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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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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待我有罪時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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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發表於 2019-8-15 10:40:31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殷逢原本躲在草叢裡,看到尤明許突然持槍撲進屋裡,他整個人都緊繃著,但還是沉住氣,從門口緊盯著屋內動靜。
  
  然後就看到陳昭辭被輕而易舉制服,尤明許的臉色冷酷無比,往窗外看了一眼,開始揍人。
  
  不知為什麼,尤明許每次這麼兇悍的時候,殷逢心裡並不會感到害怕,反而是說不出的心疼,還有更濃烈一點的喜歡。
  
  他蹲在草叢裡,默默看著。
  
  等看到尤明許推了陳昭辭一把,示意他出門就範,殷逢的心也稍稍放下來。只能她把人押出來,就起身協助。
  
  夜色漸濃,整座山黑茫茫,冷風寂寂,草木搖動。
  
  就是在這個時候。
  
  那是一種非常突然、毫無徵兆,也根本無法抵擋的感覺。殷逢只感覺到整個天地,猛地震動了一下。然後開始陣陣旋轉。他的腦子裡,什麼在崩塌、衝破,度快得疼。他整個人都抵不住了,一下子軟倒在地,腦袋疼得不行。
  
  這樣的感覺,數日前曾經出現過一次,那次他和尤明許在火鍋店,突然頭痛暈了過去。可這一次,更強烈,更清晰。
  
  不要。
  
  他聽到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要。
  
  可那些激流,那些疼痛,那些暈眩,根本不聽他的。他痛苦得差點出呻吟,勉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出聲音壞了尤明許的事。他趴在地上,眼裡已快憋出了淚,模模糊糊抬頭,卻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看到了顧天成,依然是那惡魔般冷酷沉靜的表情。他握著槍,指著尤明許。尤明許倒在地上。背後的陳昭辭,拿著刀。
  
  不要暈。
  
  他咬破嘴唇,血流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暈。
  
  他的阿許,還在與最兇殘的罪犯周旋。他是她的男人,要保護她的。他含著淚,跌跌撞撞爬起來。
  
  可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哀傷和不安,無聲無息朝他襲來。隱隱間,他意識到自己身上將要發生什麼。那到底是重新跌入深淵,還是打開了終於久閉的窗,他不知道。
  
  可他早已哪裡也不想去了,曾經的名利,30載的閱歷心計,都不想要。
  
  他已經和她在一起了啊!
  
  他現在只想要做尤英俊,陪伴她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陣痛更加強烈,雙眼間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著他。
  
  「阿許……」他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阿許啊……」
  
  ——
  
  「把槍丟出去。」顧天成說,「丟遠點。」
  
  尤明許心念一轉,嘴上卻說:「不行。」
  
  顧天成笑了一下,說:「明許,你知道我時間不多了。猜猜我現在對你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捨不捨得殺你。我數5、4、3……」他的手指緩緩轉動扳機。
  
  尤明許一咬牙,把手槍往外扔去。
  
  「你是怎麼從江中逃生的?」尤明許問,「誰在幫你?」
  
  他說:「好姑娘,別耽誤時間,將來會有機會和你說。現在我要帶他走,來,出去,給我們開路。」
  
  尤明許緩緩站起,輕笑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找伴了?」
  
  陳昭辭警惕地盯著她,先退出屋外。
  
  顧天成的槍一直穩穩對著她,在她腰上推了一把,說:「我們這樣的人,你瞧不上,總要有自己的活法。」
  
  他的話意義含糊,尤明許按下心頭疑惑,慢慢走出屋外,一眼瞧見殷逢的藏身處已沒了人。只是草叢深黑,瞧不見手槍有沒有被他撿走。
  
  顧天成遞了個眼色,陳昭辭撲進草叢,快速翻找那把槍。
  
  「你們逃不出去的。」尤明許說,「這座山裡三層外三層都是員警。自首吧,對抗只會下場更慘。」
  
  話音剛落,就感到身後的顧天成,用大掌拍了拍她的臉,說:「還哄我?你明知道我就算死在外頭,也不想再落入你這樣的員警手裡。」
  
  尤明許咬牙。
  
  然而顧天成也知道時間緊迫,警方的包圍圈一旦形成,插翅難飛。他說:「跪下。」
  
  尤明許不動。
  
  顧天成從背後看著她倔強窈窕的身影,即便穿著最普通的毫無女人味的衣物,即便不施粉黛,還是能輕易勾起他心中的渴望與恨。他看著自己的槍口,沿著她那顆可口的頭顱,緩緩往下,經過豐腴的胸,到了不盈一握的腰身,修長的腿,最後,停在了她的膝蓋處。
  
  「寶貝兒。」他說,「我總是捨不得殺你。總是。」
  
  尤明許全身緊繃,目視前方。
  
  千鈞一髮之際,顧天成的手剛要扣動扳機,一支更冰涼的槍管,重重抵在了他的後腦上。他倏地睜大眼,而尤明許已在生死之際,就地一滾,快如閃電。草叢裡的陳昭辭驚覺,直起了腰。
  
  顧天成怒而舉槍,卻聽到身後喘息著說:「放下槍!顧天成,動一下……我殺了你!」
  
  這有點耳熟的聲音,真是諷刺。顧天成慢慢放下槍,說:「傻子,還守著她呢?呵呵……好,很好。」
  
  「你閉嘴!」殷逢吼道,他握緊了槍,拼盡全力不讓它從手中滑落。嘴裡,已滿是血腥味兒。此時,腦袋的陣痛漸漸遠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越來越恍惚的意識。彷彿他的前方不是山林,而是汪洋大海,而他在裡頭浮沉著,就快沉沒。
  
  隱隱約約的,他看見尤明許從地上翻起,制服了陳昭辭,雪亮的匕首亮光,似乎已落在她手裡。於是殷逢恍惚笑了,想:太好了。自己總算沒在她的生死關頭掉鏈子,沒有離她而去。
  
  尤明許並不知道殷逢的異樣,剛剛他的出現,一下子扭轉了局勢。陳昭辭不足為懼,已經在她手裡。她的匕首穩穩抵著他的喉嚨,根本翻不出她的掌心。而顧天成居然也被殷逢制住。不得不說,殷逢剛才出現的時機、偷襲的角度,都剛剛好。對於顧天成這樣的高手,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察覺,雞飛蛋打。可殷逢做到了。
  
  她飛快看一眼殷逢。他站在樹下陰影裡,一雙紅的眼,盯著顧天成。居然還傻乎乎笑了一下。
  
  尤明許看著顧天成:「第二次。」
  
  顧天成的臉籠罩上薄怒,這女人總是知道怎麼刺他的心。第二次了,他又栽在她和這小傻子手裡。他想自己剛才其實應該不管他們的顧慮,不顧心底隱約的念頭,殺了她的。遇到她,他的心總是會起波瀾。起了波瀾,就不夠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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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發表於 2019-8-15 10:40:49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局面僵持了。
  
  尤明許挾持了陳昭辭,後者掙紮不脫,氣喘吁吁,脖子已經見血,宛如一個十足的變態,呵呵笑著。顧天成手裡的槍指著他們,但尤明許既有肉盾在手,他能不能射中還兩說。
  
  殷逢槍指著顧天成後腦。
  
  局面既然沒佔上風,時間每過一秒,對顧天成和陳昭辭的不利就多了一分。遠遠地,似乎已有刑警們腳步聲傳來。
  
  顧天成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放肆,還透著頹唐,他手裡的槍也放下了,身體也因為大笑而輕晃著。尤明許警惕地盯著他,同時遞給殷逢個眼色。卻不料殷逢的槍口垂著,也不知指在哪裡,頭也垂著,看不清表情。尤明許心一驚,沒敢露聲色,把陳昭辭勒得更緊,盯著他們兩個人。
  
  他怎麼了?尤明許仔細一看,現殷逢的身體也有些晃,她的心不由得揪起,是顧天成對他做了什麼?還是頭疼又犯了?
  
  「你真以為……」顧天成緩緩開口,「你、我、殷逢三個人在西藏的相遇,是偶然?」
  
  顧天成看著她,眼裡全是譏誚的冷意。
  
  尤明許心頭如有一冰面,驟然裂開,露出隱約埋藏已久的真相。她死死盯著他,眼角餘光只在那人身上,他手裡的槍已徹底放下,另一隻手按著額頭。尤明許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著。
  
  「你真以為!」顧天成聲音裡嘲諷的意味更濃,更肆意不羈,「你們兩個破過的案子,已經得到全部真相?你們員警算什麼?」
  
  陳昭辭也「荷荷」笑出了聲,猛地一抓尤明許的手臂,想要攻其不備,然而她早有防備,一膝蓋狠狠頂在他腿上,他吃痛軟了下來。
  
  「砰。」
  
  尤明許全身一抖,眼睜睜看著手裡的陳昭辭,額頭多了個血洞,瞪大雙眼,剎那氣絕。而顧天成舉著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尤明許怒極,一把提起陳昭辭的屍首,擋在自己面前。可顧天成似乎沒有再開槍的意思,笑了一下,淡道:「既然帶不走,也要由我們來審判處決。不必謝。」
  
  尤明許咬緊牙關,全身緊繃,隔著顧天成,望著他身後那人,心也漸漸下落。
  
  顧天成也是一怔。
  
  今天尤明許和殷逢帶著大批警力前來,在他的意料之外。殷逢這傻子竟能沉住氣,埋伏那麼久,伺機出擊,他的注意力又全在尤明許身上,棋差一招,受制於人。
  
  眼看真要被員警包圍,他本就活一天算一天,便也沒抱著逃生的念頭。說了幾句話,惹得尤明許分心,趁機槍殺陳昭辭,免得落入員警手裡。
  
  而他自己……
  
  他以為殷逢一定會開槍殺了自己。
  
  不知為何,尤明許或許都不能夠,但他就知道這傻子,下得了這個手。
  
  他若死在殷逢手裡,這位殷老師的手裡沾了人命,不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嗎?哈哈。
  
  要知道,殺人這件事,一旦開始,就像打開了一扇關著黑色暗潮的門,這輩子,那些暗潮,都會在你的人生中,流淌。
  
  可是,殷逢居然沒有動手。
  
  身後甚至悄無聲息,只有聽著虛弱的呼吸聲。
  
  於是連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顧天成,也察覺出異樣了。
  
  「阿許。」
  
  顧天成和尤明許,都聽到了這個很輕的,沙啞的,似乎含著痛苦的聲音。
  
  「阿許!」殷逢哭著喊出了聲音。
  
  顧天成持槍猛地轉身,指向殷逢頭頂。尤明許丟下陳昭辭,飛撲過去。
  
  卻只聽「哐當」一聲,殷逢手裡的槍滑落,他根本已看不見顧天成的威脅,只努力望向尤明許的方向。他臉色煞白如紙,恍惚間望著那道撲過來的身影,傻傻地伸出手,又喚了聲:「阿許啊……」
  
  阿許,對不起啊。
  
  尤英俊他,可能需要倒下休息一會兒了。
  
  我會醒來的。
  
  我也怕自己醒來。
  
  我才剛剛得到你,拼盡了全力,卑微地等了那麼久,才得到你。我怕醒來的那個自己,又不討你喜歡。
  
  也怕醒來的那個自己,對你的心,有一分一毫的變化。
  
  不要放棄我。
  
  請一定不要放棄我。
  
  也許我只是那個人靈魂的一部分,可是我深愛著你。
  
  無論今後我以何種面目何種人格出現在你面前,我的靈魂,他已愛上你。
  
  他一定不會忘記。
  
  「殷逢!」尤明許眼睜睜看著他如同被抽去支柱的積木,剎那癱倒。可顧天成離得更近,比她更快,一把提起殷逢的上半身,用槍指著。
  
  尤明許撲在兩人面前的地上,一時間只覺肝膽俱裂,翻身爬起,可已來不及。
  
  顧天成白撿了這麼大個便宜,一邊挾持著殷逢,一邊往後退,呵呵笑著,幾近半瘋。
  
  「退後!退後!」他厲喝著。
  
  尤明許死死盯著他手裡那人,真的就跟死去了一般,全無悄息,被顧天成在地上拖著。她只感覺到心都被人揉成一團了,鈍鈍疼著。顧天成如今是喪家犬,什麼都有可能幹出來。她慢慢往後退著,那關切動情的神色,顧天成瞧得一清二楚,心頭更是妒火中燒,再也抑制不住,冷冷道:「你真以為……自己養著的這個東西,是天使?而不是和我一樣的畜生?」
  
  尤明許的嘴唇都快咬出血來,啞聲說:「別碰他,你要挾持人質出去,換我。他暈了,不如帶我方便。」
  
  顧天成吼道:「都這時候了,你想的只有他?尤明許,我不會殺他,因為終有一天,你會後悔愛上他。現在,轉過去,給我跑,拚命跑,跑得慢了,我打廢他一隻腿。再慢,再廢一隻。跑!」
  
  說完槍口就瞄準殷逢的小腿。
  
  尤明許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一咬唇,轉身就跑。把整個後背,毫不設防地露給了殺人魔。
  
  呼呼的冷風刮過臉頰,遠處,已看到數道閃爍的光柱。她拚命跑著,整顆心冷得如同掉進冰窖裡,可全身的血,又烈得如同快要燃燒。
  
  殷逢,等我。我把命都擺在他的槍口下,換你一線生機。
  
  「砰——」身後傳來一聲槍聲。
  
  尤明許全身一僵,才感覺身體完好,沒有任何痛感,那一槍不是打的她。
  
  不遠處,數名員警已經露頭,快逼近。尤明許轉身就往回跑。
  
  不長的一段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的眼已憋得通紅,終於跑出了樹林,遠遠只見那木屋前,陳昭辭的屍身扔在原地,殷逢躺在另一邊,不知死活。顧天成不見蹤跡。
  
  尤明許跑到殷逢跟前,一眼望去,並未見傷口,那顆心才狠狠跌下。
  
  「殷逢!殷逢!尤英俊!」她喊了好多聲,把他抱進懷裡。可他全無知覺,昏死過去。
  
  ——第三、四卷《夢還鄉》(完)——
  
  ——《待我有罪時》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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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發表於 2019-8-15 10:4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莫回頭

第132章
  
  已是初冬。
  
  湘城開始了連綿的陰雨天氣,總見不著太陽。但湘城人又是極抗凍的,儘管溫度一直下跌,許多人依然穿著單衣單褲,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冷。
  
  尤明許也是其中之一。
  
  早晨,小雨打濕路面。她走下公交車,僅穿了件鬆垮垮的長西裝,窄腳褲,卻更顯得身材窈窕,不盈一握。不過她的臉色也是極垮的,冷冰冰的顏色,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是以路人大多只遠遠瞧一眼這一臉戾氣的冷西施,幾乎沒人敢搭訕。
  
  到了警局,胡亂吃了早點,打卡上班,參加周例會,她和許夢山把懷城特大案件做了總結。沒人提樊佳的名字,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不忍心提,丁雄偉也不肯提。只是樊佳平時愛坐的位子空著,就在尤明許和許夢山邊上。
  
  隨著陳昭辭身死落網,警方對外公佈了懷城系列案的告破,引起強烈社會反響。儘管政策多次規範、取締,違規的、滲透犯罪色彩的校園貸公司,依然如同一張灰色大網,籠罩在大學校園上空。由此牽連出的性犯罪團夥,令聞者膽寒。
  
  而生活於社會底層的屠戶之子,被性犯罪團夥之一——同時也曾是校園貸受害者的大學生——引導,耳濡目染,與其父、陳昭辭一起,開始了連環殺人之旅。
  
  陳昭辭作為兩個團夥的交叉重疊成員,妄圖栽贓嫁禍脫身,卻被警方順藤摸瓜,一舉將所有犯罪人員抓捕歸案。
  
  而至此,劉伊莎、趙菲兒,以及三名單身女性,遇難者已達五人。
  
  大學生受害者,更是不計其數,無法統計。
  
  ——
  
  散會時,丁雄偉叫住尤明許,帶回自己辦公室。
  
  其實今天一打照面,丁雄偉就感覺這個得力下屬,有些不一樣了。以前是勇猛強悍,生龍活虎。今天儘管依然擺出牛逼哄哄的範兒,可你看她現在往椅子裡一坐,就帶著幾分懶散、漫不經心的氣質。
  
  這是經了事兒,才會有這樣的變化。丁雄偉心裡門兒清,他也是這麼過來的。每個刑警,尤其是出類拔萃的刑警,經歷過這麼個把全身骨頭打碎,又重塑,痛全都藏在碎骨深處,才會逐漸淬鍊出一身鋒芒內斂卻更加震懾人心的氣質。
  
  到底有點心疼,丁雄偉破天荒泡了杯茶,放在尤明許面前。尤明許也不客氣:「謝謝老大。」抿了一小口,才說:「顧天成的事,我看上頭壓了下來。」
  
  丁雄偉說:「叫你來就為了這事兒。你的報告我看過了,這個人恐怕牽扯極廣,上頭打算先暗中查。」
  
  尤明許:「算我一個。」
  
  丁雄偉點頭:「你先休息幾天,上頭也要研究一下怎麼入手。需要時叫你。」
  
  「好。」
  
  丁雄偉看她一眼,目光幽深銳利:「顧天成逃走前,說了不少東西。你認為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尤明許答:「以他的性格,講話往往真假摻半。既不懷好意,又難以克制自己。」
  
  「哦?」丁雄偉的語氣裡有了調侃意味,「那按你的意思,他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尤明許毫不閃躲地直視頂頭上司這頭老狼:「那要按我說,顧天成的案子、青少年交換殺人案另有隱情,說不定是真的;他和他背後藏著的人另有企圖也是真的。往殷逢身上潑髒水,那就是假的。他恨我抓了他,故意讓我和殷逢心生間隙。」
  
  哪怕是丁雄偉,也被尤明許理直氣壯的護短噎了一下。乾脆順帶著挑明:「你真和那孩子好上了?」
  
  尤明許斜他一眼,老不正經,說什麼屁話。搞得她好像禽獸不如似的。
  
  殷逢他……現在除了性子單純點,哪裡像孩子了?
  
  嘴角下意識彎起。
  
  丁雄偉眼尖,只覺得這平時冰山般的女屬下暗搓搓懷春的樣子,簡直沒眼看,擺擺手:「行了說正事!」
  
  尤明許淡道:「是你先問的。不瞞你說,我和他現在好得很。以後他是我男朋友,你和兄弟們見了都要給點面子。」
  
  丁雄偉虎眼朝她一瞟,敗下陣來,說:「行。話說回來,我個人也不相信顧天成的話,我相信殷逢沒問題。不過顧天成不會無緣無故提到他,當日他和你、顧天成在西藏相遇,確實過於湊巧。他身上說不定有什麼隱藏的線索,你心裡要有數。」
  
  尤明許靜了靜,點頭,又說:「殷逢曾經說過,記得以前總有人窺探他,跟蹤他,讓他感覺到強烈的威脅。說不定他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犯罪分子的目標。也說不定他當日在西藏被顧天成襲擊挾持,也是有預謀的,不是偶然。不過他現在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用你說,我會死死盯著他身邊。」
  
  丁雄偉想了想,說:「保護好他。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都是值得我們守護的人。」
  
  尤明許笑了。
  
  「老丁。」尤明許的語氣凝重起來,「你認為顧天成的身後,真的存在一個高智商的犯罪團夥嗎?如果有,這個團夥存在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我們一直沒有發現?」
  
  丁雄偉抿了口茶,答:「其實前兩天和上頭開會,也有人問了這個問題。顧天成能從江中逃脫,肯定是有同夥的。但是真的上升到有組織犯罪嗎?我的判斷——是的。在懷城期間,你受傷養病了一段時間。羅平他們,還找到了一些線索。」
  
  「什麼?」
  
  「除了趙菲兒、劉伊莎,鄧氏父子還從街上帶走了三名女性,並且一直沒有被發現。當時我就覺得起疑,即使是經濟條件比較差、不引人注意的單身女性,接連失蹤怎麼會這麼巧,都沒有人發現報案。後來我們查出,三人失蹤後,都有人做了善後措施:譬如說給家人發簡訊報了平安;告訴朋友自己外出旅行;還有的去買了火車票偽造了行蹤。一開始我們懷疑可能是陳昭辭做的,但鄧耀供認,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也十分肯定陳昭辭沒有做。人是他抓的,陳昭辭根本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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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尤明許中午給陳楓去了電話,被告知殷逢還沒甦醒。她便繼續上班。下班鈴一響,她破天荒第一個走人,打了輛車,直奔湘慧醫院。
  
  剛開出沒多久,陳楓發來簡訊:「殷老師醒了!」
  
  尤明許於是笑了,催司機:「師父麻煩開快點。」
  
  司機說:「好吶!家裡有人生病啦?」
  
  尤明許看著窗外,答:「男朋友,小病。」
  
  殷逢還住在上次的VIP病房,尤明許出了電梯,恰好撞見陳楓從病房走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她點了一下頭,徑直進病房。因此沒注意到陳楓神色有異。
  
  若說平時陳楓都是溫文爾雅、不急不慌的,今天明顯情緒不太鎮定。他看到尤明許出現,目光就閃了一下。看到她一頭紮進房裡,欲言又止,到底在門口輕喚護士也出來,而後掩上房門。
  
  尤明許一眼就看到那人靠坐在床上,正端著碗粥,在慢慢地喝。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滿室柔和燈光。他穿著身極乾淨清爽的病號服,頭髮似乎也在她來之前梳過了,更顯得白皙俊朗,眉眼清晰。
  
  尤明許忽然就想起在山上時,他幾乎是帶著絲哽咽,喊了句「阿許」,然後就暈死過去,心底就是一柔。不管他現在有什麼毛病,將來能不能好,她都擔下來。
  
  她看了眼殷逢那扣在瓷碗上的手,瘦長白皙,骨結有力。如今只是看著這個人的手,她心中都湧起幾分憐惜和喜愛。
  
  她的人嘛。小男人也好,大男人也好。終歸是她的。
  
  殷逢也注意到她,抬頭,那清湛的眸色,沒有絲毫變化。
  
  但尤明許心裡高興,沒太注意,而是走過去,單手就將他抱進懷裡,笑著說:「你嚇死我了。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沒出聲。
  
  只有「哐」一聲輕響,碗放在了床頭櫃上。
  
  而他的手,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飛快抱上她的腰。
  
  尤明許愣了愣,一絲疑惑,跟棵嫩芽似的,飛快從心底鑽出來。她把他放開,坐在床邊,和他只隔半尺不到的距離,對望著。
  
  剛才進來得急,沒太注意,他的病號服,並沒像平時,每顆扣子扣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第一、二顆都解開,露出些勻稱有力的肌理。而在她擁抱之後,他似乎完全地不為所動,一隻手搭在床頭櫃上,另一隻手就放在被子上,中指還輕輕地一下下扣著。他的臉,沒有像平時那樣,總是喜氣洋洋朝她的方向仰著。而是下頜微微有些收,於是更顯得臉部線條緊繃收斂。他的眼睛,幽深得如同口映著夜色的井,那樣疏離冷靜的眼神,尤明許絕對不會看錯。
  
  只是在他一個眼神中,尤明許忽然感覺到耳邊的整個世界寂靜無聲。眼前的男人如此熟悉,每一寸線條,甚至每一寸身體,她都已熟悉擁有過。可他此時,分明是另一個人。他甚至不用開口說話,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個細小動作,都帶著屬於30歲殷逢的氣場。和那個會纏著她哄她崇拜她愛慕她的傢伙,完全不一樣。
  
  尤明許只感覺到心一點點沉下去。恍惚間還聽到那人在耳邊說:阿許,我只愛你,崇拜你。我願意為你而死。只要你也愛我。
  
  可現在,同一個人,正用透涼如水的目光,審視著她。
  
  某種極其荒謬的感覺,漫過心頭。尤明許的鼻子有些發酸,可她還是不死心,緊盯著他的眼,又喚了聲:「尤英俊?」
  
  然後,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很慢很慢地,露出一絲笑容。可那雙眼,依然不帶任何溫情。
  
  「怎麼?我還有別的名字?」完全一樣的嗓音,可他講話的語調緩沉無比,再無半點跳脫的少年感。他說:「誰取的?蠢得像狗屎一樣。以後不要再喊。」
  
  尤明許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她看著這個人,感覺到心臟無聲收縮。縮成一團,而後終於傳來陣陣梗塞的鈍痛。
  
  她就這麼失去了尤英俊?
  
  就這麼失去了?
  
  她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恢復。但頂多預料到他性情大變,那麼兩個人還能不能繼續,就看命了。萬萬沒想到,聽他剛才的語氣,竟是非此即彼,乾脆不記得這段時日了。
  
  只不過一個轉身,他就用一雙陌生的眼,看著她了。
  
  她聽到自己問:「我們的事,你還記得什麼?記得多少?」
  
  那人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沒有立刻回答,敲擊的中指停下了。他說:「我剛醒來不到半個小時,大腦也在恢復。這期間發生的事,我還沒有弄清楚。你先回去,等我理清頭緒,如果有必要……」他笑了笑:「我會找你。」
  
  尤明許沉默了一會兒,臉上也已沒有任何錶情。然後她站起,朝門口走去。
  
  在她身後,殷逢抬頭,又看了她幾眼,剛要闔眸繼續休息,聽到一聲響,睜開眼看到門居然被她關上了,而她還不僅沒走,還給門打了個反鎖。
  
  殷逢的臉色冷下來。
  
  尤明許徑直走回他跟前,也不坐了,單手按在他身旁的牆壁上,彎下腰,說:「我不習慣等人。現在就說清楚,你這爛過幾回的腦袋,過去一年的事到底記得多少?也別想喊人什麼的,信不信我在這兒,沒人敢進來,也沒人能進來。」
  
  於現在的這個殷逢而言,從來沒有女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他也從未見過這麼強勢匪氣的女人。他微微有些怔忪。
  
  女人毫無疑問是漂亮的,但幾乎不怎麼打扮,也不精緻。顯出一種野性的、帶著市井煙火氣的活力。殷逢無法忽視的是,從她踏進這房間第一刻起,他那沉甸甸的腦子裡,就湧起某種熟悉的感覺。甚至感覺到了一陣親密和安心。這於他而言,是30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於是在女人的逼視下,他不退反進,抬頭,和她的臉隔了只有幾釐米,感覺到彼此的氣息親密的噴在臉上,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些莫名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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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發表於 2019-8-15 10:41:34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他捏住她垂落下來的一縷頭髮,替她理好放在肩上,說:「本來想事後給你個妥善安排,但你似乎很心急。其實也沒什麼不可說的。醫生的報告,我看過了。腦中的淤血散了大半,但不算完全康復。隨時有腦溢血的可能,也有可能恢復得更好。現在,我腦子裡最後記得的事,是一年半前我去參加我的電影《捕心者》的開機發布會。」
  
  尤明許的心裡「轟」的一聲,慢慢直起身子,拉開與他的距離。而男人把她的所有表情反應盡收眼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依然是那副冷眼旁觀的姿態。
  
  尤明許胸口的酸澀在進一步泛濫,她只覺得諷刺,這一切都太諷刺。她慢慢吐了口氣,也不看他,自嘲道:「你他媽是老天爺派來跟我討債的吧?」
  
  殷逢靜默。
  
  女人即使失落,姿態依然倔強。而他甦醒後一片乾冷的心裡,竟然生出幾分陌生的憐惜感。他定了定神,說:「夠了。你先回去,我搞清楚一切,會再找你。」
  
  尤明許抬頭看了他一眼。
  
  女人目光深深,似夾雜著寒霜,又似藏著晦澀湧動的情意。殷逢眸色幽深不動。
  
  尤明許嗤笑一聲,起身朝門外走去。
  
  殷逢抬手按了按額頭。不知為何,他心底又湧起一絲焦躁的感覺。難道失智這段時間,他連情緒都變得比以前豐富了?
  
  就在這時。
  
  走至門口的尤明許又停下了。她轉過身,神色冷冷地,直盯著他,再次走了回來。
  
  殷逢不動聲色。
  
  尤明許按住他的一側肩膀,唇就欺壓下來。饒是殷逢,也有一瞬間的遲滯。緊接著,那溫涼的、野性的舌頭就滑進了他的嘴裡。在殷逢還未有任何想法之前,那清甜的、刺激的、極端戰慄的感覺,就已在兩人交纏的唇舌裡炸開。那是一種完全無法控制的感覺,從未有女人帶給過他。隨著女人的侵略顫抖的,不僅是他的舌頭,呼吸,還有胸膛裡的這顆心。他的整個身體、整個靈魂,彷彿都被這個吻給點著了,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極致的滿足,和爽。
  
  尤明許的舌頭挑逗得不行,似乎也察覺到他的意動,按在他肩上的手,輕輕摩挲著;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臉,極輕極癢的摸著。殷逢被她親得摸得渾身都綳起來,喉嚨開始發乾。
  
  然後就聽到女人很輕地哼笑一聲,不冷不熱的。殷逢重重含了一下她的舌頭,令她微喘出聲。而後就察覺到她往後退,手也推他的肩膀,想要結束這個吻。
  
  殷逢一把摟住她的腰,翻身就將她壓在了床上。
  
  尤明許仰頭盯著他,眸光晦澀不明,胸口起伏,臉有紅暈。
  
  殷逢的五指握緊她腰上的嫩肉,慢慢的一下下摩挲著。那一米八幾的身體,完全覆蓋在她身上。他輕聲問:「你就這麼想要我?」
  
  女人的回應,是用兩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少廢話。現在有沒有一點熟悉感?我以前就是這麼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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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發表於 2019-8-15 10:41:50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在外人眼裡,殷逢曾經的人生,可謂是順風順水,令人羨慕。他出生於富人家庭,父母從商,幼年就從私立貴族學校讀起;他一路學業優異,無論哪個階段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和風雲人物;更是沒費什麼力氣就考上了北京大學,成為心理學界的後起之秀。
  
  不僅如此,他還相貌英俊,善良正直,運籌帷幄,人情練達。他用自己的收入資助了不少貧困兒童;他特別在意讀者的感受,曾經冒惡劣天氣去參加簽售會還凍感冒了,也曾為一名殘疾讀者跑到很遠的地方單獨為她一人彈鋼琴;他的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利潤豐厚,這離不開他的決斷、眼光和領導才能……總之,在不熟悉殷逢的人看來,這幾乎就是個完美男人的人設。
  
  只有他身邊的人,譬如曾經的父母,譬如陳楓,再譬如蘇子懿,幾名跟隨他多年的心腹,才知道他並不是外人看來的那樣一個人。
  
  他分明脾氣古怪,喜好不定。你不知道那句話就會觸怒他,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不相干的事,能討他的歡心。他不喜歡吃蔥,厭惡優酪乳,討厭星期三,喜歡星期六。討厭白色,喜歡黑色。如果是他決定的事,哪怕證明是錯的,別人如果沒發現還好;如果發現了,他就一定會堅持下去。
  
  但他一旦做事,就極為專註。他能把自己關在偏遠的別墅裡,只讓人提供糧食和水,就能把自己關上六個月,寫一本新書;也能讀一本感興趣的書,24小時不吃不喝不睡癡迷不已。曾經有某位女朋友,在他讀美國一名心理學專家的新著作時,花枝招展跑來他家裡撒嬌,他當即冷笑,不,是皮笑肉不笑,也不火,哄著女孩上了床脫光衣服。女孩以為自己終於要拿下他了,他卻把人冰涼涼地晾了幾個小時。最後女孩穿上衣服,才得知他已飛去外地閉關。
  
  說到男女關係,他真正交往過的女人不過兩個。別的,都是緋聞,或者是他心血來潮的逗弄和嘲諷。但他畢竟是個文化人,有時候對於某些一心勾搭的女人,他的嘲諷可能過於高級,別人不見得聽得懂。譬如說曾有某位女士穿著身淺粉色長裙,故意跌在他懷中,肩帶恰如其分的滑落,酥胸半露——只因外界都傳言殷逢喜歡大白胸。他將人扶起,微微一笑說:「你讓我想起一朵粉色的馬兜蓮。」女人心潮悸動,儘管殷老師當時沒有進一步舉動,但那含笑的眼波,令女人確信他對自己是有意的。甚至在轉身後大肆炫耀嘚瑟,為他的名聲再添一朵桃花。
  
  過了一些天,女人無意間上網搜索才現,馬兜蓮這種花長得像豬肝。
  
  ……
  
  身為一個成熟的、優秀的、多金的男人,殷逢有身體需要需要解決,也喜歡身邊有個女人知冷知熱,貼心陪伴。又因為他從事的就是無人拘束的工作,公司更是他的一言堂,所以他早已習慣在生活裡主宰一切。對待女人,更是如此,既然是為了讓自己快樂,那自然要挑一個合心意的。
  
  他偏愛嬌小、白皙、柔順,甚至有些嬌氣的女人。貪圖他的錢財沒關係;愛慕他的身材皮相更沒有關係。女人不就應該依附於男人的能力和身軀嗎?再說了,他本就沒有長長久久的打算。取樂和滿足而已。
  
  至於這一生何時能與何人長長久久,他從不去想這個問題。那就像個似有似無的洞,一想就會讓他失去了掌控感。所以他剋制自己,不對此抱有期望和任何假設。
  
  而這一次的巨大變故,是完全在殷逢的預料之外的。剛剛醒來後,他只來得及和陳楓簡單溝通,知道自己受傷失智是在一年前,但再往前一年的記憶,他如今也沒有印象。他對尤明許說的是真話,不知為何,這個剛出現的女人質問時,下意識就令他說了實話。他腦子裡最後清晰的印象,真的是一年半前自己參加完布會,坐車回家。因為疲憊,他在車上睡著了。
  
  醒來後,他就到了現在,這間病房裡。身為一名心理學從業者,他明白人的大腦是最複雜精密且未知的。只怕任何腦科專家,也說不出為什麼他恰恰好丟失了這段時間的記憶。如果一定要說,他都可以判斷,生理或心理兩方面的原因都有可能。
  
  生理上,腦部外傷,也許恰好損傷了他大腦主管記憶的某個區域;心理上,也許在這一年半裡,曾生過令他完全不願也無法面對的事,於是在他醒來後,潛意識起了作用,藏起了那部分記憶,只留給他一個回到事情生之前的自己。
  
  ……
  
  呵呵,偽裝成完全沒有受傷的自己嗎?
  
  殷逢想到這一點,只覺得嘲諷,嘲諷的是自己。不過,三十年來,他向來隨心所欲,既然自己的潛意識不想被喚醒,那他也不強求。包括失智期間的種種,聽之前陳楓簡單的概括,犯過傻也好,圍著女人打過滾也好,過去了,也就過去。
  
  他既然醒了,自然要按照本性活著。他才是殷逢。
  
  ……
  
  所以,在短暫迸的極致快樂後,在險些意亂情迷,被身體和情緒主宰時,尤明許那句冷冰冰又明顯克制著情緒的話語,讓殷逢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看著被自己壓著的,一身硬骨,身體情動,眼睛卻藏著一絲悲涼的女人。意識到她親吻的不是自己,而是過去一年那個10歲的自己。
  
  這認知令殷逢的感覺非常怪異。既有種如今的自己,竟然被這女人看輕的不悅感;又有種曾經被人窺見某種私密的不適感。更重要的,理智迅速回來了。一切情況不明,他此時招惹這個看起來情深義重又蠻橫強硬的女人,顯然不是明智選擇。他已不記得兩人間的過往,難道就要被這女人牽著走?
  
  於是他笑了笑,從她身上翻下來。但床是他的,自然也不會讓,大刺刺躺著,拉過一截棉被搭在腰間,不讓她看到身體的異樣。他說:「沒有。」
  
  尤明許一下子坐起,跳下床。她從沒有過這樣的遭遇和感覺,男人在親了抱了她之後,一把把她乾淨俐落丟開,然後告訴她沒有絲毫感覺。這個人,還是曾經連聞她一根頭絲,都覺得香的男人。內心的滯澀感在無聲蔓延,臉上更覺得有些火辣辣的。可又不甘心,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放棄尤英俊。
  
  她猛地轉頭看著他,說:「你給我老實待著。不管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殷逢,你還欠著我的。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看著他的眼睛,只想看到一丁點曾經屬於尤英俊的端倪。可殷逢眼神淡淡的,甚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嘴角扯了扯,轉頭看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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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發表於 2019-8-15 10:42:01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看到尤明許走遠,陳楓才面色如常地走進來。他知道,殷逢會有很多事要問。
  
  其實殷逢這次恢復,陳楓多多少少也有心理預期,因為他的腦部淤血一直在消散,而且之前也昏迷過幾次,想起了不少片段。不過,陳楓一直以為,自己是盼著他恢復的,因為曾經的殷逢,在陳楓心裡,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起初那個尤英俊,多少像個笑話。
  
  但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陳楓也被尤英俊的無知和單純,逗笑過很多次;看著他一心癡戀尤明許,也為他捏過一把汗,暗搓搓出謀劃策;陳楓甚至已經習慣一周七天殷逢穿成彩虹色,在面前晃,甚至已覺得挺順眼了。
  
  而如今,殷逢回來了。陳楓的心頭大石固然放下。但感覺,其實也頗有些複雜。尤其是看到現在,尤明許和殷逢似乎是不歡而散,他心裡感覺就要遭。尤明許性子多傲,以前那是尤英俊哄著求著,百般依賴,低聲下氣卑微愛慕,才換來這警花的傾心相待。可原本的殷逢是誰,比尤明許還傲慢還要強勢,甚至還有些邪性,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在他們倆湊一塊兒,殷逢又乾脆什麼事兒都不記得了。還能和好如初?
  
  一直以來,陳楓都把尤明許當成尤英俊的一個需求,就像他渴望玩具,渴望好看衣服一樣。滿足就好。但一年過去了,陳楓也在邊上,看到了那麼多,那兩個人一路依偎,共甘共苦,情意漸深。到最後甚至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他還記得,尤明許答應和尤英俊好那天,尤英俊白天也在笑,晚上也在笑,整個人都有些癡癡傻傻的了。可要是兩人就這麼鬧翻了,完了,分手了,不得不說,真是老天爺的捉弄。
  
  陳楓只能對自己說,過去的尤英俊,其實分明是殷逢失智期間,展現出的年幼的自己。既然是一個人的不同時期,本性其實是一樣的。這事兒,說不定還有回寰餘地。
  
  一進去,就看到殷逢靠坐在床上,單手搭在一邊膝蓋上,頭微微低著,眸色幽沉。陳楓腦海裡閃現幾天前,他還是「大」字型躺在床上,或者青蛙趴的睡姿。但陳楓面色不露分毫,笑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殷逢打量著他,也不說話。
  
  陳楓那靈活的心思就漸漸收斂了,面色也沉靜下來。他不知道殷逢這眼神,是否含著幾分不信任;還是不滿意他放尤明許進來?他的臉色微微也有些僵。
  
  這時,才聽到殷逢開口:「我出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身邊也只有你,能夠百分百信任。」
  
  陳楓的心底湧起一陣熱流,心中覺得果然還是這樣的殷老師比較好。他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也能不動聲色地體察到別人要什麼。堅定、清晰、主導局面。哪怕只是一次普通的談話。
  
  「我並不辛苦,份內的事。」陳楓嗓音微抖。那熟悉的,被人賞識,被人驅使,心甘情願百折不撓的感覺,又回來了。
  
  殷逢笑了笑,說:「我知道照顧10歲的我,意味著什麼。青少年時間,我其實令父母和老師都很頭疼。現在沒什麼人知道罷了。」
  
  陳楓說:「其實真的還好,過去一年,您儘管失去記憶和情商,但基本還是很好說話的。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尤明許在照顧……」
  
  話音未落,就見殷逢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幽深不明。
  
  陳楓知趣地閉了嘴。
  
  「說說吧,從我參加完布會說起。」殷逢說。
  
  據陳楓所說,其實在殷逢去西藏出事前的幾個月,是平平無奇的。硬要說有什麼不尋常,就是殷逢那時突奇想,跑到貴州某座山裡,租了棟房子閉關寫書,並且沒讓陳楓陪著。只是讓陳楓人在北京,遙控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但因為這樣的事,以前也發生過兩三次,所以說是尋常的。
  
  「也就是說……」殷逢斟酌道,「在我出事前,有四個月時間,我其實是和外界失聯的?包括你?」
  
  陳楓答:「也不是。我們時常電話溝通,而且你當時住的房子,我們都裝了監控攝像頭,方便我和其他人隨時照看、響應你的需要。」
  
  殷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我去西藏出事是什麼情況?」
  
  陳楓答:「你是從貴州直接飛過去的。我記得那是去年的6月8號。你不讓我們跟著,我給你訂了機票租了車。後來,你就失聯了,直到……」直到和尤明許、顧天成相遇——陳楓這回識趣了,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顧天成案的所有資料,無論詳略,只要你能通過手段拿到的,都拿來給我。」殷逢說。
  
  「是。」
  
  殷逢又靜了幾秒鐘,因為他聞到床上其實染上了一點煙味兒,而他是不抽煙的。那就是剛才那個女人身上的了。殷逢平生最討厭女人抽煙,抽煙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他盯著剛才被弄得皺巴巴的床單被罩,看了幾秒鐘。腦海中先浮現的,居然是女人最後跳下床,撂下話後,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壓下心底又不知從何而起的那一絲煩躁,他說:「說說吧,我失智以後的事。」
  
  陳楓倒是猶豫了一下,又看一眼如今的殷老師成熟果決的模樣。竟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最後,目光落在床腳,他昨天拎來的一袋彩色衣物上,要不,就從這兒開始吧。
  
  ——
  
  尤明許離開醫院後,路上又飄起了小雨。她一直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察覺全身已經沾濕了,而她竟然走到了回家相反的方向。
  
  心裡燥得跟長滿了枯草似的,她打了輛車。到了家樓下,想起一下班就跑醫院了,飯還沒吃,現在天都黑了,她幹了一天的活兒,飢腸轆轆。於是找了家小店,點了份炒飯。
  
  只是平時豬食都能照吞不誤的女刑警,現在吃著冬日熱騰騰的飯菜,卻味如嚼蠟,只吃了一小半,就覺得沒胃口。隨即結賬走人回家。
  
  她去沖了個澡,洗去一身疲乏,換了睡衣,窩在沙上,開始刷劇。可是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個房間裡,藍色的王子城堡高低床,還赫然在那兒。包括他滿滿的衣櫃,足球,幾雙小白鞋。當然,還有後來她勒令他跟著出任務時必須穿的幾件男裝夾克、西裝和襯衣。
  
  尤明許盯了好一會兒,目光回到電視機上。
  
  過了一陣,她埋下頭,把臉埋在胳膊裡。心想完蛋了,他終於還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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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5 10:42:13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次日,尤明許一到警局,就翻出顧天成案、青少年交換殺人案的卷宗,仔細查看。甚至包括以前覺得無關緊要的一些口供、細節,相關人的資料,都找出來,重新過。
  
  一口氣就看到了大中午。
  
  許夢山形單影隻,正要走出辦公室,尤明許喊道:「夢山,等等。」起身追上去,一塊兒往食堂走。
  
  許夢山已完全恢復老樣子,不笑的時候斯文清秀,笑的時候是隻嘴欠的男狐狸。看她神色如常,他把搭檔的肩膀一勾,問:「你家小綿羊呢?聽說昨天有人在丁隊面前放話,都男朋友了,今後全域都得給面子啊。怎麼中午沒看他像平時那樣屁顛顛跑來,陪你吃飯呢?阿許……」
  
  尤明許心想,哪壺不開提哪壺,甩開他的手,說:「滾。」
  
  許夢山:「不會是吵架了吧?」
  
  尤明許本不想對人說,但心裡到底憋得慌,許夢山嘴裡常跑火車,實則是真兄弟。於是她笑笑說:「他恢復記憶和心智了。」
  
  許夢山愣了一下,不打鬧了。
  
  兩人走到食堂門口,他的臉色也有點沉。以前的殷逢是個什麼人,還是他查了告訴尤明許的。
  
  「那是什麼意思?他打算不認賬?」許夢山說,「他就真能幹出這麼不是人的事,不要你了?」
  
  尤明許一下子就火了,說:「誰不要誰?你搞清楚。你不也知道他以前是個混賬渣男嗎,他要是真的死不悔改,大不了一拍兩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許夢山瞧著她的臉色:「那是怎麼回事?」
  
  尤明許到底露出幾分頹唐神色:「他媽的,他是真的腦子有坑,恢復心智了,又把這短時間的事給忘了。連我都不記得了。」
  
  許夢山:「臥槽……」
  
  尤明許苦笑,走至火鍋窗口,要了整整兩斤肉。許夢山一邊殷勤地幫她端肉,一邊說:「我說,哪有這麼玄的事?他不會是裝的吧?」
  
  尤明許一怔,斷然道:「不可能。」
  
  許夢山瞅著她不吭聲。
  
  尤明許端好飯菜,走至桌邊坐下,淡道:「他如果記得,絕對不會用現在的眼神看我。他不會的。」
  
  許夢山嘆息:「老大,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尤明許沒說話。
  
  ——
  
  尤明許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女人為情所困。陳楓說她心高氣傲,其實沒錯。她樣貌好,身手好,人緣好,幹架查案凌駕於分局的眾多男刑警之上。男人能辦到的事,她自己都能辦到。所以她願意將就誰?合則來不合則去,當年無論是警校的男友,還是後來和羅羽的那段孽緣,她一旦察覺對方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立馬走人,甩得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可殷逢沒有不合她的心意。
  
  在過去的這些時日裡,他其實很好很好。他日日夜夜陪伴著她,那樣傻的一個人,卻也帶給她前所未有的甜蜜、苦澀、掙扎、愉悅和刻骨銘心。在那屠宰房裡,看著他一頭撲過來那一刻,尤明許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沒有他。等兩人表明心跡,更有了靈與肉的一夜夜糾纏快樂,她都已做好準備,就這樣帶著尤英俊,把日子長長久久過下去。
  
  可是現在?
  
  他手搭在被子上,一下下敲著。審視她,防備她。他會輕輕地意味不明的笑,他的眼睛幽沉得像看不透的夜色。他說:先回去,我會妥善安排你。
  
  「啪——」一聲,已吃完飯回到辦公室的尤明許定了定神,覺手裡的鉛筆被折斷了。這便宛如她的心情了,既氣惱,可又無能為力。還有點荒謬的傷心。
  
  然而很多時候,尤明許都像個男人,她會像個男人一樣,歸置自己的情緒,而不是一直神傷下去。點了支煙,面無表情地抽,然後捧起厚厚的卷宗,一頭紮進去,把一切煩心事都丟掉不管。
  
  「好像會調個人過來,來我們組。」許夢山忽然低聲說,「男的,還是個立過一等功的功勛刑警,牛逼得不行。」
  
  尤明許愣了愣,那就是曾經九死一生過,立過沉甸甸的功勞。
  
  兩人不約而同都望向旁邊的空位。
  
  過了一會兒,尤明許笑了,說:「她會高興的。來個功勛刑警,坐她以前的位置。」
  
  許夢山靜了一會兒,也輕輕笑了,說:「是啊。她的立功好像也馬上要下來了。總想立功,終於如願以償了。」最後幾個字,他的嗓音都啞了。尤明許拍拍他的肩,目光也不知怎的,就落在對面牆上的警徽上,那沉甸甸的顏色和銳利稜角,能讓你心中的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這種感受,除了他們這些員警,沒人能體會。
  
  「找到什麼苗頭沒有?」許夢山看著她手裡的卷宗。
  
  「還沒有。」
  
  許夢山有些懷疑地說:「李必冉和劉若煜的交換殺人案,證據確鑿充分,兇器、指紋、監控,全都確認了。他們倆人也供認不諱。如果說真兇不是他們,我絕對不信。兩個自私自利的孩子,還能替別人扛罪,而且瞞得天衣無縫,這不可能。」
  
  尤明許露出深思神色:「我同意,動手的,肯定是他們倆。當時顧天成的原話也是說:真以為是交換殺人這麼簡單?說不定背後有隱情,甚至是兩個孩子都沒意識到的隱情。之前查案的時候,殷逢曾經說過一個可能……」
  
  她頓了頓。
  
  許夢山當沒看到。
  
  尤明許繼續說道:「……他說,青少年,是最容易操控的。說不定背後有個類似『教父』的角色,在引導他們犯罪。如果這個假設成立,教父會是誰?是一個沒有出現過的人,還是已經出現過,我們沒注意?」
  
  許夢山的眉頭也擰起,這事兒玄乎了,可玄乎的事兒,不得由玄乎的人解決嗎?
  
  「那要不要……」他試探地說。
  
  尤明許冷聲道:「我們自己查。沒那傻子,難道老子就查不了案了?」
  
  ——
  
  一天時間,就這麼過去。
  
  其實也沒什麼迫在眉睫的事,連許夢山都按時下班,說是要去練射擊。尤明許卻待到華燈初上,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才磨磨蹭蹭離開。
  
  又餓過了頭。她揣著不那麼舒服的胃,決定回家下個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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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發表於 2019-8-15 10:42:26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下了公交車,踏著路燈走近小區時,她抬頭看著萬家燈火,到底想著:以前不也這麼過的?怎麼現在就感覺到寂寞跟呼吸似的,哪兒哪兒都是。
  
  結果定睛一看,自家的燈亮著。心突然開始猛跳,尤明許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那克制不住的喜悅、酸澀、忐忑,統統湧上心頭。她是真的不喜歡這樣情緒起伏的自己,卻依然已最快的度衝進電梯,到了家門口。
  
  她站在樓道裡。
  
  門是開著的,幾個工人正在搬進搬出,青少年衣櫃、那王子城堡的部件也被拆卸,還有男人筆挺的西裝和綠色青蟲套裝,都混在一起。
  
  尤明許慢慢走過去,工人們不認得她,都打量了幾眼。她越過他們徑直進屋,看到陳楓正站在那個臥室門口指揮。看見她,陳楓的表情維持得很好,只是微微一笑:「尤小姐,殷老師打算搬回家住。我來把這些多餘的東西搬走,免得礙你的事。今天時間比較晚了,搬完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明天白天,再替你把這個房間還原。」
  
  尤明許一口氣差點沒呼上來,她是多倔強的人,看著這一幕,眼眶都一陣酸。可她的臉色冷淡得不能再冷淡:「他人呢?」
  
  陳楓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輕聲說:「在樓下,路對面車裡。」
  
  尤明許轉身下樓。
  
  夜色瀰漫,清冷滲骨。
  
  尤明許遠遠望著那輛車,黑色賓利,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不准他開,太招搖。於是他還讓司機從車庫裡翻出輛寶馬。她看到了駕駛座上的那個司機,後排的人坐在黑色遮光玻璃後,你從外頭是無法窺見的。
  
  尤明許走過去。
  
  司機也見著了她。那平時敦厚刻板的壯漢司機,也極少見的露出些猶豫神色。但最終目視前方,當沒看到她。
  
  尤明許雙手插褲兜,站在後座車門外,靜靜等著。
  
  對側車門打開,殷逢走了下來。
  
  尤明許看著他,到底有些恍惚。這是他甦醒後,她第二次看到他。卻覺得他看起來,真的完全像另一個男人了。若是在街上偶遇,或許她都不能一眼認出。
  
  平日裡尤英俊都是自己梳頭,胡亂兩下,那蓬鬆的短總是趴在頭上。眼前的男人,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十分有型。他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外頭是同色羊絨大衣,黑色休閒褲,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筆挺、修長,低調的精緻。
  
  他把一隻手搭在車上,看了她一眼,然後敲了敲車窗。司機會意,將車開走。原地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
  
  尤明許一時氣憤衝下來,真面對著這個人,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是臉色淡漠著,既不帶任何感情,也不露任何弱點地看著他。
  
  殷逢也打量了她幾眼。
  
  過去兩年發生的一切事,他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看著這位女警,心情還真有點難以形容。
  
  於是開口前,順帶又打量了一下她的外貌。身材是一級好的,細瘦,苗條,卻不失飽滿玲瓏。又因為長期鍛煉,那線條顯得比白瘦美們更加挺翹性感。但他卻更喜歡柔弱一點的女孩,而不是這樣健康型的,少了女人我見猶憐的味道。衣品還不錯,儘管簡單,還不化妝,但短夾克牛仔褲,硬是讓她穿出又美又帥的味道。但他依然不偏愛這一款。
  
  今天來之前,殷逢已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女人的怒火、哀怨、不捨甚至糾纏。就和從前那些圍著他轉的女人一樣。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女人神色看著極其平靜,甚至還有幾分嚴厲,並沒有透露多餘的情緒。
  
  「看夠了沒?」女人淡淡的嗓音響起。
  
  殷逢不慌不忙,視線從她的腳踝回到她臉上,倒是笑了笑,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都聽陳楓說了。謝謝你的收留和照顧,聽醫生分析,對我的恢復也起到了良性作用。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今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隨時開口。只要我力所能及。」
  
  尤明許卻聽得心漸漸下沉。她盯著他,不說話。
  
  殷逢往前走了一步,路燈在後方,他的影子即刻就籠罩在她身上。尤明許有些走神地想:以前怎麼就沒覺得他這麼高呢?大概是因為他總是彎著腰,或者乾脆蹲地上,直愣愣的,像根乾淨的竹子,總是為她彎下來。
  
  鼻子有點酸。突然就不想看眼前逼近的衣冠楚楚的男人,她看向一旁。
  
  殷逢打量著她的神色。他覺,這個女人,確實和旁的不一樣。譬如說表情,即便她顯然愛著曾經的自己,卻從不露太明顯的情緒,除了昨天在病房裡,怒而強吻了他……她只會有非常細微的一些神色變化,譬如眼神,譬如微微彎起的尾指。然而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想要他留下。
  
  可這對於殷逢來說,太過強人所難了。
  
  「尤小姐。」他平平靜靜地說,「希望你理解,或許過去一段時間,我們有過感情。但那畢竟是在我失智失去記憶期間,情智並不正常。而且我現在也不記得,如果我們勉強在一起,於我而言,就像和一個陌生女人談戀愛。我做不到。也希望你不要再強求。」
  
  尤明許看著地上,兩道交疊的影子,笑了笑,抬頭直視著他:「想多了。你也說了,我是和過去的你,有了感情。不是現在的你。現在的你是個什麼東西,關我屁事。東西搬走就好,也沒有人會強迫你,和一個『陌生女人』談戀愛。只是殷逢,記住我今天的話:我從來不求男人,也不能忍受男人的背叛。你今天走了,今後都不要再踏進我的家門。我當那個人,從來沒有來過。」
  
  說完她轉身就走。
  
  殷逢留在原地,神色卻有些怔忪。平心而論,女人激烈冷傲的言辭,是令他心中升起一絲怒意的。可看著她轉身離去,那句「我當那個人,從來沒來過」,卻顯得異常清晰,在他耳邊回蕩。也不知為何,那煩躁的壓抑的感覺,又開始冒頭。他冷眼看著她走向小區大門,也扭頭不看了,衝前方停在路邊的司機打了個手勢,冷著臉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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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發表於 2019-8-15 10:42:39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別墅裡,已歸置整理得非常好了。本來陳楓就定期讓人來打掃衛生,只是他們主僕離開後,主樓長期沒人住,多少缺了絲人氣。而今天,殷逢出院回家,花園裡燈都開著,別墅燈火通明,顯得熱鬧又溫馨。
  
  殷逢沿著花園間的便道,走向主樓。司機停好車,跟在他身後。他一路沉默,走到樓下時,忽然問:「塗鴉,我以前真的天天圍著那女人轉,求著她喜歡?」
  
  外號「塗鴉」的司機低下頭:「嗯。」
  
  殷逢感覺微微頭疼,淡道:「她有多特別,就算我只有十歲的心理年齡,怎麼就至於那樣了?」
  
  塗鴉輕聲說:「她很好的。」
  
  殷逢看他一眼,說:「你從來都心軟。」
  
  塗鴉笑笑:「那不一樣。她以前對你好,比任何女人都真心,把你護得好好的,都不需要我們插手。」
  
  殷逢到底不說話了。
  
  等進了一樓客廳,就見陳楓、畫手、廚師、園丁、老漢幾個都在。看到殷逢回來,他們都站起來。殷逢擺擺手:「坐。」
  
  大夥兒一起坐下,畫手年紀最輕,也最活絡,跑去泡了茶端過來。
  
  殷逢坐在正中,看著他們一雙雙關切地含著喜悅的眼睛,笑了,說:「我沒事了,這段時間,讓大家擔心了。」
  
  所有人都笑。
  
  老漢還是那副監獄出來的萎縮樣子,慫著肩,搓了搓手說:「殷老師,這段時間的事,你真不記得了?」
  
  殷逢輕描淡寫「嗯」了一聲。
  
  面容尖瘦神色陰鬱的園丁說:「老九,有什麼好問的,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了,何必讓殷老師煩惱?」
  
  外號老九的老漢呵呵笑著,不說話了。
  
  殷逢卻說:「我倒是聽說,這段時間,我和……那個女警混在一起,你們倒是自在了,也不必服我管,在意我以前對你們說過的話了。」
  
  大家又都嘿嘿笑。
  
  陳楓扶了扶眼鏡:「我一直待在您身邊,忙得很,沒空幹別的事。」說完就抬起含著精光的眼,看著其他人。
  
  廚師第二個開口。他跟殷逢的時間短一些,只有3年,四十多歲,屬於眾人中年齡居中的。但相貌堪稱俊朗,不胖不瘦,體格勻稱。不過大概因為常年做飯吃得好,臉上氣色很好,映著層很多廚師都有的亮光。咋一看,充滿市井煙火氣息。
  
  「你的一日三餐是我照顧,你說我服不服管?」
  
  殷逢笑笑,又開口:「其他人呢?這段時間,有沒有……」他頓了頓,神色冷了些:「控制不住自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要是被員警逮到,我不會再幫你們。」
  
  大家都沒說話。
  
  殷逢的目光一一掃過去,看著他們的神色,心倒是放下來幾分。
  
  他又說:「很好。既然沒有傷害過別人,那有沒有傷害自己?」
  
  大夥兒還是沉默著。老九先搓手笑笑:「沒有,殷老師,我沒有。現在跟著您,日子過得舒心了。再說了,老九之前從來也只害人,不害己。」
  
  殷逢勾勾唇,這倒是實話。出獄前,老九大概是眾人中最心狠手辣的。不過,如果不是當年相依為命的八歲小女兒被人姦殺,他也不會把人砍成豆腐渣。入獄後被獄霸欺負,他半夜割了人家半邊耳朵,還剁碎逼人吃了下去,毀滅了證據。從此天不怕地不怕,生活清凈極了。
  
  殷逢曾經採訪過他,還安排了記者採訪,把當年傷人者的行徑和心理剖析公佈,令他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諒解,甚至還獲得了減刑。之後,殷逢又和他談過幾次,他整個人重新平靜下來,這才對生活和周邊的人又有了感覺。出獄後,孤身老人戴罪之身無處可去,殷逢就收留了他。從此他一心一意守在別墅裡,做個雜役老頭,成天笑呵呵的。
  
  ……
  
  這時,殷逢注意到,在座的人當中,有人偷偷低下了頭。
  
  他開口:「小燕。」
  
  小燕正是那畫手,他低頭不語,右手輕輕摸了一下左手手腕,又立刻放下。坐在他身旁的廚師抓起他的手,袖子滑落,赫然十多道密密麻麻的傷口上,添了兩道新的傷痕。
  
  客廳裡靜靜的。小燕頭很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曾經的重度抑鬱症患者,繪畫天才,父母幾年前死的蹊蹺,警方一直懷疑和小燕有關,卻沒有證據。即便到了殷逢這兒,他也曾經自焚過,被阻止才罷手。
  
  殷逢說:「行了。身體和你是一體的,你的情緒、痛苦、喜悅,它都能感受到。何必再傷害它一次。那不過是怯懦的表現。以後別這樣。」
  
  小燕那樣斯文的青年,卻紅了臉,點了一下頭。
  
  廚師這時開口問道:「殷老師,今後還去找那女警嗎?」
  
  一言問出,大家都看著殷逢,竟都頗有些打趣的意思。園丁接話道:「真要喜歡,今晚我就能把她弄你床上來,和上次的舒雪一樣。」
  
  殷逢也聽陳楓說了舒雪的事,其實他都對這個一直糾纏自己的女人沒印象了。然後又想起陳楓說,尤明許把舒雪直接拎起來,丟了出去。不知為何,他唇角勾了勾。
  
  他淡淡地答:「別亂來,剛剛才說讓你們安分守己。那個女人……也就是我失智期間的一個消遣而已。今後都不必再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這輩子不會和一個員警在一起。」
  
  ——
  
  隨著殷逢的回歸,身邊諸人的生活,似乎也都恢復到正軌上。他們本就跟著他住在別墅裡,夜色深了,也都散去,今日開始,他們也能重新安守於他身邊平靜平凡的生活。
  
  陳楓也回房睡了。殷逢回到主臥,洗了澡,只穿著內褲裹了條浴巾出來,在鏡前擦著頭,打量著自己如今的樣貌,似乎比以前還胖了一點。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手裡的毛巾也放下來。
  
  那黑色的,似乎總看不清深處的眼睛。
  
  半晌後,他沒什麼表情,走到床邊,扯開浴巾,倒在床上。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把整床被子都抱在了懷裡,四肢蜷縮著,就跟隻盤腿青蛙似的,把被子纏得緊緊的,甚至頭還斜靠在了被子上,蹭過了幾下。
  
  ……他到底在幹什麼?
  
  沉默了一瞬,他丟開被子,如以前那樣,側身筆直臥著,枕著手臂,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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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15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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