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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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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冷卉] 穿越之眾夫追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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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阮珠細細看那幾張皮子,這是真正的毛皮,不是仿製的,古代沒有仿製技術。前世大商場裡掛的那些裘皮大衣便宜點的一件七八千,好的幾萬,十幾萬不等,她別說買一件,就是多看兩眼心裡都發怵。

  「喜歡嗎?」雲世一看見妻子高興,心思也隨之飛揚起來,總算沒白忙活一場。

  阮珠滿意的點頭,讓暖情拿去裝箱收好。

  暖情笑道:「小姐為什麼要收起來,不如交給我們哥倆給你趕制冬衣吧,正好等到冬天來了也好穿著禦寒。現在是六月份,等到天冷了正是小姐身子沉重的當口,從前的那些冬衣統統不能穿了,待會量尺寸時候還得加大尺碼,若是小了,總不能凍壞了腹中的孩兒不是?」

  這話中聽!雲世一唇角露出笑容,從前他對這二個通房一直沒好印象,現在不由得改觀:「娘子,你就別摳門了,與其放在箱子裡被蟲蛀,還不如穿在身上禦寒,告訴你萬一凍壞了我兒子跟你沒完?」

  「三張紅狐皮最好做一件長披風,剩下的兩張白狐皮做一款長裙。箱子裡有從瀾洲帶來的幾匹雲錦,撿素淨的顏色當面料。」阮珠知道暖春暖情二人針線活不錯,交給他們來做很放心,對自家老公道:「眼裡只有你兒子,啐,把手拿開……」

  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放在她小腹上摸索,也不管屋裡有沒有其他人,這個色狼。

  「幹嘛,我在跟我兒子聊天。」雲世一不樂意道。

  暖情見多了主人打情罵俏,不以為意,唯有雲世偉眼熱,盯著妻子依然嬌美的身段,眼珠子都不眨一下。房間裡氣氛熱烈,但阮珠還是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

  過了一會兒,暖春回來,回報說冰鎮鳳梨果汁送去了天字三號房間,那位公子聽是小姐送他謝儀,很是開心,說小姐哪天還想聽琴,他隨時恭候。

  「你們都出去吧!」

  雲世一打發二個通房出去,鎖著眉頭默然不語,深思的望著妻子,好久才道:「娘子喜歡那個彈琴的?」

  要不說阮珠怎麼少根筋,根本沒意識到老公的吃醋,隨口道:「他琴彈得好,誰會不喜歡呢?」

  她指的不是男女間的那種喜歡,她喜歡他的琴,就像喜歡美好事物一樣,純粹以欣賞的態度,但老公誤會了。「他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

  「他叫呂飄香,是瀾洲樓子裡的紅牌公子,因為琴彈得好,被很多達官貴婦愛慕。那天你送了我到畫舫上游河,但你有事情離開,剩了我一個人……」

  阮珠把哪天的事講了,但對於自己吟詩的事情略略幾句帶過,畢竟剽竊不光彩,雖然沒人知道,她也不好意思宣揚。

  樓子裡的?雲世一蹙蹙眉頭,把一個紅牌弄到家裡,到底是福是禍?

  呂飄香,他細細想著這個名字,聽人提起過,琴技極好,所邀者皆為名門望族的貴婦小姐,一曲價值千金,還要看邀請他的人是否懂琴,如是鄙俗之人,他二話掉頭就走。

  阮珠邀他過來撫琴,按理說沒那麼容易,但他確實來了,而且情緒不錯,只能說明一件事,呂飄香惦記上了他的妻子。

  還是雲世偉心眼兒直:「媳婦,你喜歡那個彈琴的,想納他做側夫?」

  阮珠莫名其妙:「你腦子有問題,哪隻眼睛看見我喜歡他了,納側夫,虧你想得出來?」她像他那樣管不住自己的下身嗎?

  「可是剛剛大哥問你,你說喜歡來著。」

  雲世偉可不願意剛成親沒多久就冒出來一個側夫跟他爭妻子,就算納側夫,也要等到妻子生完他的孩子兩三年以後再納。

  雲世一也定定的看著妻子,自家兄弟疑問,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阮珠露出疑惑的目光,她說喜歡了嗎?側頭想了想:「我喜是歡他的琴,又沒說喜歡他的人,你不要想歪了。」

  「太好了,媳婦。」雲世偉歡呼一聲,撲到床上,摟抱妻子,「聽他彈琴有什麼意思,叮叮咚咚的,還不如耍棍法來的好看,趕明你身子大好了,去院子裡看我給你露兩手。」

  「你趕緊滾開,別碰到我兒子。」雲世一趕緊用手擋住妻子的肚子。

  雲世偉卻抱著阮珠的不肯鬆手,香軟的身子一入懷禁不住春心蕩漾,色迷迷的道:「媳婦,今晚別讓我走了,就讓我睡在旁邊,我發誓絕不對你動手動腳。」

  阮珠望著那雙充滿乞求的眸子,有些心軟:「睡在這裡可以,但是貞操帶不准脫。」

  雲世一忙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不脫就是。」

  自此,三人睡在一處,雲世偉倒是履行諾言,不碰她,不過每次雲世一抱著洗完澡的她上床時候,都能看到一雙被欲火燒得氤氳眸子直勾勾盯過來,弄得她以為犯了天大的罪行似的。

  又過了半個月多的時間,阮珠身體養得差不多了,可以外出透透氣,但必須在有人陪著的情況下,禁止單獨行動的權利。

  但阮珠被孕期反應搞得苦不堪言,頭暈噁心不說,還總是犯睏,一天十二個時辰,有近九時辰在睡覺,雲世一擔心她總睡會影響健康,每天都會拉著她出去溜達一陣。

  「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老是守著我,男兒志在四方,你在南嶺的那批金絲楠木該管管了。我不便長途跋涉,在貓耳鎮等你回來就是,反正有二表哥和暖春暖情陪著,不會有事的。」

  「你的二表哥是個二的,兩個通房畢竟是下人,叫我怎麼放心。」雲世一攬著妻子的腰,緩緩的行在街上,後面跟著的正是二個通房,雲山在客棧看東西,雲世偉則不知道去哪玩樂了。

  「做生意重要是在過程中享受快樂,而且我已經夠有錢了,那批木材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如果放棄快樂一味追求金錢活著人生也沒什麼意思。」雲世一低頭瞅著她,「這些話是你從前對我說過的,現在又慫恿我去,只怕我去了,你便存了『悔教夫婿覓封侯』的苦悶心情了。」

  「唉,你怎麼這樣,我當初想跟你一起出門才說這話的,別的不說,那批木材可是價值連城的金絲楠木,除非大腦秀逗了才會棄之如敝屣。」

  明朝皇帝為得到金絲楠木不惜派出船隊漂洋過海去南洋砍伐,老公你可以這樣?阮珠心疼地直抽抽。

  小夫妻慢慢溜達,路過一座酒樓,被門前圍得一群人吸引了注意,一打眼看見呂飄香,他這個人無論到哪都是特讓人注意的那種,身高八尺,玉樹臨風,臂下夾著琴盒,一副孤高寡人的面孔。但他的傲不是裝出來,與生俱來的,雖非貴公子,卻有著貴公子無法比擬的氣度。

  「呂飄香你好大的架子,本王母妃五十大壽請你到場撫琴,居然敢不給面子,你琴彈得再好,再有名氣又如何,不就是個妓子,有什麼可傲的?」

  說話的人是一名很風雅的高大男子,一身貴氣,頭上束著鑲著寶石的金絲桂冠,身上穿著萬字不到頭的寶藍色織錦長袍,腰裡纏著一條閃著璀璨光彩的玉帶,但上面一顆顆寶石卻晃花了人的眼睛。

  比孔雀男柳飛絮穿得還騷包,自稱本宮,來頭想必不小。

  雲世一做生意走得地方多,知道事情不少,見多識廣,小聲對她道:「那人是軒轅敏之,當今皇上的幼子,因為南嶺國藩王沒有兒子,從小便被皇上過繼給南嶺王當了世子。」

  南嶺國是天楚的屬國,國王接受天朝冊封,立國也有幾百年了。

  據說太祖立國那會兒,給他打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親弟弟不但沒得到多少封賞,還有被撤藩的危險,一怒之下帶領人馬去了南嶺,自立為王。

  但他的舉動也許觸怒了上天,從那時候開始,歷代南嶺國王膝下都是單脈相傳,王妃的側夫小侍通房不少,兒子沒少生,但屬於他的兒子永遠只有一個。

  但就在幾十年前,這位與皇帝年齡相同南嶺王面臨絕戶的危機,年近不惑的國王一直沒能生出繼承人,上書朝廷,皇帝便把自己小兒子過繼給了他,就是這個軒轅敏之。

  皇親國戚,龍丹鳳髓,貴不可言,阮珠前世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市長,還是對方坐在寶馬轎車裡,她遠遠的瞧個輪廓。

  這級別與胡哥他老人家的兒子沒得區別,嚇都能嚇死人,可憐的呂飄香!阮珠掬一把同情淚,再看當事人,竟然面對軒轅敏之,一臉的風輕雲淡。

  「如果閣下說完了,是不是表示我可以走了?」

  「呂飄香你膽子不小。」軒轅敏之微微冷笑,眼神不屑:「別看你認識不少權貴中人,我照樣能一劍讓你斃命而不負任何責任。」

  「好啊,我等著。」呂飄香淡淡的應著,彷彿跟他沒關係。

  呂飄香向天借膽了,敢這種口氣跟權勢滔天的王爺說話!阮珠感到匪夷所思。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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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6: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雲世一目光炯炯,附在阮珠的耳旁道:「呂飄香莫名其妙出現在南疆本來就透著古怪,原來是受軒轅敏之邀請,可他走到貓耳鎮居然放棄了,娘子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阮珠被老公說得心裡起伏,嗔了一眼:「偏你話多。」

  呂飄香正要離去,不經意間看到了人群中纖麗女子,黑亮瞳仁登時登時閃出柔和的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彷彿要把那個身影永遠鏤刻心底。

  阮珠朝呂飄香尷尬的笑了笑,被別的男人這種眼光瞅著,不知道算不算給老公戴綠帽子?

  「娘子,往那邊會長針眼的。」雲世一雙手撫著她的頭轉向自己。

  「敢這樣跟本王說話的你是第一人,左右把他拿下,交給地方官員也不必打他板子,直接派去山裡挖石頭做苦役便成。」

  軒轅敏之冷笑著衣袖一揮,身後出來三個跟班,把呂飄香圍住,一邊一個去掰他的胳膊,剩下一個掏出繩子往他頭上套去。

  呂飄香氣定神閑,不待兩人近身,琴盒一揮,啪啪兩下,掃開他們,右腿抬起,將剩下那個踢開去。

  但三名跟班也不普通,開始因為輕敵,以至於吃了小虧,第二次撲上來便全力攻擊。

  天楚國會武功的多,瀾洲更是武術之鄉,呂飄香精通拳腳不稀奇,但他一個樓子裡公子又會彈琴又會武功,阮珠覺得納悶,古代的妓子都不簡單?

  「娘子注意到了嗎?」雲世一在她耳旁嘀咕:「他的琴盒是降龍木製成,既能裝琴,也能當武器用,他用琴襲擊那幾個隨從,其實暗合了棍法套路。想不到這小子還算個人物,如果不是出身太差,做我娘子的側夫也算合格。但是娘子,你不可以對他動心……」

  阮珠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氣惱的向他腿上踢去一腳,雲世一趕緊摟住她:「娘子小心,別抻到肚子的孩子,若心中有氣直接用手指掐為夫兩下便是。」

  阮珠聽了伸手往他腋窩的嫩皮揪去,別的地方太硬,只有這裡她看著可心。

  雲世一嘶嘶的直咧嘴:「娘子,你可真會找地方。」

  「誰叫你嘴壞。」

  兩人正在調笑,那相打得越發激烈,呂飄香一張琴盒指南打北,英勇異常,三個打手很快被他打趴在地,又過來幾個,他猛然來個鴛鴦連環腿,掃倒兩個,琴盒一揮,將第三人打得口吐鮮血。

  「想不到你還有兩手。」軒轅敏之冷眸一寒:「取我的劍來。」

  他身後過來一個童子,雙手遞過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軒轅敏之手握劍柄微微一抖,長劍出鞘,寒氣森森的劍氣陡然蕩漾開,儘管離得較遠,阮珠也能感到那劍刃上散佈出來的寒意。

  雲世一搖頭歎息:「這才是真正有錢人,那劍不是普通的劍,其名湛盧,是古之流傳的名劍,不但削鐵如泥,殺了人也不沾一絲血跡。」

  關於湛盧、干將、莫邪等古代名劍在後世被搬上影視劇的時候多了去了,大多神神叨叨的,其實不過就是比別的劍鋒利些罷了。

  阮珠定睛的瞧著,湛盧劍遇到降龍木,不知哪個能占到便宜,但對於愛好音樂的人來說,琴盒萬一損壞實在可惜。
雲世一又朝她咬耳朵:「軒轅敏之武功不俗,你的琴師這回要倒黴了。」

  阮珠橫他一眼,心裡微微起伏,有些擔心,但不意味著她喜歡呂飄香,她是出於對一個出色藝術家的尊敬和仰慕。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人群裡出來五六個黑衣人,為首的向軒轅敏之躬身施禮:「五殿下,請看在奴才的份上放呂公子一馬,等回去主子那裡奴才還要交代,鬧僵了不好看。」

  軒轅敏之眼睛閃著冷意,「你們這幾個狗奴才倒懂得忠心。」

  為首黑衣人雖然恭敬,但不謙卑:「奴才只忠心值得忠心之人,如果五殿下硬要留住呂公子,奴才們也不惜誓死一戰,效力而死。」

  軒轅敏之眼眸射出一縷微寒,長劍收入鞘中:「本王今日放他一馬,若有下次看我不卸掉他的兩個膀子,叫他一輩子也不能撫琴。」

  阮珠覺得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叫她窘迫的是,呂飄香總是若有意若無意地把一雙溫潤的眸光投過來,看得她心裡毛毛的,趕緊拉了老公的手離開。

  「唉,怎麼走了?」

  雲世一攬著妻子剛走出十幾米遠,忽然酒樓上跳下幾十個蒙面人,手持刀劍,惡狠狠的衝向軒轅敏之,當先一人閃電般的撲到了近前,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泰山壓頂之勢猛的劈下。

  軒轅敏之目光一凜,湛盧出鞘,接住下劈的大刀,噹的一聲,大刀缺了個口子。

  雙方都被震得戶口發麻,腳步稍微穩定後齊齊地打出第二招,刀劍相交,巨響中蒙面首領的大刀斷為兩截,半截刀刃墜落地面。

  蒙面首領眼神大寒,退開去,指揮手一部分屬下圍殲軒轅敏之,另一部分與軒轅敏之的那些屬下廝殺起來,幾個工夫較弱的眨眼橫屍當場,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圍觀的百姓早已發一聲喊,退得乾乾淨淨,一些膽大的躲在巷子裡和酒樓的窗戶後伸長了脖子偷瞧,看到慘烈處,嚇得面色慘白,卻又忍不住不看。

  先前幫助呂飄香的一群黑衣人都互相對視了兩眼,為首的人一聲令下,率領眾人跳入激戰的場地與蒙面人對戰起來。

  軒轅敏之得到了救援,情況略好。

  至於呂飄香則神情淡淡,一手夾著琴盒,神思追隨著那道倩麗的身影飄遠了。

  雲世一用絲帕蒙住了妻子的眼睛,橫抱著她離開。

  繞了幾條街,回到住得那家客棧,上了樓,進了天字一號房間,他把她放在床上,解開她臉上的絲帕,卻見一張小臉嚇得煞白,眼角含淚,嘴唇也是白的。

  雲世一心臟抖了抖,把妻子小心的護住懷裡,一疊聲安慰:「別怕,別怕,沒事的,把見過的事情全忘記就好了,不要去想,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阮珠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好一陣緩不過來,前世母親死的時候她還小,家裡人擔心她嚇著,把她送去親戚家。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竟是慘到極點,到處是模糊的血肉,一塊一塊,有半截手臂,有半顆腦袋,看得心驚肉跳,想鎮定都不行。

  雲世一索性把她整個抱起來,手撫在她脊背上像哄孩子那樣輕輕拍著:「怎麼樣,肚子難受不,我叫世偉去請大夫過來給你好好檢查檢查,這個世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整天時間見不到人影,我讓小山去請大夫吧,暖春暖情去請也可以。」

  前段時間他去醫館找老大夫詢問孕婦該注意的一些事情,知道懷孕的女人精神脆弱,受不得刺激。

  「不用,這樣抱著就好,不要鬆開。」

  「好好,我不鬆開,娘子,都是為夫的錯,不該帶你去人多的地方。嗯嗯,肚子疼不疼,孩子還好吧?」

  阮珠搖頭不語,安靜的縮在他的懷裡,把頭埋在寬敞的胸膛上。

  小夫妻緊緊相依,一直到了夜幕降臨,連暖春暖情送來晚飯也被他趕了出去。

  咚咚的腳步聲上樓,雲世偉滿身是汗的推門進來。

  「媳婦,看我給你買什麼了?」

  「你去哪野了?」雲世一斥道。

  「我……我給珠珠買首飾,以前我就說過,可是錢還是不夠,我就去了東淩貨倉給他們扛了一整天的糧食入庫。不過我總算把首飾買到了。」雲世偉像獻寶似的,從衣襟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純金打造的鳳釵,墜子上懸著綠寶石,我知道你喜歡寶石,鋪子裡有比這個便宜的,我沒買,只買了這個,因為珠珠會喜歡。」

  阮珠看那樣式雖然不如她定製的款式新穎,但製作手法很精緻,鳳嘴上叼著長長的墜子,下端是一顆翠綠的翡翠。很像87版紅樓夢林黛玉戴的那款。

  「謝謝二表哥,金釵很漂亮,我很喜歡,你給我插上吧!」

  雲世偉樂呵呵的答應著,小心的給她插在髮髻上,可能是太激動了,手都是抖的。

  吃過晚飯,三人躺在床上,雲世偉睡在最裡面,可能是扛了一天的糧食累著了,早已呼呼大睡,還不忘把手放在阮珠的胸部。

  阮珠把他的手輕輕挪開,窩在雲世一的懷裡,怎麼也睡不著,今天經歷的太恐怖,超出她的能接受範圍。

  「還在想那件事?」

  「軒轅敏之的仇家很可怕吧?」阮珠眼睛透著迷茫,「他是皇族,身份尊貴,別人巴結還來不及,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要殺他?」

  「軒轅敏之被皇上過繼了給南嶺王,就是繼承王位的人選,很可能有一些人不服氣吧?」雲世一把手放在她的脊背上撫摸:「皇族的事情我們小老百姓管他呢,他們殺得死去活來跟我們沒有半文錢的關係,誰繼承王位又不能分給我們好處,南嶺就算亡國了,不是還有天朝在嗎?」

  「也是,我們又不是南嶺國的子民。」阮珠頓了一會兒又道:「呂飄香也怪,那麼大本事怎麼進了樓子,那些黑衣人是什麼來路,先前為了幫助呂飄香跟軒轅敏之作對,後來又跟軒轅敏之站在統一戰線並肩殺敵?」

  「我不知道啊,娘子。」雲世一歎著氣。

  他之前有把呂飄香納給妻子為側夫的打算,但經過這事又猶豫了。呂飄香出身想必不凡,卻不管他是怎麼陷進樓子的,但沖著那些黑衣人的維護和軒轅敏之的顧忌程度來看,身後實力非同小可。

  納一個比自己強大的側夫,還不被處處壓制,雲世一自問沒那麼大胸襟氣度,懷中的女子是他生命的全部,就算被側夫們分享,他也要占大頭。

  又是十來天過去,阮珠府中的胎兒進入穩定期,噁心的情況好些了。

  這一天,之前派去柳州的副手回來了,稟明那批木材只有一小部分被豪強盤剝了,大部分還在,他使了銀子上下打點一番,基本沒有什麼大事,但還需要雲世一拜會一下當地官府。

  雲世一沉默良久,決定去一趟柳州,臨行的那天把雲世偉和暖春暖情都叫到面前,千叮嚀,萬囑咐,才帶著小山和副手騎著快馬離開。

  阮珠從穿越後從未有一日離開過雲世一,他不在身邊日子很不習慣,一連幾天都待在房間裡懶得出來。嫌雲世偉嘮叨,把他趕出去。

  「小姐,天字三號的客人來拜訪。」暖春推門進來看見穿著肚兜短褲的主子坐在窗前乘涼,三個月大的肚子略微隆起,但無損美麗,之前病中的臉色因為這段時間的保養重新恢復了潤澤,白皙晶瑩,宛如鍍了一層光。

  「天字三號的客人,我不認識啊!」阮珠懶洋洋的站起來,手中的小扇揮了揮,「這什麼鬼天氣,都多久了一滴雨也不下,連傍晚也熱死個人。」

  「小姐怎麼糊塗了,天字三號的客房住著一位琴師,前些日子還來過我們這裡撫琴,小姐還命奴才做了一碗冰鎮鳳梨汁送去答謝呢。」

  呂飄香,是他!阮珠蹙著眉,想起那雙溫潤充滿深情的眸子,像被刺到一樣,連忙擺手:「你告訴他,我今天不舒服,不想見客。」

  「小姐不舒服?」暖春驚到了,「奴才這就去請大夫。」

  「哎,別去,我說著玩的,你就按我吩咐的回復呂公子,現在出去吧!」

  大熱的天,也不能一天到晚待在房間裡,不出去散心會悶死的。一天下午,阮珠穿戴整齊領著領著兩個通房出去街上溜達,在一家綢緞莊選擇料子意外碰見了呂飄香。

  「我說這件藍色的好,穿著耐髒,給快出生的小主人做個小被子正合適。」暖春拿著一塊天藍色面料嘀咕著。「綢緞多洗幾水就不好了,藍色料子保持的時間長,用著節省。」

  「你忘了小姐喜歡素淨顏色,偏偏挑藍色的,哼,幹嘛一定要耐髒的,咱們家有的是錢,難道給小主人的被褥都用不起,被姑爺知道說不定打你板子。」

  阮珠卻拿著一塊白棉布左瞧又瞧,棉花在三國時代傳入中國,最早做為花園裡的觀賞植物,沒被人們認識到經濟價值。唐宋時期才在中原種植,但遠遠沒達到普及的地步,質量好的棉布料也少見。

  她手裡的這塊棉布不但質地輕軟,經緯線密實,吸水性也強,用來給嬰兒做內衣很不錯。

  「小娘子手裡拿的白棉布是高昌出產的棉布,十分有名,上次市集我在吐蕃人手裡購得了一批,如果小娘子喜歡,我這裡還有很多,可以便宜些。」

  「你這裡有多少?」

  「讓我想想,嗯,大概三五匹吧!」

  「我全要了。」

  付了錢,暖春暖情各自抱了白棉布隨著主人出了鋪子,看見門前站著一名白衣男子,右臂夾著一個琴盒,沖著阮珠淡然而笑,眸子疏朗,白衣黑髮,俊逸漂流,路徑身旁男女無不多兩眼。

  「呂公子安好?」阮珠福了福身,態度疏遠而有禮。

  呂飄香拱手還禮,凝目瞅著她,卻不答話。

  「呂公子有事嗎?」如果沒事,她要走了,光天化日跟一個未婚男子磨嘰會被人誤會。

  呂飄香突然開口:「思慕小姐已久,願執箕帚,聽從差遣!」

  阮珠愣了一愣,繼而大驚,歷史上那位有名的無鹽女面見齊宣王第一句話不就是這樣的:傾慕大王美德,願執箕帚,聽從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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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箕帚的意思是可以侍奉閣下,並且打掃打掃衛生,也就是結個伴侶相濡以沫的過日子。

  阮珠頓時傻住,如果她是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對方扔出這麼一個重磅炸彈,又在條件和人品都不錯的情況下,她還有可能考慮考慮。

  現在她只想說大哥我有老公了,張了張嘴,但這個理由明顯站不住腳,人家呂公子又沒叫你休夫,也沒叫你始亂終棄,做那昧著良心的陳世美。

  「夫人若是願意,飄香願做一名側夫隨侍左右,聽候差遣。若不願意,便是做一名小侍或者通房也心甘情願,絕不會有二話。」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怎麼辦才好?

  好男人在她前世的那個社會絕跡了,穿來之後被雲家兄弟小心翼翼地珍愛著,才感到彌足珍貴。

  呂飄香還真是耿直,有《紅樓夢》尤三姐的特質,簡單,直接,有話說話,才貌雙全,這樣的男子怎能不讓女人動心,可惜她心有所屬。

  「咳咳……柳公子,那個……當側夫並不是很好的歸宿,以閣下大名完全可以到大戶人家當個正經的夫婿,何必受這份罪,再說你的父母親人一定會反對不是?」

  「我父母管不了我事,只有我自己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這……你著實為難我了。」阮珠煩惱的退開兩步,生怕沾上就撇不清似的:「我老公……嗯……我家官人出去做生意了,我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情,萬望公子理解。」

  「我知道,也能理解,我若為夫人側夫,發誓絕對不會越了他去,也不會給你帶來煩惱,你大可放心,我要求很低,只願常伴君之左右於心足以。」

  「你竟會這樣想,可是為什麼?」她困惑的看著,愛一個人難道不是得到她全部嗎?

  「我不耐煩媒妁之言和門當戶對那些虛有東西,正夫也好,側夫也罷,小侍和通房都無所謂,不過是在爭一個無聊的名分罷了。」呂飄香年輕俊朗的臉上,這時候籠罩了一層鮮豔的榮光,一種名叫愛情的東西在他眸子裡閃耀:「我只知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只有你才真正懂我,知道我的心思,理解我撫琴時的心情。我覺得你就是另一個我,是前世不小心丟掉的半個靈魂,只有跟你結合,我的人生才算完整。」

  阮珠徹底傻眼了。

  她從前看過的那些網文,真正愛一個人,就要給予愛人最好的,而不是索取!她一直以為那是作者上寫來騙女孩子的,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也不會那樣的極品男人,但眼前的男子徹底打翻了這種理念。她想到了雲世一,他們都是相同男子,都是最值得女人深愛的好男人。

  社會大環境不同,造就了人的思想也不相同。

  好比原始社會女尊形式,沒人認為那樣制度不對。中國古代男尊的形式,女人們也認為合情合理。

  一切源於大環境,社會的制度,共妻形式她難於理解,這時代的男人卻認為天經地義。

  「我需要說明,關於那次在畫舫上吟詩的事情,其實是我瞎說的,胡說八道的,我再也沒有那樣靈感了,再也吟不出來那樣好的詩句了,我……我江郎才盡,黔驢技窮,才思枯竭了我都。」

  「我撫琴為生多年,遊走各個豪門大族,所見過的夫人小姐不在少數,其中人間絕色,精通詩書字畫者亦是不知凡幾,可是我對她們完全沒有感覺。」呂飄香眼睛盛滿了溫柔,溫潤的看著她:「我愛慕夫人,不是因為你會吟詩,因為你能真正懂我,知我的心思。」

  人家那是剽竊,剽竊你懂嗎?阮珠心底鬱悶的喊著,可是不能說出來,永遠也不能說出穿越的事實。

  她垂下了眼簾,無聲的向前走著,他也繼續的跟著。

  走了一陣,她渾身不舒服,無奈的回眸:「呂公子,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

  他灑然笑道:「我回客棧。」

  阮珠一窘,是哦,人家回客棧,不是跟著她。

  兩人一前一後,只差幾步的距離,後面兩個通房不好打攪主人,不遠不近跟在後面。暖春朝暖情咬耳朵:「那個琴師好像喜歡我們家的小姐。」

  暖情有幾分憂鬱,他羨慕呂公子敢於追求想要的東西,自己雖然早存了心思,但終其一生也沒有膽量表白,慢悠悠的開口:「小姐若想納側夫,呂公子倒是不錯的人選,至少他沒有那些個花花繞,不會變著法折磨人。」

  暖春頗有同感,但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等小姐納夠了側夫,是不是該注意一下身邊人了。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主母派給小姐做通房,十幾年下來,他們眼裡只有她,已經容不下其它心思了。

  那邊暖情有些失神,「我也不要小姐給我名份什麼,但求她分給我一點心思,哪怕少活十年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

  暖春怔了怔,哥們心裡想的,也是他一直求的,憑他們奴才的身份,求名份根本是奢侈了,但求擁有一份關愛便好。

  「看見沒,那走過來小娘子長得真是俊俏,氣質也好,跟畫裡下來的一樣。」

  「她家男人也不錯,又高又俊的,兩人天生的一對。」

  阮珠轉過頭,看見路邊的幾個老太太對著自己這邊帶著善意地指指點點,心裡那個窘啊。眸子一轉,呂飄香神采飛揚,漂亮的唇角得意的向上掀動,想來他一定聽見了那些話。

  回到了客棧,一前一後上了樓,各回各家。

  夏季酷熱難當,一天不洗澡就渾身難受的緊,用完晚飯,泡在清涼的浴桶裡,洗去一身燥熱,換了輕薄的睡衣坐在窗前乘涼。要是有雲世一在家,一定會陪在身邊,說著可心的話。

  暖春暖情進來收拾,還沒等把浴桶抬出去,雲世偉跑進來,攜帶了一身汗水抱阮珠摟進懷裡:「媳婦,你去哪了,我出去找了你好長時間,擔心死我了,要是你有個意外,大哥非殺吃了我的不可。」

  阮珠被他滿身汗味熏得噁心,懷孕的人經不得刺激,登時一陣反胃,彎腰乾嘔起來。暖情找來痰盂讓她吐了一會兒,漱了口,扶著她做到床上休息。

  雲世偉不敢靠的太近,一臉擔心的看著她:「媳婦,我錯了,我這就去洗澡,你還好吧?」

  「你……你趕緊洗乾淨了去,我便好了。」阮珠氣喘的說。

  雲世偉轉頭看見地中間的浴桶,知道是阮珠洗過的,幾下扒掉自己的衣服跳了進去,也不管有兩個通房都在屋裡,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就阮珠一個女的還是他媳婦,他身上的零件她哪樣不清楚,用不著藏著掖著。

  雲世偉做什麼事情都很毛躁,三下五除二的洗完,暖春把一套乾淨的衣服遞過去,他瞅了瞅:「不用了,反正一會兒要睡覺,天氣這麼熱,這裡也沒外人就不要穿了。」

  暈,拜託你有點主人的樣子好吧!

  阮珠鬱悶的搖頭,望著雲世偉平坦的小腹上掛著幾條條亮晶晶的鏈子,胯間的物件被金屬套子罩住,腰間上了兩把精緻的小鎖。

  雲世一臨走前給兄弟加了雙保險,在原本的貞操帶上多穿了一層,兩件貞操帶牢牢鎖住了他惹禍的根源。

  阮珠有點好笑,幸災樂禍的瞅著他。

  「媳婦,我洗完了。」

  他也不管有下人在場,過來把她樓在,舌頭伸進她嘴裡猛親,一隻大手在她的胸前撫摸。

  「別……別這樣。」阮珠輕輕推拒著他。

  「媳婦,你放心,我就親親,不會做出傷害你的舉動,一會兒就好。」

  阮珠哪裡是那個意思,窘迫地朝兩個通房擺手,讓他們出去。暖春暖情眼熱瞅著被雲世偉蹂躪的主人,胡亂的收拾了房間,抬著浴桶離開,順便把房門帶上。

  「憋死我了,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雲世偉親了好久,才放開她,呼呼喘著粗氣:「媳婦,再過幾天讓我要你吧,我問過大夫了,說是女人懷孕後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的中間這段時間是可以跟男人做那個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很輕的。」

  男人一旦得到情愛滋味,欲念會變得非常強盛,這一個多月的禁欲生活也真難為他了。阮珠從床褥下找到鑰匙給打開他的貞操帶,鎖頭一經開啟,貞操帶也隨之滑落。

  她的雙手撫上去,握住男人最敏感的東西,緩緩的揉搓著。

  雲世偉眼睛血紅,黝黑的皮膚染上情念的色澤,通體燙得驚人,快速蠕動著堅實的臀部,應和她的動作,在那雙細嫩小手裡抽動全部的熱情。

  「嗯……媳婦,你真好,快點……」

  阮珠見他情急難耐,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便鬆開了手,埋下頭,用嘴給他紓解。

  這是除了雲世一以外,她頭一次給別的男人用嘴解決問題。

  雲世偉想不到她會這樣,驚訝的睜大眼睛,可是立即被那種絕妙的感覺奪取了理智,什麼也不想,感覺自己淹沒在了那張小嘴裡,像長了翅膀一樣,神思飛揚起來。

  「啊……媳婦媳婦……我……」

  雲世偉吼叫著,把體內濃濃的欲流全部噴了出來,雙手抱住她的頭,臀部發出劇烈的顫慄,好久不能停止。

  阮珠的頭離開他的身體,趴在地上咳個不停,雲世一趕緊拿了毛巾給她清理。

  「媳婦,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你也好些了吧?」阮珠歇息了一會兒,被他抱到床上躺著歇息。「好了就把貞操帶穿好,兩個都要穿,趕緊。」

  她不能再心軟,這傢伙的身體強壯著呢。

  雲世偉拿起了貞操帶穿好,上了鎖,爬在她身旁躺下。

  夜色降臨下來,窗外花圃裡傳來蟬鳴聲,緊接著一陣高低起伏的琴聲飄蕩在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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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7: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那琴音泛著淡淡哀愁,述說心事般的,彈得是詩經的中的兼霞: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夏季炎熱,窗戶都敞開著,窗臺上放著驅蚊香,青煙繚繞,舒緩的琴音飄進來,洗滌了人的心境。

  阮珠心思變得空靈,從床上坐起來,那琴音到了尾聲,她卻忍不住唱了起來: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婉轉的歌聲宛如一杯美酒陶醉了人的神思,雲世偉剛才被琴聲搞得昏昏入睡,很快被妻子的歌聲弄得清醒了,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媳婦,還是你唱得歌好聽,聽著舒服。不過那人的琴聲也不賴,聽了想睡覺。」

  這個二愣子,那麼美的琴聲居然當成了催眠曲。

  阮珠突然覺得雲家二老把二兒子給她做側夫是英明之舉,若是做了哪家女子正經老公不被嫌棄到底才怪。

  客棧的天字三號房間,呂飄香披了一件白袍,烏黑的長髮垂在肩上,棱角分明的俊顏上一臉迷離的色彩,對著窗外的星空發了好一陣的呆,喃喃自語道:

  「你果然是我一直苦苦尋覓的知音人。」

  他才撫了一首兼霞曲,很快就有一支類似的歌曲唱出來,這難道是巧合?不,是冥冥之中來自上天的安排,世間有一個愛琴的呂飄香,自然也會有一個懂他,知他的貼心人。

  呂飄香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一動不動,直到夜半才回到床上休息。

  阮珠還不知道一時的心血來潮唱的歌,讓年輕的男子陷得更深。

  她被雲世偉摟在懷裡,枕在他的膀臂上,感到一絲安穩。

  懷孕的女人容易犯睏,正當她入眠之際,耳旁穿來他的聒噪聲:「媳婦,等你給大哥生完孩子後,就讓他吃避孕藥,該為我生孩子了,我想要兒子,等你把兒子生下來養得壯壯的,我教他練武功,騎馬,射箭。」

  阮珠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睜開眼睛看著他:「難道女人一輩子就要不停的生孩子嗎?」

  「誰說一輩子,生五六次就行了,其中一定會有幾對雙胞胎,一個正夫加上四個側夫,滿足了每個男人傳宗接代的要務,就沒別的事了。」

  「我一定要納那麼多丈夫嗎?」

  「也不用很多,你現在有了我和大哥,再納三個就行了。」雲世偉打了哈欠:「你不用給那些側夫好臉色,把他們納到家裡來跟半個傭人似的,該打該罵都隨便。不過我是不同的,媳婦,你一定要對我好。」

  一定要有五個老公嗎?

  呂飄香的身影閃進腦海,如果他算一個也不錯,但這事她不要做主,還需雲世一同意才行,以免傷了他的心。

  中國古代男人納妾也需要正牌夫人首肯,老公才有納妾的權利不是,那她納側夫也不能自作主張了。

  一女N男的想法是不是太無恥了?

  阮珠為自己的想法慚愧了,羞紅了面頰。

  緊接著她為自己辯護,不是她欲求不滿,是律法的威嚴所在,不得不遵守。

  就算湊夠五個,也得找自己喜歡的吧!兩看兩厭,還不如不要。

  她想著,把雲世偉的手從胸前挪開,漸漸進入了夢鄉。

  過了一個多月,雲世一還是沒有回來,從驛站傳來的信件說事情變得有些麻煩,讓她耐心再等一段時間。

  阮珠稍微放心,老公沒出意外就好。

  今年的旱情格外嚴重,尤其是南部各路。從月前,貓耳鎮就出現一些陸續逃難來的百姓,來自周邊各個鄉村,聽說很多地方顆粒無收,農民連吃飯都成問題,不得不出來討飯。年輕力壯的一邊討飯一邊往北而去,老弱體衰者到了貓耳鎮大多不願走了。

  糧食變得珍貴起來,米價從月前的每石五百文上漲到一千文,並且還在不斷上漲中,鹽油各種生活用品的價格也越來越高。

  地方長官還算是個勤勉的,在街上架起了粥棚,一天兩頓稀粥專管吃不起飯的百姓有口氣活下去,很多有把子力氣的年輕人見到吃的,便更懶得離開了。

  貓耳鎮閒散人多了,打架鬧事,搶劫偷竊的事情時有發生。

  就在昨晚上,客棧闖進來幾個痞子驚嚇了客人,搶了一些財物逃走了,要不是武功高手在,估計還會搶得更多。

  阮珠自從懷孕後一直淺眠,有點動靜就醒,幾個毛賊剛進入客棧就驚動她了。

  夥計和掌櫃的都躲起來,一樓是吃飯的大廳,也有幾間客房,但比較低等,住的都是窮客人,賊人沒有大的油水可撈,溜上了二樓。

  阮珠聽到樓梯響,隨後是兵刃砸門的聲音,她感到有異,睜開了眼睛,推了推雲世偉,他睡得沉,沒有醒來。

  這時門外響起呂飄香的聲音:「雲夫人別害怕,我在這裡。」

  阮珠怔了一怔,突然感到一絲從心中泛出來的安慰,這種情緒只有在雲世一身上感受過,定了定神,起來穿戴整齊。把被單蓋在雲世偉身上,這小子有裸睡的習慣。

  門外很快響起廝打聲,金鐵交鳴的聲音,歹徒想是吃了虧,咕咚咕咚地從樓梯滾下去。

  雲世偉才被驚醒,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套了條褲子,拿了他那根幾十斤重的熟銅棍跑到外面,一頓窮追猛打,把賊人全部趕走。

  客棧掌櫃的嚇得不輕,抖抖索索的出來道謝,阮珠現在四個多的身孕,半夜被鬧醒,精神不濟,向片呂飄香道了謝便進了屋,其他事情留給雲世偉處理吧。

  躺在床上好久睡不著,如果雲世一在這裡,一定會把她小心的摟在懷裡呵護,思念的感覺突然如潮水般湧來,眸子被淚水浸濕。

  雲世偉回來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客棧鬧了賊,誰都沒心思睡。媳婦受了驚,他卻跟那些人聊了大半夜,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癮頭。

  「媳婦,怎麼還沒睡?」

  阮珠默然搖頭,抬眼看了看他:「你也累得了,上床睡覺吧!」

  雲世偉上了床,不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阮珠卻滿腹的離愁別緒,如果雲世一在身邊,一定會先把她哄睡了,他再睡。

  她就這麼睜著眼想心事,直到天快亮才合上疲憊的眼簾。

  天色大亮,睡醒了,卻一點精神頭也沒有。

  「媳婦,客棧掌櫃的說感謝我昨晚的相救,請我客吃晚飯,你也去吧!」雲世偉推門進來,把一包東西放在桌案上,「天天待著房間裡睡覺也沒意思,不如去吃頓飯散散心。」

  「你拿得是什麼?」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她實在不想動彈,把暖春暖情招進來給自己梳洗,以前這些都雲世一的活,從不假手別人。

  「是核桃,客棧掌櫃給的,說是給你補身子用,孕婦吃了好。」

  阮珠想起核桃給胎兒健腦最好不過,這是雲世一的孩子,一定養好了才行:「你砸開核桃皮,把裡面果肉遞給我。」

  暖春暖情端著洗臉水走進來,一頓忙活,為小姐梳洗完畢,穿了一件素淨的裙子,頭上插了髮釵、珠花……前世養成的習慣,就算精神再差,阮珠也不允許自己有絲毫不整齊。

  她吃了點飯,斜倚著床頭,接受雲世偉遞來的核桃仁,一顆一顆的細嚼慢嚥。

  「媳婦,這貓耳鎮要亂起來了,聽說縣城那邊有人在造反,砸了衙門,搶了糧倉,大富人家儲存的糧食也匪徒被搶得精光,知縣和衙役都趁亂逃跑了,縣城如今是土匪的天下。」

  阮珠吃了一驚,古代有錢人最怕的就是匪亂,窮人不怕,因為窮人沒有財務被搶,但富人就怕了,她這樣人家也是土匪搶劫的目標之一吧?

  「媳婦,你不用擔心,貓耳鎮地處邊境有不少軍隊把手,就是土匪來也占不到便宜去,說不定打幾天就能把他們全部剿滅了。」

  阮珠倒不相信,土匪形成之初,普遍鬥志昂揚,驍勇無比,軍隊未必是對手。一個政權的瓦解大多是內部逐漸出現矛盾,自己人鬥個你死我活,外敵趁虛而入,一舉殲滅。

  她慢悠悠的道:「按理我們應該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若是離開,夫君回來找不到我們就不好辦了。」

  雲世偉想了想:「不如我明個到驛站送一封信,寄去柳州,在信上說好大家回瀾洲碰面,媳婦,你看怎樣?」

  阮珠搖頭:「兵荒馬亂的,餓殍滿地,他能準確收到書信嗎?」

  一定有很多人在這次天災人禍的災難中餓死吧?

  餓死人事件在她難以想像,但六十年代那場遍佈大半個中國的動亂,每個經歷的中國人都能理解。

  阮珠一個鄰居經講過父親年輕時候獨自一人從南部逃難到北大荒,因為東北糧食多,一路吃屍體走去的,到了黑龍江,包裡還剩下一隻手,他把那隻手埋起來,之後很多年不吃肉。

  「不管夫君能不能收到信,你明天就去送信,叫他別管生意了,趕緊回來。不……今天就去送,我寫封信,你馬上送去驛站。」

  從唐代開始,驛站因為耗費巨大,有些頭腦靈活的驛將則利用館驛社會交往之便從事商業活動,不僅可達到「以商補虧」的目的,而且還有利可圖。由驛使來遞信件,或者較輕便的貨物,不但方便,也比較省錢。

  阮珠拿著紙筆,匆匆寫好一封書信封了火漆遞給雲世偉,錢財是身外之物,只要她孩子的父親能平安回來就行。

  「媳婦,街上很亂,你懷著孩子沒事別到處亂走,有事讓暖春他們去辦就行了。」

  雲世偉拿著書信出去了,直到了午後才回來。

  「媳婦,你寫得信件我交給驛使了,正好有一匹快馬要去柳州,據說是六百里加急,晝夜不停的跑,估計五六天就能到,我多給了他一些銀兩,他答應一定能把信交到大哥手中。」

  阮珠懸著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扶著窗臺向街上觀望,不久前繁華的貓耳鎮如今一副破敗景象,到處是衣衫破爛,面有菜色的難民。或躺在各家的屋簷下,或端著破瓷碗挨家挨戶的敲門討飯。

  如果換做以前阮珠一定會同情心氾濫,把身上的錢物上送給一些吃不起飯的窮苦百姓。

  但現在她有了孩子,作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好好照顧孩子,讓他健康成長才是最大心願,別人的命再值錢,也比不上腹中孩子的命。

  不是我不肯幫你們,我擔心成為眾之矢的,萬一錢財露白,引起了覬覦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了。

  「媳婦,晚上客棧掌櫃的請吃飯,你去不去?」

  阮珠橫了他一眼:「我不去,也不准你去。」

  那客棧掌櫃的打什麼歪主意一猜就知道,兵荒馬亂誰不想找個有本事的人幫襯著,或者幫忙抵禦盜賊,或者搭伴逃難。

  偏偏這傻子很上心,還以為人家當他是活神仙一樣供著。

  三日後,還沒等阮珠的信件送到柳州,便接到了雲世一的來信,語氣嚴厲,叫他們立即撤出貓耳鎮,能回瀾洲便好,實在時局太亂就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很快,阮珠得到一個消息,朝廷要以貓耳鎮作為大本營用來對付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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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想撤出貓耳鎮也不是那麼容易,一路上吃喝用度都要準備齊全,兵荒馬亂,關山阻隔,又面臨饑荒年月,若是走到荒山野嶺沒個人家還不得餓死。

  購置旅途用品暖春暖情在離開瀾洲那會就有了經驗,辦起來自有一套,米麵油鹽醬醋茶,各式小點心,新鮮水果不好儲存,買了許多乾果。讓人送了幾袋的木炭過來,路過沒人家或者沒有樹木採伐的情況下總用得到。

  南疆是最早種植棉花的省份,質量遠比中原地區優異,儲備了幾十斤的棉花。

  原先的被褥是兔毛絮的,很是輕柔暖和,但自從懷孕對兔毛味道就有了抵觸,讓二個通房連夜做了一床被褥,鋪在她乘的馬車裡。

  一通忙活下來,足用了好幾天的時間。

  最後一天是貓耳鎮每個月一次的大市集,自從來了南疆,阮珠還沒去過,本來以為災荒市集也相對蕭條,那知道十分熱鬧,來自天楚國,吐蕃和南嶺國的商人百姓把西郊很寬闊的官道鋪了好幾里長。

  各地的商旅行人在道上行走,小商小販路旁擺了攤位吆喝著,兜售著帶來的商品,馬匹糧食、裘皮珠寶、瓜果香茗,所有這個時代能叫出名號的商品這裡幾乎都應有盡有。

  放眼望去,人頭湧動,林茨比肩,一片繁華熱鬧的喧囂景象。

  地方官生怕流民鬧事,市集上派了好多官兵維持治安,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阮珠在雲世偉的陪同下逛了沒到一半累得半死,早知道逛集市這樣辛苦就趕馬車來了,雲世偉從路旁賣混沌的攤位借了個凳子給她坐來休息,暖春暖情往前走著繼續採購貨物。

  「媳婦,要不我背你回客棧吧!」

  雲世偉站旁邊,在她頭頂上打著一頂傘,不是用來擋雨,是擋陽光的,入夏一來還沒下過一滴雨。

  「等暖春他們回來再一起回去。」難得出來一次,這些天在客棧裡悶壞了。

  市集上賣生活用品和糧食的不少,交易也火爆,比鋪子的要便宜。很多打算去外地避難的貓耳鎮百姓把帶不走的東西用來交換糧食油鹽等生活物資,拉車的牛馬更是百姓購買的首選。

  她的對面是一家人市,百來個面黃肌瘦的男女站了好幾排,用繩子把每個人的右臂綁住,連成一串。分成兩群,大人一群,小孩子一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大的四十歲,最小的才七八歲。大人表情普遍呆板,小孩子則露出驚恐的眼睛,有的嗚嗚哭泣。

  被販賣的人衣裳破爛,衣不蔽體,裸露出來肌膚瘦得不成樣子,顯是長時間饑餓所致。一批接著一批被拉到半人高的展臺上,供買主挑選,模樣好,身材健壯的很容易賣出去。

  一個滿臉肥肉的老女人上了台,露出一口大黃牙猥瑣的笑著,在人堆裡扒拉來扒拉去,看到上眼的男人,就把大肥手伸過去摸索,甚至伸進男人的褲襠裡。嚇得那些男人發出驚恐的叫聲,有幾個男的羞憤地反抗,被老闆幾鞭子下去,打得皮開肉綻。

  肥胖婦人哈哈大笑,挑選了一些高個俊秀男人拉到一邊,把他們褲子扒下來,物件大的男人都付了錢買下。

  災荒年的人遠沒有畜生值錢,十個健壯男人五十兩銀子都不到。

  被扒了一半褲子的男人都露出羞愧神色,臉紅地像燒熟的蝦子,低著頭不做聲的提上褲子。

  阮珠見那肥胖夫人猥瑣的緊,又把手伸進男子褲子裡,不禁蹙起秀目,滿臉的厭惡。她不想再看,站起身,正待催促雲世偉離開,可是一個俊朗不凡的男子被人販子拉到展臺上。

  男人二十左右歲,雙臂反綁,衣著又破又爛,還有血跡,但是面容清俊,五官棱角分明,深邃地眼睛透著一抹凜然之色。雖然外表狼狽,但不能掩蓋鶴立雞群的獨特氣質,高大英俊,器宇軒昂。

  想來他太過優秀了,被人販子單獨推到展臺上,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一些女人看到他猶如在一群瓦礫中間看見了珍貴寶石一樣,眼睛發亮,露出垂涎的神色,紛紛聚攏過去。

  「我出十兩銀子買他。」先頭買男人的肥胖夫人大聲喊。

  「我出十五兩。」很快有人出的價錢壓過她。

  「二十兩。」

  「二十五兩。」

  「翻倍,五十兩。」

  一群色女人爭相加價,都對帥男人起了色心。

  老闆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五十兩,五十兩銀子,還有誰出高價,我先申明這次貨物的褲襠物件非常大,更妙的是還是個處子,手臂的守宮砂還在,哪家的夫人買回去,保管你一個男人頂十個來用。」

  人販子說著就去扒帥男的褲子,帥男眼睛露出屈辱,雖然雙臂反綁,腳還能動,一個窩心腳將人販子踢得趴下。

  人販子被屬下扶起來,還沒站好,撿起一旁的鞭子,想想又放下,打壞了表相就不值錢了,拿起一根木棍照著帥男身上猛揮。啪啪的響聲中,帥男被打得吐出幾大口鮮血,體力不支跪在臺上,但他眉頭緊鎖,硬是不吭一聲。

  一些女人見帥男硬氣,買回家只怕不好擺弄,息了心思,只有先前的肥胖女人大喊:「別打了,打壞了身子老娘不要了。」

  人販子停下來,扔了棍子,呸,朝帥男吐了口唾沫。

  肥胖女人走過去,隔著衣料摸了帥男的褲襠,她有些武功,帥男掙了幾下,掙脫不開。肥胖女人摸完男人的褲襠,嬉笑道:「尺碼夠大,是老娘這輩子遇到最大號的,不錯,哈哈……」

  帥男面色鐵青,眼睛要噴出火來。

  阮珠看了一會兒,覺得帥男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向雲世偉問道:「臺上那男的好像會武功,踢人牙子那一腳頗有氣勢,怎麼淪落到像貨物一樣被販賣的地步?」

  而且那周身的貴氣,顯然出身不凡。

  雲世偉在旁邊看到:「那人受了重傷,真氣外泄,傷得肯定不輕,你看他臉色蒼白,透著青紫色,脖頸的膚色顏色也不正常,嘴唇有些烏青,很可能中了毒,還是不容易解去的劇毒。」

  別的問題他也許答不上來,但是武學上的知識張口能詳。

  阮珠越看越覺得帥男眼熟,不由得向展臺靠近,距離三五米遠,帥男這時抬起頭,與她目光不經意的交匯,他眼露迷惑之色,驀然發亮,高聲喊道:「買我,快買下我。」

  對我說話?阮珠吃驚的看他,這形貌,她登時想起了一個人,兩三個月前遇到的。她被老公雲世一帶出去溜達街,那時這帥男和呂飄香在一家酒樓外起了爭執,還要廢了呂飄香,但沒過幾分鐘就被一群蒙面人行刺。

  軒轅敏之,當今皇帝的小兒子,被過繼給南嶺國當士子。

  阮珠發著愣,這可是個至尊至貴的人物,怎麼淪落的到連乞丐都不如的境地,是在奪嫡中失敗了,還是皇帝老子不要他,要不就是南嶺王嫌棄他?

  「買我回去。」帥男又在高喊,像在命令,又似帶著一絲乞求,但並不卑微。

  「媳婦,你認識他?」

  阮珠搖搖頭,僅有一面之識,連句話也沒說過,她之所以想起來,是當日給她的印象太深,但沒想到軒轅敏之會記得她,這人記性也忒好了點。

  到底救還是不救,救了後只怕日後要捲進皇家的是非當中,不救,這人日後發達了肯定會報復她。

  雲世偉撇了撇嘴:「這小子八層被人販子打壞了腦子,精神不正常了,不認識幹嘛叫我們買他?」

  肥胖女人還在驗貨,一會兒摸摸軒轅敏之的腹肌,一會兒掐掐臀部。

  軒轅敏之雙臂被綁動彈不得,眼露激憤之色,在她摸自己的喉結時候一口咬上那根肥肥的手指。

  肥胖女人嗷嗷大叫,等她脫離鉗制,半截手指已經沒了。

  呸!軒轅敏之嘴一張,吐出半截血淋淋的手指。

  人販子見事情鬧大了,肥胖女人一定是當地的富戶,他一個小小的生意人惹不起,這銀子只怕要賠多了,不及去想,拿起地上棍子朝軒轅敏之打去……

  「六十兩,這個人我買了。」

  人販子的木棍停在半空,望向台下,是一個穿戴很體面的標緻小婦人,看年紀頂多十六歲,持重的氣質要超過原本的年齡。

  人販子走南闖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看得出眼前女子不是斤斤計較的,急忙打著笑臉:「小娘子能付六十兩當然最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給他六十兩。」阮珠向雲世偉側了側頭。

  「媳婦,你都說了不認識他,咱們幹嘛還花這冤枉錢?」雲世偉不樂意的眨巴著眼睛,他佩服帥男的硬氣,所以更不想賣,擔心妻子對他另眼相看。「再說咱們還要回瀾洲,帶著路上也不方便。」

  「別忘了你只是側夫,並沒有質疑妻子的權利,還不趕緊?」阮珠朝他凝眉,清麗的小臉自有一股威嚴。

  雲世偉縮了縮脖子,怏怏不樂的走到台邊,拿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遞過去。

  南疆地方小,用銀票的不多,人販子恭恭敬敬的接過銀票,找回四十兩銀子,順便把軒轅敏之的賣身契交到雲世偉手裡。

  軒轅敏之的如今是阮珠的人了,解了他身上綁繩。

  但她只負責買人,肥胖女人被咬掉了指頭跟她沒關係,人販子煩惱去吧!

  阮珠很想問軒轅敏之,你一個堂堂的皇家子弟怎麼變得這麼慘?想了想忍住了,人家既然不開口,她何必多事,沒得惹了一身騷。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暖春暖情買完貨物回來了,雇了幾個苦力扛著跟在後面。

  一行人往客棧方向走,路過一家賣綢緞的攤子,軒轅敏之停住,貴公子的驕氣發作了:「停住,把這幾匹綢緞都買了,本王要做衣服。」

  他的衣服有髒又破,早就受不了。

  阮珠詫異的回眸,這是指揮我?買綢緞好說,也得換種口氣吧!你以為這裡皇帝的金鑾殿,還是南嶺國的王宮,我是你家傭人怎麼地?

  她故意裝作沒聽見,走了幾步,身後傳來軒轅敏之的慍怒:

  「你這女人怎麼回事,耳朵有問題,沒聽見本王吩咐嗎?」

  「誰允許你這樣對我媳婦說話?」雲世偉瞪他一眼,對阮珠道:「媳婦,他好像認識你,為什麼自稱本王?」

  「他呀……」阮珠的眼睛眨了眨,「他是西山谷落草為王的山大王,不自稱本王難道還自稱本官?」

  「原來是個土匪,再不老實點,我把你交給衙門判你一個秋後問斬。」雲世偉鄙夷的盯著軒轅敏之。

  「你……」軒轅敏之眼睛露出一道森然:「敢這樣對本王說話,活得不耐煩了,信不信本王把你滿門抄斬?」

  「天楚殺死傭人不犯法,」雲世偉喝了一聲,「你老子我現在就能讓你人頭落地。」

  「二表哥,你到一旁待著去。」阮珠制止住雲世偉,她才感到接了一個燙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是。這麼一個祖宗在身邊,她若侍奉好了,人家認為是理所當然,侍奉的不合心意,說不定真像他說得那樣滿門抄斬。

  阮珠頭大無比,但上天無絕人之路,轉眼工夫看見一個賣牛馬的攤位站著一個女人,正是她住宿的那家客棧老闆娘,跟賣主討價還價,不一會兒談妥了價錢,牽著一頭牛滿意的離開。

  「孫大嬸,來買市集買牛啊?」阮珠上前打著招呼。

  「雲夫人,是你啊,可真趕巧,這是來採辦貨物呢?」孫大嬸笑臉迎人的回話,看著軒轅敏之,眼裡露出驚豔:「恩喲,這位哥兒真夠耐看的,雲夫人新買的小侍還是通房?」

  「孫大嬸,看你這話說得,我身邊都有二個通房了,要那麼多通房幹嘛,這不是要回瀾洲老家了嘛,打攪孫大嬸幾個月怪不好意思。昨個聽我家世偉談起你們也打算離開鎮子,我就尋思著送點東西過去,今早聽說你來市集買拉車的牛,我想不如送個車夫得了,這不才市買了來,大嬸看這禮物可隨心思?」

  阮珠看到對方買牛,就猜到他們可能要外出避難。

  「這……這是送我的?」孫大嬸露出驚喜,上下打量軒轅敏之,連連搖頭:「嘖嘖,憑哥兒樣貌做車夫可惜了,不如做個通房,小侍來得舒爽。」

  「反正是要送你的,做什麼你請隨意。」

  阮珠有禮的笑了笑,不管當事人一臉怒火,朝她惡狠狠的瞪著,拉著雲世偉離開,暖春暖情趕緊跟上。

  總算送出去了燙手山芋,她鬆了一口氣,好人不能當,這是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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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媳婦,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你把他轉手送人最好了,只可惜六十兩銀子打了水漂。」

  「我現在累了怎麼辦,二表哥,你抱我回客棧吧!」阮珠凝目瞧著他,要是雲世一在身邊還用她吱聲,擔心她懷孕辛苦,早就抱起來走了。

  「媳婦,抱著讓人看到笑話,我背著你走吧!」雲世偉撓撓頭發,感到為難。

  「你腦子還真有問題,算了,我自己走。」

  她如今的肚子不小,被他在背著哪能舒服得了?她剛走了幾步,腰身被雲世偉攬住,身子懸空,被橫抱在懷裡。

  「媳婦,你別生氣,我胡說的。」

  「生氣當然有一點,不過二表哥,我覺得你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阮珠發軟的雙腿得到休息,好了許多:「告訴你,可要好好討我歡喜,不然哪天我瞧你不順眼了,就會寫了一封休書遞給你。」

  雲世偉心眼兒實,眼睛有點濡濕:「媳婦,我一定聽話,你不要嫌棄我。」

  她伸出指頭敲著他的腦門,像教訓人似的:「要我不嫌棄你,不是看我怎麼做,重要是看你怎麼做,像我剛才的吩咐你不肯執行你說我會開心嗎?」

  「媳婦我錯了,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

  雲世偉抱著阮珠大踏步子朝客棧走去,對沿途百姓們的投過來的眼光連理也不理。

  從縣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幾天的時間,就聚集了上萬反賊,凡是加入者皆染紅了眉毛,故稱赤眉軍。

  賊軍首領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有力氣,會武功,早年隨商隊走南闖北,有些見識。以縣城為根據地向外擴張,專門拿大戶人家開刀,搶了糧食,分給平民,用來收買人心,饑民得了好處,一心的擁戴他。

  貓耳鎮離縣城只有五六里地,這麼近距離自是赤眉軍的佔領目標,況且貓耳鎮是南部的疆域,朝廷派了不少軍隊駐守,始終是對赤眉軍的威脅。

  雙方隊伍在鎮東面一塊平坦的地勢上對峙起來,戰事一觸即發。

  各種防禦工事,後勤補給也對緊張起來,抓壯丁,徵兵越加緊迫。

  阮珠從市集回來後,聽一樓住宿的女客人哭訴,白天一夥官兵來到客棧,她的兩個側夫被征了壯丁。

  其他客人也在徵召的範圍,因為交錢便解去了勞役,但那位女客人卻出不起贖老公回來的錢。

  傍晚,客棧的住客都聚在一樓的大廳裡,老闆一家提出來外出避難,請大夥把賬都結了,客棧要關門大吉。

  客人們面面相視,他們大都是外地來南疆生意人,該走的早就走了,沒走的還等著收賬,總不能兩手空空離開,但是眼見匪亂越演越烈,出去收賬也越發難了。

  雲世偉是個愛熱鬧的,一直跟大夥侃侃而談的沒完。

  阮珠聽得沒勁,獨自朝二樓走去,在樓道裡碰到呂飄香,他靜靜站在那裡,清新的氣質如一副水墨畫,髮黑如墨,眼如碧漆,修長的身材襯托了一襲青衫,莊重不失高雅。

  他眼裡露出笑意,抱抱拳算是見禮,阮珠也福福身。

  「在下得到了一個消息,貓耳鎮駐守軍隊的長官打算修建一個範圍五里地的城牆,徵召壯丁恐怕會吧變得更為嚴酷,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就儘快離開鎮子吧。」

  貓耳鎮是個鎮子,沒有城牆,要抵禦賊兵勢必建築城牆出來,工程緊急,需要大量工人,才到處抓青壯年男子。

  阮珠落落大方:「這幾天該採辦的貨物也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就會離開。」

  他搖搖頭:「不要等到明天,今天夜裡就走,走水路,陸路道口都有士兵駐守,專門抓青壯年男子。」

  阮的眼神有點憂鬱,她身懷六甲,旅途顛簸,必定難以承受,如果身旁的幾個男人再被抓走,將如何以對?

  「你不用擔心……」呂飄香的聲音轉低,眸子直視她,目光堅定:「我會不離不棄。」

  阮珠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望著他,有著不解,疑惑,他們相見的時間不多,雖然這段時間在客棧裡低頭不見抬頭見,但她儘量回避,他對她的心思何時深到不離不棄了?

  「我說過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好,我不介意名份的東西。」他的聲音人是低低的,但字字清晰,宛如碧空的雲朵,讓人心靈澄澈,毫無塵垢。

  「呂公子,你看我如今的樣子,那裡值得你惦記?」再漂亮的女人到了懷孕的期間恐怕也不具備吸引力:「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你是另外的一個我,我前世遺失的半個靈魂,我會嫌棄我自己嗎?」

  這是什麼論調?阮珠咧嘴笑了笑。

  「你笑起來真好看,很清爽,看著心裡舒坦,這就是你的魅力之處,最吸引我的地方。」

  身後傳來樓梯咚咚的聲響,是雲世偉。

  「我該回房間了,你提議很好,我回去跟大夥說一聲,議好了就去找船。」

  「我雇了一條船,挺大的,便是裝下你所有的貨物也有剩餘,就停在北郊碼頭上,現在那裡還沒有官兵守衛,但過幾天就難說了。」

  子夜將近,阮珠在雲世偉的扶持下上了備在客棧門前的一輛馬車,暖春暖情上了後面的一輛,為了掩人耳目,雲家原本的紅木車廂外表被破舊的粗布包裹了一層,從外表看很像普通百姓人家的車輛。

  來貓耳鎮的時候是雲世一帶她來的,如今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身邊還有雲世偉和傭人們,但她感到了些許淒涼。

  呂飄香騎著馬在前面帶路,二輛車在後面徐徐跟著,出了小鎮青石板的路面,道路變得凹凸不平,阮珠被顛簸地難受,雲世偉把她抱在懷裡。

  貓耳鎮三面環水,獨北面的水域不大,行船一個時辰就能穿過,但是來回裝卸貨物用掉不少時間,等到穿過水域上了岸,再乘坐馬車,也到了晨曦微明的時間。

  縣城在東面,匪患還沒有波及到這裡,相對安全,隨便吃了幾口點心,在車廂裡睡了一陣,便向北而去。沿途遇到很多逃難的百姓,三五一夥,十個八個一群,相伴往京城的地方而去。

  百姓們都相信,等到了京城,皇帝一定會賞口飯吃,不至於讓他們餓死。

  災荒雖然才出現幾個月,沿途還是看見了一些餓死的人,屍橫路邊,成為野狗爭搶的美餐。

  因為阮珠有孕,雲世偉特意交代車夫放慢了行程,每一天都走得緩慢,好在她在車上也常常被雲世偉抱著,減少車廂顛簸帶來的痛苦。

  她的這位側夫有時候粗心大意,但只要她吩咐過的,他都肯聽,讓一顆孤單的女兒心稍感安慰。

  某日,天空竟然下起了雨,持續了一個夏天的旱情宛如久逢甘露,大夥都感到了希望,不知道這場雨能下多久,對眼下的旱情是不是杯水車薪。

  雨下得不大,淅淅瀝瀝的,但下得時間長了,山間路泥濘不堪,車輛越發難行,正好前方看見一個廢棄的山神廟,廟門沒有了,牌匾破爛,隨時會掉下來。

  車夫把車趕過去,暖春暖情進去先把裡面打掃一番,從車廂拿出獸皮撲上,在上面再撲上一層棉被,便招呼主人進去休息。

  阮珠被雲世偉抱著下車,進了廟門,把她放在臨時鋪就的床鋪上。

  她躺在實地,仍覺得忽忽悠悠的感覺,總覺還在車裡,不曾下來過。

  呂飄香見她臉色不好,心裡憂鬱:「我出去打點獵物給你補身子。」

  雲世偉正在吃點心,聞言站起來:「得了,還是我去,你一個彈琴的會打獵才怪,再說媳婦是我的,跟有什麼關係,別假獻殷勤。」

  「下雨天哪來的獵物,隨便吃點算了,我沒關係的,我只是累了,休息一夜明天就好了。」

  「誰告訴你下雨天沒獵物了,那些獵物就不知道餓肚子難受,躲在山洞裡很有趣嗎?」雲世偉把長袍脫下來,穿著裡面的短打,她在腰上擠了腰帶:「你腹中有孩子,不吃肉怎麼行,大哥要是知道我不照顧好你,回來還不剝了我的皮?」

  阮珠聽到他提起雲世一,默然不語。

  雲世偉拿著他的那杆熟銅棍,又從箱子裡取出一款弓箭背在脊背上,連個雨具也懶得披,轉身要往外走。

  阮珠卻不由得叨念:「暖春你把油布披風和斗笠拿給二爺,現在天氣轉涼了,淋著雨可不好。」

  「那玩意多麻煩,拖拖拉拉的,你看我這麼強壯,淋點雨也沒關係的。」

  就雲世偉出去不長時間,廟外想起了車輛行駛的聲音,越來越近,也是旅途的客人來山神廟歇息的。

  要說世界實在是小,進來的是貓耳鎮客棧孫掌櫃的一家人,其中一個阮珠印象最為深刻,她曾親自把他從人販子手裡買來,那時的軒轅敏之儘管狼狽,卻很硬氣,頗有些傲骨。

  現在傲骨依稀可見,更多的一種無奈的情緒在他的眼中總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來。

  孫家人進了廟內,看見阮珠,孫大嬸過來打招呼,暖春扶她坐起身,她累得不想動彈,順便倚在他的懷裡。

  暖春的手臂攬著她的腰,這是自打她成親以來,他第一次這麼近的的距離接近她,臉上除了欣慰的情緒更多的是激動。

  「雲夫人,你也在這間廟裡歇腳,真是趕巧,我們又遇上了。」孫大嬸和氣的笑了笑,過來打招呼。

  「是哦,這天下真小。」阮珠也笑著回應:「大嬸這是打算去哪?」

  「家裡親戚住得遠,多年沒有來往了,能去哪?」孫大嬸歎了口氣:「就算有又怎樣,他們比我們還窮,恐怕倒是連間像樣的房子沒得住。好在渝州我姐姐家還算富裕,在城裡開了兩家鋪子,聽說生意挺紅火,不如去投奔她,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小生意?」

  渝州!

  「孫大嬸要去渝州?」阮珠驚訝的了一會兒,渝州可不陌生,是她這個世界的娘家。

  渝州城的阮家非常有名,太祖打江山那陣還有阮家的功勞,但因為杯酒釋兵權,告老還鄉,做起了平民百姓,但朝廷的賞賜十分豐厚,田畝金珠各種寶貝,夠阮家吃個十幾代都沒問題。

  「眼下我們也只能去渝州投奔姐姐了,前日從逃難過來的同鄉說貓耳鎮被反賊占去了,朝廷的軍隊中了反賊的埋伏,死傷無數,大將軍帶著剩下一小股怕皇帝降罪軍隊,都逃往南嶺國去了。」

  孫大嬸說著竟掉下淚來,但阮珠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以現在的速度回瀾洲還需一個月的時間,去渝州要五六天時間。她實在太疲憊了,想找個地方歇腳,但是老公雲世一若是從柳州做完生意回來一定回瀾洲家鄉,這樣不是錯過了?
要不用古人的辦法,在沿途城鎮貼上佈告,說明她去了渝州,叫他去那兒相會。

  渝州離京城不遠,據說只有一日的路程,等生下了孩子可以去京城玩玩。

  孫家的幾個下人還在叮叮咚咚的往梅廟內搬運貨物,一個偉岸不凡的男子進入視線,卻是軒轅敏之,雙手居然戴著手銬子,腳上也戴著沉重腳鐐子,長長的鏈子不影響幹活,但想是戴得時間過久,雙腕上磨出了厚厚的老繭。

  阮珠望了望這位尊貴的王子殿下,竟然淪落到奴隸的下場了嗎?

  軒轅敏之大概是經過太長時間的折磨,心灰意冷,對阮珠的視線回以冷漠的一瞥,但由於身上的毒勢還沒好,動作頗為遲緩。

  孫大嬸瞪過去一眼:「沒用的東西,連點活都幹不好,今晚不准吃飯。」

  「孫大嬸,他讓你不合心意?」阮珠小聲的問道,那人的脾氣很強硬,受不得屈辱,不合心意還用問嗎?

  「雲夫人,你把我害慘了,這麼個人我不要了,你覺得好就收回去吧!」孫大嬸滿臉苦澀,恨恨的道:「一個窮叫花子也跟老娘擺譜,以為自己有多高貴,叫他脫衣服上床侍候老娘,竟然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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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7: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人家是南嶺國的王子殿下,又是當今皇帝的親兒子,自有一副天生傲骨存在!阮珠想著,卻不言語。

  暖情拿出一袋木炭往火盆裡倒了些,拿出火石點燃,一手用扇子緊忙地扇風,片刻過去,火勢燒得通紅。再找出紅豆枸杞熬了一鍋香氣四溢的濃湯,盛了一碗端過來過來,用匙子一口一口的餵阮珠吃,身後相扶的暖春用巾帕給她小心擦著嘴角的湯漬。

  孫大嬸看了羨慕:「你家的二個通房真是貼心,比我家的好多了,不如我用木頭跟你換一個過來可好?」

  木頭?阮珠訝異看著她,順著目光看去,原來所指軒轅敏之,覺得貼切得很。那人還真像一塊不知變通的木頭,不懂人情交往,不知禮尚往來,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大少爺脾氣。

  用我的通房換你的木頭,虧你想得出來?若不是嫌軒轅敏之這人太燙手,我之前就不會送給你,再弄回來噁心我,犯賤的事情做了一次,再做第二次不是有病嗎?

  暖春聽見要把自己換出去的話,對孫大嬸投去惱恨的眼神。

  暖情正餵著阮珠喝湯,端碗的手一歪,紅豆枸杞湯灑了一些在孫大嬸的裙子上,熱騰騰湯得她直咧嘴,好在盛出來有一會兒了,沒燙出毛病來。

  阮珠訓斥道:「你怎麼回事,還不快向孫大嬸道歉?」

  「哎喲,孫奶奶,對不住,你瞧我這碗沒拿好,你不要見怪,要不待會我給你洗洗。」

  「不……不用了。」孫大嬸知道惹到了這二個通房,尷尬道:「反正也不是好料子,哪好意麻煩你,待會讓木頭洗就得了。」

  又是木頭,阮珠滿是同情望著軒轅敏之,眸光一轉,呂飄香也朝那位爺露出嘲諷的目光,是了,他之前是熟識的。

  她想起幾個月之前的那場械鬥!

  呂飄香心情很好,意態悠閒的盤坐於坐墊上,膝上橫放著一張古琴,手指輕輕撥動著琴弦,軒轅敏之就在前面五米之外燒火,二人對視一眼,便移開目光,像從來不認識似的。

  呂飄香感到阮珠的視線,回以微微一笑,雙手緩緩的彈奏,一曲舒緩的樂曲從手下飛出來,給綿綿陰雨的天氣平添了一抹詩意。

  阮珠驚詫地望著他,竟然是「在水一方」。

  她只唱過一次,他便記住了,並以古琴的方式彈出來,大師就是大師,讓人欽佩。

  琴音飄蕩在空氣裡,如跳動的露珠,清靈明澈,聽完後疲憊的之意消減了許多。

  軒轅敏之還在燒火,一盆木炭剛要燃著,轉瞬間又滅了,反復好幾次,孫大嬸斥道:「沒用的東西,給小少爺鋪床去,這裡不用你。」

  「滾開,白吃飯的東西,跟豬一樣蠢。」

  孫大嬸的一個側夫接過燒火的活計,把軒轅敏之趕開。後者表情漠然,想是這段時間聽多了類似的話,早就麻木了。

  阮珠吃了一碗粥,讓暖情把剩下的給孫大嬸的孩子分了。

  孫家十幾口,孩子七八個,最大的十幾歲,最小的只有幾歲,廟裡亂哄哄的。

  下雨的天氣有些陰涼,暖春找了一件狐裘披風給她披上,她站起來,示意他扶著自己出去到門外待會,廟裡的孩子多,吵得她實在頭疼。

  站在門口,入眼所及是望不盡的群山,在濛濛雨霧中只有淺淺的輪廓,再望遠看便模糊不清了,不知道山和天空的分界線在哪裡?

  雲世偉出去打獵有有一陣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阮珠頭有些疼,心頭有點煩悶,涼涼的雨絲打在臉上,心思飄遠了,老公雲世一不知在幹什麼?戰亂堵塞了北上的通道,他想要回來必須要繞道。柳州屬於南嶺國的地面,他要麼向東乘船走海路,要麼向西走吐蕃國進入漢中。無論那條路都很艱難,等到他們見面的那天,或許孩子已經生下了吧?

  她很想讓他看到孩子出生,見證喜悅的那一刻,可是能等到嗎?心酸的情緒蔓延開,她的眸子微微的濕潤。

  一把傘撐在頭上,撐傘的人是呂飄香,他比她高一個頭,她要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男人一如既往的清馨淡雅,兩泓清泉映般的眼睛露出濃濃的關心。「你放心,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這是什麼意思?

  她驀的抬頭看他,是在安慰她,還是他胸有成竹才說出的這番話?她想起數月前他和軒轅敏之的那場爭執,一群黑衣人出現的情景。

  呂飄香雖為樓子裡的公子,暗地裡有些實力吧?

  「我不會讓他有事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為你做到。」

  「你……」

  她張張嘴,想問他,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帶動鐵鍊子嘩嘩的響,人還沒到,便感到了空氣中一股無形的壓力。

  「一個妓子說的話你也信?」

  軒轅敏之手腳戴著鐐銬,走路走些吃力,仍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氣色不太正常,蒼白中透著微微的青色,她想起雲世偉說過這人身上中了劇毒。

  可憐的孩子!她在心裡表示同情。

  「至少我是自由的,想去那便去那,你可以嗎?」呂飄香給阮珠撐著傘,目視前方,雖然對軒轅敏之說話,卻連眼角也沒往那兒掃一下。

  軒轅敏之被噎住,呂飄香說道了他的痛處,不是沒有機會逃走,但渾身是傷,只怕離開後沒幾天就會餓死,又逢天楚國數十年一遇的大旱災,正常人都找不到吃的,何況他不正常。

  他曾想過去找官府求助,偏偏沒有能表明身份的憑證。

  就算有憑證又如何?他苦笑著,家族兄弟要置他於死地,求助官府只怕是自投羅網。

  阮珠朝身旁的二個大男人瞥了瞥。

  兩個男人都挺驕傲的。

  一個是一襲淡雅的青衫,纖塵不染,表情永遠風輕雲淡,但她看得出在那層面紗下面是一顆驕傲的心。

  另一個是一身粗麻的補丁衣服,但因為身材挺拔,氣質超然,反而有一種野性的美。出身高貴,養成了貴公子的脾性,哪怕如今落魄了,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他們都那麼高大,都比她個子高,她站在他們中間感到一股壓迫感,從呂飄香旁邊朝退後推開幾步,但頭頂的傘如影隨行,始終不離開她。

  她披著狐裘披風,就算淋幾滴雨也沒問題,但身邊的幾位男人都不這樣想,總把她跟大熊貓畫上等線,保護到底。

  廟裡吵鬧聲傳出來,孩子們嘻嘻哈哈的鬧著,像搶什麼東西玩。

  「暖春,你回屋幫襯的暖情,老孫家的孩子多,別讓他們弄亂了咱們東西。」

  阮珠有些潔癖,不願外人亂動自己的東西,衣服被不相干的人穿過後,就算再值錢的也喜歡不起來了。

  上大學那兒會,花了一百多元在商場裡買了一條雪紡長裙回來,被同寢室的人偷偷穿出去跟男友聚會,還沾上了可疑的黏稠物,她看到後非常氣憤,寧願把裙子扔進垃圾桶也不願穿。

  暖春答應著回了廟內。

  阮珠往遠處群山眺望,希望能看見雲世偉在什麼地方出現,古代山裡的豺狼虎豹眾多,不由得她不擔心。

  沒過多久,一個健壯男子的身影在雨霧中愈來愈近,看得清了,是雲世偉,肩頭扛了獵物。

  雲世偉也看到了她,揮了揮手,加緊了步子。

  「媳婦,我打了一隻鹿,兩隻山雞,待會給你燉雞湯喝。」

  雲世偉把獵物扔在地面,那山雞就算了,但是所謂的鹿?

  阮珠呆呆的看著,嗯,腦袋像馬、角像鹿、頸像駱駝、尾像驢,分明是個四不像。她在央視的「動物世界」裡看過關於這種動物的介紹,非常珍惜的物種——麋鹿。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全世界只有中國才有,十八世紀野生種群滅絕了,劉曉慶版的《火燒圓明園》只有皇帝才有資格吃。

  「喜歡嗎?媳婦,這是麋鹿,我以前吃過,味道很好,用血熬的湯最能補身子。」雲世偉樂呵呵的,身上衣服髒得要命,前後刮了好幾個洞,露出麥色的皮膚,褲腿也裂開了,髒亂程度跟北逃得難民有得一拼。

  但阮珠只覺他這次髒的可愛,髒的叫人舒心。

  「你拿遠一點收拾好,別叫我看到了,我聞不得血腥氣,收拾俐落了再拿回來烤,烤完把兩條後腿給我留下起來,等明天在趕路我要在在馬車裡吃。」她想了想,麋鹿那麼珍貴,被外人吃了可惜,老孫家一十幾口人呢:「再把兩條前腿也留下來,咱們明天慢慢吃。」

  秋季涼爽,晚間的空氣度數更低,食物放個一二日不會壞掉。

  「媳婦。」雲世偉咧嘴笑道:「你喜歡吃,我再給你獵就是了,麋鹿雖然珍貴也不是獵不到。」

  阮珠眼睛一瞪:「哪那麼多廢話,交代你的事情照做就是了。」

  雲世偉看到媳婦喜歡,心裡高興的緊,爽快答應著,目光瞥到呂飄香:「彈琴的,你過來幫我給鹿剝皮,別想吃現成的,老子不侍候你。」

  呂飄香把雨傘遞給阮珠:「我去幫忙,你若是累了就回去躺著。」

  阮珠看著兩人走遠,心裡感慨,穿到古代還能享受到皇帝的口服,後世的麋鹿都是人工飼養的,就算吃到了也沒多大意思,少了一層神秘感。

  「不過是一隻麋鹿罷了,沒吃過還是你娘家窮得很?」

  軒轅敏之涼涼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阮珠橫他一眼,這個人沒長記性,活該他被鐵鍊子拴著。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幾個月前,她跟老公上街溜達,意外碰到軒轅敏之,雙方沒聊過一句話,他偏偏記得自己?市集上開口要她買下他,她倒是買了,但他耍少爺脾氣,她阮珠還沒受過這個?

  「本王過目不忘,凡是見過的人即使過很久也有印象。」軒轅敏之冷哼了一聲,不屑的道:「你是那妓子的恩客吧,不然他怎麼會那種目光看你?」

  「什麼……恩客,你怎麼說話呢你?」

  「能做出來,就別裝無辜,你們女人哪有不偷腥的?」軒轅敏之撇撇嘴,滿臉的鄙視。呂飄香對她不一樣的眼神,他才留意了她,才在市集上要求她買下自己,但隨後竟膽敢把他轉手送出!軒轅敏之又怒了起來:「敢把本王送來送去,好大的狗膽,以後本王發達了,把你們一個一個都送山裡的鐵礦挖石頭。」

  天楚國的冶鐵業之苦,莫過於挖石頭的工人,去了鮮有活下來的人,基本都是犯了事的死刑犯往山裡送,若缺少人手時候常有人販子哄那外鄉人,一幫一幫運往山裡運。豪強人家也常常捆了仇人送去,山裡的工人都是在那兒苦挨,體弱者拖不得三四個月的事。

  阮惱火起來,活該這人倒黴!她剛才還在心軟,想幫他一把。好吧,現在收回。朝他冷冷的道:「你還是先顧好現在吧,還想以後……哼,誰知你能不能活到以後?」

  軒轅敏之還需要調教,讓他明白走出宮殿便沒有傲的本錢。

  阮珠撐著雨傘轉身走進廟門,懶得再跟這種男人廢話,沒得少了許多腦細胞。

  吃晚飯時候,跟孫家人都圍成一個圈,挺大的一隻麋鹿擺上來,單單少了四條腿,雲世偉把最嫩的脊椎旁的肉切下來遞給阮珠,便撕下來一大塊狼吞虎嚥起來。

  阮珠一邊吃著烤肉,一邊喝著暖春熬地鹿血湯,這是自打離了貓耳鎮,她吃的最香的一頓,吃得多了,晚上便睡不著了,由暖春和呂飄香陪著在廟外看夜景,其實也沒什麼好看,雨還在下,樹林沙沙的響。

  直到屋裡的孩子們都睡著了,她才進來,孩子有時候很可愛,有時候很恐怖,等以後她有孩子一的那個要好好管教。眸光一抬,軒轅敏之坐在牆角閉目打坐。

  想起剛才吃飯的情景,可憐的人也不知為什麼那麼招人煩,大家都在吃鹿肉,喝鹿血湯,唯有他啃著乾巴巴的米飯團子。

  不過,她是不會心軟的。

  暖春在中間拉了一個布簾子,把自己人跟孫家隔開。

  雲世偉已經呼呼大睡,即使這麼涼的天氣,他的身上仍然暖和和的,她躺在他的身邊,不一會兒也進入夢鄉。

  黑暗中,只有呂飄香還在睜著眼睛,荒郊野外,他不放心,總得有一個人守夜。

  軒轅敏之行功一周,把體內的毒液壓下去,睜開眼睛朝另一位同樣清醒的男人冷笑一聲:「妓子也懂得玩感情了,下賤的東西,我們軒轅家怎麼有你這種敗類的血統。」

  呂飄香眼眉微微一暗,似動了殺機,手指按下琴盒,輕輕一彈,盒底開啟,一柄形狀古樸的寶劍拿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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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若有骨氣,隨我去樹林裡。」呂飄香站起來,向軒轅敏之投去凜然的一瞥,腳尖輕輕一點地面,身形突然離地,筆直地向廟外掠去。

  軒轅敏之也站起來,但不能像呂飄香那樣使出輕功,萬一動了真氣,好不容易壓下毒素再肆虐開來,小命說不定就交代了。

  慢悠悠地出了廟門,等他來到樹林,呂飄香等候多時,一手叉腰,一手擎劍,意態悠閒,眼睛斜瞄著來人,淡淡的道:「念你有傷在身,先出劍吧,免得被人笑話我恃強淩弱。」

  軒轅敏之掠了掠手上鐵鍊子,抬起頭來,慢吞吞道:「我沒有劍。」

  「你的湛盧呢?」

  「不在身邊。」

  「是我糊塗了,都落難到了這地步了,湛盧寶劍怎麼可能還在身邊。」呂飄香簾譏誚地看著他,「沒有劍那你跟著我林子裡做什麼,難道最近生活太艱難,活不耐煩了想自殺又沒勇氣,特意找我了結掉你?事先聲明我呂飄香劍下不殺廢物和孬種,如果你有必死的理由不妨說來聽聽,也許我一時心軟給你根繩子拿去上吊。」

  「妓子就是妓子,說話都帶著髒字。」軒轅敏之撇嘴,兩隻眼睛猶如深淵,看到裡面的情緒。

  「我成為妓子還不是拜你所賜?」呂飄香澄澈的眼睛透出一絲冷意,聲音仍然平淡如初:「你說我若是收你做一名弟子可好,再給你起個藝名叫風華絕代白牡丹,送去瀾河岸的媚情樓獨挑大牌,憑你的才貌絕對讓那些恩客趨之若鶩,用不上多久就能名噪遠近,成為瀾河岸的一代名妓。」

  「你真卑鄙。」軒轅敏之勃然變色,雙拳握了握,腕上鐵鍊子嘩啦啦的直響。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惹我?」

  呂飄香手腕一揮,長劍指向軒轅敏之的咽喉,劍刃鋒利,吹毛立斷,是為青虹,三國名將夏侯恩佩戴,長阪坡之戰被趙雲奪取,後流入天楚皇宮。

  但什麼時候到了這小子手裡?軒轅敏之對那劍尖低在自己的喉嚨上臉看也不看,面不改色的望著持劍人:「我覺得你不應該頹廢下去,做個琴師能有多大出息?」

  呂飄香斜視了他一眼,淡然而笑:「我怎麼不覺得自己頹廢,做琴師不偷不搶,憑自己本事吃飯,萬事隨心,萍蹤遨遊,何等逍遙快活。當然你們這些利祿熏心人是不會懂得其中樂趣,你們都為權利而活。」

  「但是沒了權利只能活得像狗一樣低賤,我以前還不太懂,以至於失敗了,現在徹底懂了。」軒轅敏之攤了攤雙手上鐵鍊,表情無奈。「如果你肯幫助我,他日我若奪回南嶺江山,必不會虧待你。」

  「你找錯人了。」呂飄香收劍入鞘,朝林子外的山神廟走去。「我們的關係還沒好到我可以不計前嫌的幫助你。」

  「你這個傻瓜,給你榮華富貴都不要?」軒轅敏之暴吼。

  如果我要想榮華富貴,即便張張嘴,便會唾手可得,還用得到你軒轅敏之施捨,可是榮華富貴於我有何益處,我要那麼多錢幹嘛,我能用多少錢?

  呂飄香的腦海閃過阮珠的身影,心思瞬間變得柔軟,普天之下,他只要她!

  第二天一早,阮珠跟大家商量,回渝州娘家,她實在不堪長途跋涉的顛簸,每天從車上下來,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樣,再走去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命在?

  雲世偉眼看妻子趕了這麼久的路吃不好,睡不好,照原先憔悴多了,怕出現意外,說你做主好了,我聽你的。

  暖春暖情一聽到要回家鄉,樂得直顛。

  呂飄香無所謂,反正她去哪,他就跟著到哪,趕他也不走。

  接下來與孫家結伴而行,出了山區便是千里沃土平原,災情沒有南疆諸省那樣嚴重,據說入夏後下過幾場雨,莊稼得到滋潤,今秋的收成還好。

  北上的難民越來越多,大部分往京城去的,也有一些人走得累了,不想再走了,便在一些州縣停下來謀生。但僧多粥少情況下,又有糧商抬高價格,糧食總不夠用,餓死人的事件時有發生。

  榕城是通往渝州和瀾洲的分界嶺,往左走是渝州,往右是瀾洲,因為要在這裡改變路線,阮珠讓暖春暖情在城門口和一些大的客棧附近貼了不少告示,告訴給雲世一她去渝州的信息。古代通訊不便,貼告示尋親尋人是常見的手段,這在信息文明的現代社會是難與理解的。

  孫家拖兒帶女十幾口人事情不少,光是吃飯都要撿便宜,才相伴走了兩天,阮珠從貓耳鎮帶來的乾果就被他們吃光了,其他的各類零食隨時買來隨時光。

  因為北上逃難的人多,榕城客棧爆滿,呂飄香騎著馬找了許久,才在一條閉塞的巷子裡找到了一家破爛不堪的客棧,好歹比山神廟強多了,大夥住了進去。

  幾個男人齊動手把貨物都搬進租用的客房,被褥、杯盞、壺等等用具都換自家嶄新的。

  阮珠累得骨頭都散開了,剛收拾完,就倒在床上就不願動了。懷孕真是辛苦,尤其天天在車馬勞頓中度過更是苦上加苦,她閉著眼睛,在暖春給洗腳的工夫就睡著了。

  暖春看主子睡了,把她小心的抱到床上,蓋上棉被。

  阮珠睡得很不踏實,總感覺還在車上晃晃悠悠的行駛著,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說話的動靜:

  「快放下,我們家小姐還沒吃呢,你不能拿。」

  「要吃,就要吃,快給我,不給我打死你。」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慣得無法無天了。」

  阮珠被吵醒了,看見桌案旁一個七八歲的胖丫頭對著暖情又踢又打,去搶桌上的吃食。阮珠不禁蹙眉,從床上坐起,暖春看見,趕忙過來相扶,那胖丫頭趁這機會把桌案上吃食全掃進衣襟裡,兜起來跑出房間。

  暖情不及追趕,氣得臉色鐵青,脫口罵道:「沒教養的小崽子,又不是你家的東西進來就搶,忒沒規矩,不知你家平時怎麼教孩子的,怎麼跟土匪似的。」

  阮珠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感情孫家的丫頭又來搶吃的,這兩天常這樣,每次從外面買來了零食她還不等吃一口,就被她家孩子搶個乾淨。她訓斥暖春道:「幾個吃的又不值錢,搶去就搶去了,怎麼又是沒教養又是土匪的瞎說。」

  「我只是氣不過,呂公子見小姐不舒服,特意出去跑了幾條街,逛了不少家鋪子,才買來了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梅花香餅、七巧點心、花開富貴十多樣小點心。小姐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全讓那小饞鬼搶了去,哪有這樣的,忒不是東西,人家教孩子都往好了教,他們老孫家教出一個強盜來。」

  「別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強盜跟你有哪門子關係,要你來操心,你一個大男人罵小孩子被外人聽到還以為我們沒家教,雲家的傭人都敢這麼放肆,主人不知道怎麼跋扈呢,你說我的面子往哪擱?」

  「小姐,我這不是氣的嗎?」暖春訕訕的說著。

  這時傳來敲門聲,暖春去開門,呂飄香走進來,捧了一個很大的油紙包放在桌案上,打了開,各式水果點心比剛才還要豐富。

  「我就猜道孫家的小饞貓會來搶吃的,才沒有全拿出來。暖春也別上火了,左右你主子也吃不完,你跟著吃就是了,少不了你的嘴。」

  呂飄香一頓調侃,剛才還氣霏霏的暖春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只是看見孫家的小饞鬼就氣得慌,簡直慣得不成樣子,同是寶貝的女孩子,我們小姐那會兒不知有多乖巧,又和氣又有禮貌,見過的她人沒有不誇的。」

  他和暖情十二歲就被主母派給小姐,那時小姐七歲,可說是看著她成長的,很多事情記憶深刻。

  「哦,說下去。」呂飄香來了興致,示意暖春繼續說。

  暖春還待說,卻被阮珠打斷,「暖春你是男人吧?」阮珠用手擎的下巴,做探究壯:「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像女人了,是屋裡活計做多了才變得越來越婆婆媽媽,囉裡囉嗦成天碎嘴子沒個完,為了你日後成長有好處不如明天去前頭趕車吧,也好鍛煉鍛煉。」

  「小姐!」暖春哭喪著臉,趕車的活風吹日曬,他哪受得了:「奴才從來沒趕過車,擔心趕出事來,摔著小姐。」

  「沒事,你趕你們乘的那輛,我的不用你們管。」

  男人就該有點男人的樣子,整天窩在房間裡,弄得不男不女,她瞧著就頭疼。

  「都在幹嘛呢?」門聲一響,雲世偉從外面進來就嚷嚷:「誰允許你們聚在我媳婦這裡的,全部給老子出去。媳婦,我讓店家熬了碗雞湯給你補身子,你趁熱喝了把!」

  雲世偉放下碗,不耐煩地把屋中二人全轟出去。

  「暖春!」阮珠趁們沒關上,提高了聲音:「你去告訴孫大嬸就說我身體不舒服,要在榕城多住些時日,他們要是著急可以先走,不用等我們。」

  「哎!」暖春爽快地應著。

  雲世偉關上門:「媳婦,你不舒服了,要不要我請大夫去?」

  「沒有,我是找個藉口跟老孫家分道揚鑣,再由著他們這樣鬧下去,吃窮我還不至於,但說不定能逼瘋我。」

  阮珠在雲世偉的服侍下喝完了雞湯,要是還在平時她才不願頓頓吃葷,但為了腹中孩子只能硬逼自己。

  換了睡衣,正要躺下,孫大嬸手拿了幾個包子推門進來。

  「哎喲,大妹子,你說你懷著孩子不好好吃東西就算了,怎麼還把那些個好吃的糕點送給我們家大妞,她一個小孩子哪吃得了多少?」

  孫大嬸就是有這水平,知道自家孩子是什麼德行,但她絕對站在孩子的立場上說話。

  護短不是不好,但若護得過份就是害了孩子。

  她的手撫向腹部,心頭發誓,無論此生有多少個孩子一定教他們好好做人,不被人生厭。「大嬸說笑了,小孩子吃點喝點是好事,長得壯壯的不生病讓大人放心才是好事,一點的吃食不值幾個錢的。」

  「大妹子說到我心坎裡了,就說我們家大妞胖是胖了點,不過胖得健康啊。哈哈,大妹子,剛才在樓下吃飯我時候,我向管夥計多要了幾個包子,是肉餡的,好吃著呢。」

  孫大嬸把手裡的包子放在桌案上,看見桌面堆滿了各類瓜果點心,眼睛閃著兩抹豔羨。她家在貓耳鎮開了家客棧,照別家要有點小錢,但跟雲家比較,那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了,眼見糧價居高不下,可憐的孩子連零食都奢侈了,不得已跑過來搶食。

  她不認孩子搶別人吃的是錯誤行為,別人家既然吃不完,理應分給他們一些,沒什麼不對。

  那幾個包子連個包裝也沒有,直接放在桌案上,麵皮上還有漆黑的指甲印。阮珠看了暗地裡直搖頭,東西好吃與否她不是太看重,但必須要做到講衛生。

  「孫大嬸,剛才暖春大概跟你說了情況,我身子不舒服,要在榕城多待個十天半拉月,養養身體,不能與你一塊走了,還請見諒。」

  「我剛才都聽暖春都說了,真是太可惜了,我們還沒跟你們待夠呢。」

  對不住,我跟你待夠了,阮珠腹誹。

  「大妹子,木頭的事情,嬸子跟你商量一下。」

  木頭?是了,軒轅敏之!

  「本來我是想收木頭做個通房來著,要是他侍候我好了,哪怕抬舉他做個側夫我也願意,可那傢伙腦筋有問題。唉……什麼通房側夫的我不敢想了。妹妹還是把他收回去吧,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能吃,長此下去誰受得了,我們孫家還不被他吃窮了。」

  「孫大嬸,既然是我阮珠送出去的東西,哪能往回要,這不是打我臉嗎?」

  阮珠的意思很明白,一經送出,概不退貨。她沒忘記,那傢伙是塊燙手山芋。

  孫大嬸沒有辦法,又嘮叨幾句離開了。

  孫家不敢在榕城多待,每天的住店的費用就讓他們吃不消,於第二天早晨去渝州了。

  阮珠在榕城歇了兩日,第三天早晨乘坐馬車踏上了回渝州娘家的道路,又過了四日,終於到達了渝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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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要說城西阮家,整個渝州城沒有不知道的,太祖建國那會兒阮家老祖宗跟著鞍前馬後沒少出過力,即便後來歸隱了,回到老家,朝廷念老阮家的功勞,各種賞賜從來沒少過。雖說如今幾百年時間過去,但曾經的輝煌奠定了阮家不凡的地位,加上各代家主經營有方,田地、鋪子、房產,錢莊裡的存的銀子只見增多,從來不見減少過。

  阮家仍是渝州的豪強大族,地方長官,那些個知州知府,將軍守備的往往都要高看一眼。原因無他,阮家有數不盡的銀子。

  去年夏天城郊發大水,淹死數千平民,倒塌房屋不可計數,要不是阮家出資建造房屋,平息民憤,說不定很快就有民亂發生,地方官的被朝廷治罪,烏紗帽沒了是小事,腦袋想保住都難。

  今年春天大旱,連續幾個月不下雨,早稻顆粒無收,農民別說沒有飯吃,連夏耕的種子都沒有,又是阮家出資出力,拿出稻種,支持農民種地,好在天公作美的情況下,下了幾場雨,秋季有了不錯的收成。

  這些個業績,在災荒年月無意是天大的喜訊,朝廷知道後,免不了嘉獎,頒下聖旨要賞給阮家一個品級不錯的烏紗帽,但阮家家主無意仕途,一心當個守成的布衣百姓,磕頭謝恩,卻不願領旨。

  好這位皇帝胸襟不錯,雖然被駁了面子也懶得跟一個小老百姓計較,要是換了別個氣量狹隘的,興許就會致個冒犯天顏的罪名拉去砍頭了。

  阮家的這一任家主就是阮珠的父親,阮子旭,膝下有二個女兒,卻沒得一個兒子,阮珠為長女,春季嫁去了瀾洲,二女待字閨中,目前求親的踏破了門檻。

  二個女兒都是嫡出,是阮老爺的嫡親骨肉。

  阮夫人的娘家在京城,父親是個從七品的武官,職位不高。受家風影響,阮夫人會幾手功夫,脾氣也幾分火爆,卻是一個玲瓏美人,都三十好幾了,生了十個孩子,身材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越發讓幾位老公愛得發狂。

  阮家府門跟所有的豪門大族一樣,高大的門樓,雕刻著各種獸紋圖案,門兩旁蹲著兩個石獅子,朱漆正門上方有一塊牌匾,黑底金字,書著「敕造渝州阮府」六個大字,據說還是當年太祖皇帝的御賜。

  阮珠想道,她名義上的父母就住在裡面了。寧了下心神,仔細過濾了這個身體留下的信息,過了會兒吩咐暖春帶路西行,到了一旁的側門,由馬車換成了轎子,被四個轎夫抬著進去。

  守門的家丁一看是自家的大小姐回門,急忙往裡面回報去。

  轎夫進了院子,過了一個拱門,停下來,從裡院出來一眾小廝要替換下轎夫,阮珠卻從轎子出來,因為看見抄手遊廊走出一對中年夫婦,符合她腦海中的影相。

  「女兒珠珠給爹娘請安。」

  阮珠跪下來磕頭,阮子旭大步走過來,扶起她,哽咽道:「離家這麼久連個信也不捎回來,叫為夫擔心,你這孩子恁的不省心,都這麼大肚子還到處亂跑,要是有個意外怎生是好?」

  阮珠按捺起伏的情緒,笑了笑:「不是女兒不肯寫信,爹爹也知道女兒那幾筆字拿不出手,寫了字擔心爹爹看了笑話,惹得娘又要嘮叨爹爹不會教孩子了。」

  阮子旭被逗得開心:「你既然知道,小時候為什麼不肯好好讀書?」

  「誰叫我像娘呢,娘也不是讀書的料,你怎麼不去說她。」阮珠說著貼近感情的話,挽著父親的手向不遠處中年婦人走過去,到了近前,叫了聲:「娘。」

  哪知等待阮珠的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你個缺了心眼兒的死丫頭,兵荒馬亂,災荒遍地的年月不好好在家養胎到處亂瘋,我外孫還沒出世哪經得起你這麼渾跑窮折騰。」

  阮夫人罵完,拉過阮珠左看右看,眼裡有幾分濕潤。

  她給正夫生了二個女兒,給側夫生一個女兒,此外還有側夫的七個兒子。大女兒在眾多孩子當中不算出挑,模樣屬於屬中上,她不是特別關注這個孩子,但離家這麼久又禁不住想念。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她想著,眼睛掃到雲世偉,卻當成雲老大,因著哥倆的模樣相似,她才見過幾次分辨不出,張嘴又罵:「珠珠年紀小不懂事,你都多大了,沒用的東西,不知道女人懷著孩子有多緊要,萬一出個意外我看你怎麼辦?」

  阮夫人向來有口無心,心裡想到什麼就罵什麼,罵完之後,心情一爽,連她都想不起罵過什麼話。

  雲世偉被罵得心思忐忑,卻沒忘記給二老磕頭。

  阮子旭扶起他,忍不住開口訓斥:「你這孩子咋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妻子,做事不加考慮,我怎麼捨得把女兒交給你?」

  雲世偉急忙解釋:「我們之前去了南疆溜達,誰知道珠珠趕巧就懷上了,南疆又鬧旱災又鬧反賊的,大哥去了柳州經辦木材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們等不起只好離開,可是回瀾洲需要很長時間,這才來打攪二老來的?」

  雲夫人這才知道眼前的是雲家老二,眼角一掃,看到一個面容俊美的年輕男子,宛如水中靜立的一杆荷葉般的散發出高貴清雅的氣息。

  「這位公子是?」

  阮珠正待介紹,雲世偉嘴快:「他叫呂飄香,是個彈琴的,打算到咱家當小三。」他是小二,論排行,呂飄香正是小三,但這樣的介紹卻讓阮珠窘到了。

  「娘,不是的,呂公子不是來當小三。」阮珠窘迫的想解釋清楚。

  「晚生呂飄香,家住京城,見過伯父伯母。」呂飄香舉止優雅的拱手施禮,微笑含笑:「伯父伯母不要當我是外人,世偉兄說得不錯,我確實是來當小三的。」

  阮珠汗死,原來小三一詞在古代就被人們叫來叫去了,但此小三不是後世的那個彼小三吧!

  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呂飄香的溫文爾雅的舉止贏得了阮家二老的好感。

  阮子旭引著女兒女婿進了正房大院,雕樑畫棟五大間房,正門上的牌匾書著錦瑟堂。進得正房,二老拉著女兒說了會兒話,見她神情疲憊,安排在暖閣休息。

  阮子旭叫人給呂飄香準備了房間,撥了幾個小廝服侍,拉著雲世偉去書房,詢問情況,得知雲世一自今未回的消息,不免憂慮,又問了柳飄香的一些情況,雲世偉撿自己知道的說了。

  阮夫人打發身邊的小廝去通知家裡的眾人晚上來錦瑟堂用飯。

  阮珠醞釀了一肚子的跟雲家二老見面該說的話,沒想到相見的場面這樣輕鬆。來到暖閣,暖春暖情服侍她換了家常衣服,洗了腳,躺在軟榻上休息。

  阮家的小廝把茶點端上來,她卻沒得心情吃,身體太過疲憊,躺著片刻就睡著了。

  可能是有了家的認知,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醒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姑娘坐在床頭,睜著一雙水盈盈大眼看著她,面容雪白滑膩,光滑溫潤,粉雕玉琢出來的東西自然是賞心悅目。

  阮珠起了好感,知道是自己的血親小妹阮玉。

  「大姐,我剛才去城北的慈善堂走走,剛回府才知道你回來了,這麼長時間不往家裡捎信,我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家了。畢竟當初發生那樣的事情你很不開心,我可是一直想著大姐待我的好呢!」

  「為什麼這樣說?」阮珠好奇,難道「自己」嫁去瀾洲還有隱情不成?

  阮玉掉下淚來:「我們兩姐妹自小感情好,偏偏你嫁去了瀾洲,路途遙遠,獨留我一個在家,兄弟姐妹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知心的。」

  阮珠朝暖春招招手,後者過來扶她坐起來,她拿了一條帕子給阮玉拭淚,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你還哭什麼,大不了以後天天陪你還不成嗎?」

  阮玉繃著一張小臉:「大姐當我是小孩子,你如今有了姐夫的人了,怎麼可能像從前一樣天天陪著我?」

  在阮珠腦海裡殘留的信息,阮家二小姐是個有主意的,但當初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阮玉恨恨的道:「二房的那些個爛了良心的誣陷我們爹爹下毒,不就是想讓娘休了爹,好趁機奪我們阮家的財產嗎?」

  還有這事?阮珠有些發懵。

  「幸好大姐把下毒的事攬了去,卻被母親罰著關在房裡一個月,後又被嫁到到瀾洲去,這麼久都不知道受過什麼苦?」阮玉又掉下淚來,哽咽道:「當初來咱們家求親的有三個不錯的人家,屬瀾洲雲家的條件最差,又最遠,母親那麼做還不是不待見你?」

  「不是吧!」阮珠頭疼死了,古代的大家族事情跟亂麻似的,剪不斷,理還亂:「我覺得母親待我挺好的,剛才挺高興的。」

  阮珠畢竟是阮夫人肚子生出來的骨肉,即使側夫再得寵,由於母女天性,也不容易被代替。況且她覺得阮夫人不是糊塗的,也許心底明白一些,但為了維持這個大家庭,不得已裝糊塗。

  「可恨我不是男孩子,不能給父親繼承家業,不過我不會讓那些庶出的孩子得逞的。」阮玉的眼神很是堅定:「雲家那些分家出去的叔叔伯伯們想把兒子過繼給我們爹爹,母親那些側夫也想把兒子送來,真是想得美,有我在一日,斷不許他們欺負我們。」

  阮珠明白了,原來一切都為了財產。

  阮子旭走進暖閣,眼裡含著一絲淚意,兩隻手分別撫著兩個女兒的秀髮上,聲音頗為感傷:「是為父的不好,讓孩子們跟著受委屈了。」

  「爹爹!」阮玉喊了一聲,站起身:「爹說得哪裡話,我能受什麼委屈,反倒是那些個昧良心的貪婪傢伙受委屈,每次在我面前出現還不是俯首低眉的。」

  側夫身份低下,相當於半個奴才,再受寵也不能跟主子相提並論,奴才膝下的孩子就算主子身份也高貴不到哪去,要不怎麼有嫡庶之分。

  「爹!」阮珠站起來施禮,想著腦海中的記憶,從前的阮珠一直這樣溫順懂事來著。

  阮子旭扶她坐下,輕輕責備:「身子這麼重的人了,還顧這些虛禮做什麼。」

  阮玉卻把手放在姐姐的肚子上,表情透出幾分深思,阮珠把她的手挪開,前世是獨生女,不懂手足之情,被她這麼親熱的撫摸,有一種的說不清的陌生情緒。

  「大姐!」阮玉抬起眼神,忽然說道:「你要是生個男孩,還是姓咱們阮家的姓氏吧,進阮家的族譜,給爹爹做個繼承人吧!」

  這是什麼論調?阮珠傻住,就算她同意,雲世一會同意嗎?雲家也有家族事業需要繼承,而且當父親的怎麼可能甘願親骨血不隨自己的姓,反而拜別家的家祠堂,別家的祖宗?

  阮子旭卻把希冀的目光放在阮珠身上:「阮家的財產之多,整個天楚能比上的人家也少有,我們家族內部誰不覬覦?但除非是我阮子旭的骨血,任何人都沒資格繼承。珠兒,爹不要你的嫡子,等過幾年過繼一個庶子便成,為夫會把他培養成最優秀的嫡長孫,繼承我阮家的家聲。」

  阮玉拍手道:「這樣就好了,爹爹不用再為繼承人發愁,讓那些貪得無厭的人去吐血吧!」

  阮珠想了想:「這事不急,等過幾年吧。」

  阮家那麼有錢,怎麼好意思讓自己兒子獨佔,阮玉萬一有想法呢?

  在阮珠的觀念中錢不必太多,夠用就行,為錢起爭執完全沒必要。

  晚飯場面異常隆重,阮家的人都到齊了,正房一桌,側夫們一桌,孩子們一桌,傭人們站在旁邊侍候。因得阮珠剛回門,便跟父母坐在了一處,阮玉說想念二姐,也擠過來。

  吃飯的時候,阮子旭想給妻子夾菜,再把女兒的面前的菜碗夾滿,想了想又給雲世偉和呂飄香也相繼夾了菜,呂飄香連稱不敢,雲世偉則是個大咧咧的,給阮珠夾了幾筷子後便顧著自己吃。

  阮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只有阮子旭關照了小輩說了幾句話,然後便是默不作聲的吃。

  飯畢,上了茶,才開始聊天。

  阮珠打量一圈,各人的形貌基本都能在腦海中找到資料,斷斷續續的,不是很連續,但差不多夠她瞭解家庭成員了。眉目一掃,二房的阮菊始終若有若無的盯著呂飄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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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6 00:08: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這個阮菊才十三歲,就春心萌動了。阮珠轉念一想:古代的女孩子十二三嫁人也多的是,但這麼明顯盯著男人偷看,還有可能成為她姐夫的男人,這小丫頭心裡怎麼想的。

  阮菊偷瞧呂飄香一會兒,過來給阮家二老施禮,對於阮子旭始終有著懼怕的情緒,但對生養自己母親很是依戀,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臂:「娘,剛才聽大姐姐帶回的下人說呂公子琴彈得很好聽,反正待著沒事,不如要他彈上一支曲子大夥聽著高興。」

  「放肆。」阮子旭面色一沉。他看得出來呂飄香氣質超然,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能當成江湖藝人對待。

  「父親,女兒說錯了什麼?」阮菊說完,用委屈的神情望著阮夫人,呂公子不就是一個側夫身份,母親的這些個側夫還不是被呼來喝去的,怎麼自己也是阮家的三小姐,怎麼連指使他彈琴的權利都沒有了。

  「菊兒聽話,去一旁坐著,娘在房裡給你準備了一些小玩意,待會讓你姨爹給你捎回去。」阮夫人伸手整了整阮菊的衣襟,把她推到旁邊座椅上。

  阮珠大跌眼鏡,感情阮夫人也有很慈愛的一面,只是分對誰,眼角一掃,看見阮玉捏緊了衣帶,指甲因為太過用力,泛出青白色。

  每個家庭的孩子都有受寵和不受寵之分!阮珠暗歎著,伸手撫上阮玉的手背,狀若安慰地拍了拍,阮玉反過來握住她,姐妹倆默默的傳遞著親情。

  呂飄香卻存著想融入阮家的心思,吩咐小童回他的房裡取了古琴,不多時,琴取來了,他當著眾人的面彈奏了起來,一曲既終,屋子裡的人都聽得如醉如癡。

  當然,除了不懂琴的人,雲世偉就打起哈欠了。阮珠氣惱的在他腋窩下掐了一把,這樣也能犯睏,真是服了他。

  雲世偉疼得跳起來,一面甩著胳膊,一面埋怨:「媳婦,你怎麼哪都掐,掐這裡很痛的。」

  他的一番動作把屋中的人都逗樂了,他也不在乎,反而阮珠怪不好意思的。

  「時間不早,大夥都散了吧!」阮子旭擺了擺手,對阮珠道:「你趕了多天的路一定很辛苦,我讓人把你芙蓉園重新收拾妥了,你帶著世偉回去安歇吧!」

  側夫們和一干兒女都過來施禮,道晚安,紛紛離開錦瑟堂,呂飄香也告辭出去。

  阮玉卻拉著阮珠的衣袖,神情很是依戀:「爹爹,今晚我要跟大姐睡在一起。」

  「改天吧,你大姐今天才回門很累了,她身子又重,不能照顧你。」阮子旭看屋裡的沒幾個人了,招招手讓雲世偉先出去,然後對阮珠道:「我看世偉是個不懂得照顧人的,不如晚上讓暖春暖情睡你房裡。」

  「爹怎麼這事也管,房裡那麼多人我不習慣的。」

  這時代的女孩子成親前就備下了通房,通常都是用來照顧起居飲食,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陪睡,但講究禮儀人家出於對男方家庭的尊重,大都不願意女兒在出閣之前跟下人有染,所以通房都要穿上貞操帶。但出了閣就沒必要了,通房就是暖床的工具。

  「暖春暖情跟你那麼多年,怎麼你嫁了人,有了丈夫,對他們就不習慣了?」阮子旭皺了皺眉,「你身邊男人太少了,我看呂公子很不錯,是個知情識趣,又知冷知熱的人,趕明為父為你做主把他納下吧,有他照顧你,為父很放心。」

  天楚國的父親都這樣,還是阮子旭很個別,怎麼連孩子有多少床伴也要管?阮珠尷尬的道:「爹,人家呂公子還沒答應,再說他的父母怎麼甘心讓兒子做個側夫,你老就別一廂情願了。」

  阮子旭點頭:「看來還要找媒人說和說和才行。」

  阮珠怔住:「太早了,我現在才十五歲,納側夫不著急。」

  「大姐不喜歡呂公子嗎?」阮菊正好走到門口,聽到了又轉身回來,一雙大眼骨碌碌的盯著她:「大姐要是不喜歡呂公子,不如送給我吧?」

  阮珠愣了一愣,人家呂公子又不是貨物,哪是隨便送的,她雖然不清楚呂飄香的來歷,但從對方的一貫表現,一定有著不尋常的家世。把他送人,她還沒這個權利。

  「這個,恐怕不行。」阮珠淡淡的說著拒絕的話。

  著阮珠冷淡的拒絕,阮菊眼裡閃著怒意,叫了起來:「要不我用身邊的兩個通房跟你換,他們會跳舞,又會唱小曲,還很會照顧人,你一定會喜歡的。」

  阮菊的園子裡養了幾個漂亮男孩,能跳舞能唱曲,常常鬧到深更半夜,有時還把他們打扮成女孩子,塗脂抹粉的玩鬧。阮夫人對此睜一眼閉一隻眼,認為是小孩子的遊戲,無傷大雅。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阮珠仍是拒絕。

  「你怎麼蠻不講理?」阮菊變了臉色。

  我蠻不講理,這話從何說起!阮珠被她的話差點笑噴了,這人還真能顛倒黑白。

  阮子旭神情不耐地看著這個被慣壞了的庶出女兒,只要她看上的東西總認為一定屬於她,理所當然的索要,竟是沒把別人的感受放在心上,這回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姐姐側夫身上!

  他倒要看看她能鬧出什麼⼳蛾子出來,坐在一旁的太師椅默然的飲茶,可惜妻子出去解手了,不能讓她看到一直引以為傲的女兒是什麼德行?

  阮玉幾乎抓狂,冷冰冰對上阮菊:「沒見過你這樣不知羞臊的,我倒要問問二姨爹怎麼教得孩子,平日在自己的園子裡荒唐也就罷了,這回竟然把歪腦筋動到了姐姐的側夫身上,何苦自己不尊重自己,平白叫人笑話了去。我看今兒三妹也別回自己園子,在錦瑟堂好好聽從父親教導規矩,也好懂得什麼叫做禮義廉恥。」

  阮菊氣得臉色大變,二姐平日就愛拿自己庶出的事情嘲諷,這些話讓她下不來台,抬眼看到母親沒在房裡,只有父親坐著喝茶。因不是親生的,隔著血緣,她不敢太過放肆,只是委委屈屈的說了一句:「爹爹,你看她……」

  阮子旭對她說不出的厭惡,淡淡說道:「回去抄一百遍金剛經,三日後交給我。」

  阮菊呆了呆,叫道:「我去找娘,娘不會這樣待我,你們都欺負人。」

  阮子旭重重的放下茶碗,神色冷然:「記住,要你親自抄寫的,別人不許代筆。」

  阮菊頓時眼淚汪汪,加上她原本出色的樣貌,看得人都憐惜的不行。但阮家人對她視若無睹,阮子旭旁若無人的喝著茶,阮玉滿臉嘲諷的看著。

  這時,阮夫人走進來,看見小女兒委屈的不成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一把摟在懷裡,指著屋裡的幾人大罵:「你們趁我不在就合夥欺負菊兒,父親和姐姐的哪一個不比菊兒大,怎麼就不怕惹下人笑話?」

  阮菊哭哭啼啼:「娘,爹爹要我抄金剛經,抄一百遍。」

  阮夫人哇哇叫了起來:「出什麼事了,夫君,菊兒小孩子不懂事就算說錯了話,辦錯了事,也用不著罰他抄寫一百遍金剛經,你的心也太狠了?」

  「你怎麼不問她說了什麼?」阮子旭冷笑道:「我阮家孩子就沒有這樣不知規矩的,簡直不知所謂。」

  「你說了什麼?」阮夫人覺得事情挺嚴重,不然夫君不會氣成這樣。

  阮菊低著頭,掩飾著眼角的恨意:「我只說了要大姐把呂公子讓給我,我沒有白要,我說過把身邊兩個通房跟她換的。」

  她說了好一陣沒見阮夫人反應,她抬起頭,卻見母親歎著氣道:「你若無事就回去吧,記得抄寫一百遍金剛經。」

  「娘!」阮菊叫了起來。

  阮夫人招來身邊的小廝:「眉月,你送三小姐回去,晚上天氣怪涼的,別忘了給她多加一件披風。」

  阮菊見母親態度嚴肅,只好撅嘴答應了。

  阮珠和阮玉見父母心情不好,也相繼施了禮離開。

  阮夫人訕訕的向一臉陰沉的夫君賠笑道:「菊兒鬧得不像話,怪我平時沒教好,你也知道管理這麼大的一個家不容易,孩子們的事情又多。」

  阮子旭冷笑道:「哪怕是罪犯殺人搶劫朝廷都會按律治罪,你倒好,今個下毒,明個搶側夫的,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偏偏還放任他們,活該讓我的珠兒跟著倒黴?」

  「冤枉了珠兒事是我的錯,我承認,我不也是後來也查清了嗎?」

  「始作俑者呢,你把他怎樣了,是治他的罪,還是打他的板子了?」

  始作俑者是側夫魏容,天生長了一副勾人魂魄的容貌,比那女子還要美上三分,雖然年過三十,倒越發的有一股成熟的韻味,總是能把阮夫人的魂給勾了去。

  阮夫人臊得臉色發紅:「我……我不是後來很長時間都沒去他的園子嗎?」

  阮夫人有這等好處,只要錯誤就改,但是改了也可以再犯。

  「夫人」一個小廝進來通報,看了阮老爺一眼,囁嚅的對阮夫人道:「魏二爹那邊傳話,問夫人要不要去他那邊安歇?」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阮夫人打發了小廝,看著阮子旭,面露躊躇,惹得夫君生了氣,就這麼走掉似乎不近人情。

  阮子旭冷笑道:「那邊都傳話過來了,你還不快去,莫要讓人家等急了。」

  他這一說,阮夫人反而更不好意思離開。怒道:「我愛在哪就在哪,要你管?」

  阮子旭心裡一樂,知道激將法管用了。走向前,把她橫抱入懷,向內屋走去……

  ………………

  阮珠來到芙蓉園,暖春暖情叫人準備了洗澡水,知道主人不喜歡他們在旁侍候,但又擔心她身子重不方便,把還在院子裡練武功的雲世偉請進去服侍小姐。

  對於這個任務,雲世偉自然求之不得,脫了個溜光,跳進浴桶,撫著妻子軟乎乎的身體,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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