是姑姑,顧今朝忙問:「我娘呢?這什麼時候的事?」
  丫鬟往後院一指,「剛才在後院找大小姐。」
  秦鳳祤也聽見了,上前來,「今日誰看大門?可看見大小姐出去了?」
  丫鬟搖頭說不知道。顧今朝回頭一把搶過燈,轉身就往後院走去,不時能遇著小廝丫鬟喊著大小姐,她心急如焚,衝到顧容華的院落時,正巧遇著景嵐提著燈往外走。
  母女相見,景嵐一把抓住顧今朝的手臂,差點癱軟下去,「兒啊,怎麼辦?我把你姑姑弄丟了,這後院找遍了都找不著,她能去哪?這麼多年她一天都沒離開過我身邊,她能去哪?」
  顧今朝很快冷靜下來,扶住她,「娘,沒事,姑姑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你別著急,前後門都有誰看著,可有找過、問過?」
  景嵐眼淚頓時落下,「我不知道,翠環出去打個水她就不見了,她才來看過我,回去的時候也不知聽哪個碎嘴說你昨晚一宿沒回,說你丟了,她就急了……」
  顧今朝與她一同往外走,景嵐腳步虛浮,抓著她胳膊一時沒了主意,「怎麼辦?這麼晚了,她能去哪?她最怕黑,院子裡都找遍了,沒看見她……」
  遇著秦淮遠和秦鳳祤也一同過來,景嵐看見他們總算冷靜一點,擦了眼淚,問他們找了哪裡,秦淮遠已經將看門的兩個小廝找到了,此時正在前院候著。
  問了兩人,都說盡職守著門,並沒有看見大小姐出去。
  秦淮遠擁著景嵐上前,再問,還是同樣的回答。
  秦鳳祤也走上前去,盯著前門那個,「我出府時,前門無人。」
  看門的小廝叫做高大,忙跪了下來,回說他除了撒泡尿之外不曾離開,顧今朝看他這般模樣,也快步上前,盯著高大的眉眼,見他目光閃爍,突然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顧今朝撇了燈,上前一把將他提了起來,不顧他饒命地喊,狠狠將他摔在地上,屈膝重擊他胸口,再按著他狠狠抽了幾巴掌,「姑姑怕黑,要走也只能走前門,現在你說實話,若是出門找到她,有賞,若是耽擱誤了事,我要你賠命!」
  挨了打,且實在躲不過,高大不敢再說謊,只得道出實話。
  原來在秦鳳祤出門時,他真是去解手,但是之前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和府裡的丫鬟一起說著話,並不在門前守著。說是說話,其實就是私會,所以之前不敢說。
  依照他這麼說,顧容華應是從大門走了。
  秦鳳祤忙著人出去尋找,此時夜禁,還需一紙公文,秦淮遠為此忙去府衙一趟。
  景嵐母女同秦鳳祤等人,分頭帶人尋找,一時間火把照亮了整條長安街上,到處可聞尋人的叫喚聲。
  稍早之前的太子府前,停了一輛馬車。
  太子李煜才自宮中返回,到太子府前才下車。
  門前不遠處有抹人影無助地來回徘徊,小雨打濕了她的衣裙。顧容華一身錦裙,被禁衛軍阻攔,不敢上前,站在雨中,望著馬車。
  李煜瞥了一眼,皺眉問:「誰家女子,此時怎麼在太子府門前徘徊?」
  守門的禁衛軍上前與他稟報,這女子走到太子府門前,說是她的家,問她來找什麼人卻說不清楚,神智不清,因為女子貌美柔弱,他們都不忍難為她,便將她驅離。
  沒想到她不肯走,即使下雨了,仍站在那。
  李煜回頭望了一眼,著人拿了把傘,對著她招了招手。
  顧容華懵懵懂懂的走了過來,李煜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將傘遞給她,「你家住哪裡,怎不回去,來太子府做什麼?」李煜身形頎長,一身太子常服,長相清俊。
  顧容華仰臉看著他,「你長得好像我李郎,什麼太子府,李郎就住這裡……」
  她神色迷茫,雖接過傘卻不知撐傘,雨點仍落在臉上,李煜此時瞧著她,也覺得似見過她。
  他脾氣向來溫和,歎息她瘋了,擺手讓她離開,「打傘回家去吧。」
  顧容華倒是聽話,真將傘打開撐了起來,雨聲漸大,李煜轉身要走,她忙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旁人怒斥她放肆,她仍抓緊並未放手。
  李煜回眸,示意無事,不許旁人上前。
  顧容華聲音軟軟的,「你、你瞧著顧今朝了嗎?她昨晚一宿沒回來,我出來找她也找不到,月華也不見了,我、我哥哥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不知道家在哪……」
  看她身上的穿著無不是精品,頭上髮飾金銀都足,手上戴著上等的青白玉鐲子,這女人看著二十幾歲,還是未婚裝扮,定是好人家的姑娘,李煜拂開她的手,見雨大了,便叫人送她上馬車,直接送到府衙去,正好趕上秦淮遠父子都在府衙。
  可惜顧容華不認識他們,說什麼也不肯跟他們回去,沒法子,只得讓人去尋景嵐來。
  景嵐母女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找了一陣,等小廝找到她們時,已是酉時三刻。
  一聽說人找到了,在府衙裡,沒事,當即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她們趕緊上車,一路疾馳到府衙門前。
  顧今朝扶著腳步踉蹌的景嵐,安撫她,「別著急,慢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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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景嵐眼睛又紅又腫,抓著她的胳膊,快步往府衙裡去。府尹周大人也在堂前,他是周家親戚,此時見了太子的車馬可是受到不小驚嚇。
  顧容華手裡拿著一把傘,好好地坐在太師椅上,一眼瞥見景嵐,快步過來,她紅著眼睛拉著景嵐委屈道:「月華,你去哪了?我怎麼找不到你?也找不著咱們家?天太黑了,還下雨了,我好怕……」說著,眼淚就掉落下來。
  聽見她喊的名字,景嵐愣了一下,忙攬過她的肩頭,輕拍著她後背安撫她,「沒事、沒事了……」
  顧容華緊緊抱住她,就像個才找到爹娘的小娃娃,「爹娘不管我也不找我,月華,我只有你了……」
  景嵐又擁緊些,「不怕不怕,你還有我,還有今朝,今朝你忘了嗎?」
  顧容華一會糊塗一會清醒,哭了片刻,聽見她說今朝便抬眼看,似想起自己出來幹什麼,抓了顧今朝的胳膊就往外走。「壞今朝,去哪裡玩現在才回來!走,快跟姑姑回家,外面壞人多著呢!」
  顧今朝哭笑不得,扶著她,「嗯,走,我跟姑姑回家。」
  秦淮遠父子辭別周大人,一起往外走。府衙門外停著秦府的馬車,景嵐和顧今朝扶著顧容華上車,她回頭瞥見秦淮遠父子,怯生生的貼著景嵐耳朵問她,他們是誰。
  景嵐哄了她一同上了馬車,回頭叮囑秦淮遠父子乘另一輛。
  上了車,顧容華還抱著傘,她衣裙已被雨淋濕,臉上倒還乾淨,這是她的習慣,不管她什麼時候,總注重自己的儀容。
  應是走了太久,這時候見到親人真的累了,顧容華靠在景嵐身上,懨懨地道:「月華,我是不是病了?我竟然有點記不清李郎的模樣,我一定是病了。」
  顧今朝脫下外衫給她裹上,三人依偎在一處。
  景嵐一手攬著顧容華,仔細給她裹嚴實了,「沒有,你好得很,沒有病。」
  顧容華將傘舉起來給她看,一臉笑意,「看!那個人長得真像李郎,他送我傘,可我知道他不是,他長得比李郎好看。」
  景嵐輕撫她手臂,安撫她。
  府衙的人說是東宮的人送顧容華回來的,景嵐聽了後怕,連連詢問可有人欺負她、罵她,顧容華擺弄著傘,只說沒有。
  容貌嬌美的她,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慾,那些禁衛軍見她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神智不清,好在沒有人為難她,只驅趕她便了事。
  提及送傘的人,顧容華顯然很開心,直拉著景嵐與她說,那人長得多好看。
  景嵐不知她說的是誰,但是這個時候能在街上行走,顯然是個權貴。
  再問,顧容華顛三倒四的說自己剛才找到了李郎的家,這話當不得真,從前的她時好時壞,偶爾也會拉著人上街去找什麼李郎,說是向南走過兩條街再向東,走到最東邊長長的街上再往北,一直走就能走到李郎的府邸。
  顧容華這麼一丟,可把景嵐嚇得不輕,好好哄回院子,親自伺候她洗漱睡下,才放下心來。
  這人再找不回來,翠環就要上吊了,這時再不敢錯開一眼,就在屋裡看著她。
  景嵐特意又安排了兩個丫鬟過去,同翠環專門看著顧容華,等所有事終於消停下來,已經快半夜,顧今朝一直陪著她,親自提燈送她。
  夜深人靜,小雨已經停了。
  景嵐鬆了口氣,走得極慢,「真是老天保佑,還好你姑姑沒什麼事,不然我也沒法活了。」
  顧今朝扶著她,「是啊,老天保佑,幸好沒事。」
  走了幾步,她好奇問:「娘,姑姑怎麼叫你月華?你和我爹那時候,成親了嗎?你不是說過,還沒成親前就有了我,那時候住在祖父家裡,怎麼聽姑姑的話,好像你們早住在一塊了似的。」
  原本顧今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爹娘未成親的時候有的,有一次她們在一起說話,不知怎的提起她爹,姑姑無意間透露出來此事。娘也痛快承認,的確是有她時,並未成親。
  今兒個聽見姑姑口口聲聲叫她娘月華,她不禁好奇,「月華,這是娘的乳名嗎?姑姑叫容華,你叫月華,還真巧。」
  景嵐臉色微白,伸手撫額,半晌才道:「你姑姑糊塗了,記錯了。」
  顧今朝見她臉色不好,隨即將這件事拋之腦後,攙扶著娘回她自己院裡。走到半路,遠遠瞧見一點紅往這邊來,原來是秦淮遠見景嵐久久未歸,實在不放心,過來接她。
  景嵐站住,欣慰歎道:「今朝,有時候我也想,我為什麼非要嫁給一個不是特別熟的人?可能是看見他牽掛亡妻時那模樣,覺得他有些可憐,就彷彿看見了我自己,一個人孤單,兩個人在一起能暖一點,或許你娘我真是老了,總想著找個人靠一靠。」
  顧今朝如何不知娘過得不易。
  秦淮遠待她娘還行,感情都是一點點相處來的。顧今朝明白她娘的意思,笑道:「放心,我沒事,我跟秦大、秦二相處得還好,才到秦家幾個月,感情循序漸進才是最好的。」
  景嵐嗯了聲,此時竟深感脆弱,秦淮遠走到面前,她上前握住他手,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顧今朝與兩人道別後便提著燈走遠了。
  景嵐眼見她走了,突地腿軟,額上冷汗津津,秦淮遠及時伸臂擁住她,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景嵐搖頭,只讓他快走。
  【第二十一章 你當我媳婦兒?】
  經此一事,顧今朝有了更多牽掛,早起先去姑姑面前坐上一坐,哄得她高興了,跟她說清楚,自己什麼時候回來。
  收拾妥當,來寶來叫她。
  秦淮遠一早去了翰林院,命人備好了車,秦鳳祤親自帶顧今朝去書院,這兩日真是日日有事,她就沒安生上過一次學堂。
  上車之後,秦鳳祤自然是叮囑再叮囑,顧今朝知他是好意,便一一應承下來。
  車到書院前停下來,兩人下車,早有書僮在門前迎著他們,隨著書僮往書院後院走去,院中楊柳垂地,春意盎然,顧今朝跟在秦鳳祤身後,莫名的安心。
  不論別的,秦鳳祤對弟妹之心,可稱為好兄長。
  一路走到書院最後堂口處,老太傅捋著鬍子端坐著,左右各站一人,顧今朝謹記著兄長教誨未敢抬頭,乖乖站在秦鳳祤身邊。
  秦鳳祤跪行大禮,伏身,「鳳祤拜見老師。」
  顧今朝也與他一樣,跪拜,「今朝拜見老師。」
  老太傅一臉笑意,對於這個閉門弟子十分滿意,「書院設五經教讀,今朝,你現在在丙等學堂,不過是初學,如今快到季考了,你既入我門下,也不能省略,需得考過丙乙二等學堂,到甲等學堂來,才算真正入門。」
  顧今朝怔了下,這不是她入學堂的本意。
  秦鳳祤在旁當即應聲,「老師放心,今朝定會全力以赴的。」說著,回頭看她提醒她。
  顧今朝回過神來,這下趕鴨子上架,只得應下。
  老太傅很是歡喜,讓他們起來,一旁的書僮遞上茶來,顧今朝親自端起,慢步上前,這才看清太傅身邊站著的兩個人。
  一側是謝聿,他一身錦衣,在老太傅面前難得他身上沒有太多佩玉,四目相接,他冷目以對,先別開眼去。
  顧今朝不以為意,又瞥向另外一側。
  此人似曾相識,玉樹臨風,眉如遠山,眼中自含三分笑意,他一身常服,長相清俊,見她看來,便仔細打量她,這一看,不禁一愣。
  顧今朝飛快收回目光,上前給老太傅奉茶。
  老太傅伸手接了過去,左右一看,最後瞥向顧今朝,「世子謝聿,太子李煜,你也來見過,日後都是你同門師兄,要敬重兄長。」
  難怪她覺得眼熟,之前在書院門口,秦鳳祤讓他們別回頭,一開始她一向識時務,真沒看,秦湘玉和秦鳳崚都偷看了,還扯了她回頭,她於是敷衍瞥了一眼。
  後來在獵場,她注意力都在穆庭宇身上,想偷看太子又被謝聿阻止,這回是第一回能堂堂正正看這位太子,趕緊上前見禮。
  太子溫和,謝聿孤傲,顧今朝匆忙間見了禮。
  老太傅將幾人叫了一起,挨個叮囑了一番,秦鳳祤最為穩當,教誨也少,讓他先帶著顧今朝出去。
  人走了,老太傅喝了茶,有片刻的失神。「此子聰慧,百局圖一日便破,此等風華面貌,天生討喜。老夫給他卜了一卦,也是天生貴胄,今日見了,又讓老夫想起一人來。」
  謝聿仍望著堂外那抹白影,並未在意。
  李煜卻是微低下眼瞼,「老師所言,可是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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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太傅輕輕頷首,卻未說破,「先太子風華絕代,可惜了。」
  今日也是個好天氣,日頭才出,因為昨晚淅淅瀝瀝下了點雨,涼風撲面。
  秦鳳祤出了堂前,鬆了口氣。
  他低眸側立一旁,顧今朝抬眼瞧著那一旁垂柳垂落到地,上前折了兩枝拿在手裡把玩。
  她動作也快,低頭編結著花環,秦鳳祤與她同站一處,側目低語,「太子面前,萬不得玩笑失禮。」
  顧今朝嗯了一聲,心底又腹誹起來。
  謝聿與李煜,竟是名同音,聽說是皇帝親自賜名,絲毫沒有忌諱,可見對其疼愛。他出生時,雖然生母不詳,仍受矚目,晉王另有封地,京中這晉王府直接改為世子府,昭顯了他在謝晉元心中的地位。
  說來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謝晉元竟再無婚事。
  顧今朝很快編好一個花環,在指尖輕輕一轉,拿在手裡。
  秦鳳祤瞧著她的動作,笑道:「玩心還重,你該收收心,早日考上甲等學堂才是。」
  顧今朝輕點著頭,餘光瞥見有人從堂前走來,忙站好。秦鳳祤也垂下眼瞼,不想只有謝聿一人出來,目光淡淡的掃過他們的臉,他來傳達太傅的話。
  許是太傅有話要對太子說,要讓他們先回去。
  顧今朝沒料到老太傅三言兩語就讓她回去,心中大喜,花環在指尖又是一轉,她對身邊的秦鳳祤笑說:「哥哥先去忙,我有點事先走了。」
  秦鳳祤見她要走,忙叫住她,「幹什麼去?先送你回府。」
  兄長就是管得多,顧今朝對著他眨眼,「我先去中郎府一趟。」
  秦鳳祤還待再叫,人已經走遠了。
  謝聿的侍衛隊都在藏書閣那邊候著,此時院中無旁人,他和秦鳳祤並肩而行,遠遠還能看見少年的背影。顯然顧今朝歡躍得很,走幾步還一腳踢飛了石子,那個柳枝花環一直拿在她手裡,偶爾在指尖上轉一轉,待走過轉角就再也看不見這愉悅的人影了。
  謝聿負手而行,目光才自那背影上收回來,臉色沉了許多,「萬萬沒想到景夫人會嫁入秦府,顧今朝與你做了兄弟,她與旁人不同,你這個兄長需得千萬護好,多多費心。」
  秦鳳祤不明所以,看向他,「怎麼?」
  謝聿快走兩步,「傳聞景夫人水性楊花,可據我所知,景夫人雖隨興,卻並非如此。相反,她極其顧家,就是在林家的時候,也對林家聲譽護得緊,若不是林錦堂觸到了她的底線,也是一段美滿姻緣。說起來,世子府與她有些淵源,她也算我半個救命恩人。」
  原來景夫人與世子府還有淵源,秦鳳祤也覺得她與常人不同,不似傳言那般不堪。
  走上長廊,他道:「世子知道的這些,我也知道。」
  不,他不知道。前些年,景嵐為了林錦堂,都不來世子府,她是如何拒絕謝晉元的,謝聿可是親眼所見。
  世事難料,顧今朝差點進了世子府,轉頭又進了國公府,想至此,謝聿眸色一動,瞥向秦鳳祤,「景夫人的軟肋一直是顧今朝,你將她護穩妥了,別叫她惹出禍端來,否則只怕景夫人和你爹這半路夫妻也不長久。」
  話中有話,秦鳳祤聞言垂眸,才將事情聯想到中郎府。「世子是說,中郎府?」
  謝聿笑而不語,大步離開。
  顧今朝出了書院,直接去了中郎府。
  穆庭宇挨了一頓毒打,此時屁股上還有傷,在自己房裡懊悔,嚷嚷著無趣要出去。可他一動,渾身像散架了似的,根本無法下床。
  中郎府裡可不平靜,穆庭宇挨這一頓打,將他娘給氣病了,穆夫人本就身子不好,昨晚受了驚,一早過來看小兒子,又罵了他一頓,回去就倒下了。
  請了大夫看診,只道是多年病秧子,只能好好調理身子。
  穆庭宇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倒下,他娘掉幾滴眼淚,他就心疼得不行,聽到他娘病倒,他掙扎著起來,趕緊到他娘病榻前跪,等他娘轉醒了才回來。
  一回來就趴在榻上,疼得齜牙咧嘴。正嚷著,顧今朝就來了。
  丫鬟梅香一旁給他打扇,「二公子還是先別動,我給搧搧,說不定就不疼了。」
  穆庭宇趴在榻上,身上穿著衣衫遮掩得嚴實,正在捶床,「我穿得這般厚實,你能搧到什麼?疼死了,我爹真是下了狠手了,他真是我親爹嗎!」
  梅香也是急了,跪坐一旁,拿著扇子紅著臉,「要不,二公子脫了褲子,我給搧搧?」
  穆庭宇回眸瞪她,「脫褲子幹什麼?男女有別,豈能不知?」
  從小伺候他的丫鬟,梅香怎會一點心思都沒有,見他這樣瞪她,好像她多輕浮般,令她很不自在。
  氣氛正尷尬,一聲輕笑自窗口傳來,兩人都抬起頭看去。
  顧今朝不知何時來的,正倚在窗外笑看著他們,「我才來,就聽見什麼脫褲子不脫褲子的,是不是打擾到二位了?要不,我等會再來?」
  梅香更是羞得低下頭,「顧小郎君,說什麼呢!」
  穆庭宇見到她,發窘道:「別亂說,快進來!」
  顧今朝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她手裡提著花環到了榻邊轉了轉,拿眼角瞥著這兩個人,笑道:「我瞧著我好像來的真不是時候。」
  穆庭宇瞥向梅香,惱道:「下去下去,別添亂了。」
  梅香拿扇遮面,趕忙跑了。
  顧今朝看著她的背影,回身坐下,「你這丫鬟十七、八了吧,什麼時候收了呀?」
  穆庭宇趴在軟枕上,伸手來摸花環,「收什麼收,我們府裡不興這個,你這拿的是什麼,給我編的?」
  他才碰到,顧今朝立刻扯開,回眸瞪他,「本來是打算給你的,現在不想給了。」
  說著逕自往自己頭上戴,回頭瞥見穆庭宇呆呆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子,疼得他嗷的一嗓子。
  少年雙手摀住,直嚷著,「早上還見血,你快給我瞧瞧,是不是又出血了?」
  顧今朝才不理他,「你爹就是打得輕,哼!」
  穆庭宇直嚷著要死了,非要脫褲子讓她看看,可才一動,驚得顧今朝忙按住他。
  她才一傾身,穆庭宇趁機將她頭頂的花環搶了去。
  他美滋滋地戴在自己頭上,歪著頭看她,「送我了就不能反悔,你看看,我戴著有沒有你好看?」
  顧今朝忍著笑意,「不好看。」
  穆庭宇兩手捧著臉,揚眉笑道:「胡說,老子是天下第一美少年!」
  顧今朝笑到手抖,「別再說了,再說,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打你。」
  穆庭宇伸手往她腰間一戳,她天生怕癢,當即破功,大笑起來,窗口有清風吹過,兩人鬧成一團,顧今朝笑得停不下來,仍努力按住少年非要也搔他的癢。
  可惜穆庭宇渾身上下哪裡都不怕癢,雖然不癢,仍眉眼彎彎,眼底全是笑意。
  鬧夠了,穆庭宇趴在軟枕上,顧今朝枕著他的後背,與他一同歪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提起昨晚的驚險,兩人各有感歎。
  穆庭宇為自己惹得親娘病倒懊悔不已;顧今朝也與他說了姑姑走失的事,以為她丟了,姑姑才出門,為此心生愧疚。
  兩人相互安慰了一番,更覺貼心。
  顧今朝漸漸困了,穆庭宇就讓出自己的軟枕,自己枕著胳膊,兩人並肩躺著說話。昨晚折騰得不行,今天又起得早,就這麼說著話,慢慢地,兩個人都閉上眼睛。
  雖是一起長大,但是這麼面對面躺著還是頭一回,顧今朝不一會兒就不回穆庭宇的話了。
  穆庭宇睜開眼睛,忘了自己問過她什麼,只見顧今朝胸口微有起伏,垂下的眼睫一動不動,很顯然睡著了。
  就這麼看著她,他呼吸一窒。
  平時玩笑時,他有時甚至都不敢仔細看顧今朝的眼睛,此時她閉上了眼睛,他慢慢湊近一些,細細看她。
  少年眉眼如畫,膚若凝脂,就連那挺直的鼻尖都那麼可愛。別說是男子,就是誰家少女也沒顧今朝好看,他越看越是歡喜,胸腔當中的那顆心控制不住地怦怦亂跳,喉結微動,越發地湊近她一些。
  顧今朝身上總有淡淡的花香,聞著香甜怡人,近了便深陷不能自拔。
  穆庭宇原本只是想再靠近一點,聞一聞她身上的味道,可湊近了,眼裡盯著她那微揚的雙唇,竟再也移不開眼。
  靠近,又靠近,他幾乎屏住呼吸。
  偷香這種事,他從未做過,別說他的心不受自己控制,就是目光、呼吸,都不似自己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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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穆庭宇屏住呼吸,越發的靠近,一點,一點,只差一點點,少年側身躺著,只待一低頭,一低頭就能……穆庭宇頭頂戴著的花環先一步抵上了顧今朝的額頭。
  一個枝尖扎上她的額頭,她一下睜開了眼睛,雪白肌膚上立即扎出一個紅點。
  四目相對,穆庭宇一口氣憋住,下意識給她揉額頭,顧今朝卻一抬手將他手指頭抓住。
  她開口的聲音說不出的慵懶,「你在幹什麼?」
  穆庭宇別開臉去吐出這口氣,深呼吸了兩下才回眸,硬是掙脫她的手,非在她額頭上指了一指,「剛才有個蟲兒落在你這裡,我才湊過來,真可惜沒能抓到,呃……我這麼說,你信嗎?」目光微閃。
  顧今朝輕眨著眼,「哪裡有蟲?」
  本來就是順口胡謅的,穆庭宇眼珠子一轉,故作驚訝道:「莫非爬到你後面去了?可能是柳枝上的蟲兒也說不定,快,你轉過去,我給你看看,看看頭髮上有沒有。」
  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想她這時候一直盯著他看,穆庭宇推著她讓她轉過身去,顧今朝雖然不大願意,還是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穆庭宇暗自鬆了口氣,才一低眸又見顧今朝後頸如玉,忙別開了眼。
  顧今朝語氣輕鬆,故意調侃他,「看見了嗎?有什麼蟲嗎?」
  她頭髮在頭頂挽得鬆鬆的,目光再往下,看一眼,受不住,穆庭宇伸手將花環拿了下來,輕放一邊,折下了兩根帶葉的一截柳枝,湊近了些,故意擺弄了兩下她的頭髮。
  他說:「我看看,我看看,好像什麼都沒有。」
  顧今朝愣愣的,覺得有些奇怪。
  將柳枝插入她的發頂,穆庭宇看著強忍笑意,後退,輕咳了數聲,「可能是我看錯了,好了,沒什麼蟲兒,真是奇怪。」
  顧今朝翻身過來與他相對,作勢要踢他,他下意識一躲,疼得咧嘴。
  顧今朝歎口氣,目光沉沉,「很疼嗎?」
  當然疼,穆庭宇扁嘴,卻對著她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顧今朝瞪了他一眼,對著他勾手指頭,「過來。」
  穆庭宇倒是聽話,湊前一些,榻上只有一個枕頭,他往前蹭了蹭,臉貼在榻上。
  顧今朝反手抓了軟枕往他身邊墊,「敢不敢和我枕一個軟枕來著?」
  事實上,兩個人小時候常在一起,這樣的事也不是沒做過,穆庭宇揚起嘴角,再動一下,這就枕在軟枕上。
  屋裡突地安靜得不像話,顧今朝盯著他的眉眼,忽然伸手在他的鼻尖上彈了一記,兩人面對面側身躺著,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就碰到她。
  顧今朝伸手輕刮他鼻尖,聲音輕輕的道:「穆二哥,你說咱們當中有一個是女孩,是不是更好?」
  穆少年此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怔怔地看著她。
  她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笑了,故意一動,額頭重重磕了他的,他吃痛,伸手摀住,再抬眼時,顧今朝揚著眉眼,笑得肆意。
  他竟看呆了。「笑、笑什麼?」
  顧今朝笑了好半晌才止住,她仰面躺著,攤開雙手雙腳,嚇得他掉下枕,還爬遠了一些。
  顧今朝看著屋頂的房梁,猶自失笑,片刻才回頭。
  「穆二,」瞧他驚嚇的模樣,她豪爽道:「萬貫家財分你一半,你當我媳婦兒得了。」
  穆庭宇莫名心跳加速,沒忍住呸了她一口,「呸!你個登徒子,沒羞沒臊!」
  顧今朝抓了軟枕一把扔到他身上,「沒羞沒臊?誰沒羞沒臊?誰登徒子?嗯?」
  當然……穆庭宇心虛,抱住軟枕埋首其中,不說話。
  顧今朝不依不饒,腳尖一動,點了他膝頭,「說話啊,誰是登徒子?」
  穆庭宇耳根發熱,就是不說話。
  好半晌,只餘兩人的呼吸聲,顧今朝向他身邊滾了一滾,又到他面前,四目相對,伸出兩手揪住他的兩隻耳朵,重重一扯,定定地看著他。
  「穆二,」她聲音不高也不低,「想要和我好,那不能有什麼屋裡人,通房啊小妾啊什麼都不能有,知道了?」
  「誰、誰要和你好了?」
  穆庭宇惱羞成怒,「顧今朝,你真是……真是……」真是個半晌,也沒真是個什麼出來,最後他強忍疼痛掙脫開來。
  顧今朝拍手,不以為意,「只有這一次機會,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今兒個來,也沒別的事,只是來告訴你,背著爹娘想做什麼事,得分輕重,還有,不能被發現,而勢必會被發現且挨打的事,以後可不要傻著去做了。」
  穆庭宇怒目,正要開口,院子裡忽然傳來梅香的聲音,問她話的,正是中郎穆行舟。
  很顯然兩個人都聽見了,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穆庭宇一下就慌了,「啊,我爹來了!」
  顧今朝連忙跳下榻,飛快穿上鞋子,等穆行舟進門的時候,她已好好立在一旁。
  穆庭宇很是配合地趴在軟枕當中,一旁放著柳葉花環。
  顧今朝正在大聲勸著他,「以後可要聽爹娘的話,記得了?」
  穆庭宇也很大聲,「知道了,以後再不惹我爹生氣,再不讓我娘傷心了!」
  兩人默契十足,才一落聲,穆行舟就過來了。顧今朝只道過來看看穆庭宇,順勢道別,自然無人生疑。
  她從中郎府出來,見天色還早,到街上買了一些甜果,準備回去哄姑姑。
  時候的確還早,回到秦家時,秦鳳祤已先一步回來。
  來寶在前院見了她,直跟她嘀咕著,說秦鳳祤拿了許多課業來,要讓她好好讀書,正在她院子裡等她。顧今朝真怕了這個盡職的兄長,不許人說見過她,然後直奔後院。
  顧容華昨晚一直不睡,白日足足睡了一天,顧今朝將果兒留下,又往景嵐的院子裡去。
  秦淮遠不在府中,景嵐卻在。她早起後精神一直不大好,一直在屋裡歇著。
  顧今朝腳步很輕的到了石階下面,剛巧一個丫鬟出來,問了她娘,說是在睡午覺。
  不想回去面對那些課業,顧今朝乾脆一頭鑽了進去。
  景嵐正躺在她最喜愛的躺椅上,輕輕地晃著,微垂著眼,似在發呆。
  顧今朝悄悄走到她身後,伸手覆住她雙眼,「這位夫人,你猜猜小生是哪個?」
  景嵐笑著伸手按住她的手,「我猜不出,難不成是天上下凡的哪個小郎君?」
  顧今朝自後面一把摟住她,貼著她的臉笑道:「阿娘,你最喜歡哪個郎君?」
  景嵐連想都未想,也蹭了她的臉,「我最喜歡我兒今朝,上輩子怕是最疼我愛我的郎君,今生又做母子,兩世情緣。」
  顧今朝可是被她娘逗得笑到不行,狠狠搖著她,又在她臉上香了一口,「阿娘,你說,你說真的,我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這女兒身告訴別人?」
  景嵐被她搖得狠了,臉上笑意更濃,「誰呀?」
  顧今朝想了下,加重了下語氣,「要不,我給您娶個媳婦兒回來?行不行?」
  景嵐見她刻意避開問題,也不追問。「誰無少年少女時,那時候的心,最是赤忱,因為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便覺得是一輩子。但是人呢,總會長大,等他有了別的牽掛,或許這份心抵不過別的,那時候你還能這麼喜歡的話,那就娶回來吧,還是告訴他,都好。」
  顧今朝猶豫著,也是垂眼,「想那麼多幹什麼,娘也說過,當時喜歡就好,說不定到那時候,人家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喜歡他就是。」
  景嵐點頭,拍她手以示安慰,「沒錯,看眼下沒錯。」
  這時她好奇再問那人是誰,顧今朝卻怎麼也不肯說了,她也不強求,就一起說說笑笑。
  知道景嵐昨晚也受了驚,顧今朝故意陪著她。
  這陪也沒陪到頭,秦鳳祤得了消息,到底還是尋了來,直接拎著她背書去了。
  顧今朝叫了幾聲阿娘救命,只惹得景嵐失笑連連。
  他們走了之後,屋裡又安靜下來,景嵐臉上笑意漸失,闔上眼睛,又晃起了躺椅。
  搖啊搖,搖啊搖啊,搖著搖著就入了夢。
  十幾年如一日,噩夢一旦出現了,怎麼也驅趕不了,夢中少女笑靨如花,救她疼她,給她起名月華。兩人在花間笑鬧,少年一旁側立,也是一幅美景。
  轉眼間美景變成大火,顧容華一身血跡,她也一身血跡。孩子的哭聲,還有奸人的笑聲全交織在一起。她握緊了匕首,心如刀割……
  腿一動,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景嵐慢慢坐了起來。
  攤開雙手,她細細看著自己掌心,好半晌,才又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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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小伺候他的丫鬟,自然也是放他屋裡的,梅香怎能一點心思沒有,見他這樣瞪她,好像她多輕浮一樣,也是多不自在。
  正覺尷尬,一聲輕笑在窗口傳來,二人都抬起了頭。
  顧今朝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此時倚在窗外,正笑著他們:「我才來,就聽見什麼脫褲子不脫褲子的,是不是打擾二位了,要不,我等會再來?」
  梅香更是低了頭去:「顧小郎君,說什麼呢!」
  穆二見了她,也是窘:「別亂說,快進來!」
  顧今朝從窗下走過,到了門前掀開門簾這就走了進來,她手裡提著那個花環,到了榻邊兩手來回轉了又轉,拿眼角瞥著這兩個人,也是笑:「我瞧著,我好像來得真不是時候……」
  穆二瞥向梅香,也是惱:「下去下去吧,別添亂了。」
  梅香拿扇遮面,忙是跑了。
  今朝看著她的背影,回身坐下:「你這丫鬟十七八了吧,什麼時候收了呀!」
  穆二趴在軟枕上面,伸手來摸花環:「收什麼收,我們府上不興這個,你這拿的什麼,給我編的?」
  才一碰到,顧今朝一把扯開,回眸瞪他:「本來是打算給你的,現在不想給你了。」
  說著逕自往自己頭頂上戴了,回頭瞥見穆二盯著自己似是呆住了,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子,疼得他嗷的一嗓子。
  少年雙手摀住,直嚷嚷著:「早上還見了血,快給我瞧瞧,是不是又出血了!」
  顧今朝才不理他:「你爹就是打得輕,哼!」
  穆二哼哼著,說要死了,非要脫褲子讓她給看看,才一動,驚得今朝忙是按住了他:「喂!」
  才一傾身,穆二趁機將她頭頂的花環搶了去。
  他美滋滋地戴了頭頂,歪著頭來回瞥著她:「送我了不能反悔,你看看,我戴著有沒有你好看?」
  今朝忍著笑意:「不好看。」
  綠葉盎然,穆二兩手捧臉,揚眉便笑:「胡說,老子天下第一美少年!」
  顧今朝笑到手抖:「別再說了,再說我怕我忍不住想打你。」
  穆二伸手在她腰間一戳,她天生怕癢,當即破功,大笑起來,窗口有清風吹過,二人鬧成一團,今朝笑得停不下來,也是按住少年非要也喝他的癢。
  可惜穆二渾身上下,喝哪裡他都不癢。
  即便不癢,也是眉眼彎彎,眼底全是笑意。
  鬧夠了,穆二趴在軟枕上,顧今朝枕了他的後背,也與他一同歪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
  提起昨晚上驚險,二人是各有感歎。
  穆二為著自己親娘,可算是懂點事了,懊悔不已,今朝也與他說了姑姑走失的事,因為是以為她丟了,姑姑才出去了,也心生愧疚。
  少年任性輕狂,可早晚會長大。
  兩個人相互安慰了一番,更覺貼心。
  歪了一會兒,今朝也漸困,穆二就讓出了自己的軟枕來,自己枕著胳膊,二人並肩躺著說話。昨晚上折騰得不行,今天也起得太早,就這麼說著話,慢慢地,兩個人都閉上了眼睛。
  雖是一起長大,但是這麼面對面躺著還是頭一回,顧今朝呼吸淺淺,不多一會兒就不回穆二的話了。
  穆二睜開眼睛,很快就忘了自己才問過她什麼。
  他眼底的少年,胸口微有起伏,那垂下的眼簾一動不動,很顯然是睡著了。
  就這麼看著她,他呼吸漸漸就緊了起來。
  平時玩笑時,有時甚至都不敢仔細看她的眼睛,此時她閉上了眼睛,慢慢湊近了一些,細細看她。
  眉眼如畫,少年美顏如玉,膚若凝脂,就連那挺直的鼻尖都那麼可愛。
  肌膚雪白,別說是男子,就是誰家少女,也沒她好看,越看越是歡喜,胸腔當中的那顆心控制不住地碰碰亂跳,他少年心性,喉結微動,越發地湊近了些。
  顧今朝身上,總似有淡淡的花香,聞著香甜怡人,近了深陷不能自拔。
  穆二原本只是,只是想再近一點,聞一聞她身上的味道,可湊近了,眼裡盯著她那微揚的雙唇,竟是移不開目光。
  近了,又近了,他傾身而動,幾乎屏住了呼吸。
  偷香這種事,少年可從未做過。
  別說他的心不受自己控制,就是目光,呼吸,都不似自己的一樣。
  穆庭宇屏住呼吸,越發的靠近了,一點,一點,只差一點點,少年側身躺著,只待一低頭,一低頭就能……低頭,穆二頭頂戴著的花環先一步抵上了顧今朝的額頭。
  一個枝尖紮了她的額頭上,她一下睜開了眼睛。
  那雪白肌膚上,立即紮了一個紅點。
  四目相對,穆二一口氣憋住了,下意識來給她揉額頭,顧今朝一抬手,將他手指頭抓住了,才醒過來,聲音更是沙啞,說不出慵懶:「你在幹什麼?」
  穆二別開臉去吐了這口氣,胸口起伏了兩下,才回過眸來,硬是掙脫她手,非在她額頭上指了一指:「剛才有個蟲兒,在你這落著,真可惜沒能抓到,我才湊過來呃……我這麼說,你信嗎?」
  他目光微閃,全然沒有一句真話。
  顧今朝輕眨著眼:「哪裡有蟲?」
  本來就是順口胡謅的,穆二眼一轉,故作驚訝道:「莫不是爬了你後面去了?可能是柳枝上的蟲兒也說不定,快,你轉過去,我給你看看,看看頭髮上有沒有。」
  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想她這時候一直盯著他看,穆二推著她讓她快轉過去,顧今朝雖然不大願意,還是翻了個身轉過去背對著他了。
  穆二暗自鬆了口氣,才一低眸又見顧今朝後頸如玉,忙是別開了眼。
  顧今朝語氣輕鬆,故意調侃著他:「看見了嗎?有什麼蟲兒嗎?」
  她頭髮在頭頂挽得鬆鬆的,目光再往下,看一眼,受不住,穆二伸手將花環拿了下來,輕放一邊,折下了兩根帶葉的一截柳枝,這就湊近了些,故意擺弄了兩下她的頭髮。
  他說:「我看看,我看看,好像什麼都沒有。」
  今朝:「……」
  兩下將柳枝插了她的發頂,看著都忍不住笑,穆二強忍笑意,往後躲了一躲,輕咳了數聲:「可能是我看錯了,好了,沒什麼蟲兒,真是奇怪。」
  顧今朝翻身過來,又與他相對作勢要踢他,他下意識一躲,疼的一咧嘴。
  今朝歎氣,目光沉沉:「很疼嗎?」
  當然疼,穆二扁嘴,對著她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今朝瞪了他一眼,對著他勾著手指頭:「來,過來。」
  穆二倒是聽話,湊前一些,榻上只有一個枕頭,他往前蹭蹭,臉貼了榻上。
  顧今朝反手抓了軟枕往他身邊也挨了挨:「敢不敢和我枕一個軟枕來著?」
  事實上,兩個人小時候常在一起。
  這樣的事也不是沒幹過,穆二笑,再一動,這就枕了上來。
  呼吸淺淺,屋裡安靜得不像話,顧今朝盯著他的眉眼,忽然伸手在他的鼻尖上彈了一記,二人都側身躺著,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就碰得到她。
  沒有旁人,今朝眼簾微動,伸手在他鼻尖輕刮著,言語也輕:「穆二哥,你說咱們當中要有一個是女孩兒,是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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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10: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穆少年此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光是怔怔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見他整個人都怔住了,也是笑,故意一動,額頭重重磕了他的,他吃痛,伸手摀住,再抬眼時候,顧今朝揚著眉眼,笑得肆意。
  他竟是看呆了:「笑、笑什麼?」
  今朝可是笑了好半晌,才是止住,她仰面躺倒,攤開雙手雙腳,嚇得他一下掉了枕下去,又爬遠了一些。
  顧今朝看著屋頂的房梁,猶自失笑,又是片刻,才回頭。
  他枕著自己雙臂,像個呆子。
  「穆二,」她豪爽道:「萬貫家財分你一半,你當我媳婦兒得了。」
  穆少年莫名心跳,沒忍住呸了她一口:「呸!你個登徒子,沒羞沒臊!」
  顧今朝抓了軟枕一把扔他身上:「沒羞沒臊?誰沒羞沒臊?誰登徒子?嗯?」
  當然……
  當然心虛,穆二抱住軟枕,埋首其中,不說話。
  今朝不依不饒,腳尖一動,又點了他膝頭上:「說話啊,誰登徒子?」
  穆二耳根發熱,就不說話。
  好半晌,只餘二人呼吸聲,顧今朝向他身邊滾了一滾,又到他面前,四目相對時候,又伸出兩手揪住了他的兩隻耳朵,重重一扯,她也是定定地看著他。
  「穆二,」她聲音不高也不低:「想要和我好,那不能有什麼屋裡人,通房啊小妾啊什麼都不能有,知道了?」
  「誰、誰要和你好了?」
  穆二惱羞成怒:「顧今朝,你真是……真是……」
  真是個半晌,也沒真是個什麼出來,強忍疼痛掙脫了去。
  顧今朝拍手,不以為意:「好吧,只有這一次機會,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今個來,也沒別的事,來告訴告訴你,背著爹娘想做什麼事,得分輕重,還有,不能被發現,勢必會被發現並且挨打的事,以後可不要傻著去做了。」
  穆二更是怒目,正要開口,院子裡忽然傳來了梅香的聲音。
  問她話的,正是中郎君穆行舟。
  很顯然,兩個人都聽見了,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他一下就慌了:「啊,我爹來了!」
  顧今朝連忙跳下榻去,飛快穿上鞋子,等穆行舟進門的時候,她已好好側立一旁。
  穆二很是配合地趴在軟枕當中,一旁放著那個柳葉花環。
  顧今朝正在大聲勸著他:「以後可要聽爹娘的話,記得了?」
  穆二也很大聲:「知道了,以後再不惹我爹生氣,再不讓我娘傷心!」
  配合默契,才一落聲,穆行舟就過來了,顧今朝只說過來看看穆二,順勢作別,自然無人生疑。從中郎府出來,見天色還早,到街上買了一些甜果兒,準備特意回去哄哄姑姑。
  時候的確還早,回到秦家時,秦鳳祤已是先一步回來了。
  來寶在前院見了她,直跟她嘀咕著,說秦鳳祤拿了許多課業來,要讓她好好讀書,準備考學,正在她院子裡等著她,今朝真是怕了這個盡職的兄長,不許別個說見過她,直奔了後院。
  顧容華昨晚上一直不睡,白日足足睡了一天,顧今朝將果兒留了下來,又往景嵐的院子裡去了。
  秦淮遠不在府中,景嵐卻在。
  她早起之後精神一直不大好,也一直在屋裡歇著。
  顧今朝腳步也輕,到了石階下面,巧著一個丫鬟出來,問了阿娘,說是在睡午覺。
  不想回去面對那些課業,今朝一頭鑽了進去。
  景嵐躺了她最喜愛的躺椅上面,還輕輕地晃著,她微垂著眼簾,似一直恍惚著。
  顧今朝悄悄走了她的身後,伸手覆住她雙眼:「這位夫人,你猜猜小生是哪個?」
  景嵐笑,伸手按住她手:「我可猜不出,聽著動靜難不成是天上下凡的哪個小郎君?」
  今朝自後面一把摟住她,貼了她的臉也是笑:「阿娘,你最喜歡哪個郎君?」
  景嵐連想都未想,也蹭了她的臉:「我最喜歡我兒今朝,上輩子怕就是最疼我愛我的郎君才是,今生又做母子,兩世情緣。」
  顧今朝可是被她娘逗得笑得不行,狠狠搖著她,又在她臉上香了一口:「阿娘,你說,你說真的,我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這女兒身告訴別人?」
  景嵐被她搖得狠了,笑意更濃:「誰呀?」
  今朝想了下,加重了下語氣:「要不,我給您真娶個媳婦兒回來?行不行?」
  景嵐見她刻意避開問題,也不追問:「誰無少年少女時,那時候的心那,最是赤城,因為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便覺著是一輩子了,沒有別的。但是人呢,總會長大,等他有了別的牽掛,或許這份心,抵不過別的,那時候你還能這麼喜歡的話,那就娶回來吧,還是告訴他,都好。」
  顧今朝猶豫著,也是低下了眼簾:「想那麼多幹什麼,娘也說過啊,當時喜歡就好,說不定到那時候,人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喜歡他就是了。」
  景嵐點頭,拍她手以示安慰:「沒錯,看眼下是沒錯。」
  這時候她好奇再問那人是誰,顧今朝卻怎麼也不肯說了,她也不強求,就一起說說笑笑。
  也是知道,景嵐昨晚上也受了驚了,故意陪著她。
  這陪也沒陪到頭,秦鳳祤得了消息,到底還是尋了來,直接拎著她脖領給人拎走背書去了。
  顧今朝叫了幾聲阿娘救命,更是惹得景嵐失笑連連。
  他們走了之後,屋裡又安靜下來,景嵐笑意漸失,闔上眼睛,又晃起了搖椅。
  搖啊搖,搖啊搖啊,搖著搖著就入了夢。
  十幾年如一日,噩夢一旦出現了,輕易都驅趕不出去,夢中少女笑靨如花,救她疼她,給她起名月華。二人在花間笑鬧,少年一旁側立,也是一副美景。
  轉眼間美景變成大火,顧容華一身血跡,她也一身血跡。
  孩子的哭聲,還有奸人的笑聲都交織在一起。
  她握緊了匕首,心如刀絞。
  腿一動,一下從夢中驚醒,景嵐慢慢坐了起來。
  攤開雙手,她細細看著自己掌心,好半晌,才又合上了。
  艷陽高照,難得舒舒服服睡個懶覺,景嵐遲遲未起。
  轉眼間三月光景又過,近秋了,這日頭是兩頭涼,晌午熱。秦淮遠今日休沐,特意等了她,想晌午同她一起去遊湖,結果等了好久,人也沒有動靜,在書房看了會書,回頭又來叫她。丫鬟們都是偷笑,到門外避開了,他走進裡屋,女人香肩半露,懶懶歪在床上。
  走了她身邊坐下,俯身。
  彷彿又變成了少年,從未如此留戀一個女人的身體,薄唇在那光潔的肩頭上點點而過,呼吸也漸漸亂了,景嵐伸手勾著他的頸子,也是描繪著他眉眼。
  淺吻,秦淮遠想起今日休沐的目的,也是趕緊坐直了:「快起來,我帶你去遊湖。」
  景嵐是真的借力坐了起來,薄被滑落,露出春光無限。
  她身上只鬆鬆掛著一個內衣,依舊環住男人靠了他的身上:「今日怎麼想著要去遊湖了?得空了?」
  秦淮遠伸臂攬過她肩頭,回眸:「我時常想,從前擁有你的那人,是不是很懊惱,你嫁了的原因那般簡單,你離了他的原因也這樣簡單,那麼你心裡,真個有誰嗎?也會傷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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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景嵐笑,伸手在他眉間點了點:「想那麼多幹什麼,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憂愁明日愁,我也是人,和誰在一起都是因為歡喜,若不歡喜了,當然也會傷心。」
  她與別個女子不同,秦淮遠不由又將她攬得緊了一些:「說的我心裡忐忑。」
  景嵐更是失笑:「放心,我懶得挪窩,前提是別碰我的底線。」
  秦淮遠也是勾唇,放了她,讓她去穿衣裙,看著她坦然在自己面前走動,眸光也是漸熱,恍惚間似有別的身影在梳妝台前走過,他壓低了眼簾,輕輕歎了口氣。
  來之前,老太太才把他叫過去,怒斥了一通。
  借由秦洪生這一打,後院開支越發大了,可最近這兩個月,景嵐有言在先,除了正常的吃穿用度,誰也支不出多餘的銀錢。
  為此,老太太也是惱,可惜景嵐軟硬不吃,不理她那一套。
  念起亡妻,秦淮遠又瞥向景嵐:「你和婉妹真個沒一點相像的地方,她性子軟,耳根子也軟,什麼事到她面前,她就忍了。」
  景嵐慢條斯理地穿上衣裙,回眸一笑:「忍得太多,所以早早氣死了。」
  男人有片刻的沉默,景嵐知道自己觸及了他的傷心事,一回身坐了他身側來:「年長幾歲之後,我也忍過不少,若是按著我年輕時候的脾氣,怕是嫁進你們秦府來,都留不住三日。」
  秦淮遠聞言也是哭笑不得:「辛苦你了。」
  景嵐再次起身,穿戴整齊,背對著他一邊洗手:「無事獻慇勤,什麼什麼來著,今天怎麼想起要和我去遊湖了呢,是不是老太太說什麼了?」
  秦淮遠沒有否認,但也並未在意:「不必在意那些,洪生如今也能下床了,等老太太壽辰一過,就將他送回老家去。」
  景嵐開始洗臉,片刻功夫,來寶進來了。
  榻上的矮桌上擺好了飯菜,洗漱一番,這就坐過去了,秦淮遠走過榻邊:「我這就讓人去備車馬。」
  景嵐乖巧地點頭,溫和地笑笑。
  來寶送了人出去,又匆匆走回來了:「要去遊湖嗎?準備點什麼好呢?」
  景嵐抬眸一笑:「因著那個不成器的秦洪生,老太太正惱著我,他去備車了,得了這消息,只怕她老人家要氣昏過去了,如果她不使壞的話,應當去的上。」
  來寶抿唇,哼了聲:「國公府就剩下個殼子了,夫人掙的銀錢為什麼要給她們肆意的花費,又不知夫人的辛苦,我看她和林家老太太沒什麼分別,仗著自己兒子臉面,瞧不起人罷了。」
  景嵐才不在意:「隨她說,隨她惱去……」
  來寶撇嘴,說她像個大菩薩。
  飯罷,好半晌沒回來的秦淮遠匆匆過來了,很遺憾,老太太突然昏過去了,他命人去找了大夫,趕緊過來知會一聲,說是下次再去。
  男人是真愧疚,站在景嵐面前也是無奈。
  一語中的,早上還好好的老太太突然昏過去了,來寶氣得不行,想再細問問,被景嵐目光瞥過,低下了頭去。
  景嵐不以為意,讓來寶收拾了碗筷,也催促著秦淮遠:「去吧,你忙你的,遊湖的事呢,也不急於一時,什麼時候你覺著什麼都能舍下了,再陪我去。」
  秦淮遠急著去看老太太,也是點頭,轉身快走了去。
  他走了以後,景嵐站了起來,她走了窗邊,開始舒展身體,抻著懶腰。
  來寶氣不過去後院打探虛實了,屋裡還有一個叫杏書的新丫鬟,一直跟著景嵐身後,其實景嵐也習慣了飯後走一走,只是無意識地來回走動。
  才不多一會兒,顧今朝快步跑了來,一頭扎進來,這就躲了屏風後面去。
  景嵐抱臂晃了過去:「這怎麼跟後屁股跟了狼似地?幹什麼呢?」
  今朝拍了拍胸口,雙手合十:「阿娘,我求你了,秦老大天天看著我背書,我考不考得上甲學乙學,他怎麼這麼在意啊,他若來這找我,就說我沒來過,三個月了,放過我吧!」
  景嵐赫然失笑:「他那個性子,大體和他爹差不多,照顧弟妹很是上心。」
  因為考學也是秦淮遠和景嵐的意思,所以今朝不得不從。
  秦鳳祤這作為兄長,可是將她看得寸步難行,顧今朝白日裡除了去學堂,就是回府讀書背書,偶爾還會被抓去見太傅,聆聽教誨。
  上次去了中郎府,回來時候被秦鳳祤拎走,因著頭頂頂著兩根小柳枝,也被他教誨半天,注重儀容儀表,又責令她背了三書四經孝道倫常了事。
  她天生隨性,不喜拘束,這三個月簡直太難過了。
  只得跑了娘親這來告狀躲避:「阿娘,我吧,我可是為了阿娘聽了繼兄的話,不想讓阿娘為難,可實在忍不下去了,阿娘救命!」
  景嵐更是笑:「真是難得有個人還能治你,為娘欣慰得很!」
  顧今朝索性坐了地上:「娘!」
  景嵐倚了屏風邊上,嘖嘖出聲:「你也該吃點苦頭了,不然不知這世道,人心難處。」
  今朝蹬噠兩腿,直接躺倒:「這秦大簡直是老天爺特意派下來克我的,他那學問哪裡是跟他爹學的,分明是和廟裡的老和尚學的,你知道他天天讓我修心煉性學個什麼……我看他這樣的,將來真個能做個大和尚,與世無爭的那種。」
  景嵐伸腳踢她,讓她快起:「多大了,趕緊起來。」
  顧今朝無力坐起,又站直了,學著秦鳳祤一手拿書的模樣,就連他那一臉無慾無求的神色都學了幾分相像,來回走了幾步,才學他講道:「不責人小過,不發人陰私,不念人舊惡,三者可以養德,亦可以遠害……」
  景嵐撫額,轉過去偷笑。
  顧今朝從背後撲過來,拽著她胳膊來回地晃:「阿娘,我不跟他學了行不行,行不行啊!」
  正是鬧著,秦鳳崚過來找她了,說是秦大今日有事去了翰林院,不與他們一路走,可是樂得清靜,今朝忙是跟了他去。
  秦鳳崚可比他大哥合得來。
  二人一同乘車,這就到了書院。
  這一路,顧今朝可帶到個人訴苦了,秦鳳崚也在大哥手下吃過苦頭,自然是知道他的苦處,也是年少,想了一路法子,說要幫她擺脫大哥的管制。
  下了車了,鳳崚突然想起一個絕妙主意,樂得不行,說有個好辦法。
  他揚眉就笑,拍了今朝肩膀,直接攬住她肩頭湊了她耳邊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今朝大喜,推開他也是在他肩頭捶了一下子,二人都是大笑,一同往書院裡走去。
  書院的大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
  這休了三個月的假,穆庭宇可是第一日來書院,他身上的傷早就好了,不過又被大哥抓進軍營訓練了一個多月,不日才回。
  回到中郎府一問,顧今朝一次也未來過。
  今個才回書院,本來還想在門口等她一等,不想靠了車廂上,沒等來一個人,等來了倆,那沒良心的,跟人勾肩搭背,笑得可是一個真開心!
  上次見面,還說什麼和他好不好的,這才幾日不見……
  穆二在營地可是曬黑不少,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桿,狠狠磨了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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