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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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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0-18 12:04:33
第二十八章 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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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聽了兩人的話,他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對此事要慎重考慮一下。

    齊羽和惠元武二人也是表示理解,如此重要的事情,任誰都不可能一下接受。

    不過他們之所以敢於將自己的謀劃對張禦和盤托出,那是因為他們打聽到張禦是一名夏士,所以願意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其實拉攏張禦一起建立道派,除了看重他的實力,也有一半是因為他有夏士這個名頭,認為有他在的話,定然能吸引更多人來加入他們。

    下來三人就不再談論此事,而是說起了各地逸聞,還有各個道派之間的了得人物。

    “洪山道派的謝晃,這個人值得注意,這是派主的大弟子,據說很快就要觀讀到第四章書了,如果一旦成功,洪山道派的實力又會提升一大截。”

    齊羽神情有些凝重,一個強大修士帶來的威懾力是無與倫比的,如果他們建立起道派,那麼洪山道派無疑將會是他們最大的對手,多一個第四章書的修士,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惠元武相比較下來就樂觀的多,“想這麼多幹什麼,說不定他早就能觀讀到第四章書了,隻是顧慮太多,才不敢踏出那一步罷了。”

    齊羽想了想,讚同道:“這也是有可能的。”

    至於那謝晃是出於何種顧慮,又為什麼不敢踏出這一步,他們兩個人卻沒有明說。

    張禦也沒有去多問,這明顯是兩人有意透露給他的,想要知道這裏的答案,那麼唯有答應與兩人一起建立道派。

    在此與兩人又攀談了一會兒,他便告辭離去。

    等回到了飛舟之上,他開始認真在思索起這件事。

    兩人想法其實很好,我無法從正麵打倒你,那麼我就加入你,然而再想辦法從內部擊敗你。

    這樣不止可以避免太多因為同道相爭引起的傷亡,且還完美的繞開了上層的掣肘,玄首也不會為此來說什麼,軍府和洲府也隻會以為是玄修之間的內鬥。

    隻是這裏麵還有一個疑問,他畢竟對兩個人不熟悉,那麼兩個人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他們是真的準備在此事成功之後完成自己的諾言,還是準備以這個名義為借口,從而聚攏起一批人來,並從裏麵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算他們真是這麼想的,可人隨著局麵發展,人也是會隨之而變的,麵對龐大利益,有幾個人能經得住誘惑,屆時他們真會舍得放手麼?

    這一切都很難說。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就是法理。

    雖然沒有明確的律令規定,但實際上天夏是不承認道派的。

    所以現在的道派,隻是在玄修之間存在,在某些事務官吏口中存在,但放到洲府、軍府之中,就從來沒有真正存在過,在任何往來文書和卷宗上都是找不到的。

    軍府、洲府與玄修合作時,文書上從來都是以玄府的名義,同樣也是不存在什麼道派的。

    兩府在文書往來上就如此謹慎,那麼什麼時候青陽上洲出一個律令,說是要禁絕道派,那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是一個跳下去就無法脫身出來的大坑。

    便不提這個,光說他身為夏士,又是正經的玄府玄修,自然也是不可能去加入什麼道派。

    所以他與這兩位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但是這兩個人的想法,從目前看來還是值得鼓勵的,他可以有限度的幫助這兩個人,可卻不會完完全全的去相信他們。

    倘若這兩位真把這件事做成功了,並且完成了自己的諾言,那是最好,若是他們有所猶豫或者產生了別的心思,那麼就由他來推動那最後一步。

    在有了決定後,他就沒有再去多想這件事。

    今日的午飯,依舊吃的是青曦烹煮的飯菜,她的廚藝似乎比昨天還好了一點,她還提出去品嚐一下各州的美食,這樣她可以通過觀摩學習,做出更合張禦口味也更為豐富的菜色來。

    張禦欣然同意了,他並不拒絕在嚴苛修煉之中享受生活,況且他還有剩下八天的休沐日,既然有小型飛舟,那不妨在青陽上洲內遊覽一番,在品嚐一下各地風味美食的同時,順便還能觀賞一下各地的風光景物。

    不過在此之前,需先給惠、齊二人一個明確回複。

    第二天,他再次來到流觴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並著重強調,隻要是不違反天夏律令的事,他可以出手幫忙,但他身為玄府玄修,是不會加入任何道派的。

    待他走後,惠元武道:“老齊,你如何看?”

    齊羽歎了一聲,道:“張道友現在是開陽學宮的教長,又是一位夏士,哪怕他不去修行,也有著更好的出路,也難怪他不願上我們這艘船。”

    惠元武搖頭道:“我覺得不是這個緣故,似乎是張道友心裏不太認可我們的做法。”

    齊羽低頭想了想,隨即抬起頭來,目光堅定道:“我知道,我們的計劃中雖然有很多不妥當的地方,可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而且我們還可以慢慢改正,但如果不是去做,那就永遠不可能成功。”

    惠元武較為豁達,道:“別去想這個了,至少張道友還願意幫我們。”

    齊羽點了點頭,道:“那就如此吧,有些事也是勉強不來的。哦,對了,剛才忘了提……”

    他拿出一枚放有洗心丹的丹瓶,道:“你什麼時候再見到張道友,幫我把這個贈給他吧,畢竟我們是請他來幫忙的,不能讓他覺得我們失禮。”

    惠元武將丹瓶收了起來,道:“好,下次碰到他我再給他。”

    同一時刻,密州檢正司司署之內。

    鄭糾正在翻看各地檢正司送報上來的公文,這時從副來到麵前,抱拳道:“司查,人已經拿到了。”

    鄭糾放下公文,道:“證實他身上有魘魔了麼?”

    從副道:“的確有,我們先前的探驗沒錯,”他冷笑一聲,“這人被抓之前還說什麼自己身玄府玄修,我們無權緝拿他。”

    鄭糾坐直身軀,雙手分開擺在台案兩側,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他是梁中道派的人?”

    從副道:“是的。”

    鄭糾目光深沉,道:“魘魔的出現,從來不會隻有一例,這個道派裏麵一定還有人有問題。”

    從副提醒道:“司查,梁中道派有一百多名玄修,雖然大多數是低位,可是門中還有三位中位,派主胥鑒更是有名的能手,十分難對付,他們可能還有真修的法器護持駐地,如果要強行衝進去檢查,動靜太大不說,萬一驚動那位竺玄首,事情就不好辦了。”

    鄭糾神情轉冷,哼了一聲,道:“現在那些道派的修士,完全不肯接受我們查驗,可偏偏又自身出了太多問題,這件事不能放任,不管多困難我也要查下去!”

    這時外麵跑進來一位隨侍,躬身道:“司查,主事喚你過去。”

    鄭糾對著從副關照道:“等我回來再安排。”

    從副揖禮而退。

    鄭糾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就出了公堂,沿著走廊往主事府而來,走了一段路後,到了門前,不由站住了腳,裏麵傳出來一個老者的聲音道:“進來吧,別站在那裏了。”

    鄭糾再是一整衣冠,跨過門檻,踏步入內,堂上坐著一名六旬上下,身著府正公服,頭戴獬豸冠的老者,此為現如今檢正司的司主薛治,其人目光一直半眯著,麵上表情似笑非笑,讓人很難捉摸到他的心思。

    鄭糾上來一抱拳,道:“見過主事。”

    薛治道:“喚你來這裏,是你上次呈上的報書,蒙監禦使已是看了,有鑒於近日形勢,使君已是同意你的作法,你可以去放手一為了。”

    鄭糾心中一震,躬身道:“是,屬下定會辦好此事!”

    薛治道:“你的能力我放心,但是你要拿捏好分寸,我們縱然遭人恨,但也要恨的有意義,事情辦成了,別人怎麼恨我們都沒關係,平白讓人恨,你答應麼?我不答應,想來你也是不肯答應的。”

    鄭糾一低頭,道:“是屬下無能,讓主事為難了。”

    薛治道:“我不為難,我為難什麼?隻要站住道理,我說話就理直氣壯。”他自上方走了下來,拍了拍鄭糾的肩膀,飯要一口口吃,別想著一口氣全吃下去,把自己吃撐了。”

    鄭糾道:“屬下懂了。”

    薛治看他一眼,道:“真懂還是假懂?”

    鄭糾果斷道:“真懂!”

    薛治拿回手,負袖看向堂外,道:“最近絮兒問起我,說你怎麼總不著家,抽個空回家看一下吧,處理不好內宅,你又怎麼處理的好外麵的事?”

    鄭糾道:“是,嶽父。”

    薛治看了看他,嗯了一聲,“看來是真懂了,”他一揮袖,作驅趕狀,“行了,我這裏沒留你的飯,你自己回去吃吧。”

    薛治道了聲是,躬身往後退,到了門檻前,才是豎直身軀,轉身出來。

    到了外麵,他鬆了口氣,感覺背後不自覺出了一些冷汗,薛治盡管是他的嶽父,可麵對其人時,他總感覺到有一股無形壓力。

    他定了定神,回到了自己的公堂內,才是一腳踏進來,從副就迎上來道:“司查,方才報上來的文書,這裏麵涉及到一位名叫張禦的玄修,似是司查上次要求查找下落的人。”

    鄭糾接過來一看,道:“此人在開陽學宮任教長?”

    從副道:“是的。”

    鄭糾看了下去,下麵是關於張禦到達開陽學宮的一係列評述,裏麵詳細記下了他與唐馳之間發生過一場鬥戰,還有幫助駐守營地處理來犯之敵人的記錄。

    從副見他看得認真,道:“司查,我們是不是要……”

    “等一下。”鄭糾對他做了一個手勢,他往前走了幾步,過了一會兒,猛回頭道:“準備一下,我親自去見他一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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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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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州附近有不少出名的景勝,其中最為出名的是就是位於涵石郡容鑒崖上的“巨宮石”了。

    這塊大石非常獨特,其長寬各有百丈,相對方正,四個角上分別被四根天然形成的石柱承托起來,這塊巨石以往出現在諸多名作名畫之上,哪怕未曾來過巨州的人,都間接見過它的風采。

    張禦帶著青曦、青曙二人到來此地之後,看到的是藍天之下,一整塊厚重無比,泛著金黃色的巍峨巨石被四根粗大的墩柱高高支撐起來。

    它遠遠看去,就像是聳立在高崖之上的巨人宮殿,而在下方,則是清澈見底的半瓦湖,它就像一麵鏡子,萬千年來靜靜映照著這近乎奇跡的一幕。

    青曦不由發出了一個小聲的驚呼,她睜大了眼眸,看著眼前的奇景,久久不曾回神。

    張禦看了這巨石一會兒,吩咐了一聲,讓青曙去了馬車上搬了畫架和彩料畫筆過來。

    隨後他把畫架在此放正,在上麵鋪釘好畫布之後,便執筆描摹起眼前這塊巨石。

    “巨宮石”做為有名的景物,也是經常會有人過來遊玩探訪的,不過這裏處在郊野,距離最近的城鎮也有半天路程,所以來到這裏的人大部分都要乘坐馬車,但有少部分身家不菲的,就會選擇直接乘坐造物到此,這些人非富即貴。

    此時有一名衣著精致華美的中年男子站在遠處,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作畫。

    他看著看著就入了神,因為張禦完全捕捉到了這塊巨石的精髓所在,並將它完全的呈現在了畫布之上。

    看了這幅畫,他感覺這塊巨石本來就具備如此的氣韻,隻是常人沒法看到這深入內裏的一麵。

    此刻他有種感覺,真正想要了解“巨宮石”,自己不需要再去看原物,而隻看這幅畫就足夠了。

    他讚歎的神情落在了一邊隨從眼裏,後者便建議道:“先生,如果你喜歡,不如把這幅畫買下來?”

    中年男子出現了一瞬間的心動,可隨即他搖頭道:“不用,那位也不是一般人。”

    他能看得出來,盡管張禦戴著遮帽,看不清容貌,可是氣度風采卻是在那裏,何況一左一右跟著兩個造物人。

    能用造物人當隨從的人,那無不是和軍府有關的,身份不可能低到哪裏去。

    這樣的人直接上去說用錢買,那就是有侮辱之嫌了。

    他看向遠方,感歎了一聲,道:“看看就好啊,今次來能看到這樣的美景,還能還能這樣的畫作,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天中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響,抬頭往上看去,就見一駕黑色長長的飛舟自遠空飛馳了過來,在來到了近處後,就緩緩降落下來。

    尋常飛舟雖然也是半活物,但外麵裹著厚實的金屬罩殼,必須在泊舟天台這樣的地方才能降落,然而這艘飛舟卻如寒江蟲一樣偏向活物,在即將達到地的時候,有一對對蜈蚣足自兩旁伸出,就將身軀穩穩落在了地麵之上。

    那長長的舟身上光芒一閃,隨後有一扇扇艙門旋開,一個個身著黑袍,麵容嚴肅,背著銃劍的士卒自裏麵走了出來。

    那名隨從幾步挨近中年男子,道:“先生,是檢正司的人。”

    中年男子露出一絲詫異,道:“檢正司的人來這裏幹什麼?”

    他看著在這些人下了飛舟之後,就往張禦等人那邊過去,皺了下眉,便關照一聲,道:“去看著,假如檢正司的人亂來,你替我攔著點他們。”

    隨從道一聲是,他先是招呼後麵兩個衛士保護好這位中年男子,這才往前走了過去。

    張禦此刻也是感覺到了檢正司等人的到來,不過沒有因此分心,依舊很是從容的作著畫。

    青曙、青曦兩人則是轉過身來,警惕的麵對這走過來的一行人,青曙的手更是搭到了身邊的佩劍之上。

    鄭糾走在最前麵,他此刻也是看到了張禦正在作畫,他沒有再走上來,而是站在了那裏,身後所有人也都是停了下來。

    大約兩刻過後,張禦才畫完了這幅畫作,將筆擺在了一邊架子上。

    在此期間,鄭糾一直等在那裏沒有過來,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可但即便如此,他們這一行人也給人很大的壓力。

    中年男子的那名隨從也是站在一邊看著,如果鄭糾他們沒什麼太過出格的舉動,那他也不必上去了,如無必要,檢正司的人還是不招惹為好。

    鄭糾這時遠遠一抱拳,高聲道:“張士君,我是檢正司司查鄭糾,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方便麼?”

    張禦轉過身來,點頭道:“可以。”

    鄭糾示意了一下,手下人馬上搬來了一張寬長的案幾,又一前一後放下兩隻木凳,隨後在空地之上支起了一麵遮塵大幔。

    鄭糾此時伸手相請。

    張禦點了點頭,在自己這一方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鄭糾也是握住劍柄坐了下來,可就算如此,他身形挺得依舊筆直。

    張禦道:“鄭司查是軍士出身?”

    鄭糾道:“青陽上洲虎賁軍前軍司馬,後來調任檢正司,擔任司查一職,一直到如今。不過我覺得,我做的事還是一樣的,我在軍中消滅敵人,在後方一樣是在消滅敵人。”

    張禦道:“莫非在檢正司眼裏,所有被寄蟲感染的人都是敵人麼?”

    鄭糾道:“魘魔出現很久了,我們清楚它有多大危害,有時候我們必須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容不得一絲溫情和惻隱之心,因為退讓隻要有一次,那麼它就可以出現很多次,青陽上洲的民眾拿賦稅供養我們,那麼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不受侵害。”

    他看向張禦,道:“在溫和和殘酷之中,我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以往血與淚的教訓告訴我們,溫和除了安慰自己沒有任何用處,那麼我們就隻能選擇殘酷了。”

    張禦道:“那麼鄭司查這回來尋我,又是出於何種選擇呢”

    鄭糾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我是來找張士君合作的。”

    張禦沒有說話。

    鄭糾看了看他,繼續道:“張士君,我試圖了解過你,你歸來之後沒有選擇加入任何道派,而是進入了開陽學宮擔任師教,你不像有些玄修一樣沒有人情味,除了修煉就什麼都不管了,你在蘆良鎮的時候,曾經用自己名義出麵幫助了一個少年,那匹老馬我們事後檢查過,的確沒有任何問題。”

    他伸出手,從從副手裏接過一本文冊,並放在了案上,往張禦方向一推,“可是蘆良鎮運氣好,沒有出問題,卻不等於別的地方也沒有問題了,這份冊子,張士君不妨看一下。”

    張禦伸手拿起小冊,翻看了一下,這裏麵用醒目的朱筆羅列了過去二十年間被發現的魘魔寄生者,還有他們所造成的破壞,一行行一列列簡直是觸目驚心,

    不過他注意到,這裏麵問題出現的最多的人群,那就是修士了。

    鄭糾語氣嚴肅道:“這些被發現的被寄生的人,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沒有被發現的。

    我們還不知道有多少被魘魔寄生的人還潛伏在青陽上洲之內,如果被寄生的隻是一個普通人,隻要他擔任的不是關鍵職務,那麼從發現到控製,都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可是如果是修士,那問題就非常複雜了,可偏偏被魘魔寄生的人中,九成左右都是修士。

    別人看我們一直在針對修士,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針對的隻是被魘魔侵染最多的人群,我們也並不敵視修士,隻是敵視那些不受控製的修士。”

    張禦看他一眼,道:“修士隻在玄府轄下,從來就不受你們的控製。”

    鄭糾立刻承認自己言語上的不妥,他糾正道:“可能我的表述有些問題,我的意思是,那些不願意或者未曾接受檢驗的修士。”

    張禦淡聲道:“想來我也不在鄭司查信任之列了。”

    鄭糾道:“說實話,我倒現在都還保持著對尊駕的懷疑,這不隻是對張士君你,而是對所有未經過檢正司檢查的人都是如此,但是張士君身為夏士,再加上你這一段時間來的所作所為,我願意放下這份懷疑。不過我還是要照例問一句,張士君,你沾染過魘魔麼?”

    說到這裏,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張禦遮帽籠罩下的麵龐。

    張禦很是自然的說道:“我每日都會進行觀想檢驗,迄今為止,並沒有見到過魘魔。”

    鄭糾淩厲的目光緩和了下來,他道:“前兩日我們抓到了一個修士,他身上就沾染了魘魔,通常魘魔隻要出現,那從來不會是個例,我敢肯定,這名修士背後的道派之中,一定還有被魘魔沾染的修士存在,若是悲觀一些,整個道派都有可能有問題。

    隻是在道派不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沒有辦法進去查看,我下來會對這個道派發下檢正令,如果他們還不願意配合,那麼我就隻能采取武力壓製的手段了。”

    張禦道:“玄首不會允許的。”

    要是能這麼容易就能將一個道派拿下來的話,那青陽上洲早就沒有道派生存的土壤了。首先繞不過去的,就是那位玄首了。

    這位或許不會去管瑣碎細節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認,其人對在玄府錄名造冊的修士卻是相當維護的。

    鄭糾道:“竺玄首是一個問題,可從這位以往的作派來看,不論何種爭鬥,隻要是在修士之間發生的,那麼無論雙方站在何種立場上,他都不會來多太多理會的,而我方才說的合作,就是基於此。”

    他於此刻加重了語氣,“我想請張士君與我們合作,協助我們,清查清理這些可能有魘魔存在的道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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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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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糾說出自己的想法後,張禦並不覺得意外,從對方一開始願意坐下和他好言相談的時候,他就差不多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而這件事找上他的原因也很簡單。

    之前他與唐馳一戰,不但確立了他在學宮中的地位,獲得了一定的聲望,同時也展露了他自身的實力。

    更重要的是,唐弛作為洪山道派派主鍾烈的師弟,就算有人能勝過其人,往往也會忌憚這位的背景,不敢得罪,而他看去卻並不在意。

    除了這個,他還是自海外都護府歸來的玄修,與青陽所有的道派都沒有任何牽扯,這對對方來說,無疑是一個合作的上好人選。

    他思索了一會兒,才看向鄭糾,道:“鄭司查,如果你要讓我與你們檢正司合作的話,那麼我要需要獲得一樣東西。”

    鄭糾露出了然之色,道:“張士君,我們檢正司隻負責揪出那些被魘魔沾染的人,對於在此過程中獲得的任何東西,我們不感興趣,也不會去過問。”

    這其實就是暗示,在查驗之中,無論你從那些修士身上或者道派那裏得到了什麼,你都可以拿走,他們以往也是依靠這些條件來拉攏修士投靠的。

    張禦搖頭道:“我說得非是這些,我需要的是一個法理,或者說是一個名分。”

    鄭糾一想,道:“可以,這不是什麼太過難辦的事情,張士君你夏士,本就有入府參議之權,無論是‘洲府’還是‘軍府’,我都可以替你上報引薦,讓你獲得一個合適的身份。”

    張禦淡聲道:“不,我身為玄府玄修,無論是軍府還是洲府,都不足以給我這個法理。”

    鄭糾抬頭似有些不明白,可過了一會兒,他眼瞳微凝,道:“張士君指的是……玄廷?”

    張禦看著他道:“不錯,我記得檢正司的設立應該就是得了玄廷所許,所以你們要找我合作的話,那麼我同樣需要得到玄廷的授準。”

    鄭糾坐在那裏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好!我可以試一試。”他站了起來,對著張禦一抱拳,“有消息了,我會派我的人再來找士君的。”

    張禦也是起身,還有一禮。

    鄭糾吩咐手下人把這裏收拾一下,再對張禦一點頭,就帶著自己的人離去了。

    張禦看著那艘形若蜈蚣的飛舟遠去,心下轉著念頭,道派的問題,實則就是玄府的問題,若是玄府內部理順了,也就沒有道派什麼事了。

    這一回若真是能得玄廷授準,那麼他不但擁有了法理,同時也能占據大義名分,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幹涉那些道派,到時候鄭糾與自己合作,就不是檢正司居於上,而是由他來主導此事,由檢正司來配合他行動了。

    鄭糾過後想必也是能認識到這一點的,即便他看不出,他身後的人也當能看明白。

    不過對方如果腦子還算清醒,那麼應該很清楚,在當前的局麵之下,修士的問題隻有讓由修士自己來解決。這樣不僅法理上站得住腳,而且也不用怕會留下什麼後患。

    鄭糾坐上飛舟後,就一直沒有說話。

    從副這時問道:“司查,那麼多人,為什麼非要找這位呢?”他們麾下也有不少投靠過來的修道人,這些人中,有一些實力也算得上可以的。

    鄭糾道:“因為他們不值得信任,主事以前用過他們,可這十幾年來仍是沒有解決問題,與其用他們,我還不如用外海歸來的那批修士。”

    從副道:“隻是他們的實力差了一些。”

    鄭糾道:“所以像這一位實力和身份都是合適的人就很少見了。我們需要一個破局的人,在眼前的情形下,我們也隻有他可以選擇。”

    此刻地麵之上,站在遠處的中年男子看著鄭糾一行人離去,吩咐了身後的護衛一聲,讓他們留在原地,自己走了上來,對著張禦揖禮道:“在下狄崇。”

    張禦抬手還了一禮,道:“張禦。”

    狄崇笑了笑,讚歎道:“我方才在外見到張先生的作畫,捉聚靈韻,有神氣蘊其中,當真是生出一股觀景不如觀畫之感。”

    他對評價那副畫的評價甚高,張禦對此倒沒有什麼謙虛的,身為修士,能作出這樣的畫是很正常的,這是因為他向裏投入了自身的心意,且又將本來景物之中最為精彩的一部分提煉了出來,將之主動擺在了人的眼前,常人觀去,生出這種感覺毫不奇怪。

    狄崇與他攀談了一會兒,才知他此回是出來遊覽風光景物的,笑道:“我是望州人,望州山川秀麗,在諸州之中別具一格,張先生以後若是到望州來遊玩,可來尋盛郡狄府尋我。”

    其人分寸把握的很好,再聊了一會兒,留下了一份自己的名刺,便就客氣離去了。

    張禦看了看手中的名刺,見上麵是一個天夏古體所寫的“狄”字,若有所思,將之收入了袖中。

    他並沒有因為鄭糾的到來而影響心情,又去了半瓦湖邊上遊覽了一圈,到了傍晚時候,這才乘坐來時的馬車回去。

    在接下來幾天內,他帶著青曙、青曦二人去往各洲勝景遊玩,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一副畫作,青曦每次都會幫他小心收好,準備回去裝裱起來。

    到了第八日,他來到了位於涵州的玉璧龍泉之外。

    這口泉水的泉眼位於山巔之上,每到夜晚,在漫天星光照耀之下,山壁就會變得通透無比,把裏麵遊動的一整條泉水的身影都會映照出來。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由星光組成的長龍在那裏舞動,分外壯觀瑰麗,而到了晝夜交替之際,泉眼生霧,衝天而上,如這一條被困山間的長龍終於破縛而出,遨遊天際,望去更是如夢似幻。

    張禦站在遠處,對這一幕奇景觀望了許久。

    青曦好奇問青曙道:“先生這次為什麼不作畫?”

    青曙想了想,道:“先生說過,他作畫,心境需與景物相呼應,先生這次不作畫,可能是心境還未到吧?”

    青曦似懂非懂。

    張禦這時轉身過來,道:“青曦,下一處你安排的是哪裏?”

    青曦聽到這個,立刻喜孜孜回應道:“先生,下一處我們去蒸雲山,順便在那裏品嚐鬆子糕和火蒸肉,然後轉去繡天橋的高龍門喝魚頭湯,先生興致好的話,順便還能在那邊垂釣半日,晚上再乘坐飛舟出發,順利的話,不到天亮我們就能返回開陽學宮了。”

    張禦點頭道:“就按你說得安排。”

    這時他腳步一頓,望天中看去,就見一駕寒江蟲朝著他們這裏飛了過來,到了近處之後,在三人麵前緩緩停了下來,自裏麵出來一名身著黑袍,頗為精幹的年輕男子。

    張禦一眼認出,這是那天跟隨在鄭糾身邊的從副,後者走了過來,對他一抱拳,道:“張士君有禮,在下於朝,上次我們應該見過。”

    張禦還有一禮,道:“於從副。”

    於從副放下手,一板一眼道:“張士君,鄭司查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他已是將士君的事報了上去,上麵也是同意了士君的要求,但是要上報此事,我們卻需要張士君你的拓玉。”

    張禦點了點頭,自袖中取出了一枚美玉,交到對方手中。

    這種拓玉一般隻掌握在玄首手中,在離開東庭之時,他特意帶了幾塊出來,裏麵所印拓的,實際上就是他在東庭玄府時的過往評述和記錄。

    當然,身為上一任代玄首,他的評述主要由繼任項淳所錄,都是如實寫就,並無什麼太過誇張的地方。

    這東西上有他當初擔任玄首時的玄首印拓,除非在玄府之中身份高於他的人,否則是無法看見裏麵內容的,不過其中並不曾涉及到他具體的修煉信息,所以也不用怕泄露什麼。

    於從副伸出雙手,小心拿了過來,放入了一隻事先準備好的玉匣之中,隨後對著張禦再是一抱拳,就重新乘上寒江蟲飛去了。

    張禦心思一轉,鄭糾動作很快,看來其背後的人也是不願意再等下去了,若是真能得到玄廷授準,那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於從副帶著東西離開後,就往回飛馳,隻是方才出了涵州,卻忽然有一道亮光過來,前方一下變得什麼都看不清了,他神色一變。

    寒江蟲晃了幾下,最後在一片碎石灘上前停了下來,於從副自裏走了出來,他神情難看的看著站在前方一名藍袍道人,低喝道:“你瘋了麼?”

    那道人看了他幾眼,道:“你來涵州做什麼?”

    於從副哼了一聲,道:“與你無關。”

    那道人悠悠道:“是與我無關,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記得你自己的身份,有什麼事情及早報給我們知曉。”

    於從副臉色變了幾變,抓緊拳頭道:“不用你來多嘴,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那道人道:“那就好啊。”他身上光芒一起,一閃之間,便就消去不見了。

    於從副回到了寒江蟲中,不過這個時候,他臉上的憤懣,咬牙切齒,還有悔恨不甘都是一下收斂了起來,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絲不屑與譏嘲,他伸手一按玉臣,寒江蟲再度飛起,很快沒入了雲天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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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神袍玄甲


    兩日之後,張禦帶著青曦、青曙二人乘坐飛舟返回了開陽學宮,修行之道,也是有張有弛,十天休沐下來,心境不覺放鬆了許多。

    回到金台後,他來到頂層,見妙丹君還在那裏沉睡,不過那一個靈性虛影卻是越來越凝實了,甚至在邁動跳動的時候,還會在軟布之上留下些許爪痕,這說明這頭小豹貓的靈性成長也快要到尾聲了。

    而無論他走到哪裏,這一隻小豹貓的虛影就會跟到哪裏。

    這是妙丹君無意識的行為,它的靈性會本能挨近自己平日最親近的人。

    他在花苑中的石桌之前坐下,從袖中拿出一封貼書,展開之後,取筆在上麵書寫起來。

    這是準備向學宮中的天機部申求為李青禾三人打造神袍玄甲。

    雖然他是修士,看起來似乎用不著任何護衛,可這本來就是學宮給予每一名師教的安恤,他自然也不會平白放棄。

    寫完之後,他喚來李青禾,讓其把申書遞到製院去,隨後就回去吐納調息了。

    製院那邊也沒有讓他等待多久,在申書遞交上去之後,僅隻是過去兩天,就有兩名製院的匠師到來。

    兩人都是四十上下,男子姓蒯,看上去內斂嚴肅,女子姓寧,笑容和藹,態度可親。

    從身份品級上看,他們身為天機部的匠師,距離真正的大匠還差了一個層次,如果這次是張禦自己要打造神袍玄袍,那麼一定是駐守在學宮中的幾位天機部大師親自出手,而這回的對象是他的役從,隨意按學宮規令,隻能由下一層的匠師出手。

    兩人在與張禦見過禮後,那寧姓女子道:“不知張教長能否把那幾位役從都是喚來,為了打造好神袍,我需要詢問他們一些問題。”

    現在的神袍,除了諸學子出去曆練時所著那些是臨時配發的,稍微等次高一些的,都是需要量身定做的。

    每一件神袍都需要盡量契合禦主的性格和喜好,這樣就能與禦主的心靈及身軀相契合,從而發揮出其自身應有的潛力。

    當然也不是每一件神袍都能發揮作用的,因為有些人天生心性偏向柔和軟弱,可就算如此,隻要穿上了神袍,那麼就可以全麵提升一個人的身體質素,並且延長其壽命。

    張禦點了下頭,吩咐了一聲,讓李青禾把青曙、青曦二人都是叫來。

    寧姓女子在經過張禦同意之後,耐心問了三人許多問題,包括行走坐臥等習慣,並把這些都一一記錄下來。

    然後她退到一旁,再由那名蒯姓男子上前試了一下三人身體的力量、速度和反應,並且還讓他們各自做了幾個他所演示的動作。

    在得知青曙練習有劍法之後,他還問張禦討要了一把木劍,並親自上去與青曙過了兩招。

    張禦注意到,這位蒯師匠使劍的時候技巧純熟,基本功紮實,哪怕不去做師匠,單純做一名劍士也是足夠了。

    寧姓女子站在旁邊,麵容微笑道:“蒯師匠是劍士世家出身,不過他喜歡研究造物,在從軍回後來,就考入了天機部了,他的技藝和他的為人一樣十分可靠。”

    張禦點了點頭,他問道:“打造神袍玄甲,需要多久時日?”

    寧姓女子道:“現在才是四月初,快的話,大概六月中旬前就能打造完成,不過神袍可以稍稍快一些,大約半月左右便就足夠了,若是張教長急需,那麼我們可以先把神袍送來。”

    張禦道:“那就先把神袍送來。”

    外甲是在熟悉神袍之後才能披上的,這也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沒有必要要求一下齊全。

    寧姓女子拿出一本小冊,在上麵快速寫了幾筆,道:“好的,我會將張教長的要求呈報上去。”

    蒯姓男子這個時候也是走了過來,先對張禦點了下頭,隨後來到她身邊,道:“可以了。”

    寧姓女子從隨身攜帶的文冊袋中拿出一份呈書,禮貌的遞到他麵前,微笑言道:“張教長,勞煩你在這份呈書之上用印。”

    張禦目光一掃,見無有什麼問題,就取了自己印信出來,在上麵蓋下了章印。

    兩人見事情完成,言稱製院事務繁忙,無法在此多留,直接就告辭離去了。

    接下來的時日內,張禦每天都會去往訓武場,指點學子在穿戴神袍的情形下,如何正確的運用自己的力量,有時候他也會傳授一些劍法。

    士卒在披上神袍外甲後,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近身鬥戰,民間雖然也有不少擅長搏殺的人,可因為他們對象同樣也是凡人,所以那隻是凡人的戰鬥。

    而在披甲之後,尋常的格戰技巧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唯有同樣具備超常力量的人才能夠正確的引導他們。

    早前各個學宮曾試圖讓撇開修士,隻讓軍士教導弟子,但是效果並不好。

    因為軍士哪怕披上了神袍,並且學會使用了力量,可他們因為是一步跳躍到這個層次上的,所以對力量本質的了解並不十分深刻,這導致訓練出來的士卒千篇一律,很少有出類拔萃的。

    而這一方麵,修士做得格外出色,故而所以現在的學宮之中,是軍士和修士並重的格局。

    張禦也是十分擅長做此事,他擁有心光,通常一眼看去,就差不多能看出一個人的優缺點,並做出最為合理的訓教安排,所以經過他指點的學子提升非常快,這使得許多被強行分配到其他教長名下的學子抱怨不已。

    可這同樣也惹的一些教長不快,但是他們知道張禦的實力,所以最多也隻是在背後嘀咕幾句,當麵還是滿臉堆笑。

    時間一轉,很快半月過去,李青禾三人的神袍已是打造完畢,製院命專人送到了張禦這裏。

    張禦得了此物後,便把三人喊到了跟前,而後當著他們的麵打開了裝有神袍的玉匣,那裏麵顯露出來的是三枚閃著光芒的晶石,彼此間外形和顏色隻是略有不同。

    可哪怕玉匣之中沒有任何名字標簽,可晶石卻與三人之間有著一種莫名的聯係,他們一眼能認出,哪一枚是屬於自己的。

    張禦將其中一枚神袍拿起看了一下。

    這是屬於李青禾的神袍,是一枚純青色的菱形晶石,看去不過一根指節的大小,與他之前在東庭所見到的神袍差異較大。

    那些神尉軍的神袍不管是什麼樣子的,內裏都有一股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而不像眼前所見,若是放在一邊,隻會以為是一枚有些光澤的晶玉,可能看兩眼就不會去在意了。

    按照那寧、蒯兩人的說法,這些神袍完全是為禦主量身打造的,哪怕被外人拿去了也無法使用。

    他把神袍放了回去,道:“青禾,你先披上神袍試下。”

    李青禾道一聲是,他將外衫脫下,隻留單衣,而後拿起神袍,在青曙、青曦二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中,將此往胸膛之上一按,盡管隔著衣物,可這東西卻是毫無阻礙的直接沒入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自己身軀之中奔騰湧動著,意念一動,一件異常貼合身軀,帶有質感的袍服從他身軀表麵浮現了出來。

    他看向四周,所有的物體此刻變得清晰無比,每個角落的細小灰塵他都是看得清清楚,他的耳畔似也能聽到各種各樣的雜音,並能於頃刻間分辨出各自的源頭。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略帶幾分激動道:“先生,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張禦觀察了一下,並且以之前觀驗魘魔觀想圖照入李青禾的心神之中,一會兒才收了回來。

    可以確認,神袍之上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對李青禾心神造成任何影響。

    他道:“你先熟悉一下。”又對青曙,青曦二人道:“你們可以披上自己的神袍了。”

    兩人帶著幾分欣喜走上來,將屬於自己的神袍拿入手中,然後學著李青禾,往胸膛之上一按,片刻之後,兩人身上也是浮出了一層修身衣袍來。

    兩人看向了四周,不由都是發出了一聲低低驚呼。

    張禦道:“雖然你在神袍的推動下身體質素得到了大大提升,但這還不是超凡力量,唯有激發出心光,方才算是發揮了神袍賦予你們的能力。”

    青曙睜大秀眸,道:“就像妙丹君身上的那層漂亮光芒麼?”

    張禦點頭道:“不錯,妙丹君是靈性生靈,它的靈性是與生俱來的,而你們需要通過一定的修煉才能掌握,我會各自傳授你們一套激發潛力的呼吸法,盡早激發出靈性,那樣你們才有自保之力。”

    不管檢正司那裏能不能成功,道派之中若真有被魘魔沾染的人存在,那麼他是無法置身之外的。

    他身邊的人,不求能有多厲害,但至少需要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而且他們無需懼怕魘魔,因為這些力量完全是靠神袍提供的,這種相對“虛假”的靈性,魘魔根本看不上,也無從附著。

    李青禾、青曙、青曙三人聽他這麼說,都是認真應下。

    張禦目光移到青曙身上,道:“你明天穿上神袍,和我去一起訓武場,我會順便再教授你一些劍法的運用和戰鬥技巧。”

    青曙麵露喜色,道:“是,先生。”

    張禦讓三人各自去熟悉神袍的運用,自己則是回了靜室打坐。

    很快一夜過去。到了第二日清晨,他便帶著青曙往訓武場而來。

    場中早有學子在這裏辛苦磨練,見到他出現,都是停下動作,上來執禮,不過就在此時,一名身著教長袍服的年輕男子帶一名神情精悍的學子走了進來。

    他對張禦一拱手,道:“張教長,打擾了。”

    張禦看了他一眼,抬手一禮,淡聲道:“原來是柴教長。”

    這個人名叫柴安,曾在青陽上洲的銳擊軍中擔任軍候之職,由於數次違反軍規,所以被開革了出來,但因為背景深厚,而且實力的確不俗,所以還能在這裏謀一個教長職位。

    這人到來學宮也就半個多月,平日裏與他交際並不多,不過他此時明顯能感覺對方有些不懷好意。

    柴安笑道:“我到這裏之後,就一直聽聞張教長擅長教授學生,我琢磨著一個人閉門造車總是不妥,不如我們比一場如何?”

    張禦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諱道:“柴教長,恕我直言,若是純粹的武力較量,你不是我的對手。”

    柴安痛快承認道:“那是當然,我自認不是張教長你的對手,”他眼中閃過一絲狡猾光芒,“但是我們比不了,我們可以比一比我們的學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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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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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安說完話後,就將身邊那名學子拉過,道:“這是我的學生穆賀,是我進入學宮之後調教出來的,我想用我們各自的學生比一比,也好讓他們彼此督促長進,張師教你說呢?”

    張禦道:“柴教長願意為學子考慮,我自然不會拒絕這份好意。”

    他不在乎什麼學子之間的勝負,一次兩次的比鬥也決定不了什麼。

    他教導的這些學生因為已然披上了神袍,所以學起來很快,可盡管彼此之間也進行一定的對練,但那也僅僅是對練而已,難得對方於此刻送來了一個對手。

    在他看來,最好是他這裏所有學生都上去與之比鬥一遍,這樣就認識到自己的長處短處,對他們未來的成長十分有好處。

    柴教長笑道:“我來時就說嘛,張師教一定會同意的。”

    他伸手一按賀穆的肩膀,再拍了拍,湊近一點關照道:“稍候一定要好好比,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別讓張教長和老師失望。”

    穆賀用凶悍的眼睛看著在場所有的學子,道:“是,老師。”在他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不少學子都會下意識的躲閃一下。

    張禦看得出來,這個穆賀的凶悍絕非是裝出來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應該是在某個特殊環境之中曆練過,過往的對手也可能不是人類,所以表現出如同野獸一樣攻擊性。

    他道:“柴教長,你隻帶來了一個學生麼?”

    柴安笑了笑,道:“張教長,我這個學生很特別,不管你今天派多少學生上來比都可以,而且我也給了服用了盛陽丹水,就算鬥上一天,他也能保持充沛的體力。”

    他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可是哪怕是周圍的那些學子也能看出這一次是來者不善。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寬敞訓武場外,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人影,柴安方才走進來的時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現在聽說要雙方比鬥,消息傳出後,不少教長感覺有好戲看了,都是興衝衝帶著自己的學生過來觀摩。

    柴安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多了。

    張禦看向場中的學子,道:“你們誰願意和柴教長的學生一比高低?”

    許多本來躍躍欲試的學子,在看到周圍的人逐漸增多時,都是變得遲疑退縮起來,不過也有不少膽氣足的,準備上前應戰,可是一接觸到賀穆的目光,那股凶悍之氣似乎一下透照到了他們的心裏,剛剛提起來的心氣不知為什麼,忽的又一下散了。

    此時幾個觀戰教長在那裏相互談論著。

    “柴安這個學生不簡單啊,居然掌握了‘心攻’。”

    “目為心之使,這是純粹用自己心靈去懾服敵人,這是第二年才能學到的東西吧?”

    “光學到了沒用,還要自己的心靈足夠強大,這東西,沒有多次生死邊緣徘徊是磨練不出來的,老柴為這學生可是下了不少心思啊。”

    “張教長自己本事是不小,可我看他的學生,就沒幾個能挺過這‘心攻’的,就算勉強上去,怕也沒什麼贏麵。”

    “不錯,連膽氣都沒了,還拿什麼和人鬥。”

    “嘖嘖,柴教長今天就是來挑事的啊。”

    莫若華看著周圍這些同學都在猶疑,她一緊手上的拳套,從眾學子中站了出來,一抱拳,道:“先生,我來。”她身形健美高挑,五官英秀,再加上幹淨利落的一頭短發,站在前麵時,頓時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張禦思索了一下,道:“你上來比沒什麼意義,把機會讓給別人吧。”

    莫若華毫不猶豫道一聲是,她正要退下去時,柴教長喊了一聲,道:“慢著!”

    他轉頭看著張禦,道:‘我知道,這位應該是張師教這裏最好的一位學生了吧?既然要比鬥,那麼自然要和最好的比。”

    張禦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既然這是柴教長的選擇,那就讓他們比一比好了。”

    柴教長一拍賀穆的後背,道:“去吧。”

    賀穆重重嗯了一聲,走了出去,一直來到了訓武場的中間,目光緊緊盯著莫若華。

    莫若華此刻卻似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腳步輕快地走了上來。

    兩人到了場中站定後,不管是那些教長還是學子,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小遙把雙手合攏在嘴邊,喊道:“莫姐姐努力,莫姐姐威武!”

    莫若華衝她揚了揚手,那副從容輕鬆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沒有把麵前的對手放在心上。

    她之前她身披神尉軍神袍的時候,走得是一力降十會的路數,現在她則偏向於敏捷和快速的路數。

    因為披上現在的神袍之後,一般情形下,大多數人的力量都是相差不大的。

    不過那一段曆程並非無用,而是給她帶了一種獨特的體驗,讓她能更好的把握到對力量的運用。

    柴教長看了看她的神情,神色認真了一些,此刻他莫名有種感覺,這是一個經驗老道的獵人在麵對一個方才成長起來的小豹子。

    這個莫若華,之前莫非從過軍?

    可惜的是,學子的文檔都是保密的,具體的家世隱瞞不了,可是有過什麼樣的經曆,外人卻是無從得知的。

    不過並不認為自己的學生會輸,他深信,在現階段,他的學生是獨一無二。

    而賀穆看著莫若華麵上似乎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表情,他明顯被這樣的神情激怒了,所以率先發動了攻擊,他微微一低頭,也沒見他怎麼動,可卻倏地一下竄了出來。

    兩人明明相距較遠,可他一瞬間就來到了莫若華麵前,並且兩指伸前,朝著後者的雙目就是一刺!

    他的攻擊犀利而迅猛,招數更是凶險,要是普通學子被他來這麼一下,定然猝不及防,先被攝住了膽魄。

    莫若華經驗老道,她鎮定的看著賀穆,在後者的手指幾乎接觸到她眼睛的時候,忽然一側身,任憑對方手指從麵頰前方擦過,而後借著旋身之力,抬起一手,一掌就切在了賀穆的頸脖之上,後者在發力的時候,本是帶著些許吐氣發聲,可被這麼一擊劈上來,眼睛暴突不說,連舌頭都吐了出來好長一截。

    他向前飛出去一段,翻滾了幾下,最後單膝跪倒在了地上,捂著脖子,在那裏咳嗽不已。

    莫若華挑了下眉,後頸是關鍵部位,她怕一下把對方劈死,所以沒有用上多少力,不過對方居然還能站起來,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有一個教長嗤了一聲,出聲諷刺道:“柴教長,看來你的學生也不怎麼樣麼?”

    柴教長看去且是一點也不急,他對自己的學生喝道:“賀穆,我和你說的話忘了麼,拿出你的真本事來,別看不起你的對手。”

    賀穆站了起來,轉過身來,認真無比的看著莫若華,道:“你是個厲害的對手,值得我出全力。”說話之間,他一捏拳頭,身上頓時泛起了一陣光芒,低喝道:“下來你要小心了!”

    看到他身上的光芒,訓武場內外頓時傳出一陣陣驚呼。

    “靈性力量?”

    柴教長得意的看了一眼張禦。

    學子想要修煉出靈性力量,在披上神袍後要半年到一年時間,才能催發出靈性力量,差一點的,兩年到三年都是可能的,不過這都是在正常範圍之內,

    而他這個學生,在他手下不過半個月,就已經激發出這樣的能力了。

    這場戰鬥他是穩贏的,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的調教能力也不弱,他教出來的學生不但不比張禦手底下的差,而且還可以更強。

    賀穆認為自己此刻已經占盡了優勢,因為有沒有靈性力量完全是兩個概念,在此之前,再怎麼厲害,也仍是凡人的力量。

    他腳下一踏地,整個人又一次衝了上來,他的速度在靈性力量的作用下變得更快,這一次眾人隻是看到場中一道流光閃過。

    可是賀穆才衝到麵前,還沒有來得及遞出拳頭,卻見視線中有一隻帶著光芒的拳頭在麵前越放越大,如野獸般的直覺讓他立刻放棄了原來的打算,本能把手肘一抬,雙臂護在了身前,可是那隻拳頭卻如攻城錘一般,直接轟開他脆弱的防守,然後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轟然砸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砰!

    訓武場中傳來一聲震動全場的悶響,光聽著都讓人感覺到疼痛。

    穆賀在這一拳之下,整個人從訓武場的中間位置直接飛向了後方,再重重摔落在了地上,下來又向後滑出去了一段距離,直到頭顱重重撞上了底部的壁板,下身隨著向上拱動了一下,這才停了下來。

    全場寂靜。

    柴教長臉上原本的鎮定和笑容一下僵在了那裏。

    莫若華緩緩收回了拳頭,再用力捏了捏,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怎麼靠單純的力量了,可是她覺得,還是這樣直來直去的攻擊最是痛快不過。

    “又是一個會使靈性力量的!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啊!”

    那些教長驚歎的看著莫若華,她的靈光雖然隻是出現在拳頭上,看去沒有那麼張揚,可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其實更為了得,因為這不單單是掌握了這種力量,而且已是懂得如何控製運用了。

    他們不由又看向張禦,若說以前心裏還有一點不服輸,現在卻是真正的服氣了,而且甭管學生以前的底子如何,能讓這樣學生自願跟隨,那本身也是一種本事了。

    他們甚至已是在考慮,是不是把自己親近的子侄後輩也叫過來,拜托在對方門下。

    柴教長這時上前去,把賀穆攙扶起來,他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學生沒受什麼太大的傷害,隻是昏了過去,鬆了一口氣,他語聲艱澀道:“張教長,是你贏了。”

    張禦平靜道:“柴教長說過,帶著自己的學生來是讓學生之間互相切磋砥礪的,所以也無所謂輸贏,不過柴教長的手段雖然高明,但盡量還是少用為妙。”

    這其實並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因為莫若華身為神尉軍前隊率,是正經與靈性生靈和異神戰鬥過的,不算久經磨練的心性,隻是戰鬥經驗和技巧,就超出了賀穆一大截,兩者在現階段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過他若猜得沒錯,賀穆應該是在極端危險的環境之下被激發出靈性的,一個不小心,那就可能丟了性命,或者斷毀前途,這是非常急功近利的做法。

    柴教長沉默片刻,道:“時間不等人,我不快點怎麼行。”

    張禦眸光微動,這句話他聽在了心裏,柴安背景深厚,恐怕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隱秘,他道:“柴教長,你的學生現在不宜多動,讓他自己醒過來最好,我這裏有好茶,坐下聊一聊吧。”

    柴教長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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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0-21 11:51:25
第三十三章 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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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請了柴安到了訓武場的裏廳坐定,而昏迷的賀穆這時也是被送了進來,安排在隔壁一間靜室內,他的身體上的隻是小部分,更多的是靈性光芒被強行擊散後的震蕩,這隻能自己慢慢恢複。

    青曙在張禦吩咐下,泡了兩杯從東庭帶來的上好茶葉上來。

    柴安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杯,抬起頭來,道:“張教長,知道我以前為什麼被開革出軍隊麼?”

    張禦看了看他,道:“我曾聽說,柴教長是因為違反了軍規?”

    柴安沉默片刻,才道:“他們說的沒錯,我殺了一隊擅自丟下隊友逃跑的士卒。

    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人出身非常好,所以他們得到的地位與自身能力並不匹配,承擔了本來不應該由他們承擔的責任,不但連累了隊友,也埋葬了他們自己。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認為,絕不能讓某些才具不夠的人獲得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東西,所以我到學宮來當一名師教,我決定要用最嚴苛的方式訓練學生,我覺得隻有用我的方式教出來的學生,才是最好的。”

    說到這裏,他自嘲一笑,“不過我現在感覺自己太自以為是了。”

    張禦道:“柴教長方才所言,時間不等人,可以問下,為何如此說麼?”

    柴安道:“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他把身軀坐直了一些,神情略帶幾分嚴肅,道:“近來濁潮在消退,阻礙我們的東西正在減少,洲府、軍府肯定會是設法外往打,擴大我們生存的範圍,設立更多的州郡,最終可將與諸洲及玉京之間的通路完全恢複。

    最近我留意到,軍府幾支主力最近都在征召老兵,這樣情形,說明新一輪戰事近在眼前。

    而學宮這方麵,各個學宮都在安排與其他學宮的交流切磋,這是在盡可能提升學子們的能力,下來他們就有可能被安排真正的戰場上去了。”

    這時隔壁傳來了一聲響。

    柴安聽出是賀穆醒了,他關心學生,對張禦抱下拳,就來到了隔間裏,見賀穆坐在了那裏,不過眼裏似是帶著些許無措,他歎道:“既然你醒了,我們就回去吧。”

    賀穆老老實實站了起來。

    柴安自裏轉出來,對著張禦一拱手,道:“張教長,今天得罪了,改日我當宴客賠罪。”

    張禦還了一禮,道:“柴教長,你和你的學生可以經常來切磋,你之前說的一句話我很讚同,唯有互相比鬥才有長進。”

    柴安看了看他,感歎了一聲,由衷言道:“張教長心胸寬廣,氣量恢廓,柴某自愧不如。”

    再是一拱手,他便帶著賀穆自裏廳出來。

    莫若華此刻正雙手懷抱,靠在牆壁上,見他們出來,便又站直了身體。

    柴安對她點下了頭。

    莫若華微覺意外,也是點頭回禮。

    賀穆看了看她,認真道:“下一次我會贏你的。”

    莫若華爽快道:“好啊,我等著。”

    然而從訓武場走出來後,賀穆臉上鼓起的鬥誌一下泄掉了,他垂著頭道:“老師,我給你丟臉了。”

    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次不是你的錯,是我太過自信,沒打聽清楚對手的情況就讓你來了,”他像是在對賀穆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輸給這樣的對手,並不丟人。”

    賀穆抬頭看了看他,道:“老師,真的要打仗了麼?”

    柴安道:“北方的戰事一直在進行,隻是你們不了解罷了,所以你要抓緊了,假如去了戰場,多一分實力,就能多一分存身的可能,也能多殺一點敵人。”

    賀穆道:“是,老師,我會加倍努力的。”

    另一邊,衛學令通過玉璧看完整件事,就命人把曹梁請了過來,他道:“這位張教長的威望是越來越高了,可惜他的蘇芊推舉過來的人,他現在做的事情,並不利於軍府下來的布置。

    不管開陽學宮當初因何而設立,現在既然在青陽上洲,那麼就一定要在上洲的統合之下,所有學生軍卒都要聽從青陽軍府的安排,沒有人可以例外。”

    曹梁沒有開口,他是個純粹的修道人,學子出了學宮後去哪裏,他不感興趣,學宮內部的派係鬥爭,他也沒心思理會,他坐在這裏,隻是因為派主讓他來這裏。

    他道:“那麼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衛學令道:“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要從那位張教長身上入手,這個人很關鍵。”

    曹梁搖頭道:“我沒有必勝他的把握。”

    衛學令道:“上次你說這位很依賴劍器,需要一件克製劍器的法器,如果有這件東西呢?”

    曹梁看了看他,有些意外道:“你和那些真修聯係上了麼?”

    衛學令道:“我們也付出了一些代價,隻要你答應,事成之後,這件法器就是你的。”

    曹梁猶豫了一下,克製劍修的法器可是很少見的,這東西雖然沒法直接提升他的鬥戰能力,可是無疑能讓他今後從容麵對劍修。

    隻是上次的事還可以說是印證,可他這才來了多久就又要上前比鬥,這也顯得刻意針對了,就算能贏,他也不可能殺了對方,修道人壽數久遠,未來路還很長,平白得罪了這樣一個實力不俗,且極具潛力的玄修,僅僅是為了一件法器,似乎有些不值。

    衛學令看著他,懇請道:“老友,就當幫我一回吧。”

    曹梁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道:“好。”

    衛學令露出笑意,他道:“老友,法器就擺在金台下方,我帶你去拿,現在它是你的了。”

    張禦在柴安走後,便在訓武場中指點著那些熱情湧上來的學生,順便也教授青曙一些運用力量的技巧,待一天下來,他回到金台之中,設法調閱了一些資料。

    看下來後,他發現的確如柴安所言,近來各個學宮動作頻頻,交流比鬥的密集度很高,而且他乘坐飛舟在各州之間遊覽的時候,也隱隱能感覺到,正有大量物資往北方運送。

    柴安說得新一輪戰爭是可能的。

    隻是他此刻想到的東西更多。

    戰爭需要更多人,也一定需要許多修士的參與,尤其是涉及小規模的交戰,修士更是不可或缺。

    青陽上洲實力較強的玄修無疑都在道派之中,但是在不查清楚這些修士是否有問題之前,即便他們自己願意去戰場,軍府和洲府怕也不敢讓他們去。

    而後方不穩的話,洲府和軍府怕也是不敢隨意調遣大軍北上。

    如果這麼一看,檢正司這個時候放下身段來找他也就說得通了,他們是想要在戰事開啟之前盡量解決掉這個問題。

    而他提出的要求,要是換個時候,檢正司恐怕就直接丟在一邊,根本不會去理會了,而現在卻是難說的很。

    下來就看,事情能不能如他所願了。

    光洲元武郡,青陽上洲洲治之所在。

    這一州與他州不同,直接落在大青榕一根抬升出來根節之上,高高在上,沐天之陽,懸空俯瞰諸州。

    此時在州中某處大殿之內,有三人帶著肅穆表情,正沿著一條筆直的石道往前走著。

    行在最前方的是青陽上洲的監禦使蒙嚴,他大約五十餘歲,頜下留著長髯,看去麵容剛毅,目中隱含有一股直視人心的犀利光芒。

    他身後跟著的,則是檢正司主事薛治還有司查鄭糾二人。

    三人很快來到了一座宏偉殿閣之前,蒙嚴整了整衣衫,先一步走入了進去,薛治和鄭糾隨後跟來。

    閣內隻有一潭池水,看著深湛幽靜,有一條通道往池水之間延伸,在那裏中間有一個圓台。

    蒙嚴腳步不停,朝著那裏走去,並在圓台之上立定,隨著薛治和鄭糾也是分別來到這裏,聽得泊泊水聲,那池水忽忽高漲了起來。

    鄭糾看著那池水從腳底下漫起,然而沒過小腿、腰腹、胸膛,最後又漫過頭頂,將他整個人淹沒了進去,可奇異的是,他身上沒有感覺到任何被水侵染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仿佛於一瞬間進入了另一個天地之中,四周圍幽幽濛濛,似若虛無,而在正麵,則立著一塊通天立地的玉璧,它表麵平整,光潤無比。

    站在這麵不知多少廣大的玉璧下,他感覺自身就像一粒渺小卑微的塵埃。

    蒙嚴這時開口道:“此是玄廷設在此處的‘玄望’,憑借此物,我等便可將奏書送呈玄廷。”

    他對著玉璧一揖,而後從袖中取出一隻準備好的玉匣,而後起雙手將此物往上一抬,道:“青陽上洲監禦使蒙嚴,有奏書上稟。”

    片刻之後,玉璧之中放出一道光亮,待光芒消失後,他手中玉匣便已消失無蹤。

    他抬起頭來,整了整袖子,回轉身道:“今天我帶你們來這裏,是因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或是出了什麼變故,就由你們代為與玄廷聯絡。”

    薛治皺眉道:“使君,你身為監禦使,有監察一洲之權,誰敢對你動手?”

    蒙嚴搖頭道:“我們下來要對道派動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要做好最壞打算。”

    薛治麵色肅然道:“果真要對道派動手了麼?”

    蒙嚴撫須道:“不得不動,濁潮漸弱,青陽上洲絕不可能再孤守一地,一定要打出去,而北方的神怪異神也一樣在那裏蠢蠢欲動,這個時候,道派的事必須要設法解決。”

    薛治皺眉道:“道派之事,最重要的就是竺玄首,他若阻攔,我們什麼事都做不了。”

    蒙嚴道:“這件事我可與你們透一個口風,我已與竺玄首溝通過了,他說屆時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鄭糾心頭一震,他不解道:“使君既然已與竺玄首說定,那為什麼還要向玄廷送出那拓玉和奏書呢?”

    蒙嚴淡聲道:“隻是以備萬一罷了,若是此事不成,總要讓玄廷看一下,我們各種辦法都是想過了。”

    薛治對鄭糾道:“此是使君保身之道,你須學著些。”

    蒙嚴歎道:“我負責監察一洲,權責甚大,背後不知多少人盯著,有些事明明知道於大局無用,可也是不得不為。”他頓了一下,道:“走吧。”

    鄭糾一怔,道:“使君,不等結果了麼?”

    蒙嚴搖頭道:“我自上任以來,每月都會來次呈書,可是玄廷卻極少有所回應,這一次我猜也不會例外,我等不必在此空耗了。”

    可就在三人往走的時候,還沒有出去幾步,背後那麵大玉璧忽然光芒大放,一下將這處照亮,三人驚震回頭,而後便見一道恢宏光芒自裏射出,直接衝破這片界域,並往遠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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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玄廷傳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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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陽玄府,鶴殿。

    這是玄府主殿的最高處,望去如高聳之鶴首,周圍一無遮掩,隻有青空一片。

    玄首竺易生站在此間,道袍隨風飄拂,他遙望著上空,看著那遮蓋在天幕之上的大青榕,言道:“你倒是省力了,留我在此獨守五十餘載,不過……也快了。”

    佇立許久,他方才從上走了下來,行至一麵光華湛湛的玉鏡之前,拿過拂塵隻是一掃,等有片刻之後,那玉鏡表麵便蕩漾了起來,過去幾個呼吸,鏡麵之上憑空洞開了一扇門戶。

    虛虛霧氣之中,似有人影晃動,片刻之後,自裏走了出來一名秀逸灑脫的年輕道人,他見到竺易生,恭敬一揖,口中道:“弟子拜見老師。”

    竺易生看他幾眼,微微點頭,道:“隨我來。”

    年輕道人隨他到了一間靜室內,這裏擺有兩隻蒲團,竺易生先是坐定,示意一下,年輕道人便在他對麵的蒲團之上老實跪坐下來。

    竺易生道:“近來修行可有不明之處?”

    年輕道人道:“姚師待我甚好,有問必答,倒也沒什麼礙難。”

    竺易生道:“你悟性非凡,功行上的事隻是小事,我也不來操心,隻我輩真修,除卻資質稟賦,道心最是重要,你要守住了。”

    年輕道人在座上一揖,肅容道:“弟子謹記。”

    竺易生道:“我已是為你安排好了一切,下個月你與檢正司的人一道,攜帶我的手令,讓諸道派配合你的查驗,這其中分寸拿捏你自己掌握。隻要你完成了這件事,便能贏得足夠聲望,那樣我才好在臨走之前,把‘青陽輪’和整個青陽玄府交托給你。”

    年輕道人怔了一下,雖然這些年一直在靈妙玄境之中修行,可對外界的事也不是一無所知,一聽此言,立刻反應了過來,不由看向竺易生,試探問道:“老師此前不讓檢正司去查驗那些道派,莫非就給為了弟子鋪路?”

    竺易生淡聲道:“不錯,他們就是我留給你上位用的。”

    年輕道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師父,那些玄修也一樣是我們的同道,師父為何要這般做?”

    竺易生向他看來,目中似有冷電閃過,道:“你是對我的安排不滿?”

    年輕道人不由一低頭,惶恐道:“弟子不敢,隻是弟子心中有疑。”

    竺易生道:“我之所以如此做,那是因為彼輩不可信任,個中原因,以後你自會知曉,你隻要照著我說的話去做便可。”

    年輕道人隻能道了聲是。

    竺易生還待說什麼,隻是他忽然有所感應,目光透過殿宇往上空看去,少頃,便見一道流光自東而來,越過玄府,往西北而去,他目光一凝,站了起來,“玄廷傳詔?”

    觀州某處殘破了半邊的道觀之內,惠元武與齊羽兩人臉上都是一片欣喜。

    惠元武看著手中書信,笑道:“老齊,真沒想到,我們就是試著寫了一封書信,萬明道友居然就真的就回書了。”

    齊羽感慨道:“是啊,我也不曾想到。”

    他們所說的這位萬明道人並不是簡單人物,在諸道派中也是聲名赫赫,早年玄法興盛之時崛起那一批人中,就有此人一席之地,隻是其人並沒有如許多同時期的人物一般選擇建立道派,而是選擇了閉關潛修,直到最近再有重新出現,並且公開表明不滿如今道派林立的格局。

    他們二人聽聞之後,便試著去書,並闡明自身理念,沒想到沒過幾天就得到了回應,並且這位言明,他願意將自己所學分享給那些與他誌同道合之人的。

    齊羽道:“如果有這位幫忙,那我們也不必再去勞煩張道友了。”

    惠元武一想,不確定道:“是吧。”

    齊羽搖頭道:“張道友若是願意加入我們,想來下不難到萬明道友的指點傳授吧?可惜他還太過惜身,卻錯過了這個機會。”

    惠元武想說什麼,卻又感覺無從說起,這個時候,他忽見天中一道光芒劃天而過,不由吃驚一指,道:“老齊,那是什麼?”

    那道光芒能光明正大的在青陽上洲的上方飛空而過,那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物事。

    齊羽有些遲疑道:“那似乎是……”他心中有一個猜測,但又感覺有些荒謬。

    惠元武琢磨道:“看那個方向,似是往西北方向,平州、營州還是高州?話說,張道友此刻便是在高州吧?”

    齊羽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有些心煩意亂,道:“許是洲中有了什麼變故,先不管這些,我們明日就出發,早日見到萬明道友為上。”

    當州守關郡,梁中道派駐地。

    派主胥鑒正召聚派中兩位與同輩玄修一同議事。

    這兩人一姓向,一人姓李,當初在建立梁中派時,兩人也是出了大力的,梁中派能在青陽上洲中有一席之地,他們二人也是功不可沒。

    胥鑒拿起一封書信,在手中晃了晃,道:“檢正司昨日又發來了一封問書,加上前麵所發來的,這已是近來發過來的第四封問書了。”

    他把書信往案上一扔,“看來我們必須要給一個回複了,不然檢正司這次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向玄修是個脾氣比較烈的,他惱道:“有問題的人又不是隻有我們梁中道派隻,洪山、彌光哪一個都不幹淨,可偏偏他們就盯著我們不放,這是看我們好欺負吧?”

    胥鑒倒是冷靜,道:“誰叫我們派小力弱呢,若是我們也有洪山、彌光兩位派主那樣的修為,檢正司又哪裏會欺到頭上來?”

    李玄修道:“派主不知是何想法?”

    胥鑒看著兩人,道:“兩位以為我等可以退讓麼?”

    向玄修一急,喊道:“萬萬不可!派主,我們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那日後怕不得受製於檢正司?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

    李玄修也道:“派主,檢正司說是查驗魘魔,可既要采血,又要用觀想圖察看我輩心神,這是實在是太過了,能否再與他們商量一下?”

    修士精血涉及到自身安危,采血他們是萬萬不願的,而以觀想圖察看他們心神,那等於是把自己內心的東西全都暴露出去,又有哪個修士肯這麼做?

    向玄修道:“不如我們去請洪山、彌光出麵斡旋,要是我們被查,下一個就是他們,在這件事上,他們應該不會坐視不理的。”

    胥鑒搖頭道:“要是以往或許有用,可這一次檢正司措辭強硬,目前看來,他們不達目的不會放手,”他沉吟一下,“看來我們必須要有所取舍了。

    “舍?”

    向、李二人心裏一驚。

    胥鑒自袖子裏拿出一份書信,道:“這是明善送來的,兩位道友不妨一觀。”

    “明善?”

    向、李二人對視一眼,將書信拿起來,兩人看下來後,神色都是變化不定。

    向玄修惱道:“這麼說來,玄首是要我們順從他的弟子了?聽憑他弟子查驗了?”

    胥鑒道:“檢正司那邊我們不從,玄首那裏我們若再違抗,那洲中將再無我等容身之處,不過往好處想,玄首這位弟子未來極可能是下一位玄首,我們若是能靠上他,這個結果卻也不算太壞。且由得他查驗,總好過讓檢正司的人來查,他是真修,也不會貪圖我們什麼。”

    向、李二人這時也想不出什麼太好辦法,李玄修道:“既是如此……”

    他話至一半,天中卻有破空之聲傳來,三人立刻運起心力往上觀去,可看到那一道耀目無比的金色光虹時,都是不自覺露出了驚容,在六十年前,那時洲中大戰紛起,他們也是見過一次類似的景象的。

    李玄修指著言道:“派主,這,這恐怕是……”

    胥鑒點了點頭,沉聲道:“當是玄廷傳詔無疑了。”

    李玄修再看了看,不解道:“奇怪,那個方向似乎並非是往玄府去的,而像是往西北方向的……”

    胥鑒一辨,發現果然如此,他思索許久,看向兩人道:“玄廷傳詔不去玄府,而去他處,這裏麵定有文章,方才議計之事,便先緩上一緩吧。”

    開陽學宮之內,曹梁看著手中那一團飄忽不定的灰黑霧沙,光是以目觀視,便覺有一股刺疼之感。

    衛學令道:“給我此物的真修曾言,此是惡金煞沙,可克製劍器,具體如何用,他說到了修士手中自會知曉。”

    曹梁道:“劍器是通透澄澈之物,容不得任何外物沾染,而這東西乃是煞氣所煉,卻是可以汙穢劍器,進而感染玄修心光,雖然在鬥戰之後可以設法化解,可鬥戰之中卻能起到大用。”

    衛學令道:“有用就好啊。”

    曹梁此刻將心光照去,就把這一團惡金煞沙粗粗祭煉了。

    衛學令這時道:“何時方便動手?”

    曹梁思考了一下,道:“我既得此物,拖延無益,便就這幾日吧,隻是學宮之內施展不開,可約他到宮外一戰。”

    衛學令應道:“好,我稍候就去安排。”

    兩人商量完畢,就從金台之中走了出來,正要返回各自居處,卻忽覺天地驟然一亮,漆黑夜幕竟是忽然化作了白晝,兩人大驚抬頭,便見一團耀目無比的金色光團正高懸於頭頂上方,其光烈烈,盛如火陽,四方皆照。

    片刻之後,那光團之中有一道光柱落下,竟是一下將整個開陽學宮都是籠罩其中,隨後一宏大聲音隨之傳了下來,滾滾震動四方,道:“玄廷詔至,青陽玄府玄修,夏士張禦接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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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賜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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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早在那光亮未到之時,就已注意到天中動靜,此刻聽到上方呼喚已名,就把自身衣袍一正,自金台之中走了出來。

    他才一站到那光芒之下,便感覺到一股向上承托之力傳來,他也不去對抗,放鬆身軀,任由自身飄起。

    這一刻,整個開陽學宮的人都可以看到,在那廣闊天穹下,他道袍飄飄,乘於那一道光柱之中,往上升騰而去。

    張禦受那光芒指引,不一會兒來至盡頭。

    他感覺自身似踏入了一輪大日之中,但是周圍泛動著的光亮明耀而不刺目,那如焰之火更是溫涼而不灼熱。

    他目視過去,前方站著一個道人身影,對方渾身籠罩在金色光芒之中,麵目無法看清。

    那道人見他到來,開口言道:“玄修張禦,上前聽諭。”

    張禦走上前去,雙手一揖,道:“禦在此。”

    那道人張開手中符詔,以威嚴宏大的聲音念道:“青陽玄府張禦,有存土救危,護民佑德,宏道正禮之功,今特授青陽玄府‘玄正’一職,賜元正寶尺一柄,鑒心道袍一領,紫星塵砂一袋,玄章章印一枚,大玄曆三百七十五年四月初九。”

    念罷之後,他將手中符詔一合,並向前遞來。

    張禦雙手一抬,將符詔接到了手中。

    他注意到,在那符詔軸柄之下,還掛有一個金紫色的小袋。

    那道人宣頒完畢,放緩語聲道:“張玄正,玄廷得你拓玉,才知你於東庭都護府之所為,故此番補功加授於你,望勉之。”

    張禦再是一揖。

    那道人又言:“你既為玄正,便有越府稟奏之權,如有要事,可由青陽上洲所立‘玄望’上報玄廷。”

    張禦站直身軀,正聲道:“禦既身負此職,當不負玄廷所托。”

    那道人看他一眼,微微點頭,道:“宣詔畢,張玄正且去吧。”

    張禦聽語聲一起,便有一股柔和力量上來,也是順從此力相送,從金光之中飄落而下。

    曹梁看著那從光柱之中下落的身影,還有那上空那一輪光陽,他沉默了一會兒,自袖中把拿煞砂拿了出來,往衛學令那裏一送,隨後轉身就走了。

    衛學令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禦落至地麵之上,身後那光柱由下往上收斂起來,回到了那輪光芒之中,這團光陽停有片刻之後,閃爍了幾下,便自消失不見。

    整片天地,又驟然黯淡了下來,所有人這才恍然驚覺,此刻原在夜間。

    張禦拿起符詔看了看,他沒想到,這一次玄廷居然沒有通過檢正司,也沒有通過玄府,而是直接將符詔送到了他這裏。

    要是尋常職位,從禮法之上說,就算玄廷傳詔,一般也是不會繞過玄府的,不過要是玄正之職,那便無所謂這些了,因為此職是由玄廷直授的。

    不過他隱隱感覺到,似乎玄廷對那位竺玄首有些許不滿,不然至少會讓玄首過來觀諭。

    這裏可以從那道人後來一句話中可以看出,玄廷也是得了他的拓玉,才知他以往功績。

    實際上,以他之前在東庭都護府所做之事,一旦呈入青陽玄府之中,便該由玄首替他上報玄廷以表功,可青陽玄府看去並沒有去履行此事。

    而這一次,正如這道人所言,算是玄廷補功加授了。

    “玄正”一職,作用就如同與一洲的監禦使一般,是由玄廷派遣在一洲或是數洲之內,負責監察一洲玄修的遣使。

    通常來說,每一洲的玄正都不會從本洲挑選,不過現在情形特殊,而且他是自海外都護府歸來的,隻是在青陽玄府造冊錄名,而在此之前,其實與青陽玄府並無什麼牽扯聯係,所以也說得過去。

    他思索了一下,玄廷沒有具體說要求他做什麼,可這次的起因,應該就是他向檢正司索要大義名分而起,所以下來到底要做什麼,他心裏自然是清楚的。

    他再看了眼那廣闊天穹,把衣袖一振,便持著符詔往居處回返。

    待回到金台之中,關照李青禾一聲,言明下來無論誰人前來拜訪都是不見,而後步入靜室之內,先將符詔擺在一個玉匣之內,而後將那紫金小袋拿起。

    這東西應該就是紫星塵砂袋,他將之打開,目光望裏觀去之時,卻驀然發現,自己意識似是進入了一個小天地中,有諸物在此中徘徊飄遊,玄廷所賜玄正衣冠,法器,乃至印信諸物都在這裏麵。

    他眸光一動,看來這小袋不止是用來盛裝紫星塵砂的,還能置放各類物品。

    而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似與這片小天地有了一種牽連,心中莫名知曉,從此刻起,此處片與自身聯係到了一處,若是他意識消亡,那麼這片小天地也會因此而崩滅。

    他心意一轉,就將內中諸物全都取了出來,任這些東西漂遊在了自己麵前,他目光一掃,先是落到一柄玉尺之上,這應該就是符詔之上所提到的“元正寶尺”了。

    他把心光往上一照,頓便知曉了這東西的妙用。

    此物放在身上時,可以隔絕各種外神惡物的窺測,而在放出去時,則有震懾敵心,破除幻景之能,顯然這是用來相助他用來防備魘魔的。

    這東西非常有用,他當即以心光透入其中,將此稍加祭煉,便放入了紫星袋中。

    下來他又將一件“鑒玄道袍”拿了過來。

    此袍初看隻是一件尋常袍服,可是伸手上去一拂,頓有一層雲霧漫開,霎時散滿了整個靜室,而那雲霧如冰紈凝玉,細膩玄微,看去無比悅目。

    他見此,依舊是把心光放出,祭煉少時,接下來心意一轉,霎時雲凝霧聚,在他身上收攏為一套玉白色的大袖道袍。

    此物一上身,他便立時察覺到了裏麵的妙用,他似乎能憑此察覺到自身或者周外之人的各種心神變化,這與他之前心湖略有相仿。

    他心下微微有所領悟。

    魘魔的“意識寄生”終究是從心神之中引動變化,可人心再如何變化也是自然之變,但在沾染了魘魔之後,變動卻是更為劇烈,情緒起伏更大,而披上此袍,似更能從細微之處察覺到那等變化,所以才有“鑒心”之名。

    不過想憑此物就搜檢出所有魘魔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要是如此容易,青陽上洲早就解決此事了,魘魔越是與人心相合,便越是難以查驗出來,隻能說憑此或可察覺到那些被魘魔沾染不久之人。

    把這兩樣東西看過後,他注意力落到了那些飄蕩在頭頂上方的“紫星辰砂”之上,照舊先是把心光照去,稍作祭煉,隨後意念一轉,頓時將之全數收攏在了手心手中,望去卻是一捧細密紫砂,隻是內中星星點點光澤,此刻他把手掌往上輕輕一拋,任憑其灑開,霎時盈盈紫氣,罩遍全身。

    玄廷所賜三件法器之中,這紫星塵砂是最為厲害的,既可用來攻敵,也可用來護身,不過這東西其實是一種消耗品,承受的外力越多,消耗越大,待得耗盡,也就沒了。

    不過他也不介意,這東西用來過渡一用,那是最為合適不過了,修道人終究靠的是自己的修為,對外物無需排斥,但太過依賴也不好。

    把紫星塵砂也是收了起來後,他這才將自身那枚玄正印信取拿了過來。

    玄廷傳詔中所賜那一枚玄章章印此刻便在其中,隻是他一時之間觀摩不得,這應該不是修為不夠的原因,而是他尚還未開始履行玄正之責。

    他思索片刻,把印信放回紫金小袋之中,並將這小袋佩在了身上。

    一般來說,玄修是用不著法器,不過玄廷似是考慮到了他在青陽行事不易,這才送下了這些東西。

    當然,這些東西也不是白拿的,玄廷應是希望他能就此理順青陽局麵。

    他望了望外間,方才玄廷傳詔動靜甚大,不止學宮這裏,怕是別州也有觀見,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播出去,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檢正司應該就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檢正司這裏其實還好說,可要想順利履行權責,還有一件事是他無法回避,也是必須去做的。

    那就是去往青陽玄府,與那位竺玄首見上一麵。

    雖他是玄正,擁有監察權責,可要是一洲玄首與他處處為難牽扯,那也是很難做成事的,所以他必須與這位認真談上一談。

    而且禮法上講,玄正作為玄廷的“遣使”,便是要動手查驗青陽上洲的玄修,也當先與青陽玄府的玄首打一聲招呼才是。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先把這些得賜的法器完全祭煉好再說。

    他此刻心裏冷靜清楚的很,玄廷傳詔固然給了自己極大的聲望,可同樣也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所以他要盡可能獲得更多的自保之能,有了這些,才好去談下來之事。

    而當他在這裏定坐祭煉之時,玄廷頒詔的消息也是從開陽學宮開始往四麵八方傳遞開來,整個青陽上洲也是隨之被攪動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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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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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陽上洲之中,玄廷傳詔隻在五六十年前才有過一兩回,且這兩次是為對抗外敵而頒,可這一次,卻是直接頒給一個人,故這一回,這引發的影響可謂極大。

    而在這裏麵,受到震動最大的,則就是那些道派了。

    以往檢正司來查驗,他們還能用玄修不受洲府管束來拒絕,或者幹脆抬出玄首的名頭來庇佑自己,而且這同樣做也是受到玄首默許的。

    可若是一洲玄正來查驗他們,那完全就是名正言順了,且因為這是玄廷所授予的權責,連玄首都沒有辦法說什麼。

    而當這位玄正與檢正司聯合在一起之後,他們又當拿什麼名義去對抗?

    此時他們真切感受到了威脅。

    於是一夜之間,諸多道派的上層都是開始彼此往來拜訪,試圖找尋出一個妥善的應對方法,隱隱然,所有道派似乎有聯合到一處的趨勢。

    而在此中,也不乏有少數極端之人在暗中籌謀著一些東西。

    青陽上洲洲治光州之中,監禦使蒙嚴也是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他聞聽之後,心下一時感慨萬端。

    他之前對張禦的了解其實並不多,送上呈書拓玉的時候,也並未指望玄廷真能有所回應,就如他自己所言,隻是以備萬一的。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恰恰是他以為可以忽略的這一位,現在卻是成為了那個可以左右局麵的關鍵人物了。

    因為無法調閱玄府的文冊,所以他隻能通過一些旁人轉述的消息去了解張禦,這裏麵就有一些是自東庭都護府到來的人轉述的消息。

    在了解到張禦以往所做的事情之後,他感歎道:“沒想到海外都護府中還有如此人物,也難怪玄廷願將此事交托這位。”

    檢正司自設立之後,以往既負責查驗洲中之人,同時也查驗那些修士,可實際上這是不正常的,因為玄修本就不屬於洲府或者軍府管轄,也不可能管轄的了,玄修也是拿這一點作為反抗的理由。

    蒙嚴認為,如果玄廷之前派遣一名玄正到來,或許就能解決此事了,可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玄廷一直不曾做過如此選擇。

    而從現在開始,這一份職權就要被從檢正司剝離開來,重新交到修士手中了。

    但他相信,對方仍是需要檢正司配合的,他們也不可能拋棄彼此。

    他思考許久之後,就命人把薛治和鄭糾都是找了過來,關照道:“玄廷既授予這位以玄正之職,那麼我等需盡量配合這位行事,好盡快把諸派之事理順。”

    薛治和鄭糾皆是應道:“屬下尊令。”

    青陽上洲北方域外,某處臨時搭建泊舟天台上,通體亮銀色的雲母號飛舟正靜靜的停靠在這裏。

    晨光亮起未久,溫儀腳步輕快的來到了蘇芊的艙房之內,蘇芊正在沉睡之中,她修長的雙腿擱在前方,整個人躺在軟椅之中。

    溫儀來到她身邊,輕聲喚道:“校尉。”

    蘇芊眼簾一開,警惕的醒了過來,她漆黑有神的眸子在看到溫儀後,目光才又柔和了下來,揉了一下額角,道:“我睡了多久了?”

    溫儀道:“不到兩個時辰。”

    蘇芊蹙眉道:“你應該早點叫醒我的。”

    溫儀隻是溫柔的笑了笑。

    蘇芊坐了起來,用以往修煉時學到的呼吸法認真調息了幾下之後,精神就再一次抖擻起來,她問道:“什麼事情?”

    溫儀雙手遞上一份文書,道:“後方傳來的報書,校尉看了或許會很高興。”

    蘇芊拿了過來,認真翻開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眼眸一亮,道:“張士君?玄正?”她唇角微彎,道:“看來當初我們請對了人。”

    溫儀微笑道:“聽說張玄正在學宮能很受學子的歡迎,我們光燁營今年想來可以挑選到更多更優秀的學子了。”

    蘇芊道:“嗯,希望是這樣。”

    開陽學宮本就是為光燁營培養人才而設的,而且天機部那幾位大師也都是那時候從玉京進駐到青陽上洲的,並為青陽提供了大量的幫助。

    可是漸漸的,開陽學宮卻是變成向青陽軍府提供人才了。

    其實都是天夏人,蘇芊也不介意這些。

    可是這些年來,優秀學子全都是奔著青陽軍府而去,隻有剩下一些無處可去的學子才會到光燁營來。

    為了不使整個營的戰力下降,她隻能靠一些老卒撐著。

    眼下大戰在即,她也正為此事憂心,沒想到後方卻送來這麼一個好消息。她想了想,道:”張玄正特別喜好古物,你把我們在戰場上收繳的那些東西,挑些給張玄正送過去。”

    溫儀點頭道:“好的,校尉,我會送到的。”

    而另一邊,同樣得知了消息的惠元武也是為之振奮不已。

    他晃了晃手中書信,興衝衝的對齊羽言道:“老齊,張道友成了玄正,那他下來一定會著手料理那些道派,那麼我也不必去找明道友了,也不必費心思建立什麼道派了,不如直接去投奔張道友如何?”

    齊羽卻是搖頭,道:“現在不妥,我們還需再觀望一二,我以為,我們原來的打算並不需要改變。”

    惠元武不解道:“為什麼?”

    齊羽看去很是冷靜,道:“張道友現在雖是得了玄正之職,可是我們玄修終究還是要看修為說話的。

    似那洪山、彌光兩派,派主都是觀讀到第四章書之人,他們若是不從,張道友準備怎麼做?要知道,就算檢正司原來也都不肯與這兩派直接對上,他又靠什麼去讓這兩派就範呢?

    還有就是我們那位竺玄首的態度,他真會容忍張道友麼?隻要他稍微示意一下,所有道派都會起來對抗,試問張玄正時他又如何打開局麵呢?

    而若是往深裏想,這個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出了什麼亂子,這個罪責又該落在誰人身上呢?他的處境其實遠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好。”

    惠元武皺眉道:“所以老齊你不看好張道友能做成此事?”

    齊羽坦承道:“是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惠元武看著他道:“可這等時候,不正該我們前去幫助他麼?”

    齊羽歎道:“老武,我也希望張道友能成功,可我們現在所要做得事與他並不衝突,我們可以先去看看萬明道友的意思,如果他也願意出力幫助張玄正,那麼我絕無意見。”

    惠元武想了想,同意道:“好,我先跟你去,”他露出無比認真之色,道:“假如萬明道友不同意,那我回頭就去找張玄正!”

    在西方紛紛擾擾之下,張禦沒有去理會外麵變化,依舊是在學宮之中閉關,直至半月之後,他將玄廷賜下的三件法器都是祭煉完畢,這才自靜室之中走了出來。

    方到外間,眼前金光一閃,卻是妙丹君躍到了近前,並在他腳下轉來轉去。

    可他目光一落,發現這仍是原來那一股靈性力量的具現,隻是看去變得更為凝實,更為真實了一些,乍一看去,已與原來的身軀沒什麼區別了,不過真正的妙丹君,此刻還在竹籃裏長睡,但看來就快要醒來了。

    他走至大廳之內,把李青禾找來,詢問了下外麵情形。

    李青禾回道:“先生,近來有不少人尋你,都被我以先生閉關的名義擋回去了,學宮那裏我也讓青曙替先生告了假。”

    張禦點了點頭,道:“我有事需往玄府去一回,有什麼事你先替我記下,待我回來之後再言。”

    李青禾認真道:“青禾明白。”

    張禦吩咐過後,就行至金台後方,由泊台登上小型飛舟,片刻之後,飛舟就飛離了開陽學宮,往巨州方向而行。

    約莫三個時辰之後,飛舟就快要進入巨州了,本來他正閉目調息,心中忽生感應,雙目一睜,就在刹那間之間,一道劍光已是從同時旋開的艙門之中飛了出去。

    過有片刻之後,飛劍便又轉了回來。

    他將飛舟停在半空之中,自己則出了艙門,順著之前感應,落到了地表之上。

    目光望去,見地下躺著一具無頭殘屍,其人衣飾十分尋常,從上到下看不出具體來曆,隻是手心之中卻是抓著一個閃著烏光的東西。

    他伸手一拿,將之攝了過來,這東西大小如一枚鴿卵,形如細梭,兩頭微尖,表麵毫光閃爍不停,不難看出這是一枚威力不小的玄兵。

    要不在其人催發此物之前,就被他的蟬光劍先一步斬滅了意識,恐怕這東西就投在他的飛舟之上了。

    他神情沒什麼變化。因為他很清楚,在自己成為玄正之後,一定有不少人不希望他再繼續存在這個世上,似今天這樣的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此時那具屍體忽然熊熊燃燒了起來,很快就化為了一堆灰燼。

    他並沒有伸手阻止,因為他不需要清楚對方具體是什麼身份,不管背後是誰,總是脫不過那些個道派,這些人他下來會一一前往收拾的。

    他一揮袖,將那些餘燼埋入土中,而後就縱身回到了飛舟之上,繼續往玄府方向行駛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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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0-23 13:49:31
第三十七章 守正




    小半天之後,飛舟到了衛縣停下,張御一人遁空而行,沒用多久就進入安壽邑,並在湖泊中心的青陽玄府之前飄落下來。

    明善道人已是早早等候在了這里,他看著那自天中而來的身影,心中無比感慨。他猶記得不久之前,自己才為這一位錄名造冊。

    可沒想到,僅僅才過去了數月,對方就以一洲玄正的身份再次登門了。

    他待張御在地面之上落定,便主動上前一禮,道“明善見過玄正。”

    張御還有一禮,道“明善道友,我今來此,是想與玄首見上一面。”

    明善道人道“玄首已知玄正到來,正在鶴殿相候,請玄正隨我來。”

    他在前相引,帶張御來至中庭大殿之中,明善道人這時腳步立住,伸手朝上一指,道“玄首便在那鶴殿之上,那處非尋常修士可入,請恕明善無法相陪了。”

    張御仰首看去,見這是一個形如長塔的地方,四壁上是一圈圈的環廊,在中間自是留下了一個較大的空洞,並直直通向最上方。

    可以看到,那里有一個團亮光。

    他一點頭,身形憑空飄起,沿著那空洞向上而去,在經過那團亮光之後,發現自己最後到了一個四下無有著落的寬大平台之上。

    一名身著道袍的男子正一個人佇立此間,他看不出具體的年紀,眼神滄桑無比,站在那里時,就如嵌入天地間的一個剪影。

    張御抬袖起來,覆掌一禮,道“竺玄首。”

    竺玄首點頭回禮,他朝四下一示意,道“你看這里如何?”

    張御往外看了一眼,道“高處不勝寒。”

    竺玄首評價道“倒也貼切。”

    他走了過來,在一個蒲團之上坐定,並對前方的蒲團示意了一下,道“坐吧。”

    張御再是抬手一禮,邁步上前,就在他對面蒲團上落座下來。

    竺玄首道“我本以為你是不會來的。”

    張御認真言道“我雖得玄廷賜授青陽上洲玄正,責有查驗諸修之權,可玄首才是這一府之主,我行事之前,又怎麼能不來拜見呢?”

    竺玄首微微點頭,道“那你現在已是見過我了,你下來又要如何做呢?”

    張御在座上一拱手,道“我今日來此,除卻拜見玄首,還有一事想向玄首請教。”

    竺玄首道“說來听听。”

    張御道“檢正司之法,采血觀心,若設身處地去想,我自家也是不願的,試問那些修士又如何情願接受?故我向玄首請教,可有一穩妥之法,肅清那些道派之中沾染魘魔的修士?”

    竺玄首見他問的一點都不客氣,失笑道“你是玄正,你來問我?”

    張御回應道“君是玄首,自當問君。”

    竺易生看了看他,道“你為何會認為我有此法?”

    張御道“玄首一人鎮守青陽上洲五十余載,期間不知阻擋了多少外敵來犯,足見公心,四十二年前,一名玄府修士受魘魔侵染屠戮民眾,我相信玄首不會看不到這其中之危害。

    可接下來數十載,玄首對魘魔之事卻似是不聞不問,這與玄首以往作為大為不同,故我大膽推測,玄首一定是有辦法收拾局面的,遲遲未動,那或是在靜候某一個時機。”




    他之前設法了解過這位的作為,在濁潮到來前,其人就是鎮守青陽上洲的高位修士之一了,而在濁潮到來後,更是一人獨守此處,五十多年從未有過改變,要說這位對魘魔之害無動于衷,那他也沒必要再待在青陽上洲了。

    所以要麼這位有更深層次的考慮,要麼就是在等待什麼。

    若是真有這等辦法,那麼肯定是琢磨了許久的,必是比他自己所想更為穩妥長遠,也更貼合青陽上洲內部的實際情況,這樣的話,他也不必再卻不費心思量,直接拿來就用,豈不更好?

    竺玄首默然片刻,才道“你方才所言雖然有些偏差,但也大致說中了一些。你可知曉,在你未得玄廷傳詔之前,我正打算讓我的弟子攜我諭令去往諸派,與檢正司一並查驗此輩。”




    張御心下一轉念,已是反應了過來,道“玄首是想用此養威于弟子?”他頓了一下,又言“玄首屬意自家弟子接替玄首之位?”

    竺玄首半點不作遮掩,道“不錯,可是你的出現,卻于無形中打亂了這一步。”

    張御思索了一下,道“那為什麼不繼續做呢?”

    竺玄首看向他道“哦?你意如何?”

    張御道“如果竺玄首認為可以,不妨令貴徒與我一並前往,功績威望都可以歸于貴徒,而我所求者,無非是解決這件事罷了,與玄首所願並無沖突。”

    竺玄首看了看他,神色和緩了一些,道“玄廷還真是選對了人。”

    他思量片刻,“我徒惲塵現正在祭煉一件法器,待他功成之後,我可令他與你同往,該如何做我已與他交代過了,你有什麼疑問問他便可。”

    張御抬手一禮,道“多謝竺玄首。”

    竺玄首坦言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是為了我這弟子能安然繼我之位。”

    張御這時問了一句,“竺玄首,你為何要讓自己的弟子替繼此位呢?“

    他做過代玄首,知道玄首表面風光,可從來不是那麼好做的,事物繁雜不說,還需兼顧各方,並常年被拘束在一個地方不得離開。

    竺玄首的弟子當也是一名真修,真修修行講究的是一個隨心自在,大多數人都對俗務避之不及,而這位卻偏偏要讓自己的弟子去做玄首,這就有些奇怪了。

    竺玄首沉思片刻,道“你既為玄正,這事也無需瞞你,不久之後,我就要卸位他去了。

    而我走之後,洲中暫無合適人可以鎮守玄府,好在青陽玄府有一法寶,名為‘青陽輪’,駕馭此寶,再得青榕相助,當能護御一洲,只因為此寶威能太大,我不放心交托外人,只有傳給自家弟子了。”

    張御道“玄首從未考慮過府內修士麼?”

    竺玄首搖頭道“彼輩不可信任。”

    張御問道“竺玄首為何如此說,只是因為他們非是你自家弟子麼?”

    竺玄首沒有多作解釋,而是道“你是玄正,這里緣由無需我來言說,你可自行去觀。”

    張御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竺玄首這時道“張玄正,以你觀來,我這個玄首做得如何?

    張御一思,道“玄首鎮守五十余年間,洲內從來沒有遭受過一次大敵入侵,而今億萬子民能安享太平,有玄首莫大功勞,至少玄首是稱職的。”

    竺玄首道“可是如今玄府之下道派林立,難道不是我的過錯麼?”

    張御毫不諱言道“只眼前來看,確實是玄首之過,可我輩之道,乃在長遠,功過之論,實非我眼前所能言。”

    竺玄首沉默片刻,道“你這句話尚算公允。”他抬頭看向天頂之上的大青榕,“只我雖盡自身之力,但我做不到如他一般。”

    張御見他久久看著上空不言,知道自己該走了,他自蒲團之上站了起來,抬手一禮,便從此間飄身而下。

    明善道人一直站在下方相候,見他下來,迎上來道“玄正可是見過玄首了?”

    張御看向他道“明善道友,我雖為玄正,可我與玄首之間卻從來不是對抗的。”

    明善道人听他這麼說,似是放松了一些,他想了想,道“玄正可知道,玄首當初為什麼要放開玄柱,任人觀望麼?”

    張御道“可是因為小印興盛麼?”

    明善道人搖頭道“那是後來的事了。”

    他頓了下,嘆道“當年為了對抗外敵,洲中之人紛紛披上了神袍玄甲對敵,可是既然只需披上神袍玄甲就能獲得飛天遁地,長壽延生之能,那又何必去費心思辛苦修煉呢?

    玄首當年如果不這麼做,那麼就洲中恐怕就再無人拜入玄府了。

    玄正或許不解玄首為何要放任那些道派,可在我觀來,各家自立道派之後,無不是想方設法擴充自身勢力,並廣納弟子門人,卻反而因此延續了玄修一脈,並有了眼下之興盛,玄首此舉是無為而為,非不為也,實在不當苛責。”

    張御明白他為什麼和自己說這些話,因為玄正負有監察之權,縱無辦法將玄首如何,但卻可將玄首一言一行上報玄廷。

    明善這是怕他所呈之言會對竺玄首造成什麼不利影響。

    竺玄首放開玄柱,任人觀摩一事,他也是認可此舉的,可若涉及那些道派,他卻覺得事情並不像明善道人說得那麼簡單。

    通過方才接觸,他感覺玄首好像一直是在冷眼旁觀著什麼,尤其那一句彼輩不可信任,更是讓他放大了這個觀點。

    他私下推斷,這或可能這些玄修與外洲修士的交通有些關聯,而到底是怎麼回事,則需要他自己下來慢慢查證了。

    在與明善道人道別之後,他就騰空而起,離了玄府,往衛縣回返,可遁去不過十來呼吸,忽然間,前方就有一道灼灼火芒向他閃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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