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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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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2-22 21:35:56
第三百四十五章 舉勢奔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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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曜衝星大陣之前再起波瀾,這不出諸方所料。

      此陣乃是堵住寰陽回來世間的唯一屏障,是左右局麵的關鍵所在,爭端必然會在此頻繁且集中的爆發。

      但是張禦化身進入光屏之內發生了什麼,在外觀戰之人都不曾見到,隻是發現那一具分身不曾回來,表麵上看去是陷落在內了。

      隻是一場鬥戰隨後便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平靜之中,寰陽那邊遲遲不見再次發動進攻,也不知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上宸天中,孤陽子三人雖難知局麵,可他們觀看身前枝節之上的氣數,見到代表上宸天的這裏光芒似是稍微得以明亮了一些,可並沒有出現根本上變化,而代表天夏的那一個枝節之上,仍是氣盛堂皇,光彩星映。

      這說明對麵寰陽派的確是在發力了,但局勢依舊險惡。

      天鴻道人略帶諷聲道:“寰陽要祭獻,我便給了他祭獻,卻不想得了邪神祭獻,還是無法衝破圍堵,這是他們無能,還是天夏過於強盛?”

      靈都道人這時半似感歎半似陳述道:“三百餘年前的天夏,不是眼前的天夏;三百年前的寰陽派,卻仍是三百年前的寰陽派。”

      天鴻道人哼了一聲,道:“短短三百載有如此之勢,天夏可是了不得。”

      靈都道人又道:“興亡盛衰,數百載何足道哉?萬載千年也隻得一顧,天地亦有衰竭之時,我等追逐的,乃是大道之恒常,此輩道念卻是籠附下民,豈不知下民短視,便得上力,也不過演繹一場場興亡輪轉,何得長存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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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陽子看著前方,沉聲道:“無論天夏之擇選如何,眼下他卻有亡我之力。”

      天鴻、靈都二人見他意有所指,不覺也是看去,隨即都是心頭一凜。

      隻見那根代表著上宸天枝節,方才還顯現出一點起勢,可似是轉瞬之間,卻被代表那天夏的光芒所侵占大半,黯弱下去,近乎到了熄滅邊緣。

      孤陽子看著內圈真實之外清穹之氣籠罩下的龐大陣機,緩緩道:“看來天夏積蓄將成,當要發動攻勢了。”

      懸天道宮之中,諸廷執在關注虛空這場戰鬥的結果,這時一道浮光自外飛入殿內,諸人不覺顧看過來。

      林廷執接入手中看過,對著上方打一個稽首,正聲言道:“首執,諸位廷執,下方準備的已是差不多了。”

      殿上諸廷執都是神情一肅。

      首座道人言道:“何時可以發動?”

      林廷執道:“尤道友已是在準備,眼下正在按照他的吩咐察看排布各方布置,我推斷至多三日之內當便可以動手。”

      首座道人頷首道:“林廷執,此事你再看顧一二,布置穩妥一些,我輩修士修行不易,若是可能,盡量保全他們。”

      林廷執鄭重道:“是,謹遵法諭。”

      天夏此回不但要求勝,還要盡可能的保證自己人的性命。

      實際比起上宸天和寰陽派,以天夏如今的的實力,無疑能夠扛住更多的損失,哪怕隻是對拚修道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將這兩家一起耗死。

      但此番攻伐上宸天,是為了能護住更多人,是為了天夏的存續,而不是反過來。

      若是為了勝戰而去隨意浪費人命,那不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

      要真是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那他們自也是不惜付出代價的,可眼下既然有辦法避免無謂的犧牲,那他們自然願意用更為穩妥的做法,而不是采用那些激進策略。

      林廷執出了大殿,就駕光渡過雙天通道,來至天夏這邊布置的陣機之中,他對正在那梳理陣機的老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尤道友有禮,你書信我已是收到了,大概我已是知曉,陣勢具體情形如何?”

      那老道人還有一禮後,與他講述了一番具體排布,而後道:“大致已是妥當,現在便看玄廷願意用何種方法攻陣了,若按照古法,那至少需三十二位持旗玄尊,並按照我所安排的策略行事,半分也差不得。”

      林廷執道:“人我可調撥給道友,且都可是玄法修士,如此可以訓天道章隨時交通,不致破陣之時有所偏差。”

      持旗玄尊他準備從負責守禦外宿的鎮守中抽調,這些玄尊隻是分身坐鎮那裏,正身仍在上層,故是可得調用。

      老道人卻是謹慎道:“訓天道章的確好用,可是林廷執,若入陣中,需得考慮到受青靈天枝壓製,訓天道章遭受壓製的可能,除非能得施加更多清穹之氣,或者打亂陣脈……”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林廷執,略顯詫異道:“難道說林廷執這次是準備兩法皆用?”

      林廷執道:“不錯,尤道友你所言破陣之術,一是對著陣法元節而去,一是對著陣脈而去,兩者既是互不幹涉,那為何不同時進行呢?而我有足夠人手,當也需利用起來,以求盡快破陣為上。

      老道人思忖片刻,緩緩點首道:“也確然可行,不過需動用更多人手,”他頓了下,“若是如此,這一戰玄廷所調集的玄尊,恐怕不下甲子之數啊。”

      林廷執則是平靜言道:“必要之時,我輩亦是會上陣的。”

      那老道人看了看他,不覺點頭道:“好,好,既然玄廷有此決心,老道我便照此排布,”這時他似想到什麼,忽然側首問道:“第三種破陣之法,玄廷會用麼?”

      林廷執道:“雖十多天來積蓄的清穹之氣尚不及壓垮陣勢,不過玄廷也自有安排,會視情形而動。”

      老道人心中立時有數,沒有再去多問。

      他知曉玄廷有不少暗藏的手段,要是此戰之中遇到的阻力不大,那麼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見到。

      其實他也知,要是玄廷不顧一切,上宸天是擋不住的。

      不說別的,眼下兩天已是勾連在了一起,通道也是在清穹之氣侵染之下變得越來越大,若是天夏挪動清穹之舟撞擊那青靈天枝,上宸天又該如何抵擋?

      恐怕頃刻之間就可叫上宸天崩塌!

      不過挪動清穹之舟,必會動蕩天地,內外諸層紊亂,事後還要重新理定乾坤,當中可能付出無數人死傷的代價,還有數百年建立起來的天序破敗,這定然是天夏不願意看到的。

      林廷執道:“尤道友,你排布此事,還需要多久?”

      老道人撫須回言道,“前麵諸般準備充足,若是雷珠已是備妥,那麼隻需一日便可,若是再快些,半日也是足夠了。”

      林廷執道:“道友隻管負責陣機便是,我稍候會命人把雷珠送至。”說著,他鄭重一個稽首,“這裏拜托道友了。”

      老道人神情一肅,也是端端正正還有一禮。

      林廷執這時往萬曜大陣那邊看有一眼,忖道:“還有一日,隻望張守正那裏能夠堅守住。”

      此時萬曜衝星大陣之前,張禦足踏雲芝玉台,一人持劍立在虛空之中。

      他透過光屏望去,見陳白宵、虞清蓉兩人雖是重再入世,可卻沒再有什麼動作。

      此輩恐怕以為隻要不曾離開,保持著威脅力度,就能把他牽製在這裏,可是他已然讓神氣分身去主持大陣了,在他不施展神通手段之際,大陣轉運並不會因此停下。

      隻是等待下去,越是往後,這兩人所可得到的助力就就強,既然兩人現身在外,那自不可放過攻殺此輩的機會。

      你們不動,我便讓你們動!

      我們不攻,我便來攻!

      他目注下方,身上忽然星光大盛,一手負劍在後,一手蕩開袍袖,向下便是一指!

      倏忽之間,萬點星光自他背後閃爍而起,仿若一道銀河浮現在了那裏,裏麵無數星辰閃爍起來,最後這些光芒彙聚成一道,虛空猛地一黯,一道恢宏到極致的星芒朝著兩界通道之中衝落而來!

      陳白宵和虞清蓉見狀都是神情一變,他們可是沒有忘了,此前張禦就是用此神通一指將點丹曉辰點死的。

      虞清蓉玉容凝肅,伸手一按,一麵巨大的圓形氣鏡出現在了前方,其無邊廣大,將後麵的兩界通道都是遮住,而上麵有道道金色軌線,可看出這大鏡在緩緩旋動之中。

      那宏盛星光衝下,立刻撞在了鏡麵之上,頓時溢出無數燦芒,並從鏡麵之上向著四麵分散向外,邊緣之處則則有無數如霧似虹的氣芒散逸出來,將虛空亦是照得一片明亮。

      此物名為“述理鏡”,可將襲來外來之力反照並加以分散,不過這回落下力量太過凝聚,虞清蓉也隻能設法將之分散,無法反照回去。

      張禦神情一變,他這一次施展神通攻襲,自不會隻有一道神通,而是如誅殺丹曉辰時般一重重發力,不斷擊落上去。

      隨著落去的力量逐漸增多,那一麵平鏡光芒愈來愈盛,像是池井蓄滿了水,將要滿溢出來,而其本身似也是吃不住力在晃動搖顫,並在逐漸擴大,像是要承受不住一般,不過此物好似極為堅韌,就是擋在那裏不曾破碎。

      張禦雙目凝注在那巨鏡之上,憑借目印,他能看到此鏡氣機並非不動,而是上下起伏的,每到氣機抬升到高處,便正好向外疏泄,以此緩解局麵。

      在反複觀有幾次之後,他已了然其中變化,在那鏡氣積勢再一次提升高處,待要疏放內中之力時,他當即運了一個重天“玄異”,再次發了一道“諸寰同晝”!

      而與此同時,一道虛影從他身軀之中穿透而出,幾是與那神通一道,向著下方持劍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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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天神渡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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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清蓉其實很希望見到張禦與自己這邊展開對攻。

    現在她與陳白宵所獲得的加持還不夠,還不曾擁有將張禦一舉誅滅的把握。故他們不準備如方才一樣出去與張禦鬥戰,但是張禦若主動來攻他們,那就無法回去顧看大陣了,也就被他們所牽製了。

    其實她也知張禦可能會察覺到氣鏡上麵的氣息變化,畢竟這並不難。可實際這等氣息變化是可以加以擺弄的。

    早在一開始,她便刻意留下一點餘地。

    換句話說,那個所謂的氣機最高處,並非是真正的最高,其實還能容納進來更多。

    她憑著此前與張禦的交手,大致推算出了張禦的心力層次,若隻是單純力量衝擊,她認為這麵“述理鏡”足可抵擋了,除非是張禦能另辟蹊徑,從神通變化之道上著手,進而破除此器。

    但這等可能極為微小。

    不論她自己的判定,還是煉空劫陽傳遞來的意識,都是清楚告訴她,張禦並不擅長神通之變。

    可在這時,隨著一道尤為宏大的星光衝了上來,她感應之中卻是感受到了一陣巨大威脅。

    先前那“諸寰同晝”的力量雖是像海浪般一重重衝湧上來,但總是有序可尋,每一重力量都是相仿,不會忽然減弱,也不會驟然強猛,可是這一次,她卻發現一股前所未有的猛烈浪潮衝到了過來。

    這力量不僅自身強大,還將不曾完全散去餘波一並推動起來,整個氣鏡也是由此震蕩晃動著,看去異常之不穩。

    雖然她留下足夠的餘地,可心中覺得,張禦已是幾度打破了她以往所認為的常理,她覺得自己還需謹慎一些。

    於是她起心意一喚,元神從她身上浮現出來,這卻是一個黑發如瀑的纖細少女模樣,兩步之後,來到她的身後,伸手在她肩膀之上一按,頓有一股同源同流的嶄新法力渡送入了她的身軀之內,並與那氣鏡合到了一處。

    但這並不是去施加更多法力抵擋,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將那力量向自己導引了過來。

    這一刻,她隻覺一股幾乎能衝破一切束縛的磅礴力量從鏡上傳遞而來,一直來到她從身軀之中,但在法力牽引之下並沒有停留,而是如流水一般從她身上流淌過去,最後衝擊到了背後的元神之上!

    這元神先是虛實不定的閃爍了幾下,隨後……轟然爆開!

    可隨著這等破散,裏麵所承受的力量也是一並被宣泄了出去。

    虛天之上,張禦在以“重天”玄異推動那一道“諸寰同晝”落下之後,卻並沒有就此收手,而是再度運轉此玄異,又是一道與此完全一致的神通轟了上去,隨後他以同樣手段再是發了一道!

    重天玄異原本他隻能用二至三次,可在摘取上乘功果之後,現如今一次鬥戰之中運用三至五次當是無礙。

    玄異運用的次數其實並沒有增加太多,這是因為他自身修為功行提升的時候,玄異的作用也在同時放大,兩者是相應提升的,並沒有生出本質上的變化。運使次數增多,大多還當歸功於煉化玄糧補益鞏固根本之上。

    不過他覺得“命印”似也能對此有所提升,隻是此印到底方才得到,裏麵的諸多玄機他還沒能發揮運使出來。

    他的這三重攻襲雖是銜接緊密,但在後兩重和最前麵那次之間,卻是刻意留了一點空隙。

    這是一種戰術,他不擅神通變化,但在戰陣節奏上的把握卻是勝人一籌,隻是十分簡單的一個排布,卻是起到了極大效用。

    虞清蓉心中本是判斷,方才那一次衝撞當是張禦這番攻勢最強的一擊了。

    正如浪潮有起伏,巔峰過去,自然回落,而在接下來,後方的攻勢也的確有了一瞬間的空落,這似是印證了她的判斷,也是由此,她的氣意也是隨之不自覺的低落下來。

    可她方才放鬆,卻是神色一變,因為她感覺一股仿若能翻覆天地的壓力忽然到來,因為此勢來的太猛太強,她此刻已是不及運使元神。

    她瞬間明白過來,方才那攻勢一瞬間的中斷,並不是什麼巨浪巔峰過後的回落,而是背後有著更強的浪潮到來。

    那神通像是億萬星辰同時撞來,且是前後兩重全部轟落於一點之上,這終是超出了此鏡所能容納的極限,鏡麵之上頓時生出無數了裂紋,從鏡光邊緣處溢出的光虹不禁一亂,像是被大風扯動之下雲團,變化成一縷縷破散雲絮。

    虞清蓉不覺暗自一咬牙,沒想到自己百般防備,仍然低估了張禦的力量。

    但好在這“述理鏡”有個特點,那就是即便破散也不會馬上崩解,而是會再頑強持續存在一段時間。

    且有一點,此鏡是可以修補的。

    所以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還能夠進行挽救的。

    她心意一引,把本來環繞在身上的那一股劫陽烈氣渡入上去,稍稍穩固了一下氣鏡,隨後再有元神浮現身側,這一次承接力量,而是拿一個法訣,背後的兩界通道之內,有一股烈氣衝射出來,照落在了那鏡身之上。

    可見浩渺虛空之中,一道煌煌星光和一道宏盛烈氣自兩端衝來,互相交織激撞在了一個巨大的平麵氣鏡之上。

    一個是在不停破壞滲透,而另一個則是不斷修複彌補。

    而在相互僵持了一會兒之後,終究是鎮道之寶所發烈氣更勝一籌,對麵的星光看去似是後勢難繼,在逐漸消散之中。

    陳白宵方才沒有出手,他目光一直盯著上空張禦的正身所在,手中則緊握那一柄劍器,背後則有萬千劍光懸浮。

    憑著自身的直覺,他覺得張禦不會隻有這麼一個手段,說不定會動用方才那一十二道分光劍光,若是這樣,那他就需出手阻擋了。

    可是直至此刻交鋒快要告一段落了,他始終不見張禦動用其他招數,可他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

    虞清蓉見整個氣鏡穩固了下來,方才是真正放鬆了下來,可正在這個時候,她忽然一蹙眉,因為她聽到了一股飄渺仙靈之樂。

    陳白宵此刻也是感覺到了什麼,兩人往上望去,不覺眼瞳一縮。

    隻見前方虛空之中,有一團無比明亮的輝盛光芒浮現了出來,像是一輪昭昭大日懸浮在了那裏,而後光芒一分,一名身著玉白道袍的年輕道人,踏著一片如芝雲光,於茫茫光耀之中持劍飄渡而來!

    這是“天印渡命”神通,在經過一定蓄勢後,便可於一瞬間跨越遙遠距離攻襲敵手。

    此神通隻可發出一擊,一擊之後必是消失,但其所能發揮的力量比他之正身還可強盛三分,不止如此,他在這神通上麵也是同樣催動了“重天”玄異!

    這一道虛影跟隨“諸寰同晝”而來,在氣鏡出現裂隙的那一刻成功穿渡過去,並在“缺業”玄異的作用之下,完美遮去了各種先兆變化,陳白宵、虞清蓉二人事先根本不曾有絲毫心兆出現。

    前麵看似攻勢猛烈的衝擊不過是掩護罷了,這方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這時那一道如日光芒忽然直直照落下來,一下落在了兩人身上,張禦眼神漠然看了一眼,一振袍袖,便仗劍踏光而下。

    從光芒出現到其人到來,這一切看似無比緩慢,所有動作都是清晰無比的呈現在了虞清蓉、陳白宵兩人眼中,然則這所有一切其實都是在一刹那間發生的。




    這一瞬間,兩人都是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來自心神之中的警兆不斷刺激著他們,可是他們絲毫動不了,或者說是來不及動,因為在他們發現的時候,其實那一道劍光已然斬落了,現在不過是心神之上接收的映照。

    遠處的虛空之中,群星若灑,巨大氣鏡高懸於上,中間向外分散的星光,四溢的光氣飛虹都如凝固一般,天地也像是一幅靜止的畫卷,唯獨那年輕道人背襯著這輪光華,一人持劍,自遠端飄渡而來。




    陳白宵的元神此刻正擋在虞清蓉的前方,他本來就隨時準備出手,憑著劍修的獨特直覺,雖無感應,可他本能覺得虞清蓉是張禦這一次所針對的目標,故是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情形下,他就將元神送到了虞清蓉的前方,並此刻拚命催動溝通元神。

    可見那元神手中之劍在一點點舉起,並一點點向前伸去,似想要將這一次攻擊阻止下來。

    可他心中也知,這一切已是來不及了,自己看到的隻是已經發生的,他不可能去追上那過去之影了。

    張禦化影乘光而來,似根本沒有看見那元神一般,直接從其身上穿透過去,來至虞清蓉近處,蕩袖之際,那有若光華凝聚的劍刃從其身上一揮而過。

    在這一擊之後,他並無任何留戀,轉身拂袖而去,隨後那身影淡入無邊星光之中。

    而在其散去的那一刻,天地又仿佛恢複了運轉。虞清蓉怔怔站立了片刻,她既似無奈又似惱恨的一聲歎,下一刻,整個人便爆散為了一蓬絢爛而散碎的塵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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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躍空趁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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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雖再一次將虞清蓉斬於劍下,不過對於這一劍,他其實是稍覺遺憾的。

      雖然在神通玄異的加持之下,那一擊的力量拔升了許多。可與那“斬諸絕”的真正威能比起來,仍有較大差距。

      若是劍勢臻至巔峰,那麼一劍斬去,即便對方隻是在世之身,也能順此將其神氣一並斬殺,乃是真真正正的斬性絕命!

      不過這一次也不算沒有收獲,距離看清此輩寄虛之地又是接近了一點。

      這兩人如今皆被他各自斬殺了兩次,他心中有感,隻要再得一次斬殺,自己就能尋到此二人的寄虛之地了。

      此刻他輕輕一揮劍,一十二道劍光橫越虛空而去。

      虞清蓉在世之身被斬殺之後,巨大的氣鏡失去了禦主,這些劍光毫無滯礙的斬落了上來,頓時將此之扯得支離破碎。

      可他並沒有到此停手。

      他剛才可是看很十分清楚,這氣鏡即便破散,隻要後方得以支援,也還是會再度凝聚的,故他繼續催動劍勢,幾息之後,才將此器徹底攪散。

      陳白宵看著這一幕,卻是無力阻止,因為他方才傾注了太多氣力意念到了那元神之上了,一時調轉不過來。

      而待他氣息轉勻後,這氣鏡已擊破了。

      他一陣沉默,將元神收回身軀之中,

      他明白自己方才元神放出之前,張禦已然一劍斬殺了虞清蓉,他上去阻擋那是無用之舉,隻是出於一名劍修的執著,他才不死心的追逐過去,盡管那改變不了什麼。

      虞清蓉此時從虛無之中走了出來,卻是再一次落回世間,此刻她玉容微寒,可眸中帶有一絲無奈。

      方才那一擊是張禦以絕強實力斬殺她,是心力神通凝合在一處的完美體現,她反複思量,覺得在對此神通不知情的情形下,即便再來一次,自己還是擋不了。

      可是同樣,如此厲害的手段,她也不覺得張禦能再重演一次。

      她向陳白宵傳意言道:“陳師兄,方才那等神通,這人短時內當不可能再是使出了。”

      陳白宵同意此見,方才那一劍的威力,是將“斬諸絕”之勢發揮到了一定境地了。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那一劍之下,受斬之人的神氣世身會被一並消抹。

      好在結果不是如此。

      虞清蓉這時忽然問道:“陳師兄,你那一劍準備的如何了?”

      陳白宵沉默片刻,道:“還差一點,但是快了。”

      虞清蓉點了點頭,認真道:“要斬殺此人,唯有依靠師兄這一劍了,我會盡量相助師兄的,隻是少了‘述理鏡’,下來當是守禦更難,關鍵時刻,還望師兄從旁幫襯。”

      陳白宵忽然看向上方,眼神凝注,道:“來了。”

      虞清蓉抬首看去,就見在那氣鏡破碎之後的雲絮飄虹之中,一道身影自裏浮現,並由模糊逐漸轉向清晰,隨著氣光往兩邊淡去,一個年輕道人身影完全自裏浮現出來,他腳踏雲芝玉台,手持長劍,袖袍飄蕩,自遠緩緩而來。

      虞清蓉、陳白宵兩人此時都是不覺心中一緊。

      這一次與前幾回不同,張禦居然是正身到來。因為先前兩次的突襲,隨著其人緩緩迫近,給他們也是帶來了無比強烈的壓迫感。

      在世之身被斬,雖說每一次都能回轉,可是心神之中總會是存有一絲陰影的。

      在同輩交手之中,這有時候這極可能成就勝機。除非他們也能反過來斬殺一次張禦的在世之身,才能破除這等陰霾。

      除此之外,無論是張禦手中劍器還是其言印之能,都是極為強悍的手段,此刻他逼上前來,也是給他們帶來了實際上的威脅。

      故二人也自不會容許他這麼輕易接近。

      虞清蓉一拿法訣,法力轉動之間,身外生出了一個個如同琥珀一般的通透晶玉,裏麵都有一個與她本人一般的化影存在。

      這是“渡生蛻玉”神通,隻要還有一個化影在,哪怕她的在世之身就不會被斬殺,隻是維持這個神通也需耗用不少法力,發動時還需稍作準備,先前被斬殺時她根本來不及用,此刻她卻是提前準備妥當。

      在有了這護持後,她心中稍稍一定,再是起袖一揮,整個虛空一震。

      隨即可以看到,兩人前方虛空之中,生出一幅幅神女圖案,而這些神女都是人身蛇尾,蛇尾分叉,或是成對,或作奇數,相互纏繞在一起,這些神女都是一個個側首,轉動眼目,向著張禦來處看去。

      懸天道宮之內,林廷執一見此圖,立刻喚來一個弟子,道:“下去提醒一聲,此是寰陽派虞清蓉的‘放生千顧圖’,雖是守禦之器,但卻有改生易命之能,讓諸位道友莫要盯著看,以免心神受到了沾染。”

      隻要還在玄尊層次之內,若是與這千顧圖中的神女目光接觸到過多,那麼從身心到意識都會某種莫測改變。

      風道人則是立刻通過訓天道章向張禦出聲提醒。

      張禦聽聞之後,留意觀察了一下,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首先是那些雷網之下邪神,竟是慢慢化變成了那些神女的模樣,可再仔細一看,仍是那原來樣子,但他能分辨出,的確是有什麼地方有所不同了。

      隻他心下判斷,這東西守禦力量應當是不如方才那麵氣鏡的,不定還有什麼破綻,不然對麵早就先拿出來了。

      不過他也沒有再貿然前進,而是在那神女圖之前停了下來。

      他越過陳、虞二人的身影,看向兩人身後的兩界通道,目光似乎能透過那灼灼氣光,望見對麵的景象。

      片刻之後,他便收了目光回來,轉而看向陳、虞二人。

      不難見到,這兩人雖是站著不曾動,但是腳下青枝卻是每時每刻在往外延伸,通道也是在擴大之中,而來自後方的烈氣則是逐漸熾烈起來,這意味著二人所能借用的力量也在增多。

      而他從陣前渡至此間,卻就是以實際行動告訴此輩,你進我一尺,我便進你一丈!

      他看著二人,道:“兩位,寰陽派求得是什麼?”

      陳白宵開口道:“萬物皆一,舉世寰陽。”

      虞清蓉則是道:“煉合萬空萬世,自是諸劫不生。”

      張禦問道:“萬化皆空,何人逐道?”

      陳白宵冷聲道:“有道在,何須人?”

      張禦點了點頭,看向二人,淡聲道:“此道當斬!”就在說話之間,他一揮袖,萬千道星光如雨而來。

      這又是一道“諸寰同晝”,這一次並未凝聚為一,而是化散而攻。

      這等神通好就好心光法力足夠就能用,你要化解也隻能硬抗或是躲避,不是你通過一些變化手段就能克製的。

      那些漂浮在外間玉晶之影被那些星光一撞,就紛紛破碎,不過周圍的千顧圖上卻有陣陣彩霧飄出,阻擋緩解此攻勢,星光大多數隻是衝到了半途,就消散至無有了。

      張禦也不在意,他隻是試探一下此器守禦之能,此刻心中已是有數,側身持劍,向前一揮,一十二道燦燦劍芒就從身後飛射而出!

      陳白宵這時主動站了出來,他對著上空遙遙揮劍一斬,一直懸浮在周圍的萬千飛劍也是衝飛上去,阻截那些劍光。

      因是通道擴展,現在照到身上劫陽之芒愈發強盛,他的實力也是隨之在水漲船高之中,他此刻所化用的“玄塵寂”之法威勢又比先前高出了一籌,眼下再配合千顧圖,他足以擋下那襲來之劍了。

      其實擋不住也沒關係。

      他看向遠處張禦的身影,眸中生出冷意。

      自鬥戰開始,他便在準備一個劍勢,隻是此中需不斷采納對手氣機,而這等碰撞交鋒卻也正方便他做此事。

      張禦見劍光落去,開始倒是勢如破竹,但隨即被一道道飛射劍芒上來的劍光所阻,一時到不了兩人身前。

      寰陽派這二人顯然在幾度見識過他手段後,已是開始熟悉並知道如何抵擋了,但這裏無疑也有後方劫陽之氣相助的緣故,要是再對峙下去,不定用不了多久,兩人就能對他加以反製了。

      看來需得加一層力量上去。

      他意念一轉,身上就浮現了一層盈盈紫氣。

      開始隻是稀薄一層,可隨著他往裏渡入心光,紫氣飄蕩化散開來,不一會兒,背後虛空之中便滿是紫氣。

      這是“離空紫炁砂”隻要心光足夠,就能彌天蓋地。

      他心意向前一催,浩蕩紫氣若汪洋一般向前滾滾湧動過去,與千顧圖撞在了一處,那些彩霧相互消磨碰撞著。

      這幾下攻勢無疑都是正攻。也正是他所擅長的,而陳、虞兩二人若不從那兩界通道處離開,那就不得不與他展開對攻。

      他也並不是盲動,前麵幾番鬥戰,對方了解了他,而他也同樣了解到了對手。

   
      通過前幾次斬殺兩人在世之身,他在神意氣機之上對兩人建立起了無匹優勢。所以他敢於出手,敢於進擊。而反觀二人,卻是戒備保守起來。

      來自兩端的力量在互相衝撞了一會兒之後,他見對麵雖是顯得有些被動,可仍是能夠守持住,顯然短時內尚不足以破局。

      不過攻勢從來都當是奇正相合,而今正勢已成,該當用奇了。

      他意念一轉,自己站著未動,而身上卻有一個化影向前飄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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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殺勢斬命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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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道化影現出之後,就立時往兩界通道處衝來,其速異常之快,眨眼間便衝入千顧圖的範圍之內。

      虛空之上,那些人身蛇尾的神女紛紛看來,隨著她們的顧看,無數彩霧煙團攔阻在了前方。

      可那化影身周圍似有一團幽氣包裹,撞入彩霧之中,那幽氣隻是剝離出去少許,就從中解脫了出來。

      現在千顧圖可是在與紫炁砂相互對撞中被牽製住了絕大部分力量,這東西飛馳又快,一時卻是無法阻住其往裏突進。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見這一個化影十分模糊,隻是隱隱約約有一個輪廓,與之前所見的張禦分身明顯是有所差別的。

      隻兩人一直未曾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張禦那一具分身到底有沒有被煉空劫陽所照滅?

      雖然那等時候關朝昇在後麵觀戰,可張禦這具分身同樣是有清穹之氣護持的,整個過程都在遮護之下,這就難以分辨了。

      便真的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化影,也不能放任其過來,特別需防備張禦借氣挪遁突殺到內圈。

      不過兩人一個手持千顧圖,同時還需維持護身神通,一個則還要阻住一十二道劍光,一時卻都是抽不出太多力量。

      虞清蓉心中飛快分辨了下局勢,陳白宵那裏雖隻應付那些劍光,可實際上壓力比自己更大,故她傳意言道:“陳師兄,我來阻擋此化影,若見不對,勞你隨後補應。”

      陳白宵冷然應有一聲。

      本來按照兩人的策略,是以虞清蓉為守禦,由他來主攻。可與張禦鬥戰下來,他們發現任何一方都無法單獨完成自己所負責之事,他們必須相互協助才能對付這名敵手。

      虞清蓉心意一催,身上化現了一個元神虛影,此是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女模樣,在此一縷嫋嫋上升的彩色煙氣浮托之下,攔阻在了那化影必經之路上。

      那化影來到了近前之後,外間的那幽氣猛然被一絲絲四溢明光自內撐裂開來,卻是化變出了一隻燦爛無比的玄渾蟬,其雙翼一展,仿佛蕩開兩道璀璨銀河,閃現出無邊亮芒,而在翅翼扇動之際,一道道蟬翼流光一同向前衝射而來。

      虞清蓉一見此物,立從氣息分辨出這是張禦之“元神”,彼此盡管是敵對方,可那這尤為華美之物也是令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這並不礙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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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位於前方的元神很快作出了反應,先是舉手揮灑出一道道赤色雷光,隨後身外蕩起一團團花瓣狀的霞雲,雲光映照虛空,若虹霓晚照,分外絢麗,蟬翼流光落入進來,俱皆沉寂,沒能掀起任何波瀾。

      玄渾蟬在發出神通之際並沒有停下前進之勢,雙翅一振,裹挾著一身璀璨星光,若一道躍空流星般往前衝闖上來。

      虞清蓉元神很是謹慎的退去赤色雲霞之後,而後不慌不忙一伸手,無數晶瑩絲線從千顧圖那裏延伸出來,互相交錯,一根根橫越在了虛空之中。

      這些絲線越聚越多,須臾織如密網,隻是一息之間,就成了一麵隔絕通路的白色繭幕。

      玄渾蟬一斂翅翼,身外重被一層幽氣所包裹,直接衝入了赤色雲霞之中,霎時便從另一端衝了出來,此過程中隻是身上幽氣減去了幾分,並未阻礙到它多少,可下來在擋在前麵的,便是那一層織幕了。

      玄渾蟬雙翼再度展開,身軀以中軸旋轉,無數燦爛星光不斷碰撞到繭幕上方,那有若劍芒的光華在上麵穿透出一個個細微孔洞,可很快又被修複彌補。

      虞清蓉在後方注著這一幕,秀眸之中帶著些許期待。

      這繭幕可不是單單是神通變化,更是借用了千顧圖之力,本來就是用來克製元神的,隻要玄渾蟬撞上來,那麼立時會比無法纏住無法動彈,隨後她可再施法門,若是一切順利,那就可趁勢收入圖中。

      寰陽派可是尤為擅長吞奪之能的,一旦將這“元神”奪來,那麼就能通過此物了解到張禦的諸多隱秘,這些一旦暴露出來,那麼就不難對付了。

      而在場中,眼見著玄渾蟬即將撞上繭幕,可就在那一刻,蟬身之上星光驟然一閃,霎時化去不見。

      下一刻,一團星光在繭幕之後出現,雙翼轟然蕩開,這隻星蟬竟是直接跳躍虛空,挪遁了過來!

      虞清蓉秀眸一凝,她方才看得很清楚,在那一瞬間,這玄渾蟬分明是先躍跳去了陣法之外的虛空之中,而後再是借助蟬翼流光先行穿透過去的氣機遁回來,一縱一躍之間,就完美避過了繭幕。

      想要直接以挪遁之術穿透繭幕幾乎是沒可能的,可這個變化卻是通過走了一個曲線成功做到了這點,並且對時機的把握還有對場上局麵判斷的都是異常精準,好似刀切入隙,骨肉自分,有一種額外的美感。

      即便她身為敵方,對此也是忍不住暗讚一聲。

      隻是玄渾蟬在越過繭幕之後,已然是與兩界通道這處靠得相當近了,而且後麵沒再有什麼遮擋了,這是她絕不容許的。

      正身能用的神通,“元神”可也都是能用的,誰也不知玄渾蟬中藏著什麼手段,她必須將之阻截在外。

      既然用尋常神通變化擋不住,她索性決定直接以元神與敵偕亡,或許還可能憑此探究對方元神之秘。

      心意一定,她當即驅用自己元神往其來處迎上去,同時還不惜收縮正麵對抗的力量,調用些許法器之力圍攏過來,務必要令玄渾蟬無法再輕易挪遁出去。

      那玄渾蟬似也沒有避讓的打算,直直迎了上來,而在兩者即將碰撞的那一刻,玄渾蟬身上忽然光芒一亮,化散為一團巨大的玉霧星光,隨後便見其中浮現出一個年輕道人的身影,其隻是抬手輕輕一揮劍。

      那元神一頓,隨後便被磅礴劍力衝散成了一團星屑氣光。

      虞清蓉心頭大震,她不難看出,張禦這是借由自身“元神”之助將正身轉落此間,可謂瞬間欺到了他們近處。

      玄尊的確可以隨時轉落去往“元神”所在的,可是她沒想到張禦真敢這麼做。

      畢竟在外麵可以從容發揮力量,而衝到了“千顧圖”之內,那無疑是將自身置於險地了,換了他們,那是絕然不會如此冒險的。

      可張禦迫至近處固然會讓他們遭受到更大威脅,但這又何嚐不是他們的機會呢?若能除此大敵,就能破開前方阻路大陣了。

      她立時傳意喝道:“陳師兄,攻其缺漏!”

      自鬥戰到如今,他們都是不曾用上攻殺心神之術,這是因為在張禦守禦完備的情形下,任何攻襲都是會被他從容擋下的,唯有尋到破綻之時才能發揮出作用。

      戰機這個東西並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浪費的,必須找準合適機會,才能給予對方最大打擊。

      而現在,似乎時機到了。

      陳白宵也早是在張禦現身之時就意識到此刻不可再留手了,在虞清蓉傳意之前,一道元神已是從他身上飛了出來。

      雖然此舉這會分散他一部分力量,使得他抵擋那一十二道劍光更為吃力,但若是不出手上前施加壓力,讓張禦喝出方才那等道音,那麼局麵會是更為糟糕。

      這一道元神去到外間,就持劍對著張禦所在一斬,成千上百道劍光衝著後者所在之處而去,內中更有諸般神通之化用。

      張禦站著未動,拭塵之印轉動之下,自有劍影飛出,不斷將化用“無間勝”之劍氣紛紛斬斷,至於其餘劍勢,他揮劍之間,便就將之衝散。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銳利無比的氣息襲來,霎時衝入到了自己心神之中。

      他眸光一閃,“定化”章印自行發動,將那股氣息擋住,不過這此物仍舊存在於那裏,縈繞粗去。

      這就是攻襲心神法器的厲害之處,哪怕你能擋住,不設法以法力心光化解,那就會寄於心神之中,隨時都有可能再度發作。

      不過得此一緩,他身上攜帶有護持心神的法器也是應發了出來,主動上前與此器一撞,就將之斥逐了出去。

      可此器方才解脫,卻又有一道襲擊心神法器自另一個方向上攻入進來,他再轉章印,擋住此器,可這次未待護持法器應發,虞清蓉那處將方才被逐出去法器就再度轉回,繼續朝他心神之中攻來。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重現了上一次的配合,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因為忌憚言印之威,不再嚐試固束於他,而是直接施以攻殺手段,務要令他失去反擊之力。

      一時之間,張禦所立之地仿佛成了漩渦中心,諸般氣光雲霞,法器神通皆是朝著他彙聚過來。

      但這也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方才就認識到,在外強攻雖能壓倒對麵一時,可兩人在劫陽相助之下,總是能撐住的,撐不住也能退走。

      而隨著劫陽力量的逐漸增強,兩界通道也是在擴展之中,劫陽之氣也是愈發強盛,眼下兩個人他是能夠擋下,可若是再來一人呢?那就未必能應付得了的。

      他認為唯有盡快解決其中一人,才有可能接在下來守持住此間。

      而想要把這近乎僵滯的局麵攪動起來,那就唯有自己親身殺至前方了。

      因為一旦如此做,兩人見有殺死他的機會,那一定是忍不住的。

      現在別看兩人之攻勢如潮,令他也隻能謹慎防守,沒法發動反擊,可是有一漲必有一消。

      若把視角放大到更廣大的地方,可以見到他放出的那一十二道劍光正不斷擊破阻路劍氣,向內圈緩緩逼近,正對兩人形成了包圍之勢。那紫炁砂則是更外圍張開了包圍網,同樣是向內部侵蝕擠壓過來。

      這正是因為兩人主要力量都被牽扯到了他這裏,所以才造成了這等局勢。對此陳、虞二人心中也未必不清楚,可到此一步,他們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們二人若是無法搶在外間力量圍擠上來前將張禦此身消殺,要麼就要被張禦再殺一次。

      在摘取上乘功果之後,按理說不論被斬殺幾次都是無礙,可他們總覺得這裏似有什麼不妥,故都是竭力避免此事再有發生。

      張禦身在包圍之中,遭受狂風驟雨般的攻擊,可依舊十分從容,完固的根基和“命印”給他提供了深厚無比的心力,而當一位心光法力深厚之人一心一意守禦之時,那的確是很難在短時間內被攻破的。

      陳、虞兩人此刻也是越來越是急迫,可是張禦守得毫無破綻,除了心光雄厚之外,其人身上還攜帶有各種護持法符,令他們每次集合起來的力量每每無功而返,也就靠著後麵源源不斷送遞劫陽之氣才能維持住局麵。

      現在他們隻指望能夠通過劫陽之氣,盡快耗盡張禦身上的清穹之氣,而後將他壓製下去了。

      張禦一直在感受著外圍的紫炁砂和劍氣的侵襲,待這兩物突進一定程度之後,他眸光微微一閃。

      所謂“正中有奇,奇中有正”,若是等到兩物完全擠壓進來,也的確有較大可能圍殺此二人,可那一刻也定然是兩人防備最為嚴密之時,或許兩人都以為他會選在那個時候發動,可他並不準備如此做。

      此際他於心下一喚,那藏於陣中一直在蓄勢的“空勿劫珠”倏地一動,霎時從陣中穿出,直奔兩界通道而來。

      此珠化一道宏大金光自虛空橫過,待快要到三人交戰之地時,前方重重紫氣一分,讓開一道通道,使其順利無比的衝入進去。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忽然神情大變,因為他們感覺到了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正朝著自己這邊衝來,在警兆應發之下,心頭都是狂跳不已。

      兩人立刻知曉,若是不躲,那麼必是會喪生在這一擊之下。故是此刻再顧不得圍攻張禦,身上起劫陽烈氣一裹,各自往兩界通道之內退去。

      張禦看著二人,淡聲言道:“敕鎮!”

      陳、虞兩人都是身軀一震,可是因為有劫陽烈氣撫定法力,都是氣息微微一亂,但未曾被真正壓住了法力。

      張禦則是在喝出言印之際便一個踏步,“尺步天虛”神通霎時發動,頓從原處消失,出現在了陳白宵麵前,而後一劍揮下。

      陳白宵此刻幾乎無可抵擋,避無可避,可是他眸中卻是有一股奇異而犀利光芒泛起,他意念一轉之間,一道玄妙劍光已是在身軀之內蘊生而出。

      此是三十六劍上生神之一的“治命同”的化用,此劍待敵殺來之際,便可將敵我生機聯結於一處。

      但這僅僅也隻是化用罷了,不過他有一個玄異名為“宿真”,一旦激發出來,就可將自身劍術威能推動到其所能發揮的極致!

      此便是說,玄異合此神通,那麼就可發揮此玄異的真正威能了。

      此劍一生,張禦斬他,等若斬己!張禦殺他,便是殺己!

      張禦這一劍斬落下來之際,忽然心中有一股警兆浮現,這是“先命”玄異自行發動了,在敵方有厲害到足以致命的手段出現之前,就會先一步察覺。

      他知這其中必有異,可是他非但沒有因此有絲毫停手,反而心意更是堅定,劍鋒毫不遲疑的斬下,將陳白宵一斬兩段!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與自身劍斬幾是一模一樣的力量侵入進來,他眸光一閃,“補天”玄異霎時發動,隨後心光一轉之間,就將這股力量轉挪了出去,這時他似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某一處看去,“找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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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死生寄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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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白宵那斬斷的軀體此刻還不曾完全散去,自那劍光自身上斬過之後,他便一直死死盯著張禦。

    可隨即他便失望了。

    張禦絲毫無礙的站在那裏,這意味著“治命同”之術並未能撼動其人,或許是被某個不知名的神通手段擋下了。

    陳白宵的化成兩半的軀體在慢慢淡散之中,這個時候雖然仍有神氣從寄虛之地灌入下來,試圖修補他的身軀,可那一劍已然斬斷了他的在世生機,已然無法阻止這個過程了,唯有殘餘的意識仍是頑強的存在著。

    隻在這時,那灌入進來的神氣忽然中斷了,他立便為之驚覺。

    寄虛之地的神氣與他一體,除非他自己主動去做,否則不會無緣無故斷止。

    若是出現了這等情形,那麼一定是寄虛之地出現了某種變故,或者說……遭遇到了來自別處的攻襲。

    他不覺明白了過來,這肯定是張禦利用了什麼手段,在那一刹那間找到了自身的寄虛之所在,正如其人一指點殺丹曉辰那般。

    恐怕下一刻,他的寄虛之地就會被攻破。

    可是他的眼眸深處卻流露了一絲奇異光芒。

    對他而言,寄虛之地的神氣若是被斬破,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相反算得上是一樁好事。

    此刻他的身軀和頭顱已然散去了小半,可最前麵那張有若玉石雕琢的英俊臉龐還算完整,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張玉石麵具,而這上麵,此刻忽然露出一絲詭異微笑。

    為了這一劍,他已是等了好久了。

    方才虞清蓉問他那一劍準備的如何了。

    他說還差一點,但是現在已然成了。

    這一劍名為“反絕天爭”,也是向煉空劫陽求之後,這鎮道之寶賜予他的一劍。

    這一劍並非是憑空塑造,無由無故而來,而是由他的修行的功法、神通、還有心神意氣上拔高而來的,是完全契合他的劍法。

    若說他在這個層次中的劍法有頂點,那麼就當這一劍了。若說他以往是在水下,但與水麵還差了一些,那麼劫陽渡給他的力量則是稍稍托了他一把,讓他浮出到了上麵,得以放開呼吸,得以自在駕馭此劍。

    這一劍法講究置之死地而後生。

    在劍勢發動之後,每一次與他與敵手對抗,每一次被對手斬殺,那麼都會積累起一絲承負,當這承負積蓄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仗之以反殺敵手!

    他不需要斬殺到人,隻要斬落在了對手的氣機之上,那不論此氣機主人在何處,則必能將之將死,哪怕寄虛之地的神氣也可一舉傾滅!




    若說這神通隻是到此為止,此也不過是一個同歸於盡之術,還稱不上是與天相爭。但這是煉空劫陽的賜予,是充滿寰陽派風格的一劍。

    隻要這一劍能斬殺對手,那麼對手的一切生機包括某些資質都被會被他搶奪過來,而他也會籍此由死轉生,重新恢複至巔峰完滿狀態之中。

    張禦在察覺到陳白宵寄虛之地所在的那一刻,他毫不客氣令雙劍攻殺進去。

    寄虛之地中的攻殺隻有因果起落,並沒有時間流逝之分,故在隻是一瞬之間,便已是將那此中神氣絞殺幹淨。

    到此一步,本來此人當已改是被抹殺了。

    隻是在過個時候,他忽覺有異,轉首看去,就見那本已是被他殺死的陳白宵雖身上生機全無,可殘散的身體卻依舊存在於那裏,隻是其人眼中卻浮現出一股奇異的光芒,身周圍更是浮蕩著一股的玄妙氣息。

    有一絲絲灼灼烈氣從此人身軀破散的地方生出,而那原本已是壞成兩半的身軀居然又是合攏了起來。

    瞬息之間,陳白宵的身軀又是恢複到了原來模樣,他伸出那有若玉石打磨出來的好看手掌一拿,一柄長劍出現在了手心之中,同時有一股烈氣浮現於劍刃之上,此氣瑰麗若夏,但又猩紅奪目。

    他感受著身軀之中的那一股力量,這是承負之積蓄,在這些承負出現在,此劍便就可以揮出,無論對方逃到哪裏都是無用。

    他看著張禦,神情一厲,揮劍一斬!

    這是先死後生的一劍!

    這是寄於承負的一劍!

    也是……逆轉生死的一劍!

    一劍過去,虛空泛動。

    仿佛是石子落於池塘之中,一圈漣漪蕩開,而在漣漪恢複之後,一切又是恢複了平靜。

    張禦靜靜站在那裏,一點被侵奪生機得跡象也未曾出現。

    他身上有一個玄異名喚“克濟”,此玄異可不受任何寄於承負之勢的神通法術侵害,故是這傾絕死向生一劍雖然斬來,可並沒有能奪去他之生機。

    陳白宵怔怔看著他,這凝聚所有一切的寄托無功而返,意味著他沒能完成“由生而死,由死向生”的那最後一步。

    天機到此中斷。

    這一刻,這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徹悟。

    是了,是了,劫陽的意念曾告知於他,在奪氣還生之後,他隻要照著那給予的法門修煉此門道法,那就還能重新再現這一劍。

    可是煉成了這一劍,那麼此後他誰人殺不了?還有誰能殺得了他?

    這既是逆反天理,搶奪天機的一劍。

    那必然會有天機來阻。

    哪怕不是張禦,來日也會有他人來將此斬斷,持有這一劍,是自絕於天地,不是他破開天機成道,便是被絕殺於天機之內。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許多,也放下了許多,可是有些東西若是就此舍棄委實太過可惜了,或許……

    這時他抬頭看向張禦,伸手一揮劍,一道劍光渡送了過去。在做完此舉之後,他整個人化為一團氣霧消散了。

    張禦見那劍光過來,到了近前之後就化成了一柄劍形玉匕,這裏麵並無任何殺意,反而是存有一縷意念。

    他思索了一下,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一揮袖,將此送出了場外,準備待回頭再是處置。

    同時他往後看了一眼,站在那裏不動,星光飄蕩之間,玄渾蟬自身軀之中又一次衝了出來,燦爛雙翼展動之際,已是兩界通道那一處若流光般飛馳而去。

    虞清蓉此刻正在向外突圍,方才見到陳白宵被張禦盯上,她本來是想施手的救援,可是她發現,那外間那一道威勢絕倫的金光主要就是對著自己來的。




    她雖然有“渡生蛻玉”神通和千顧圖護持,可現在外麵正被包圍著,這時候若是不趁張禦對付陳白宵的時候衝了出去,那麼反可能兩個人都被一同留在這裏,故是她十分果斷的往外突圍而去。

    這時前方光芒閃爍,卻是這個方向上的數道劍光從正麵向她殺來。

    她絲毫不予理會,繼續向前。

    劍光從她身軀不絕穿過,然而她卻是絲毫無礙,唯有後方那一個個晶玉紛紛破散,卻是她將這些力量這轉渡到了那些化影身上。

    隻要這些“渡生晶玉”隻要還存在一個,那麼她就不會被殺死,更別說還有千顧圖可作遮掩。

    有這些以為倚仗,本來她當是無懼無畏,奈何紫炁砂這等攻襲範圍廣大之物恰好對此能夠克製,她若走得遲了,化影再多也沒用,一樣是被圍死的下場。

    在與劍光阻礙交錯之後,前方紫炁愈濃,她身上放散出一團霓虹彩光,隨後往紫炁砂之中撞進去。

    闖入進去後,她周身彩光與紫炁砂不斷消磨,身形不可避免的被遲滯了些許。

    這放在鬥戰之中是無疑是一個巨大破綻,可如今張禦在對付陳白宵,所以她未受幹擾,而外麵也有著自兩界通道那裏過來的烈光在不斷消磨著外圍的紫炁砂,故在她全力突圍之下,很快就來到了紫炁邊緣,眼看再有一步就可衝出去了。

    可這個時候,她卻一蹙眉。

    因為她感覺自己就是這麼耽擱了一會兒,外間那一道金光已然自外衝入進來。並向著自己這裏過來了。

    雖然速度不快,可她推算了一下,自己恐怕在真正出去之前,就需直麵此物了。

    隻是感應聲勢,她便知道其中所積蓄的力量極大,當到達自己麵前時,恐怕整個千顧圖及周圍所有晶玉都會被轟爆開來,最後自己可能將會是以正身來迎接此物。

    她並不回頭,隻是一催法力,一道元神自背後透顯出來,向著向著空勿劫珠來處而去,自己則是一拿法訣。

    片刻之後,亦有一道灼灼烈氣從兩界通道內照來,紫炁砂被此氣一照,本來厚重的砂幕立被削薄下去,盡管紫炁砂能夠不停自我生出,可仍是趕不及被消融之速。她見此急忙一催遁光,朝那薄弱之處衝了過去。

    而在後方,空勿劫珠所過之地,千顧圖上的身影和那些蛻生晶玉紛紛破散,但是這個時候,虞清蓉放出的元神朝此衝來,與那無邊金光一撞,元神霎時破散,不過那一往無前的勢頭也是因此被阻了一阻。

    虞清蓉無了阻礙,隻是一息之間,就成功衝出了紫炁砂的圍困,重新見到了前麵的兩界通道。

    到此本當已是脫險,可在這個時候,前方虛空之中,忽然有百餘點晶光閃爍起來,這些晶光隻是一閃,就生出了一股無邊吸攝之力,她不覺氣息一滯,本來勢若飛虹的遁光也是被生生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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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過影皆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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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攔阻在虞清蓉麵前的,卻是由張禦親手祭煉的一百零八枚“玄光天元梭”,是拿來作為關鍵時刻定攝對手之用的。

      但要想把一位取得上乘功果的玄尊定在這裏,那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眼下也不過是利用此物稍加遲滯其遁光罷了。

      虞清蓉隻是一轉法力,就從這等束縛之中擺脫了出來。但這些玄光天元梭也並不是停滯不動的,她這一脫離出去,就如附骨之疽,循著氣機又跟了上來。

      隻她這麼一耽擱,後麵的空勿劫珠又一次追進了。

      她不覺一蹙眉。

      好在突破紫炁砂的圍困後,她已是能直接望見兩界通道了,她一引法訣,一道烈氣通道之中被引了出來,遭受這鎮道法器的氣息一衝,天元梭原本規整的排列頓被衝亂。

      而那一道烈氣並沒有到此為止,去勢不減,依舊向前衝去,迎麵就撞上了那一道飛馳追來的宏大金光。

      兩邊這一撞擊,激蕩起大片金光烈色,虛空之中雖無聲息,可卻驟明驟暗了一瞬間,空勿劫珠的力量到此似是已然耗盡,終是緩頓了下來。

      一下化解兩麵危機,虞清蓉也是抓住了這個時機,起虹光一遁,霎時穿渡虛空,將那百餘玄光天元晶梭徹底甩在了身後。

      可就在她即將要回至通道之中時,卻是不由呼吸一滯。

      那一十二道劍光不知何時已是繞到了前方,並攔阻在了那裏,劍尖俱是遙遙指向了她,上麵光芒爍爍,正是蓄勢待發。

      而在後方,千顧圖已經在紫炁砂的圍剿之中破散,她放出的晶玉化影也在方才空勿劫珠的撞擊之下俱皆粉碎。

      她所有能替避之物都已經失去,唯有以正身直麵這些鋒芒。

      不過便是如此,也並非當真絕途。她再度拿住法訣一引,牽引通道之內的劫陽烈氣,此氣無遮無掩的衝落到了一十二道劍光之上,被此光芒一照,劍身之上的明光都是在消磨之中漸趨黯淡。

      而她正待此趁隙回返,可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道星光落來,將自周圍的虛空都是照得明光一片,耀眼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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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一凜,回首看去,見一隻燦爛華美的玄渾蟬已是飄懸在了那裏。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知道是走不掉了,明明隻是差了一點。

      她轉過身來,眸中泛起寒光,原本她是不願意動用這一招的,因為這會折損她的道基,可終究是性命要緊。

      兩界通道的對麵,煉空劫陽氣珥之上,關朝昇正通過兩界通道看向對麵。

      方才由於那一片紫炁砂遮掩的緣故,他不怎麼看得清晰,可是陳白宵氣息的消失他卻是能感覺到的。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他眼神微凝,本在藤壺上有節奏點動的手指也是停了一下。

      而在遠端那一道虹霓之上,神昭派的那位披發老道同樣察覺了這一點,他抬頭看了看對麵,再是向關朝昇傳聲道:“那張道人著實了得,陳道友不敵身亡,如今虞道友似又被此人阻住,關道友不上去相救麼?”

      雖然陳白宵被斬,可是換個角度看,那兩界通路又可渡去一人了。關朝昇前往接引當是不難。

      關朝昇撇了他一眼,道:“輸贏隻是平常事,陳師弟他被誅滅,那也是他自身功行不濟,而我若入內,這裏這鎮道之寶又有誰人來駕馭呢?如今隻能靠虞真人自身了。”

      披發老道言道:“道友若是不動,虞道友一人恐怕也難是那張道人的敵手。”

      關朝昇拿起藤杯從容飲了一口,悠悠道:“那張道人雖然厲害,但李道友卻也不要小看了虞真人。”

      披發老道哦了一聲,他聽得出來,關朝昇言語之中對虞清蓉頗見信心,而絕非是有意強撐,這也沒有必要,想來是的確有什麼手段的。

      他看向對麵,撫須道:“那在下倒要見識一下了。”

      虞清蓉此刻伸手捉來了一道劫陽烈氣,默念一個法訣,往自家心口之上一按,像是一個大日以千百倍之速向著寂滅而去,但也是由爆發出了無比強盛耀眼的光亮。

      些光亮衝到虛空之後,又發生了某種玄妙變化,由強盛轉而柔和,化作了一道道瑰麗氣霞,霞光與虛空交織之中,出現一幅幅圖景。

      可以看到,這些圖景所照顯的人物俱是張禦,這裏有其一指點殺丹曉辰,有其一劍斬殺陳白宵在世之身,有其喝出言印震懾二人的景象,更有其方才揮灑法器各種的景象。

      可以說,凡是在方才鬥戰之中張禦所用過得諸般神通手段,俱是顯現在了這上麵。

      這一神通,名為“闡古不央”,乃需借用一件秘煉法器配合才能所展,且必須以劫陽之力為推動,算是她本人最為得意幾個神通之一了。

      此術一起,凡是對手被照入進去的手段,那麼都是傷不了她的。

      且不止是這一回,若是這次不曾消滅對手,下次再是遇見也是如此,甚至那時不需要再施展一遍神通。

      而在此刻,玄渾蟬身上蕩開一幕光亮,張禦也是從中現身出來,他看了眼上方,也是望到了那些了那些映照著自身的一幕幕畫影。

      虞清蓉伸出白皙皓腕,抬袖示意了一下位於上方的那些畫影,道:“張道友,你且一觀,除卻這些,你還剩下多少能為呢?”

      張禦稍作觀辨,又聽虞清蓉之言語,大致也能分辨出此言之意,他伸指一劃,一道劍光從空落下,就朝向著虞清蓉斬了過去。

      虞清蓉秀眸看著他,整個人卻是站在那裏絲毫不動,可奇異的是,劍光落去,卻是如同對上一個虛影,直接從她身軀穿透了過去。

      張禦見到這一幕,眸中神光一閃,他能確定,虞清蓉明明是站在那裏的,是真實存在的人,而非是什麼虛影,可飛劍卻是無法觸及其人。

      他心念一轉,頃刻間,身後萬點星光忽然照來,往虞清蓉身上落去,可是同樣,無數星光從後者身上一道道穿透了過去,依舊不曾沾染到其人半分。

      此刻再觀那天中那些畫影,他差不多已是知曉這個神通的作用了。

      自己隻要是被照入此圖的手段,對其人已都是無用,簡單看來,下來對付此人,似隻要用上不曾用過的手段便可。

      可問題是,那些未曾用過的手段若是一擊難以將此人擊斃,再被照顯入內,那局麵恐會愈加艱困。

      他看了一眼虞清蓉身上的明亮光芒,縱觀後者方才的神通,可謂都是脫身護命,乃至先立於不敗之地的,與此術可謂是相輔相成,顯然從一開始就有這等打算,隻是礙於某種緣由不得施展,很可能是與劫陽之氣有關。

      若是此刻動用“六正天言”,是否能……

      這個念頭被他快速否定了,因為自己使動言印的同樣照落在了上方,六正天言是以言印為根基,言印假設無用,那麼使出來的神通也是不完整的,且他感覺後麵可能還有更大敵手,也不能白白將這一手段扔在了這裏。

      此刻的他,盡管諸多手段被照映其上,可對比虞清蓉,他也不是沒有優勢。

      他還擁有訓天道章。

      他自己無法確定此人神通破綻何在,可他卻可以去向玄廷求問,玄廷自有許多比他更為有經驗的同道存在。

      這些人當能比他更能看明白清楚此法之玄機,

      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爭鬥,而是兩個陣營的碰撞,凡是有利於鬥戰的手段都該用上,他意念一轉,入到訓天道章之內,就將此刻情形傳遞去了玄廷。

      虞清蓉見他不再放出手段攻擊自己,卻也沒有再頓在那裏不動,她把手一揮,纖指輕動之間,好似撥動長弦,聽得一聲幽咽琴音傳出,像是雨夜淒涼,女子低泣,片片昏雲在虛空之中生成,並有雨絲飄來。

      這雨絲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麵八方而來。並可看見,原本千顧圖和蛻生晶玉碎裂之後的殘餘都是化為成了此般事物,反過來將張禦圍困在內。

      張禦這時發現,此刻擋在外間的紫炁砂絲毫沒能阻住這雨絲的滲透。不過他還有一個可供利用的手段。

      那就是心光。

      此術也是唯一方才用過,而未被照入畫影之中的。

      這也很好理解,心光法力因為是修道人一切根本,也是所有神通道術變化的來源。假設心光法力都是無用了,那也不必繼續爭鬥下去了,對方隨手之間就能將他抹去了。

      故他把心光一運,霎時撐開一道浩蕩光幕來。

      隻要心光法力足夠高,那麼什麼手段都能排斥出去,雖然這樣可能會耗損極大,可是到了摘取了虛實相生的功果後,修道人本來就是心光法力源源不絕,區別隻在於施展了手段之後,後續生出的心光法力是否足夠彌補少缺的那部分。

      而他有著異常牢固的根基,此刻也是足可撐住了。

      虞清蓉見到他心光展開,猶如一片星光玉霧,異常燦爛,她不覺欣賞的看了幾眼,隨後她啟唇道:“張道友,你縱能擋得一時,還能擋得長遠麼?不如就此退去為好。”

      張禦淡聲言道:“既是道爭,便退無可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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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摶氣虛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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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清蓉聽他之言,倒是心中佩服,她歎了聲道:“道友如今不退,稍候或許就走不了了。”

      雖然她語氣惋惜,還帶著幾分提醒,可是她下手卻沒有半分的遲疑,言語之間就在催動法力,一時四麵八方暗雲凝聚,雨水開始細若輕簾,可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勢大,很快如天河倒傾而來。

      與此同時,一絲絲灼光被從兩界通道那處牽引過來,聚集在她的掌心之中,這卻是她在調運彙聚更多劫陽之氣。

      不過她並未急著發動,而是在那裏積蓄力量,準備在關鍵時刻再是使出。

      即便一時殺不得張禦,可是她也是把張禦牽製在了這裏,可以使得兩界通道得以順利擴大。

      張禦此刻則是放開心光,全力守禦,虞清蓉認為牽製了他,可他其實也同樣是把虞清蓉拖在了這裏。

      陣中現在是有神氣分身存在的,足以撐得一時,隻他不難感覺出來,周圍的壓力再逐漸加大。

      照這個勢頭繼續下去,到時他勢必無法維持分身,需要集中所有力量來應付。並且他判斷,這等時候不會很長,或許很快就會到來。

      懸天道宮之上,張禦將心意通過訓天道章傳遞了出去後,風道人立時感得,並馬上將此告知了廷上諸廷執。

      林廷執往虛空看了一眼,現在兩人交戰的地方恰在兩界通道近處,烈氣灼光四溢,難以分辨清楚,通過風道人的描述,才是知曉了此刻具體是何情形,他想了想,問道:“諸位廷執可有見過這般神通麼?”

      崇廷執沉聲道:“若無差錯,這應是仰仗了劫陽之力的變化,其令自身氣意與更高道理相接,從而化改一方天機,但此法必不能久持,隻要退走,就能待其自敗。”

      戴廷執看了看上空,沉吟片刻,才道:“如今張守正走不了,從方才到如今,劫陽之氣每時每刻都在增加,光靠陣中的守禦是擋不住的,若不是如此,張守正也不至於冒險突入兩界通道之前以一敵二,此刻若退,那麼陣勢可能就維係不住了。”

      竺廷執此時也是開口道:“那虞清蓉的道法也未必不能久持,此術若是借由了劫陽之氣為助,那麼隻要兩界通道還在那裏,其力便不虞中斷,等待下去,對麵隻會愈發強盛,我等不能指望於此。”

      虞清蓉說是被逼到無路可走,才不得不用那法,可實際上,若沒有足夠的劫陽烈氣,一開始也是運使不出來的。可也是如此,隻要劫陽之氣存在,那麼神通就會存在下去,望其自行崩解,可能性不大。

      鍾廷執在座上稍作推算,雖然現在天機混亂,可是他卻是能看到一絲大勢變化的。

      片刻之後,他抬頭道:“首執,諸位廷執,張守正那裏當還能撐住許久,兩界通道雖在擴張,但萬曜大陣始終壓製著那裏,眼下上宸天這裏破陣在即,我等可先全力破陣,待回頭再是往援張守正。”

      風廷執立時出言反對道:“不妥,寰陽派那裏情形一時一變,不能以眼下局勢妄斷此後之變,張守正萬一守持不住,那麼牽連的是整個大局。且不管如何做,我等都當盡快尋一個妥善辦法,助他守持才是。”

      首座道人這時出聲道:“林廷執,陣勢那處準備的如何了?”

      林廷執打一個稽首,道:“回稟首執,尚還差一點,再有一二夏時,便可得穩妥。”

      尤道人曾言,布置排布好所有,最快半日,至多一日。不過與張禦與陳、虞二人鬥戰雖是激烈,但其實從鬥戰開始到此刻,並未過去太久。

      這也是正常的,雙方都未抓拿天地大勢,隻以最純粹的法力神通較量,自也不會出現古夏之時動輒鬥戰數十日甚至綿延數載乃至更久的場景。

      首座道人看向諸廷執,道:“虞清蓉所用之法,乃是昔年梁樞派‘昌扶道人’捉氣誅影的路數。梁樞派早被寰陽派所吞滅,所有道冊典籍應當也是入了寰陽派之手,這應是其神通之化用。此法的確借用煉空劫陽施展的,這也不奇,寰陽派的法門多是如此。”

      他緩緩道:“要破此法,當先破此氣,隻需以更強之力將之蓋過便可。可回告張守正,玄廷稍候會渡給他足量的清穹之氣,叫他不必顧忌,全力出手,當能勝之。”

      林廷執想了想,謹慎言道:“首執,若是抽調清穹之氣,那稍候攻殺上宸天時怕就積蓄不足了,可要推遲麼?”

      他們準備了三個破陣之法,到時準備同時發動,其中以清穹之氣製壓也算是較為關鍵的一環,眼下積蓄的還不是足夠,本來還當設法填補更多進去,要是這時抽調至外,那稍候攻陣之勢怕就會因此有少許減弱了。

      首座道人搖頭道:“此中不必苛求完滿,世上之事,從無盡在把握的。諸位廷執,張守正那裏已然攻殺了二人,若是他有機會攻殺去第三人,那麼寰陽派在沒有絕對勝算之前是不會再嚐試入世了,此刻我等當助他一助。”

      他此刻的語聲雖然不高,可眾廷執知曉,這位已然是下了決斷。

      這位可是很少主動表明自身態度的,哪怕是廷決也是調和好彼此,而這次卻是直接說了判斷,就說明已是下定了決心,也不容更改了。

      諸廷執在座上齊齊打一個稽首,肅聲道:“我等謹遵法諭。”

      他們待是坐定之後,過去幾息,身上俱是現出一道道浩大光芒。

      隨著道宮之中一聲磬鍾之響,這光芒從道宮之中彌散而出,霎時遍布整個清穹雲海,而後一縷縷玄妙氣機從雲海底下翻騰起來,一個幾是橫躍諸空的大舟身影隱隱顯現出了輪廓。

      諸廷執守持心意,辨別玄機,通過張禦身上那一縷清穹之氣的牽連,便將自身所掌的清穹之氣朝其所在渡送了過去。

      張禦此刻已是從訓天道章之中得知了結果,知曉該是如何攻破此法,並且風道人還鄭重提醒了他一聲:

      “張道友,首執讓我提醒於你,這兩氣碰撞,絕非小事,稍候需的守住心神,謹防玄機入化,合道融身於此。”

      張禦心中一動,點了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

      而在幾息之後,他便感覺到一股磅礴浩蕩的清穹之氣轟然傳遞到了自己身上,這就像是江海一下倒傾過來。

      他立時轉運“命印”,鼓動起全身心光,才堪堪將那一股衝勢穩住,可即便如此,四溢出來的氣機轟然將他的心光撐開,而裹在外間的厚重雨幕像是被巨力擠破一般破散開來。

      虞清蓉此刻神情驟變。在她的感應之中,此刻看到仿佛虛空裂開了一道缺口,裏麵正有勢若汪洋一般的清穹之氣落到張禦身上。

      她心中頓時不安了起來,施展這個神通不是沒有代價。

      與陳白宵最後那一劍一般,依托劫陽的神通,有了開始,那就必須有結束。她這個神通並不似陳白宵一般必須反奪對手才算成功,可也不能被對手所擊破。

      如果靠她自身達不成這個結果,那麼劫陽烈去推動她,用盡她的一切去將此完成。

      這裏的一切,包括她的法力,包括她的修為,自然也包括她的性命。

      所以她是沒有退路的。

      她一咬牙,將方才積蓄起來的烈氣就此放了出來。

      這本是她作為殺招使用的,可是此刻若是不將張禦身上的清穹之氣壓製下去,那麼下來就隻能束手待斃了。

      然則這次渡來的清穹之氣,本來是玄廷準備用作破開上宸天大陣,雖然隻是將一部分挪到這裏,卻也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少許烈陽之氣能夠抵擋的。

      此刻兩界通道對麵,關朝昇看到這一幕,卻是第一次從藤椅上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再坐視不理,也是一揮袖,環繞在身周圍的大片劫陽之氣有若烈焰,洶洶湧去通道對麵。

      張禦這時已然持住入身之氣機,他鼓動心光,向著虞清蓉那裏隻是一按,轟然一聲,磅礴之氣垂天而來,再奔湧向前,一舉衝到了那灼烈之氣之中!

      由於湧來清穹之氣實在太多,他的心光融入進去之後,開始還能稍加駕馭,可是片刻之後,就隻能負責承托並往前引導之用了。

      而再是過去一會兒,就隻能隨其自行了,因為哪怕以他的力量,此刻也恰若是溪流彙入奔流江河之中,唯有順勢而往了。

      他可見到,兩股不同氣機此刻交織在了一起,自己這一邊,內中顯現出天地生消,萬物化演之道,而反觀對麵,那烈氣則昭顯出侵奪萬物,吞奪諸空之理,兩氣交織,不但是力量之碰撞,更是道理之爭逐。

      而這一切,現在都是清晰呈現在他麵前,對他這等修道人來說,這有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可他記得風道人提醒,謹守著自己的心神,沒有投入進去。

      與這故玄機浪潮相比,他好河畔石礫,若是忍受不住去貪求其中的玄機道理,那麼自身也被一並帶入進去,並在激撞中融消瓦解。

      在兩氣相互衝撞了一會兒後,畢竟是清穹之氣勢大,那股劫陽烈氣不斷退縮,甚至被逼壓到了兩界通道之前。

      這時張禦忽有所感,抬頭望去,見虞清蓉身影先是變作一個美婦人,可仿佛是經曆了歲月倒流,其變作了一個纖細少女,再片刻之後,又變成了一個女童,而再接下來,其身軀之上爆發出了一陣灼目光亮,於瞬息之間化了一個幹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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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烈黯過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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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清晰目睹了虞清蓉的消亡過程。隻他能夠感覺到,此人在世之身其實並非是倒在清穹之氣衝擊之下,而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反奪,先一步自我消融了。

    到那最後一刻,此人身軀之中的法力生機幾乎全部爆發了出來,整個人似乎成了一團燃燒的烈陽。

    可這點爆發出來的力量,在那龐大的清穹之氣奔流下卻激不起任何浪花,很輕易就被衝刷帶走了。

    此時他眸中神光一閃,往某一處看去。

    由於虞清蓉再是敗亡了一次,且到最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法力,所以其人神氣寄托也是由此暴露了出來。

    他意念一動,雙柄飛劍直接遁去神虛所在,本來他是準備設法攻滅神氣之寄托,將此人徹底斬殺,可是隨即發現,不必他去這般做了,因為虞清蓉寄托之神氣,也是遭受了反吞,被那一股灼烈光芒所侵,正在自我消散。

    那神氣望去似如輝盛之陽,在散播出最為熱烈的光芒之後,終於焚盡所有,最後閃爍了一下,終是熄滅了下去,半分也是不存。

    見到這等結果,他便從寄虛之地收神回來,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似有人在望著自己,便抬頭往兩界通道那處望去。

    而在兩界通道另一端,關朝昇站在氣珥之上,他一雙丹鳳眼目之中反照著對麵的景象,也倒映著張禦的身影,不過他並沒有走出去,麵上也沒有什麼挫敗之色。

    他看了看上方,自語言道:“倒也是快了。”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雖然身死,但是包括他在內的寰陽派修士,都與煉空劫陽是連若一體的。

    若是他們不亡,就能源源不斷的借取劫陽的力量為己用,若是敗亡,那麼他們的一切都會成為助長劫陽燃燒的柴薪。

    所以二人雖是輸在了張禦手中,但實際上也都是亡在了劫陽之力下,這同樣可稱得上是一場祭煉,這無疑也加快了破開虛空之壁的力量。而這到底是損失了還是得利了,卻也難以說得清楚。

    關朝昇心思一轉,雖然折了兩個摘取虛實相生功果的同門,確實有些可惜,可是隻要向劫陽送去足夠多的祭獻,還是能推動本門修道人去試著摘取功果的。

    他言道:“諸位同門,若得入世,立功為上者,當得宿主之位。”

    在他背後,有著三十餘道自劫陽延伸出來氣光之上,每一道氣光之上都是立有一名道人,這些皆是寰陽派的玄尊,而他這一語落下,這些道人俱是稽首稱是。

    關朝昇這時又看向遠端虹霓之處,道:“李道友,你那邊可是成功了麼?”

    披發老道言道:“已是放了一絲出去。但為防玄廷發現,隻是極微小一縷。”

    方才關朝昇放出劫陽烈氣之時,他也是趁此機會,放了一些服幽蟲過去,所以表麵看上去關朝昇隻是向虞清蓉施以援手,可暗地裏他們也是順勢下了一步棋的。

    關朝昇再看了外間一眼,就又回到了自身藤座之上靠座了下來,道:“成功了便好,不過李道友,你這裏可是要用心一些了,再晚一些,恐怕是上宸天那裏未必能撐得住。”

    披發老道隻是一個稽首。

    虛空之中,張禦感覺到通道對麵看向自己的麵目光收去,心意一轉,漫空飛揚的紫炁砂落入心光之中。

    稍候,空勿劫珠也是飛了過來,繞著他轉了轉,落入了他的袖子之中,

    而他這時伸手一拿,將那一柄陳白宵留下的玉匕首捉了過來,握在手中看了看,也是一並收了起來。

    他一轉身,化一道星光回到大陣之中,抬頭對那些看著他的玄尊言道:“諸位。這兩派雖是暫退,可與此輩背後的門派勢力而言,尚不算動了根本,兩界通道也還在擴大,諸位還需謹慎。”

    坐鎮各處的玄尊都是稽首稱是。

    張禦提醒之後,就回到了陣樞之中,在法壇之上坐定,他先是放出了空勿劫珠,令此物繼續在那裏蓄勢。

    正如他所言,損了兩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要是像幽城這樣的勢力,或許就立刻散了。

    可像寰陽或是神昭這等傳承久遠的大派,在過去也當是經曆過各種危機的,這般其還能延續至而今,那一定是有著存續自身的手段的,更別說還有鎮道之寶。

    要是此寶也是穿渡來過,那他們無論如何也是擋不住的,隻能第一時刻往回撤走,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盡量阻攔延緩這個過程,給玄廷那邊攻伐上宸天爭取到更多時間。

    待把陣機又檢查了一遍後,他又看了看外間,不知何時,那些邪神已然不見,唯有那些雷網還存在那裏遮護著外沿。

    他見內外皆是無礙,這才把那柄玉匕首拿了出來,端詳片刻後,他心光入內一轉,卻是見到了一幕幕景象。

    這裏多數都是陳白宵持劍與人相鬥之景,而對手無一不是劍修,不過多數時候,此人在劍上鬥不過他人,都會借用劫陽之氣上去攻殺,這才能夠將人擊敗。

    “元乘變”之術是最不在意禦主用何方法破敵,隻要能擊敗對手,無論用手段辦法都是可以,若是對手持劍,那麼就能化用劍上神通之變。

    這一股陳白宵留下的氣意之中,留下了二十餘種劍中神通變化,其中有近半數是劍上生神之術。

    自古夏以來,從未有三十六劍上生神同在一個時期出現的,隻是輝映一時,此興彼消。

    故是陳白宵其最大之期願,就是將三十六劍上生神之術聚集,再借以“元乘變”糅合為一,隻是他最後終究未能完成,因他不忍將此舍棄,故都是留在了氣意之中。

    張禦看了下來,覺得陳白宵確實是用心了,縱觀過去,劍上生神無不是自行生出的,從無傳繼可言,可是經過元乘變這麼一變化,卻是有了就此承傳下去的可能。

    而除了這些之外,最後陳白宵本人對道法的一些感悟和理解,並有其棄世最後一刹那間留下一個意念。其實在他看來,這方才是最有價值的一部分。

    不過現在不是參看這些的時候。

    他將玉匕首收起,思索了一下,方才與兩人相鬥,他又有了不少新的心得體會,當先好好梳理一遍了。

    而在此刻,上宸天這邊,天鴻道人收回目光,道:“寰陽派這回看來又被天夏堵回去了。”

    他這次倒也沒去嘲諷,因為這一次寰陽接連折去兩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不能說其不盡力。

    孤陽子看著前方代表上宸天的氣數枝節,見上麵的光芒反是亮了一些,道:“這也並非是無用,我觀此輩最後動用了清穹之氣,想來這些氣機原本當是用來攻我的,現被挪去,天夏攻我之勢必將由此推遲。”

    靈都道人這時道:“此番寰陽受挫,會否動搖其信心?”

    孤陽子道:“當還不至於,如今他們付出了這許多,卻什麼都未得到,定然是不甘心的,特別是寰陽派以侵奪為上,若是折損之後不設法彌補回來,也不合他們之道念,現在不需要我等去說,他們自家就會主動破除阻障。更何況,寰陽派背後那幾位許是與我派祖師有過議定,他們身為後輩,當也不會違逆上麵旨諭。”

    懸天道宮之上,此刻眾廷執也是收了法力回來,身上光芒徐徐收斂。

    鍾廷執這時對座上打一個稽首,道:“首執,諸位廷執,鍾某方才觀得一絲氣機變化,似有東西自那兩界通道之中遁入虛空之中了。”

    林廷執稍作思索,道:“對麵若是此刻放得物事出來,那一定是重要之物,許是能作為倚仗。煉空劫陽無法遁出,能過來的,也唯有神昭三蟲了。”

    他頓了下,又道:“三蟲不可能齊至,吞天,食日二蟲動靜太大,此刻放了出來作用也是不大,這東西可能是服幽蟲。”

    韋廷執沉吟片刻,道:“方才所引動的動靜很是微小,此蟲便能過來,也絕對不會太多。”

    林廷執鄭重道:“諸位廷執且不可小看此物,‘服幽蟲’能吞吸虛空萬物,從此壯大自身,若是任由不管,其勢怕是由此壯大,這極有可能造成麻煩的。

    試想一下,要是寰陽派再次試圖入世,或還會以此蟲自後攻擊張守正駐守的大陣,而我等攻打上宸天,此蟲也可能來我這處襲擾,也需重視。”

    竺廷執想了想,道:“此蟲固然有此危害,但其既然靠吞奪外物為壯,那也需吞養之時,我等隻需快些拿下上宸天,它便不及來擾我,待把上宸天攻破,回頭再處置此物好了,倒是張守正那邊,還需提醒一聲。”

    首座道人道:“風廷執,你告知張守正那裏,讓他對此多加留意。”

    風道人立刻一個稽首。

    首座道人又轉向林廷執,道:“林廷執,攻陣之事不必太過拖延,再等半日之後便即發動,你親去陣中,督促此事。”

    林廷執凜然應命,他自座上起身,一個稽首之後,便從道宮之中出來,轉眼間便越過虛空缺洞,落到了此刻天夏這邊布下的陣機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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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夜破朝芒生




      張禦坐於陣中思量了一下,方才之戰,無論是陳白宵、虞清蓉,他們的神通道法其實都是脫離了一般鬥法的範疇。

      陳白宵的法門,可以從他最後留下的意念中看出,這是一門逆轉生死之法。而虞清蓉的法門,明麵上是照影入圖,實際上是持氣定劃,別布玄機。

      兩人的神通法術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乃就是依托鎮道之寶上升到了更高層麵上。

      這般也就意味著,哪怕你能在通常意義上的爭鬥中勝過這二人,也不見得你就是勝了。這二人還可通過更高層麵的變化來打擊製壓你。若是這個層麵上的鬥爭你輸了,那麼此前獲得的一切都需還回去。

      這就好比未曾獲得飛遁能為的修道人,隻能在地麵之上與人爭鋒,可對手若有遁空之能,可謂來去自由,更能躍空遙擊於你,這又如何能贏?

      所以修道人一旦借托了鎮道之寶,那麼就不能再按照以往鬥戰思路去看待這個層麵的鬥法了。

      且不一定要借托鎮道之寶,那些摘取上乘功果久遠,在道行上更接近上層的修道人,或許僅靠自身就能展現出這等威能。

      他有幸在攻伐元都派時見識到了陳廷執和首執的神通,當時候還無法分辨太多,可而今回頭再觀,卻是別有體會。

      特別是首執之神通,更是讓他覺得,這同樣觸及到了那種近乎上層的變化。

      他往前陣外的兩界通道看去,這裏還在向外擴張,寰陽、神昭兩派顯然不會放棄入世之舉,而為了破陣,勢必會動用更大的力量。

      似方才出麵與他鬥戰的修道人,定然不會是兩派最為了得之人,應當還有道行更高的修道人隱於幕後。

      這樣的人,不用想也知,其必然有著駕馭鎮道之寶的更大權柄,掌握著更為強橫的神通法力,這也是他下來極大可能所需麵對的敵手。

      若似這般對手,未必是他能擋得住,可這裏也不能完全指望玄廷,畢竟玄廷一定會把絕大多數力量投入到攻伐上宸天那裏,風道人雖然沒有說什麼,可他也知,自己當然是支撐的時間越長越好。

      要對抗這等人物,就隻能從上層力量中去想辦法了。

      其實他所掌握大道之印也算是上層力量,但是這東西和自身道行是相輔相成的,感悟需要時間,倉促之間沒可能提高太多。

      那就隻剩下利用清穹之氣這一途可走了。

      

      方才兩股氣機碰撞,自發展現出了許多玄機妙理,他也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他為了避免被化道同合,所以守定心神,沒有去觀望,可是他有目印在身,可以觀而不入神,這其實就將此映照先寄於大道之印上。

      而現在沒有了氣機碰撞,卻是可以試著去一點點觀看。

      這是一筆極為寶貴的收獲。

      眼下雖並不能使得他得到多少好處,但無疑可以使他更好的運用清穹之氣。

      至於結合此氣蘊有神通之變,陳、虞二人能做到,那是與鎮道之寶長久相合而成,他接觸此氣不久,還沒這個能耐,也就隻能想辦法從清穹之舟接引得更多氣機過來了,畢竟玄廷想權柄下放,能執多少,完全是看修道人自身的本事。

      正在思索之間,這時訓天道章之中卻忽感風道人有傳意到來,便問道:“道友,可是廷上有事關照?”

      風道人道:“張守正,方才那劫陽之氣自兩界通道之內放出之際,另有它物跟隨而出,有廷執推斷,這極可能是神昭派的鎮道之寶‘服幽’之蟲,此物能吞吸虛空,壯大己身,或會隨後針對陣機,你需小心提防了。”

      張禦心思一轉,抬手一禮,道:“多謝道友傳告。”

      風道人語聲鄭重了一點,又道:“還有,玄廷已是定下,半日之後,當會對上宸天發動攻勢,寰陽派那時許也可能會有異動,道友這裏也需小心了。”

      張禦點了點頭,正聲道:“請道友回告廷上,禦這裏當會盡力守持住。”

      風道人道一聲好,與他道別之後,其身影從訓天道章之中斂去。

      張禦意念退出訓天道章,他這時看了一眼擺在一邊的時晷,現在是大玄曆三百八十九年,七月二十日。

      若是按照天夏內層時計,那麼半日之後,那就是明日了,也即是二十一日的日出之際,那時候天夏將會發動全麵攻勢。

      至於那“服幽蟲”,他此刻倒是不太擔心,這鎮道之寶既能越過通道,那過來的必然很有限,在短短時間內不可能壯大太大,要想起到作用,那一定是以襲擾為主。




      而若是襲擾的話,大陣之外還有清穹之氣,稍加消磨就可致其消亡,所以這東西如果出現,一定是會配合寰陽派再次試圖破陣的攻勢的。

      鎮道之寶唯有鎮道之寶可以對抗,無論怎麼看,都是迫使他需要在這段時間內設法掌握更多的清穹之氣了。

      而另一邊,林廷執在來至陣中後,尋上了尤道人,問道:“尤道友,如何了?”

      尤道人撫須言道:“已是排布穩妥,隻是先前抽調了一部分清穹之氣,此氣若是不夠,恐難於青靈天枝對抗。”

      林廷執肅然道:“廷上願意為此推延半日,但最遲半日之後,必須發動攻勢。”

      兩界通道在不斷擴大,要是再等下去,可能就會出現變數了,所以即便留出時間再積蓄一些清穹之氣,也不可能再拖延太久了。

      尤道人也是神情肅穆起來,鄭重道:“隻要廷上下諭旨,我這裏隨時可以動有。”

      同一時刻,東庭府洲,安州玄府之內,項淳、崔嶽二人都是坐於側殿之內,他們正通過訓天道章了解此刻戰鬥狀況。

      崔嶽這時神情一動,道:“方才玄廷那處傳來的消息,張玄首摧破敵鋒,已然堵住了寰陽派入世之路。”

      項淳不覺點頭,道:“是個好消息。”他又道:“寰陽這邊堵住,下來當是玄廷全力攻伐上宸天了,此一戰當決定下來局勢走向了。”

      崔嶽毫不懷疑道:“我天夏必勝。”

      項淳讚同此見,他擬了一道傳符,把許英自外喚了進來,道:“許師弟,你將此消息傳告下去吧。”

      因為這一戰涉及到天夏之未來,更可能關乎所有天夏子民之安危,所以天夏對於這些東西並沒有作隱瞞,能勝便能勝,不勝便不勝,若是有意遮掩,恐反讓敵方鑽漏子。

      而且天夏也有自信能勝下這一戰。

      許英接過,躬身一禮,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而此刻位於安州玄府南側的偌大議宮之內,千餘名玄府弟子正在此間等候消息,這些弟子都是方才入府未久,正在鞏固根本之時,還不被允許用神元去注意訓天道章,要想了解戰局隻能靠上麵傳下來的消息。

      因為許久沒有消息到了,場中顯得氣氛較為壓抑緊張,諸弟子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有的人在小聲說話,有的悶坐著不動,有的人在不安的走來走去。

      有一名弟子來到嚴魚明身邊,小聲言道:“嚴師兄,為什麼還沒有消息傳過來啊?”

      嚴魚明懷中抱著狸花貓,他揉搓著貓頭,信心十足道:“放心吧,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弟子稍微心安了一些。

      嚴魚明這時心裏一動,卻是看到訓天道章之內傳來了消息,還未待細看,就聽外麵有急促腳步聲傳來,不少弟子都是聽到,都是一齊向那裏看去。

      隻見一名玄修弟子走入進來,其人手中捧著一份傳書,他定了定神,一手將傳書高舉,略帶幾分激動道:“方才有消息傳至,我東庭張玄首奉玄廷之命坐鎮虛空,寰陽入世之人已被玄首一力迫退。”




      聞得此言,殿中原本沉悶氣氛頓時消散一空,人人臉露喜色,不過到底是玄府弟子,都是有修持之人,盡管心中激動,行止都是沒有表現的太出格,不過這個時候,卻能聽到學宮那邊傳來如潮水一般的“天夏必勝”之聲,他們也忍不住一陣陣心緒激蕩起來。

      而不止東庭這裏,幾乎是同一時刻,內外各洲宿都是在傳遞這個消息,不覺人人振奮。

      天夏征伐上宸天,也算是民心所向,因為外層內層都是一直受到侵擾,對於這一戰他們本來是信心很足的,也相當看好的,因為誰都知道三百多年下來,天夏之勢已然大上宸天,勝利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可寰陽派歸來之後,當得知寰陽派不遜於上宸天後,大多數人心中卻是生出了擔憂,哪怕是尋常人都能看出,此事天夏若是處置不當,那麼極可能陷入兩麵開戰的不利局麵中。

      現在得知堵住了張禦帶著一十位玄尊堵住了寰陽派歸來,化解了一時危局,自是上下為之振奮。

      但是,這一戰還沒有結束。

      或許,還不曾真正開始。

      半日時間轉眼過去。

      林廷執看向內層,見那長夜之後的第一縷晨光已然伴隨著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很快就將放出掃盡陰霾的光芒來。

      這時他聽得上空傳來一聲悠長磬鍾之音,隨後又是一聲,片刻之後,再是一聲。在如此三聲之後,一道詔旨伴隨金光自天落下。

      林廷執伸手將此接住,打開一觀,再啪的一聲合上,他抬頭對尤道人道:“尤道友,當可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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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承法吞陣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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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道人接過林廷執遞來的傳諭,他看有一眼,便鄭重點了下頭,並打一個稽首,道:“請林廷執在後督正。”

    林廷執也是正容還有一禮。

    尤道人一擺袖,身旁轟然洞開一道陣門,他轉身邁入其中,眨眼間便是來至了位於大陣最中心的陣樞法壇之中。

    這裏居於諸陣之上,可以由此牽連調運各處陣機,將之統合為一個整體。

    他抬首看去前方,隱隱望見了青靈天枝那龐大輪廓,其周圍乃是一片青色薄霧,將諸陣掩蓋在內,而內中波流轉動,隱藏無數變化妙玄。

    他感歎道:“未曾想今日能主持陣機,攻此大陣。”

    他還是一個道童的時候,學的乃是立陣之法,常常跟隨老師觀摩神夏各方大陣。

    他老師每到一處,便滔滔不絕說該如何立,又該如何破,又當如何攻。神夏誰都知道其人之能,但他老師為人寬厚,不喜爭殺,所以從沒真正動手破過哪怕一個大陣。

    後來一位來曆頗大的上修以他老師有大害為由,發一道傳書過來令其自裁。

    他老師受逼不過,又不願牽連同門弟子,隻得殺身而去,而在當時,卻沒有一個宗派為此出頭。

    他當時沒有說什麼,也從不言自己已然得了老師真傳了,而是隱忍蟄伏下來,暗中等待機會。

    這一等,便等到了神夏下正令傾廢諸派之時,他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加入進去,並負責參與諸般立陣攻陣事宜。

    那位來頭頗大的修士所在的山門大陣,後來便在他親手主持之下被攻破,進而覆亡了全派,算是一舉報了師仇。

    但過往宗派之間無論何派相鬥,都不曾動用過鎮道之寶。而持有鎮道之寶的宗派,也是從來不曾相互攻伐的,便有矛盾,也是以調和妥協為主。因為一旦這等宗派拚殺起來,誰都承受不起那等損失。

    不止持有鎮道之寶的宗派承受不起,其餘宗派也承受不起,此也所以似寰陽派這等吞奪外宗的宗門能始終能夠存續,而未被殺滅的緣故。

    他這時目光落下,看向麵前案上擺著的三十二麵陣旗,每一麵陣旗之上都光焰流火在飄動著。

    這是古夏之時破陣之法,其實這等搶占陣壇元節的做法,神夏之時就不怎麼用了,多是通過築煉諸多攻陣法器攪擾陣脈了。

    這也得益於神夏將原本分散宗派整合到了一處,可以調用的力量絕不是原先一宗一派能比的。

    天夏乃是神夏之繼傳,神夏之時,內部其實還是一些宗派存在,外部更是有著上宸、寰陽這樣的大派仍然峙立於一方,而如今,天夏之內已然完全消弭了宗派之別,由玄廷來執掌一切。

    這回之戰,若天夏能將上宸天及其背後諸派攻滅,再回頭打滅寰陽,神昭兩派,那麼天夏就是完成神夏未竟之功業,徹底終了自古夏以來之後諸宗分立的局麵了。

    而他也想看看,天夏這一路走下去,究竟會是如何一番局麵,身為寄虛修道人,他也有那個時間去等待和觀察。

    這些念頭隻是在腦海之中一轉而過,他伸手在那陣旗之上一拂,隨著一道道流光泛起,所有陣旗都是飄至半空之中,而是再是往下一指,這些陣旗齊齊往下方投落而去。

    那些陣旗落去之後,便俱是落在了等候在那裏的玄尊手中,也是由此顯現出來三十二道隱伏在陣中的龐大氣息。

    若在以往,他還需要算定陣機元節,一個個口授下去,這些玄尊衝入陣中後生死各憑天命,而現在不需要了。

    所有人都是事先得有了一定關照,而稍候在進入陣中後,隻需要通過訓天道章相互對理陣機便可。

    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一個條件之上的。

    他喚過身邊一名中年玄修,道:“這位道友,請你傳告玄廷,說是我這裏諸事就緒。”

    那中年玄修連忙道一聲不敢,立刻喚出訓天道章,向廷上報訊。

    懸天道宮之中,風道人得有傳報,便對座上稽首道:“首執,諸位廷執,林廷執和尤道友已是備妥了。”

    首座道人點了下頭,道:“諸位廷執,隨我運法製壓上宸青靈。”

    諸廷執在座上齊聲稱是。

    首座道人在座上坐定,片刻之後,身上有清光綻放,霎時雲海翻湧,而位於上層的清穹之舟,此刻則是微微偏轉一線,正正對向了那青靈天枝,而舟身之外的清穹之氣,則是向著兩界通道之內滾滾湧入進去。

    眾廷執則是於同時催動積蓄在陣機之內的清穹之氣,這些氣機本來如設壩蓄水一般,正安穩待在那裏,可經過他們這一催動,似是阻擋大河的大壩猛然撤走,那無量氣息無了拘束,就往青靈天枝內圈陣勢之中傾泄而去。

    虹殿內殿之中,孤陽子這時忽然見代表上宸天氣數的明光陡然黯弱下去,幾至不可辨識,他神情不由一變,抬頭往對麵看去,便發聲道:“所有人,隨我一同護持大陣!”

    天鴻、靈都二人這時候也是感覺到了不妥,他們同時一拿法訣,身上各是浮起一道衝霄光芒融入青靈天枝之中,籠罩在外間陣勢之上的青氣生機頓便濃鬱了許多。

    而那些在陣中手持派中長老及真人聽得他傳聲到來,都是心頭一凜,不敢大意,各自催動法力嚴守大陣。

    僅是過去一息之後,所有人便感得上宸天萬空諸界都是隆隆震動起來,而後他們便見得一股清氣攜帶著卷天蓋地之勢向著他們崩騰而至。

    因為雙方陣機本就是緊挨在一處,故隻是望到這一瞬間,這一股氣潮便與天枝生氣撞到了一起!

    轟然一聲,可見整個青靈天枝都是因此晃動擺動了起來,

    上宸天所有修士都是感覺自身仿佛是坐在了一個顛簸的舟船之中,隨著一道巨浪過來,也是隨之劇烈晃動搖擺著。

    且此勢之強盛,令他們感覺身下之舟似隨時可能翻覆,不過終究還是未曾到那一步,上宸天諸人不由暗暗慶幸,若是玄廷再積蓄久一些,他們就未必撐得住了。

    的確,玄廷若是能再多蓄勢十餘日,那或許就能嚐試著壓製整個內圈大陣了,但是時間上卻是不允許,他們這裏多準備一天,那寰陽派那邊也是多一日破陣機會,為了避免兩線作戰,那麼唯有搶在寰陽派前麵發動了。

    而在此刻,就算上宸天內圈陣勢穩固住了,可是圍裹在外麵的那層青氣厚幕卻是在這等撞擊之下變得處處薄弱,有些地方更是被撕裂了開來。

    林廷執在法台之上見得前方出現了裂隙,他按照此前擬定的策略,立時拿動法訣,那本是懸在天中的三百六十枚撞天梭齊齊一閃。

    下一刻,這些撞天梭便是憑空出現在了陣中,而一落此間,梭身之外就現出了一個個虛空空洞,周圍的陣勢頓被扯的支離破碎,挨近諸物無不是被吸扯了進去,再是化為烏有。

    若此刻還是在外圈陣勢中,隻這一擊恐怕就已經攪得陣勢大亂了,可這裏是內圈大陣,陣機之穩固絕不是中圈、外圈可比,再加上此寶之前接連出現過兩次,上宸天各玄尊對此物早有準備,陣中諸人各是一挪陣機,便將之穩住了。

    贏衝此刻正坐於內圈陣樞之中。孤陽子三人駕馭鎮道之寶,而大陣自是交由他來主持,他這時一拿陣機,陣中便生出了一重重幻變,那撞天梭所落之地似變與陣機分離了開來。

    內圈陣勢完全寄附於青靈天枝之上,不但延伸至萬空諸界之中,且還有虛實之化變。

    外間諸物落入進來,或可將之由實轉虛,不落世間;或可分出一天容納其中,令之從陣機之上脫離而去,現在所用,便是後一種方法。

    而主陣在剝離了此處後,在青靈天枝生機補充之下,又可恢複完整,這若拿人身一比,這好比斷落一兩根毛發,絲毫不涉及骨肉血脈,且能隨時補充回來。

    尤道人一直在留意對麵陣機,此刻見到這等變化,不覺點了點頭,感慨道:“不出所料,還是如此啊。”

    上宸天這陣勢與在神夏之時觀察過的布置相差不大。這也正常,這是依托青靈天枝布置的大陣,鎮道之寶才是陣機之源頭,隻要此寶不出問題,陣機怎麼都是無法攻破的,那又何必去重新調布陣勢呢?

    他凝視前方,放在以往,這等大陣他也隻能私下算計推演一番,不敢真做破陣之想,而今天卻是不同,不但有諸般力量可得調用,還另一件鎮道之寶作為牽製。

    他忖道:“此一陣,當可驗我尤某人畢生之所學。”

    現在撞天梭雖被挪轉了出去,可是在清穹之氣撞擊之下,那些遮護大陣的天枝生機卻仍舊支離破碎,而分離陣勢雖是排斥了隱患,卻也同樣暴露出了一個空隙,並且內中陣脈流轉之變,一時也是更為清晰了。

    他看了下來後,當即一揮袖,一道令符擲了下去,而隨此令一去,這一刹那間,萬千點璀璨銀芒就隨著餘勢未竭的清穹之氣一同貫入前方大陣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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