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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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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5:15:37
第一章 舉身入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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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從那一隙光亮之中踏步出來,麵前的雲光徐徐散開,見自身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星之上。

    他抬頭看去,頂上浩瀚無盡的虛空之中是密密麻麻的微小星粒,如煙霞一樣宏大璀璨的虹光橫越天際,彼此交織輝映,那炫亮的色澤有著難以言述的美感。

    無數隕星碎石彙集成一條條壯麗的螺旋狀飄帶,自遠處的星河飄來,再延伸至閃爍著星辰的穹宇之中。

    而在更遠之處,一駕呈銀灰色,似是呈橢圓形的事物飄懸在虛宇之中,它大不知幾許,蒼茫壯偉,無比沉靜,似是代表著永恒,也似是撐住整個浩渺虛空,而在它的周圍,則是瑰麗紛呈的星雲,以及無數閃爍著細碎雷芒。

    “那是清穹之舟,也是我天夏渡來此世之中的主舟。”

    上空出現了一個分辨不出男女的巨大人臉,它由一縷縷並不耀眼的銀色微光所組成,臉上情緒表情細微生動,一如真人。

    那人臉又以柔和但卻無處不在的聲音說道:“在主舟元磁之力下,諸世方得存在,諸物方得運轉。”

    張禦聽到此言,若有所思,這時他閉上了眼睛,等再度睜開之時,方才之景物頓時為之一變!

    出現在他麵前的,乃是一片廣袤無比的地陸,可謂無邊無際,地麵之上鋪滿了繽紛的花瓣,而在天機盡頭,則豎立著一個通天之崖的虛影。

    他方才所見,並非真正的上層,或者說並非上層的全貌,而隻是上層的某個碎片,而眼前這個,才是上層的真麵目。




    他在下層待得久了,所以一上來習慣用看待下層的目光來看待這方天地,但他很快意識到了這裏的不同,故是調整了過來。

    這裏除了修士的境界,更考驗的是其實道行修為,若是道行不到一定層次,看到的天地便是有殘缺的,那所看到的,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而若是自身所處之天地都無法辨認清楚,那麼修持上也一定會生出諸多變數來。

    此時他轉眸一看,見旁邊站著一個笑吟吟的年輕道人,知道這就是方才那人臉所化。

    這道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有禮了,我名明周,乃是玄廷所命之接引。”

    他此時又露出讚歎之色,道:“大玄曆以來,我在這裏接引了多位玄尊,也唯有張巡護不用在下提醒,立刻就能見得此方天地之真照,不愧數百年來玄法成就最高之人。”

    張禦聽他如此說,心下微動,他能看得出來,這位並非是真人,而似某種器靈的東西,其人所言必然是代表的玄廷的意誌,也當是玄廷此刻對他的看法。

    不過……

    正思索間,他忽聽得隆隆聲響傳來,轉首看去,卻是見得一群身披獸皮之衣,大約百丈來高的巨人從平原之上走過,他們有男有女,皆是蓬頭垢臉,手中拿著獸骨打磨的巨錘,每一步都是震動大地。

    明周道人微笑道:“這是蓬空氏,此般巨人部族在這片地陸之上甚多。”

    張禦心下一思,道:“我若記得未差,‘蓬空氏’乃是傳聞之中古夏蠻荒之時的一支部族。”

    明周道人道:“巡護見聞廣博,我天夏到此之前,這片天地本無生靈,隻有一些先天精魄存在,而我天夏在此立定後,於晦亂混沌之中開得一方天地,這些精魄受各位玄尊意念之感,遂便變化成各色生靈和先天神祇,實則他們如今與那些傳聞之中神怪神祇也並無什麼太大不同了。”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聽得有如金玉交擊的高亢嘹亮之聲自上傳來,目光移去,見是一群背生四翼之蛇從空飛越過去。




    張禦立時認出這是鳴蛇,這東西在荒古篇觀想圖中也是存在的,不過荒古篇中所載的怪物多是從來不未曾存在過的事物。

    然而這些東西卻是通過先天精魄與玄尊意念的交感,如今卻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了眼前,如此看來,除了如今所見之外,想必那這方天地內還有著更多原本隻存於傳說之中的東西。

    想到這裏,他心神之中微微一動,目光一轉,見站在一旁明周微笑看著他,卻是絕口不提如何去往玄廷。

    他心下一轉念,已然明白過來。

    這所見諸物這實則是一個提示,此心所感,皆化真相,此心所尋,便見真明。

    於是他再度閉上眼目,待重又睜開時,自身已然出現在一座撐天拄地的山崖之上,崖壁之上圍繞著一圈圈螺旋上升的粗大藤蔓,恍若階梯一樣向上延伸而去,此衝天之氣勢尤為雄渾壯闊,便已他此刻擁有莫大威能,卻也無法望見盡頭。

    毫無疑問,這裏就是方才他所見到那一座通天之崖了。

    現下一舉到了此間,他心中已然明白,在清穹之舟元磁之力攝拿範圍之下,對於玄尊而言,沒有所謂的距離遠近,真幻也隻在一念之間,心致則神往,神往則身至。

    而同樣,擁有此等威能的玄尊,實際掌握了此方天地之中最大的權柄,可稱得上是此間之主宰。

    隻是在元磁統攝範圍之外又是何情況,他現在還不得而知。

    周明道人這時又對他打一個稽首,道:“玄尊,上方便是玄廷所在了。”

    張禦注意到,對方第一次稱呼他為玄尊,他思索了一下,問道:“我若不自行尋到此地,尊駕當又如何?”

    周明道人笑了笑,道:“數月前在下曾接得一位玄尊到此,他這處荒原之上遊覽了半日風光後,最後才是到得此地。”

    張禦點了點頭,此刻風聲之中忽然傳來了清脆鈴聲,並有陣陣異香伴隨著五顏六色的天花飄來。

    他看了過來,見那是一個個乘著花車,臂纏披帛飄帶,身著霓裳羽衣的神女,一個個明眸皓齒,膚如脂玉。

    明周道人言道:“這是霓光天女,當是受命前來接應玄尊,玄尊若是事,可吩咐她們去做,當然也可吩咐在下。”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景物一陣變動,一團雲光忽現崖台之上,一時好似起了大風,兩人衣袍被不停拂動,少頃,一名少年道人自裏走了出來,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明周道人見到是他,恭恭敬敬行禮一禮,道:“明周見過上尊。”

    少年道人隨意言道:“你且去吧,下來之事我與張道友說。”

    明周道人不敢違抗,躬身道一聲是,又對張禦一揖,便即一晃,消失不見。

    少年道人看向張禦,笑道:“張道友,我們又見麵了。”

    張禦抬袖合手一禮,道:“見過使者。”

    少年道人點了點頭,也是還有一禮,隨後他道:“張道友,道友且隨我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與此同時,某一處滿是花瓣的平原之上,兩個身外圍繞雲光霧靄的道人正在花樹之下邁步而行。

    其中一個,正是玉航道人,他言道:“道友,我聽說今日那一位也被召至上層了,聽說幾位執攝對這位頗是讚許?”

    同行那道人語氣如常道:“此人之前一力擋下了神怪入侵,挫敗了幽城和上宸天之謀,其功不可謂不大,諸位執攝讚許也是常理。”他看向玉航,“玉航道友似與這位有過爭執?”




    玉航並沒有遮掩,笑道:“曾是有過一番論法,本以為我與他再無交集,卻不想這位也是成就上境,隻我看來,這人並不簡單,道友今後當要留意。”

    那道人道:“縱然成就玄尊,可他方至玄廷,並無根基,尚還並不值得我輩疑慮。”

    玉航提醒道:“可這位不一樣,若無差錯,這位當就是那個開道之人,此中這意味著什麼,道友當是清楚。”

    那道人淡然言道:“是否為開道人,那需得玄廷來定奪。”

    玉航言道:“道友說得是。隻是這人終究完成了那一步,天機已生變數,道友也知,我們所欲求者,與那些終究玄修不同,我隻恐……”

    那道人道:“那也是以後之事了,如今那些個渾修引發出來的動蕩方是我輩要及時解決的。”

    他看了眼玉航,道:“玉航道友來了上層也有一段時日了,是準備去清穹之外開辟道場,自行修持,還是去往內外層界鎮守?”

    玉航道:“道友是知我之意的,枯坐修持非我所求。”

    那道人略作沉吟,道:“天夏外層二十八宿,內層一十三上洲原本俱得滿位,不過天外缺縫隙之事一出,我料必有人要挪一挪位置了,隻是難說是哪裏,也有可能化分身鎮於外,不知道友可是願意麼?”

    玉航打一個稽首,道:“願聽道友安排。”

    那道人道:“那道友稍作等待,我會在下一回廷議之上為你運作此事的。”

    玉航再是一禮。

    這時有一隻青鳥飛來,在頂上轉有一圈,那道人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了一絲驚訝,一揮袖手中長如意,道:“我知曉了,去吧。”

    那青鳥發出一聲清亮聲響,又飛騰而去。

    玉航知他有事,打一個稽首,道:“今日叨擾已久,該當告辭了。”

    那道人也未留他,還有一禮,道:“道友慢走。”

    玉航心思一轉,已然出現在了一座玉闕之下,這裏有一名弟子見他出現,忙是躬身一禮,道:“見過玉航玄尊。”

    玉航點下了頭,待要離開,卻又停步,和顏悅色問道:“你可知方才傳報於你老師的是什麼事麼?

    那弟子看了看裏麵,道:“這消息明日也會傳出,我便不瞞玉航玄尊了,聽說今日來的那位張玄尊,才一入上層,便被玉素上尊請去了。”

    “哦?”

    玉航有些意外,隨即點首道:“多謝了。”

    那弟子趕忙一揖,道:“哪裏,玉航玄尊言重。”

    玉航深思片刻,又看了一眼玉闕之內,笑了一笑,氣息一轉,便即離開了此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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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道豈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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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之中,張禦與少年道人一同踏在絢爛煙霞之上,往某一處地界飄渡而去。

    少年道人言道:“那裏非是尋常去處,非心神往落可渡,不過若去往一次,日後便無需踏渡指路天虹了。”

    張禦道:“敢問使者,此回是去拜見哪一位?”

    少年道人言道:“我帶道友去麵見之人,乃是玄廷一位執攝。”

    張禦心下微動,點了點頭。

    按照天夏而今規製,凡天夏內外諸洲各宿報至玄廷之事機,則由諸位廷執共議裁定,若諸執意見合一,那麼即可照此施為,但若意見不合,則會送呈至五位執攝手中,再有幾位執攝來做最後決斷。

    一般來說,幾位執攝不會幹預下麵如何行事,也不會去理會具體俗務,但是卻牢牢掌握了整個玄廷乃至整個天夏的走向,所以權柄也是極大。




    少年道人此刻言道:“玄廷不比外間,行事受拘束甚多,道友既成玄尊,若不是隻想著躲著修行,那卻也是免不了許多事的。”

    他轉過頭道:“如今道友於玄法一道之上開辟前所未有之道途,以往有些事卻是壓不去了,玄廷之中如今也是一片爭議之聲。

    這些道友莫去理會,由得他們去吵,若有道友來尋,也不要輕易應諾,此事終究會給道友一個公論的。”

    張禦思索了一下,之前聽那明周道人之言,他就是已經察覺出來,玄廷已然知曉他於玄法之上的成就,這也並不奇怪,畢竟當日攪動了天機變數,但凡功行高深之人,都是能有所察覺的。

    現在玄廷之中一些人為難的是,恐怕就是關於此事當是如何下論斷。

    若是當下承認他是玄法開道之祖,那麼之前那些經玄廷認定的那幾位“玄法玄尊”又當如何自處?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而據餘玄尊所言,玄廷之上,可是有兩位“玄法玄尊”為廷執的。

    這兩位能做廷執,除了自身所立功勞,恐怕還有其本來是玄修出身的緣故,極可能是玄廷當時出於平衡局勢之考量,才把兩人扶上來的。

    而現在他這一開道,這裏麵的格局就被打破了。

    所以恐怕要等上麵真正有個決定,才會對他所為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了。

    這時底下那虹霞一落,就如洪浪傾水一般往下泄去,最後垂至一處雲海承負的浮空大島之上。可見此島周圍有著爍爍光霧,表麵看去似是一駕大舟,但同時也能感覺出來,這是一方獨立存在的天地。

    二人隨那霞光緩行而下,最後來至一麵四麵有逆行水浪衝刷的高大玉璧之前,少年道人走上前去,打一個稽首,道:“執攝,張玄尊到了。”




    話音才是落下,玉璧之上放出微光,便自裏浮現出來一個道人身影,望去是一個英華外顯,瀟灑不羈年輕道人,此人看去好似是筆墨勾勒出來,但那一股飄逸神秀之氣卻是絲毫遮掩不住。

    張禦望有幾眼,他隱隱能感覺到,這一位應該看去是沉浸在了某種玄妙的狀態之中,故是才如此模樣。

    那年輕道人目光落向張禦,聲音似從天邊飄來:“玉素已與我說了張道友過往一些事,你為天夏立下了赫赫功勞,玄廷不當有負於你,而道友身為玄法一脈開道之祖,也理應得有一個公允之論。”

    張禦抬袖而起,合手一禮,道:“多謝執攝。”

    年輕道人看著他道:“張道友不問我為何助你麼?”

    張禦言道:“想來執攝自有執攝道理。”

    年輕道人灑然一笑,點頭道:“此語中的。我行此事,不是因為此事能助你,而是因為我認為此事當為。便是道友與我道念不合,也不礙我之作為。”他微微抬首,看向遠處,“張道友,你且去耐心等候就是了。”

    說完之後,他身影便緩緩消失,玉璧又重回原來毫無動靜的模樣。

    少年道人走了過來,道:“執攝已走,張道友,你我出去吧。”

    張禦一點頭,踏上虹霞,出了此間。

    少年道人言道:“再有半月,便是廷議,諸位廷執當會一論此事,但我料此事當不會如此快就有決斷,道友可在上層擇選一處修持之地,若是覺得不夠清靜,那也可去往在清穹元磁之力之外自辟道場。”

    這時他似想到了什麼,道:“道友乃是玄道之祖,修行一事,我無有可以多言的,不過如今回天崖上,立有一根玄柱,那是當時風道友成就玄尊之後,立在那裏的。

    雖如今看來,他所成就的並非是真正玄法,可他所修之道當與道友最為接近,道友若有興趣,不妨前去一觀。”

    張禦一點頭,抬手一禮,道:“多謝使者告知。”

    那少年道人道:“小事罷了,你若有什麼疑問,使喚明周便是,他是清穹之靈,奉候眾玄尊,不該說的事,他是不會說的。”交代過這些過後,他打一個稽首,便就飄然離去了。

    張禦站立片刻之後,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

    明周隨聲出現在了一旁,躬身一禮,道:“明周在此,張玄尊不知有何吩咐?”

    張禦問道:“上層之中,也當是自有規序,你將玄廷一應規製禮法告於我知。”

    約束玄尊之法和約束低輩修士之法是不同的,這些事對於一般人來說也無需知曉,所以他以往也是不知。

    如今他既然成就玄尊,現在巡護身份又未卸脫,那麼自當明了,雖在來之前,他已是向戴玄尊討教過了,不過他還需自己再看過一遍。

    明周往旁側一指,當即旁側浮現一個刻有天夏道文的大碑,他看著張禦,感歎道:“張玄尊是唯一一個到上層第一天就向在下討觀此法的玄尊。”




    張禦沒去理會他的說辭,眸光閃爍一下,便即將此看罷,心中有數之後,他往通天崖看去,片刻之後,他意念一轉,已是立身在了一根通體為無瑕美玉的巨大玄柱之前。

    他看著此物,心中想著,回天崖是通向玄廷的必經之路,這玄柱能立在這裏,當也是玄廷的決定。

    不可否認,玄法當初之所以能得以興盛,正是由於玄廷的推動。

    但卻不知,如今之玄廷,又是如何看待玄法的呢?

    他往上觀去,首先看到的不是什麼章法道印,而是當日那位風玄尊留下的自勉之言,而在後麵,更還有三人名諱,餘玄尊之名赫然列於其中,目前看來,成就“玄法”之玄尊一共就是這四人了。

    這時他聽得聲音道:“這位就是張玄尊吧?”

    張禦轉目看去,見是遠處站著一個中年道人,這人眼神憂鬱,頜下留著短髯,一身黧色道服,外露神氣之中泛著一股滄桑之感,其人指了指這餘玄尊後麵一個名字,道:“這便是在下了。”

    張禦看了一眼上麵“施呈”二字,點頭道:“原來是施道友。”

    施道人歎道:“正是施某。”他眼神複雜的看向張禦,道:“敢問張道友一句,道友這一回來至玄廷,可是要為此法正名,並向天下宣揚此道麼?”

    張禦思量了一下,抬頭望去,正聲道:“自當如此!”

    施道人聽他這麼說,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歎了一聲,道:“施某卻要勸道友,莫要如此做。”

    張禦一挑眉,道:“那敢問道友一句,這是為何?”

    施道人歎道:“道友成就上境,若是早個數十上百載,那無疑是一件好事,可是現在卻是晚了,若是道友這一正名,今後叫我輩如何自處呢?”

    張禦看了看他,倒也理解他的想法,他略一思索,道:“我當初在外層之時,曾見餘玄尊用斬惡念之法分化出一化身,意圖剔去自身濁惡,不過他為瞞過背後那些人,故是不得已而為之。

    若是無人再來約束,想必能推演出更為妥當的方法,既然餘玄尊能做到,想必諸位道友亦可為。”

    施道人搖頭道:“哪有這般容易,且現在關鍵也不在此,道友可知,這三百多年來,我輩用了諸多努力才勉強維持住眼下之格局,並傳下了諸多道法,這局麵著實得來不易……”

    說到這裏,他語氣略顯激動道:“可道友若是一意為玄法重新正名,那就是否定了我輩根本之道,屆時對天下玄修之道心必然是一個重挫,道友可知,那將會在整個天夏引來多大震動麼?”




    張禦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那麼按照施道友所言,為了維持眼下之格局,就不該給予天下之玄修指明真正的玄法修行之道麼?”

    施道人搖頭道:“不是如此說,何為真正的玄法?隻要玄廷認為這是玄法,那麼這就是玄法!

    這其中有差別麼?沒有!玄廷要我等所做之事,我等現在也一樣能為。

    何況這等情況也不是不能改變,我與諸位道友這數十年來自上而下,推演整理出了不少法門,眼下已是前行之路已是有所眉目了,隻要待得我等功成,那麼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振興玄法!”

    他抬頭看向張禦,懇切言道:“隻要張道友不再提那為玄法正名之事,並與我等站在一處,那些真修自也難以顛覆我輩。待再過得幾載,我等自可將那推演完善的功法廣傳天下,到那時候,我玄修一脈便能真正立足於玄廷之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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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敬法如敬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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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道人說完之後,便略帶期待的看向張禦,然而後者卻是沒有回應他。

    他不由有些失望,歎了一聲,道:“我輩若是不存,道友一人又如何支撐玄法呢?我輩是合則利,分則失啊。”

    他鄭重道:“為天夏諸多玄修弟子計,還有我輩玄法大道之存續,請張道友再是慎重考量一番。今日張玄尊方至上層,想來尚有許多事,我便不多打攪了。”說完之後,他拱手一禮,身影便倏忽散去了。

    張禦站玄柱之前,一人看著上麵泛動著的光芒。

    當日他來上層之前,霍衡對他言,那些“玄法玄尊”也未必會與他站在一處,這話卻是應驗了。

    隻是不知,方才施呈對他所說,是一人之想法,還是所有“玄法玄尊”的想法。

    其實施呈所言,若是能此輩消除本身之隱患,倒也不失一個解決辦法。

    可問題是,施呈卻是對如何解決己身之上的瑕疵避而不提,光隻是講自上而下推演出來的法門。

    但此輩不完滿自身,那麼推演法門又如何保證不出現缺陷呢?

    莫非再等被人利用不成?

    若此輩自身不願改也還罷了,可是卻想著天下玄修仍是往此道之上引,那他是絕然不答應的。

    固然他道出玄法之真相,並為玄法正名也的確會有動蕩出現,可是些事卻是不破不立的。

    且此事也沒有施呈說得那般嚴重。玄道前麵四章乃是無數玄修共同演化出來的,可以說並無問題,而眼下真正玄法之道途已然被他開辟出來的,說起來那些天資傑出之輩,比此往賜印更是容易取得上境。

    但這少數人能,多數人卻隻想著賜印或者根本不認為隻靠自己就能成玄法。

    這裏玄廷正名就很關鍵了。

    就如當日玄廷讓渾修扶持一人成就“玄法”一般,隻有明確知道前麵有路的時候,大多數修士才會真正去走,否則自己就先把自己給否定了。

    他想到這裏,自忖自己的到來,看去的確引動了不少人的注目,廷議之前若是留在此間,或還會有人繼續來尋他。

    既如此,那索性就離了此間。

    他抬頭望了一眼那玄柱,此中留下的東西他也未再去看,因為這並不是他的道。

    他轉過身去,道:“明周道友。”

    明周身影在一旁浮現了出來,打一個稽首,道:“張玄尊,不知有何吩咐?”

    張禦道:“玉素道友曾有建言說可去清穹元磁範圍之外開辟道場,你可知那裏是何情形麼?”

    明周言道:“那裏地火風水未定,乃是一片混沌晦亂之地,清穹之舟未入上層之時,此間便是如此了。

    以往玄尊若是去了那裏開辟道場,便需與諸般外力對抗,不少玄尊還以此作為磨練功行之用,隻是那裏凶險莫測,若是進入太深,自身持拿不住,便會沉陷入此,再也不得出來,此也是有前例的。

    故是在下建言,玄尊可向玄廷借一兩件護身法寶,如此進入此間方才穩妥一些。”

    張禦思量了一下,道:“借地火風水磨練功行麼?你這裏可有前人同道留下的記述麼?”

    明周道人言道:“在下這裏倒是有不少以往真修磨練的功法竅訣,這並非隱秘,隻是張玄尊是乃是玄法成道,不同於真法,在下不知這些法門對張玄尊是否也是適用。”

    張禦道:“無礙,真法玄法皆為道法,彼此可以借鑒,你且拿與我一觀。”

    明周道應有一聲,他伸手憑空一捉,就有一方玉板出現了在了那裏,他起雙手往前一遞,道:“俱在這裏,玄尊請過目。”

    張禦將玉板淩空攝拿了過來,待落到了眼前,他心光一落,這東西瞬時在身前化作了無數光點,聲色光氣一時俱生。




    他感應片刻,便已然知曉了此中諸般記述。他點了點頭,再是向明周問了一些相關的情形後,便道:“你開得門戶吧。”

    明周道人道一聲是,身為眾玄尊合煉的清穹之靈,在上層除了為玄尊服伺之外,一些不甚重要的出入權柄也是掌握在他手中。

    此時他伸手一指,便有雲光一綻,眼前景物像是被撕裂開來一般,往西麵八方退去。

    張禦看過去,麵前露出來一片混亂之象,難以用言語來表述什麼,似乎萬事萬物到這裏都是支離破碎了。

    而這些東西一下衝擊入他感知之內,令他眸中泛起陣陣星芒,但在轉瞬之後,就又隱沒了下去。

    雖然他幾乎是頃刻間就定下了心神,可這是因為根基厚實,成道之前自身所有缺漏都是補上了。

    若是道行修持不夠高之人,乍然見到這樣的場景,恐怕要好一會兒才能適應。

    明周道:“張玄尊,這是清穹元磁與這片混空的交融碰撞之地,也是邊限之所在,故有這般景象,不過這方是好的,若是深入進去,此中狂亂更甚。”

    張禦點了點頭,他身上心光一展,自崖上騰升而起,便往此中投入進去。

    這一瞬間,各種各樣感應紛至遝來,他仿佛感覺到了無窮無盡的變數,身外立刻放開一陣陣清光,將近至身側的逐一撫平整理,這才清靜下來。

    此刻他也是理解了為何以往有些玄尊無法做到在此久持,因為每時每刻與這些變數作對抗,這對法力心力消耗極大。除非能順著這些變數做出相應的變化,那麼就能減少心光法力的消耗,從而堅持的更為長遠。

    這也難怪說是可以用作磨練,這可不比與敵鬥戰來的更為容易,甚至所需應對的情況更為複雜。

    他想了想,此刻距離廷議也不過就是十幾日的光景,按照玉素的說法,這一次也未必就會有結果,所以他也不必急著回去,倒是可憑這裏印證一下自身極限到底在那裏。

    明周道人這刻身影已變得虛實不定起來,他道:“再往前去,我已無法陪伴玄尊了,隻望張玄尊此行順利。”

    張禦頜首道:“你去吧。”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道:“玄尊小心,在下告退了。”言畢,身影一陣飄忽,散化不見。

    張禦則是身外清光一閃,往那更深之處投去。

    清穹之下,一座座玉台宮閣顯於雲海之中,玉航正自研修功果,這時他忽然遇到一個難礙。

    他沒有強求,而是停了下來,看了看外間,微作思量,抬手發一道光符,飛去殿外,少時,一隻五彩禽鳥自外飛來,穿過堂廊,落地化作一個彩衣童子,他恭敬道:“玄尊何事相召?”

    玉航悠悠問道:“你可知那位方至上層的張玄尊現下如何了?”

    那童子頓時有些為難,支支吾吾,可是這時玉航目光橫來,他也是一慌,低頭道:“回,回稟玄尊,張玄尊適才似是被玉素上尊尋去了。”

    玉航漫不經心道:“後來呢?”

    那童子低聲道:“後來張玄尊又去了回天崖玄柱那處觀覽,此處遇到了施玄尊,談了一會兒話後,好似,好似又去了清穹元磁之外,想是去開辟道場了吧。”

    “哦?”

    玉航有些意外,清穹元磁之外地火風水未平,在那裏開辟道場並非易事。

    他在進入上層之時,其實有意去往那裏,但是看過之後,卻是自認眼下做此等事並無把握,決定先是理順功行再說。他眯了眯眼,道:“你去吧。”

    “是。”

    童子如蒙大赦,俯身一禮,退去幾步,又化一隻彩鳥飛去。

    回天之崖上端,浩蕩清氣承托之地,便是清穹玄廷之所在,浩瀚無盡的虛宇之中,則是飄蕩著一座座明光熠熠的星宮,如閃爍銀星點綴於星河之中。

    此處方塵星宮乃是玉素道人之道場,他現下已是換上了一身廷執袍服,坐於庭台之中,身前香爐一縷煙香繚繞,在殿內盤旋繞回。

    未幾,聽得清清鈴聲響動,有一名神女化身出來,萬福一禮,道:“上尊,廷議開始了。”

    玉素道人站了起來,往星宮之外走去,他邁步之中,周圍景物逐漸變化,殿台樓閣化去,萬般星光落照進來,忽聽得清泉擊石之聲,便見一道光氣彙聚的長河流淌出來,帶著嘩嘩水聲來至他腳下。

    他踏步上去,站定之後,便見這條長河蜿蜒而上,越行越遠,在那轉折繞旋之間,一個個身攜仙靈氤氳之氣的道人身影自上顯現出來。

    玉素看過去,連同自己在內,一共是十一個身影。

    當然,這並非說玄廷之中的廷執就隻這十一人,而是這前來參與這次廷議的廷執便這許多。

    通常廷議隻要滿九位廷執,所得結果也就可得玄廷人認可,而逾時不至之人便就不此次廷議之列了。

    這時隨著一聲清清磬聲響起,周圍虛空退去,眾人腳下變成了一片錦繡山海,天淨如洗,柔光照遍天宇。

    而每一人身邊都是化顯不同景物,有的坐於清石流泉之中,有的則是站於青鬆高崖之巔,有的則是坐於爛漫桃林之下,這些景物越到去到外間越是虛淡,逐漸融入了此方天地之中。

    在那長河上端,一名光霧籠罩的道人先自發聲道:“此次廷議,諸位廷執可有議呈?”

    玉素此時坐於一株清雅素潔的茶樹之下,他取起身前玉槌,一敲案前玉磬,發出一聲悠悠清響,待得眾廷執看來,他站了起來,言道:“玄尊張禦,如今開玄法一脈之道途,我玄廷該當去舊立新,為之正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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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光至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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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素道人此時提議為玄法正名之言一出,場中諸廷執皆是沉吟不語。

    對於這件事,眾人心中其實都有著不同的打算和看法。

    但是這裏牽扯的確不小,他們身為廷執,也必須要考慮到此事對玄廷乃至整個天夏的影響。

    諸廷執麵前這一條長河曲折蜿蜒而下,而此刻坐於最末端的兩名廷執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搖了搖頭,另一人微微歎息了一聲。

    而長河第二蜿蜒之處,坐有一位身著檀色衣衫,坐於森森古木之中的道人。

    他此刻緩緩言道:“我以為,這件事牽扯甚大,諸位看法也是不一,不是一時半刻可決,好在此事並不急切,不若先放一放,今次先議他事。”

    此言一出,諸廷執多是頜首。

    玉素道人也未有盯著不放,爽快點頭道:“好,此事容後再議,隻我還有一言。”

    他看向諸人,“張玄尊此前在外層一力迫退百萬神怪,剿滅三具玄尊化身,最後更是擒拿了龍淮,關合了外層隙口,此般功績,卻是不得不論!”

    有一位廷執出聲道:“有功當論,不如賜寶如何?”

    玉素道人卻是一揚眉,道:“如此大的功績,豈能一件法器能論?鍾廷執,若換了是你,你豈能信服?”

    那位鍾廷執緩緩道:“方才玉素廷執曾言,張玄尊一力迫退眾敵,降伏龍淮,可據我所知,實際並非如此。

    張玄尊此行並非孤身奮戰,還有戴玄尊以山河圈相助,方才最後拿下了龍淮,他確然有功,但並不似玉素廷執所言那般大。”

    玉素道人冷笑一聲,還待開口,那站在長河頂端,渾身被光氣籠罩的道人此時道:“兩位不必為此爭執了,張玄尊功勞甚大,若隻賜法器,確然不妥。”




    他看向下方所有廷執,“我之前看過了張玄尊以往曆述,他做過一洲之玄正,在外層又曾為玄廷巡護,也是因他之故,才將餘常拿獲,說得上是有能有為,尋常功賜不足以授,故我深思下來,不若就授以張玄正‘守正’之職,諸位廷執以為如何?”

    他這話一出,場中一時無人發聲,每個人似都在思量著什麼。

    說來“守正”之位,乃是當年天夏渡來此世之時,因與內層諸多勢力碰撞,需上位修士出麵予以平靖,而守正就是專司對外鬥戰殺伐的。

    因為此職並非如廷執一般的常位,所以待得內層平定之後,便就陸續撤去了。

    而在七八十年前,濁潮到來之際,因為內外層隙口眾多,經常有外來邪神,還有上宸天的修士侵入,而那時候幽城背叛天夏而去,再加上前紀曆神怪異神紛起,各上洲皆遭侵襲,還有如元童老祖這般不投任何一方的邪修流作亂,故是守正之位再被授下。

    如今隨著隙口逐漸彌合,內層不屬天夏的大能逐個被清理,此職也是再無人擔任了。

    然而現在想想,這個職位倒是極為適合張禦,其人從玄正做到巡護,所行所為皆是維護天夏正序。

    如今因為內外層門戶被強行打開了一層,濁潮又有複起之勢,這必然會喚動一些沉睡著異神神怪,有極大可能還會引發更多的隙口出現。到時候說不定就有邪神自外侵入進來,也的確需要一個鬥戰能力出眾的人進行守禦。

    而這等名位以及帶來的好處也是足以酬功了,且因為守正非是常位,所以什麼時候覺得不妥當,隨時可以找個借口也能撤了。

    但話是如此,可這裏麵利弊眾人卻也無法一下看清楚,皆在衡量之中,所以一時沒人接口。

    那首位道人見此,道:“此事也是有些牽扯,諸位廷執不妨思量一下,我們可先論他事。”

    玉素道人也未再多言,回了茶樹之下。

    他方才坐定,一聲磬玉之聲傳來,眾人看了過去,見是一名身繞瑞雲,身旁有仙鶴靈鳳相伴的道人。

    那首位道人道:“崇廷執有何呈議?”

    崇道人對諸人打一個稽首,才道:“玉航玄尊來至上層已有數月,他有意在玄廷任職,崇某以為,可尋一正位授他。”

    那首位道人道:“如今天夏一十三上洲,二十八宿皆得定位,唯有玉京那裏一位玄尊兩載之內便可歸回玄廷,若是玉航玄尊願意,可去提前替他鎮守玉京。”




    有廷執出聲質疑道:“玉京鎮守需得坐鎮裂隙,對抗上宸天、幽城乃至諸方邪神,此比諸洲玄首更是不易,玉航玄尊能以勝任麼?”

    崇道人言道:“玉航玄尊得真傳道法,我天夏入此世之時便曾立下諸多功勞,後又勤修三百餘載,取二元而得成就,功行深湛,根基尤固,繼此職當無問題。”

    先前出聲那廷執道:“既如此,我再無疑問。”

    那首座道人言道:“諸位廷執以為呢?”

    眾廷執皆是拿起身前玉槌,在玉磬輕輕一敲,發出一聲悠遠清響,便算是通過了此事。

    那首位道人等了一會兒,見再無人說話,便道:“既諸位廷執已無議呈,那便一議此次龍淮破界之事。”

    眾廷執聞言,神情皆是凝肅了些許。他們都是清楚,眼下這件事方是最為重要。

    這裏不僅涉及到了上宸天和幽城乃至於天外神怪,還在於自家不少玄尊,事情差一點就難以收場了。

    實際上,玄廷早在此前就發現了不對,不然也不會暗中賜山河圈與戴玄尊了,除此之外,其實也還做了一定的安排和防備。

    但是當初估計,這隻是一些渾修私下串聯所為,可沒想到,連龍道人這個真修都是牽扯其中,且看去背後還不止他一人。

    外部敵勢還好對付,但內部不同了,一個處置不好,那可是會引發一場動蕩的。

    那首座道人看向坐於長河第三道蜿蜒處的一名頭戴魚尾冠的道人,道:“武廷執,龍淮那裏可有結果了麼?”

    武廷執看得出來是一名十分嚴肅刻板之人,他所處之地,乃是峭壁峻崖,堅岩剛峰。神情也是端毅肅穆。

    他站了起來,沉聲道:“諸位廷執,武某查證下來,龍淮在出發之前,將自己記憶刻在了一個拓板之上,並設法將之送去了別處,而他出來之前,就用了‘還生’玄異,使己身忘卻諸多記憶。

    他早便提前與人做好了約定,若是事情成功,那就將拓板拿了回來,從而取回記憶,若是不成,那麼自身也早已是忘卻了這些事,如此從他身上暫且查不到什麼。”

    玉素道人一思,要是修士自我消除記憶,那還能設法找出來,可是龍淮用還生玄異,那就有些麻煩了。

    除非……

    那鍾姓廷執這時道:“不若我們將龍淮推入‘審心沙河’之中,想來能問出答案來……”他一說這話,所有廷執都是皺眉。

    那首座道人思忖片刻,緩緩道:“龍淮此次勾結外敵,意圖打開內外層界之隙,以他所犯之罪責,定他一個鎮殺之刑也不過分,可尚不至於動用‘審心沙河’。”

    他看向下方,道:“武廷執,還有什麼,你請繼續說。”

    武廷執點了下頭,他繼續說道:“與龍淮有所牽連之人,如今有可查證的,乃是兩位,其中一位乃是原來外層東穹天尾宿鎮守甘柏,龍淮一被擒拿,柏甘不顧虛空外邪侵染,當即以真身逃去了外層,疑似投向了上宸天。

    還有一位,乃是常年在伏波山潛修的玄尊朱鶿,龍淮在去往內層之時,曾與此人見過一麵,我疑此人就是接去那拓板之人,隻是如今他躲入了清穹元磁之外,已然不知所蹤。”

    那首座道人言道:“甘柏遁去外層,一時難尋,朱鶿既然還在上層,當需得遣人將之拿回。”

    他頓了一下,道:“諸位廷執以為何人可為此事?”

    眾廷執此刻都是思量起來,朱鶿修道久遠,功行不弱,而其敢於躲入元磁之外,也自然是一定手段的,並不是好相與之人。

    關鍵還是要活捉此人,這就不易了,一個不好,自家遣去之人恐就會折損在裏麵。

    這時一個坐於水澤高台的青衣道人拿起玉槌,輕輕一敲案上玉磬,待眾人目光過來,他站了起來,道:“竺某有一言。”

    那首座道人看見是他,語聲客氣道:“未知竺廷執有何建言?”

    竺廷執道:“首執方才提到可授張玄尊守正一職,我以為此事可定,而追剿那朱鶿一事可交由張玄尊去做。”

    崇廷執沒有說話,隻是拿起身前玉磬輕輕一敲。

    長河末端那兩位廷執看了看,也同樣是拿起玉磬一敲。而在他們之後,玉磬之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餘音久久不絕。

    那首座道人此時不由看向玉素道人,現在也就這位未曾表明態度了。

    不過事情到此一步,實際上已然定下了,因為按照玄廷規矩,唯有三位廷執一同反對,方可不認廷上決議。

    玉素道人思量了一會兒,在座上一彈指,身前玉磬亦是隨之發聲。

    那首座道人不覺點頭,他也是拿起玉槌在玉磬上一敲,隨著一縷久久不絕的清音傳出,此事也便由此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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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守道正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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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深入那一片混沌晦亂之地後,身外感到的壓力成倍增長了起來,沒有了元磁之力的鎮壓,地火風水一時俱起,無數氣光亂流在他周圍纏旋衝擊,感覺自身仿佛進入了一個天地烘爐之中,此刻正被那爐火所熬煉。

    隻他仗著心光深厚,撐住了種種外來侵襲,並很快適應了這裏的變化。

    現在他感覺到,不談其餘,修士若在此長久存駐,那至少能磨練出色的法力心光運使之道,而應付這等變數一多,回到元磁正序之地,自身感應之力也必是遠勝以往。

    此時他自我審視了一下,如今尚有不少餘力,看去還可深入。

    不過從前人記述來看,許多人之所以遇到危險,就是因為過高估計了自己。而此間還有令人談之變色的亂漩,因為這裏外感錯亂,有時候修士遇到危險還不自知,最後耗盡全數心光法力也不得出來,故是還需小心為上。

    實則到了這裏,也是能試著開辟道場了。

    通常玄尊需用到一枚定神珠,這東西有兩個作用,一是幫助修道人定壓地火風水,二是可以與清穹元磁之力相互呼應。

    這東西可以自己祭煉,也可以向玄廷討取。

    玄廷是鼓勵修道人來此開辟道場的,因為一旦在這混亂之中得有一片立足之地,再與清穹溝通,就等是為清穹多開辟了一片域外天域,年深日久之後,自能與清穹連至一處。

    不過混沌晦亂之地,除了眼前所見之晦亂,也還存有一縷縷混沌之氣。

    晦亂之中立辟道場相對來說容易許多,危險也少,可是所能開辟的道場範圍十分有限,並且往後時不時要將精力放在維護道場之上,至少也需放一具化身在此。

    但若能找到混沌之氣將之定壓,並在此中立下道場,那等若是開辟了一方天地。

    要是把整個混沌晦亂比作汪洋,那麼在晦亂之中開辟道場就等若是在此上立下一艘漂泊之舟,縱得一時安穩,並有歇腳之地,可是多數時間隻能隨波逐流。

    而在混沌之氣中定下道場,那便是一座堅實的島嶼地陸,就算外麵有萬頃波瀾,也撼動不了其本身,並且那些混沌之中誕生的先天精魄,也會被吸引過來,變化出各種生靈,從而愈發穩定此間。




    隻是要想把道場設在混沌之氣中,修道人所需付出的努力更多,也更為艱難。而以他之心意,自然是想行此法的,不過這需更是往裏深入。

    這一回來此他雖有稱量自身功行的意思,這次隻是先來探一下路,了解一下情形而已。並未指望一次就能成功。

    而這裏晦亂無比,他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裏到底多久了,也需得先回去一趟了。

    轉念到此,他也沒有猶豫,當即心意一動,一道清光分出,霎時變化為一具化身。

    他想想看看自己化身在這裏能支持多久,若他下一回到此時這具化身還能在此間存駐,那便可從化身之中得到一些消息,便若不在,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太大損失。

    做完此事後,他再望了一眼那暴動的亂流,真身便緩緩往回退走。

    隻是就在撤退的時候,卻似是有所察覺般往某處看有一眼,因為他察覺到了一縷法力的存在。

    但是晦亂之中每時每刻都有無數感應侵入心神之中,那法力隻是十分不起眼的一個變化,就如沙海之中的一枚砂礫,轉瞬就被無盡沙流裹挾而去,再也尋不到蹤跡了。

    他猜測這許是其他來此開辟道場的玄尊,他方至上層,與此間之人不熟,何況晦亂混沌之地也不便交流,他也便沒有再多去理會,繼續往回退走。




    難知多久之後,他感到自己一腳進入元磁統攝之地中,周圍的變亂驟然退去,天地諸物一時各是回歸正序,他仍舊站在回天崖上,好似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

    明周道人在旁現身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恭賀張玄尊平安歸來。”

    張禦看他一眼,道:“我未喚你,可是有事麼?”

    明周微笑不言。

    張禦有所察覺般往一側看去,見雲光灑開,玉素道人自裏現身出來,他手中托著一份掛著星袋的卷書,道:“張玄尊,有玄廷詔旨。”

    張禦神情一肅,正待接詔,玉素道人卻是走前幾步,直接將詔旨交到他了手裏,隨意言道:“那些禮數不過做做樣子罷了,現在隻我二人在此,便就免了吧,”

    張禦自也不會矯情,他將詔旨拿過,打開看了一眼,道:“賜授守正?”

    玉素道人認真道:“正是守正。道友擔任此位,是首執先是提出的,竺廷執第一個認可,後來諸位廷執也是附議,我當時思量下來,因為覺得此位正適合道友眼下,所以也並未反對。”

    張禦身為巡護,對守正一職也是有所耳聞的,但他清楚,以往自己功行不高,所知道的未必就是真實的,故是抬手一禮,道:“還要請玉素道友指教。”

    玉素道人道:“正要與張道友分說。”

    他道:“守正之職專司鬥戰,主要是麵對外敵,在以往因為戰況瞬息萬變,外敵一現便需及時清剿,再有禦敵之策,不在於內,而在於外,通常還需要主動出外擊敵,故是多數時候,守正不必請示玄廷便就可自行決斷,更可巡弋四方,擁有一定自主之權,不似其餘玄尊那般去往內外層界還需事先報錄玄廷。

    且守正因為司職鬥戰,被允許借用玄廷各類上乘法器,也可翻閱一些秘藏道書。

    還有一個,我輩成就玄尊之後,通常修道人自身所擅,乃至神通道術,過去所曆鬥戰,都要記述下來一個大略,除了諸位廷執無需此錄外,守正因司鬥戰,不可泄漏隱秘,亦是不在此列。

    也是因為這職位有此權柄,所以玄廷不設常位,為得就是可以在關鍵時刻作為一個製拿手段,不令其脫離玄廷約束。”




    張禦不禁點頭,這般做法是正確的,守正因可四處往來諸洲各層界,平日不受任何節製,還能攜帶厲害法器出遊,再以玄尊之尊,要是弄出些事端那是極為容易的,故這等權柄必須是有所製限的。

    玉素道人又言:“隻此事也是有利有弊,擔任守正,也必然是遠離玄廷,這怕也是有些廷執心中所想。”

    說到這裏,他神情認真了一些,“然則道友若要想有一番作為,或者有意進窺上境,那未來必要爭一爭那廷執之位。

    而想要做到廷執,按照玄廷規製,則必得先鎮守一方,短些六七十載,長些百載也是要的。

    縱然以道友以往功績,至少也需三四十載光景。

    不過從龍淮打通兩界層關來看,我料下來內外定會有一番亂象,守正之職卻正好有利於道友一番作為,曆來得功總是鬥戰之中來得最快,但這也裏需道友自身立得住,不然反受此累。”

    張禦微微點頭。

    他私下猜測,玄廷之上或因各種緣由,可能現下還不想在玄法一事上下定論,所以先是用守正一職把他安撫住,同時也是把他打發了出去,暫時令他遠離玄廷中樞。

    不過他倒也不覺有什麼不好,縱然他開辟了玄法道途,可想要使玄法為天下法,需要他自身先立得住,完善玄法,提升自身實力是他此刻所需要做得事,此職倒是正合他意。

    他抬袖一禮,對玉素致謝道:“多謝玉素道友提點。”

    玉素道人也是還有一禮,道:“道友且放心,執攝答應你之事必會做到,但此事涉及整個天夏的變動,需得一步步來。”

    張禦也知此事急不得,他道:“敢問玉素道友,詔旨之上令我討捉朱鶿,不知此人來曆?”

    玉素道人言道:“此事其實與張道友也有幾分關係,此前被道友擒捉的龍淮,經我等查證下來,此人在去往開辟內外階層的門戶之前,曾將身記憶刻於拓板之上,而他在臨行之前,便曾去尋過朱鶿,我們懷疑托板就在其手中,故是我們需要找到此人。”

    張禦思索了一下,道:“沈敖那裏不曾問到什麼麼?”

    玉素道人言道:“與沈敖有所牽連之人名喚甘柏,此人已然逃遁離去了,疑似已是投去了上宸天。

    而沈敖除了甘柏之外,也就與龍淮有所往來了,所以眼下要想查出涉及此事之人,朱鶿便是這裏僅餘的線索了。”

    頓了下,他道:“此事我望道友能做成,不僅是道友可以此功在玄廷站穩,我等也能根除那些潛藏底下的隱患。”

    張禦道:“若此人仍在元磁之外,我當會將此人拿回。”

    玉素道人道:“好,當說之話已與道友說過了,下來諸般事宜,你問過明周便是了。”

    他打一個稽首,便就如來時一般,身外雲光一起,身影便就沒入其中,整個人便隨此消隱不見。

    張禦在他離去之後,深思了一會兒,便抬起頭來,喚道:“明周道友。”

    方才兩人說話之時,明周道人自行回避,此刻隨他呼喚,又是浮現在了一旁,語聲恭敬道:“明周在此,不知張守正有何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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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尋塵問舊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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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道:“我需要關於朱鶿的記述。”

    明周道人伸手一指,一枚被薄霧承托的玉板浮現在了眼前,他言道:“張守正,朱鶿記述在此。”

    張禦沒有立刻去拿,而是問道:“守正可觀何人之記述?”

    明周道人恭敬回道:“守正可觀閱除執攝、廷執之外所有玄尊之載錄。”

    張禦道:“各宿各洲之鎮守呢?”

    明周道人低下頭道:“可覽,但卻需稟明玄廷,言明因由。”

    張禦心下頓時有數,探手那玉板攝來眼前,此物頓時在手心之中散開,化為一團燦燦光霧,他目光凝注其上,霎時間,便有聲光進入意識之中。

    他查閱了下來,這裏麵記載的是朱鶿的出身,其修行年歲,還有其人大致擅長的手段,過去種種戰績也都不曾落下,不過大多數是都是成道之前,成道之後的記述很少,且還是其行描述居多。




    雖然下麵還羅列了這位掌握的神通道術乃至於自身玄異,不過這東西也隻是寫個大概,玄尊是不可能當真把所有涉及自身隱秘的東西都是記載在在上麵的,也沒有修道人肯如此做。

    他可以肯定,這人必然是藏有一些後招的,要是全信這上麵反是容易上當。

    不過有這些也便足夠了。

    以往他與人鬥戰,哪有可能了解的這麼詳細?此前也就越道人提供了關於許成通的諸般手段這一例罷了。

    在看過之後,他大致可以判斷出來,朱鶿此人並不長於正麵相爭,而是擅長遁蹤匿跡乃至遊鬥之戰。

    這樣的人還要活捉,確有一定難度。

    好在身為守正,他還可以向玄廷借取法器。

    他要是與人單獨論法,動用法器便有失公允了,可這一次是奉正名擒拿叛逆,那自然沒有什麼道理可講,隻要有手段那都可用上。

    他道:“明周道友,將玄廷可以借出的法器譜錄給我拿來觀。”

    明周當即應命,伸手一拿,手中便憑空出現了一卷圖譜,再恭敬交到了他手中。

    張禦接過來後,將圖譜徐徐展開,便將這裏羅列的法器看有一遍。

    他思索了一下,朱鶿避去了清穹元磁之力外,而自己方才從那裏回來,知道那裏麵的厲害。

    修道人一般在此間是無法長存的,可此人在逃遁之時並沒有攜帶任何法器,居然就敢躲去其中,若說隻靠神通道術那是不成的,極可能是依仗了自身某種玄異。

    再有可能是某一位在混沌晦亂之地開辟的道場的玄尊接納了其人,時不時還給予其停駐。

    除了這兩個之外,其實他想到這裏還有一個可能,若是如此,這次擒捉此人就又多了一層變數了。

    首選他要在這裏麵找到此人,不然談不上捉拿,這裏需有一件追攝法器,故是目光移向一個名為“玲草芯燈”的法器。

    這東西隻要有禦主所需找尋之人留下的物件,那麼就能給人指明方向,尋去其所在。

    不過混沌晦亂之中能起到多少作用實在不好說,朱鶿要是知道有這個法器,肯定也會所布置,但有總沒比沒有強。

    他伸手在一拂,圖譜之上代表這一法器圖案頓時明亮了起來。

    身為玄正,他可借取兩件法器,而這第二件,他則是選擇了一根“縛龍煉索”,這東西就是專門用來捆縛大能之人的,朱鶿這人遁法高明,若要將之活捉,有這等攝拿法器相助也是方便許多了。

    在挑選完後,他將法器譜錄交還給了明周,道:“把那兩件法器拿來予我。“

    明周躬身一禮,收了譜錄過來,而後對著下方一招手,地麵之上頓有一道清氣滾滾滾飄湧而來,到了兩人麵前,自裏升起兩朵金蓮,旋即花卉一開,裏間各自托有一件法器。

    張禦目光落去看了看,這兩物與譜錄之中一般模樣,於是心光一長,一股柔和清光放出,將這兩件法器籠罩入內。

    僅僅是數個呼吸之後,就將兩物祭煉了,心意一轉之間,兩件法器一同飛騰起來,化一道光氣落入他星袋之中。

    不過他也是知道,這次算是知曉對手的底細,才能做出尚算充分的準備。

    但是大多數鬥戰是沒有準備的情形下的爆發的,特別守正可能要對上上宸天和幽城自外侵入進來之人,在事先不知道對方身份及來曆的情況,哪可能讓他準備好了再上?終究是要靠他自身之能去應對,所以這些法器能用,但不可太過倚仗。

    明周道人這時道:“張守正,守正除了可向玄廷借取法器,亦能拿取各類秘藥丹丸,不知守正可是需用麼?”

    張禦否道:“我無需此物。”

    他知道丹丸之類的東西可以暫時提升功行,不過他在取得三元之後,能自如駕馭自身,根基更是堪稱完滿,便是服下丹丸也沒得提升可能了。

    且丹丸一入體,卻反而會引發不諧,這便不是幫襯,反是阻礙了。

    雖丹丸之中也有一些能用於鬥戰的,不過這東西在他這個層次鬥戰之中助力不大。

    玄尊心意轉動之間,就能放出浩大威能,丹丸乃是耗用之物,不過爭一時之功,也就是在奔騰江河之中濺起一兩朵較高的浪花罷了,並無多大作用。

    這時他將玄廷詔旨之上掛有的星袋解下,這裏間裝有守正冠袍印信等諸物,還有一團明光,上麵有雷光電光閃爍不已,意識入內一轉,便知這東西名為“清靈神雷”,可以滌蕩穢氣,震懾邪魔。

    這東西曆來守正都有攜帶,不管是用來鬥戰還是戰後清理煞氣汙穢,都是合適。

    他東西收了起來,道:“明周道友,且將那朱鶿留下之物取拿一件過來,我要尋他蹤跡。”

    明周道人道:“張守正稍待。”說完之後,等有一會兒,兩人麵前緩緩浮現出了一卷文書和一隻筆筒。

    他道:“張守正,朱鶿離去之前,曾將自身所用之物俱是毀去,不過他以往與玄廷有過不少文書往來,那裏留下了他的筆跡,而玄廷有定規,不擔職位的玄尊必當留下自身氣息煉合之物,萬一出外失蹤不見,也可隨時查找蹤跡,而此人氣機便是在筆筒之中。”

    張禦點了下頭,有這兩物物在,尋找此人倒是方便多了,他先將“玲草芯燈”取出,又自那筆筒之中將那一縷氣機攝來,將之投入了這法器之中。




    得此氣一落,這燈燈盞之上自有一個如豆燈苗亮起,隻是此刻看著有些微弱無力,這是因為他還未以心光催發之故。

    明周道人道:“張守正可是準備此刻就前往追拿此人麼?”

    張禦頜首道:“此事情拖得越長,變數越大,此人自是越早抓拿回來越好。其餘事情,可待我回來之後再言。”

    明周道人道一聲是。

    張禦站定在此,調息了一會兒,他不由發現,這上層卻是比內層更是適合修煉功行,隻是十來息過後,方才在晦亂混沌之地中消耗的心力就彌補了回來。

    明周道人這時道:“張守正似還未辟洞府,但凡守正都有一座守正星宮作為駐地,待回來之後可在此中停住。”

    張禦點了下頭,道:“我知曉了。”

    他往看有一眼,前方大氣似是融開了一般,混沌晦亂之地便已是顯露於眼前。

    他之前已是去過了此地並且成功自此回返,故是此刻已不必再喚動明周,自己也能前往那處了。

    明周打一個稽首,道:“預祝守正此行順遂,護我天夏規序。”

    張禦對他一點頭,身形飄空,渾身道袍飄動不止,隨後身上清光一閃,整個人霎時已是投入了其中。

    同一時刻,清穹下方某座玉閣宮台之內,玉航道人也是接到了授他擔任玉京鎮守的玄廷詔旨。

    他接過詔旨,對著持旨而來的崇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了。”

    崇道人淡淡言道:“不用謝我,以道友過去之功勞,足以勝任此職。隻玉京乃是我天夏世間首府之所在,鎮守此間幹係重大,有諸般目光盯著,萬不要有所疏忽,能否做好便看道友自身了。”

    玉航道人思量片刻,道:“據我所知,玉京最多之時,曾有五名玄尊坐鎮,而今隻剩下三位了?”

    崇道人道:“當年一共有五條難以完全彌合的裂隙,外層諸勢力由此侵入內層,鬥戰激烈,更是使得數位玄尊戰歿。如今隨著濁潮平息,隻剩下三條裂隙,道友過去之後,便需坐鎮其一。

    隻是此前龍淮打破兩界入口,使得濁潮又有泛起之勢,極可能又會引敵到來,玉航道友需得加倍留意。”

    玉航道人正色應下,他想了想,道:“崇道友,不知那位張玄尊如何了?”

    崇道人言道:“此人已被玄廷授以‘守正’一職。”

    玉航道人一皺眉,道:“守正?”

    崇道人言道:“玉航道友,守正遠離中樞,當不致來妨礙我等,你不必多去關注這位。而今我們首要麵對的,是那一群心懷異誌的渾修,還有餘下那一些不肯敬守天夏正序的叛逆,待處置了此輩之後,回頭才是輪到那些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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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渾光映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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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再次進入了混沌晦亂之地後,便即起意念感應,試著找尋此前留在這裏那一具分身。

    雖然這裏地火風水不定,使得諸物破碎,變亂極多,不過化身哪怕相隔層界,都會有一絲遙感存在,能被正身所察知,至多隻是不明化身具體情狀罷了。

    而他這一找尋,那化身也是有所感應,也是同樣往正身這處尋來,待兩者相接近之後,頓時化為一道清光投入到了正身之中,而分身方才於此間所見所感也是一同彙入到了主意識之內,等若是他親身經曆一般。




    而後他意外發現,分身存在這段時間之內,其實碰上了一股亂漩,然而分身敏銳察覺到了危機,並且設法進行了回避。

    雖然最危險之時曾一度被亂漩困住,可最後仍然是脫離了出來,而有過這一次經驗,下次再是碰到亂漩,他不但能提前有所防備了,也知如何擺脫了。




    這時他心意一轉,將那“玲草芯燈”喚了出來,置於身前,心力往其中渡入,那原本那如豆大小的燈苗得此助力,忽忽一長,頓便向前放出一道雪亮光芒來,哪怕是此間晦澀變亂也未能將之遮掩下去。

    張禦不覺點頭,此燈光亮既然能指明道路,那這無疑說明朱鶿此人就是躲藏在此間。

    不過這氣息化煉為燈火,在別處還好,在這裏時時受地火風水消磨,遲早是會被耗盡的,所在他要盡量在燈光熄滅之前找尋到此人。

    於是他起心光稍作遮護,辟開外間晦亂,霎時清光綻開,恰如煌煌大日,而他自身則順著這一道光芒追尋而去。

    在追尋許久之後,那光芒愈發明亮,好似那目標就在前方,他也是提高了警惕,可這個時候,周圍亂流忽然變得平穩了許多,繼而感受到那暴亂的地火風水也俱是消退而去。

    他心下一動,伸手輕輕一拂,前方好似是撥開了一層霧氣,由此露出了一個浮空島陸,可見裏麵有山嶽江河,原野峰巒,更有數座古雅宮台矗立山崖之上,這處分明就是某位玄尊開辟的道場。




    他並沒有貿然進入,思索了一下,便將芯燈收起,對裏放聲言道:“不知這裏是哪一位玄尊道宮?可能出來一見否?”

    他這裏一說話,宏大道音破開晦亂,傳入島洲之中,引得群山回響,百鳥齊飛,不一會兒,便見就有一道靈光飄升而起,有無數翠綠竹葉紛飛,隨著氤氳氣霧一湧,裏麵走了出來一位仙家氣象十足的老道人。

    老道看了張禦一眼,不禁有些詫異,上來打一個稽首,笑道:“這位道友看著眼生,以往未曾見過,可是新近成就上境的道友麼?”

    張禦還有一禮,道:“玄廷守正張禦,道友有禮了。”

    那老道人聽他說及“玄廷守正”四字,不覺收起了此前的從容隨意之態,神情也是變得嚴肅起來,口中道:“貧道甄語平,不知是守正到此,失禮了,守正此來想是有事,卻不知甄某可能幫襯什麼麼?”

    張禦道:“前番時日玄尊朱鶿因涉及背亂天夏一事,逃去了清穹元磁之外,玄廷下命,令禦擒捉其人,我以芯燈追尋,那光卻是指向了道友這處,故是特意前來一問。”




    甄語平一皺眉,他略作思忖,撫須言道:“前番時日朱道友確實到我這裏來過,隻是我在這裏常年潛修,不問外事,並不知外間情形,不知曉他已然有反逆之事,不然也不會讓他登門……

    對了,臨行之前,他我還贈了我一物,當時老道我也未太在意,也不知道友尋來,是否與這東西有關?”

    張禦道:“不知是何物,道友可能拿出來一觀否?”

    甄語平應道:“自是可以。”他伸手一拿,卻是自星袋之中拿了出來一隻巴掌大小的金銅小鼎,並托在掌中,擺至與眉齊高的地方,道:“朱鶿贈我的便是此物了,此物有寧心定氣之功,別的卻看不出異狀什麼來。”

    張禦當下便拿出芯燈,對此一照,發現那光芒正照落在金銅小鼎之上,顯然這東西與朱鶿大有關聯,甚至可能曾是其人煉化入心光之物,這便算得上其人一部分,也是如此才會被芯燈尋到。

    而這東西,許也是朱鶿怕是玄廷來人追索,為偏誤後來之人而故意留下的。

    他轉念過後,又問道:“甄道友可知朱鶿離開之後,又去了哪裏麼?”

    甄語平搖頭道:“其實我與此人並無什麼太大交情,他當時隻言是恰巧路過故是順便探訪,後來並未曾說及自己去處,貧道也未多問。”

    張禦點點頭,一指那小銅鼎,道:“甄道友可否將此物交予我?”

    甄語平忙道:“這是自然,道友盡管將此物拿去便是,”他歎了一聲,道:“朱鶿既成叛逆,此物便是道友不要,貧道也不敢留在身側了。”說著,就將這小銅鼎往前一遞。

    張禦接了這銅鼎過來,稍作檢視,便將之收入星袋之中,而後再問了一些其他問題,最後稱謝一聲,便就告辭離去了。

    其實就在說這話的功夫,他已然試著感應了一下此地島洲,因為這裏內部並無禁製,所以他感應輕而易舉把這裏看了一個通透。

    可以確定此間除甄語平外,隻有幾個精魄化身的役從,並無其餘人存在。

    等他來到了外間,又持芯燈在手,對著外間再是一照,這一次,那芯燈果然指向了不同方位。

    隻是他眸光閃了一下,卻是沒有繼續去追,而是身形一轉,再次來到那島洲之內。

    甄道人此刻仍是站在天中,似在想著什麼,還未落回道宮,見到他又是回來,詫異問道:“不知守正可還有什麼見教?”

    張禦看了他一眼,忽然對他一揮袖,一道強盛清光照落下來,甄語平在愕然之中頓時隨著清光散去。

    張禦麵色平靜,對此結果毫不意外,他猜測不錯的話,方才這甄語平其實就是朱鶿了。

    在他看到的其人的述曆之中,這個人身具一個玄異,可以自內而外完全變化成他人的模樣。

    方才那芯燈所指,實際並沒有指錯,其人實則近在眼前,隻是故意把他注意力引到那銅鼎之上。

    當時此人就在此地,而等他退去外間之後,其人又化一具分身在此,自己則迅速從另一麵出了島洲,這也是為什麼那燈光又指向了外麵。

    至於此人這麼做的目的,記述上有言,此人十分之擅長遁行之術,對方很可能是想在遁行之中耗幹淨芯燈上的氣機,然後再回到島洲之上安然存身在此。

    這樣就可以另一個身份安穩待下去一段時間,並繼續籌謀下一步。至於甄語平本人哪裏去了,是不是當真存在這麼一個人,這卻是需容後考慮之事了。

    他隻要抓拿到了其人,那麼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消殺了這化身後,他當下傳處島洲,又祭起芯燈之光追尋下去。

    在晦亂之地穿梭,除了需抵禦暴亂的地火風水,還有就是需當心亂漩,這使得修道人不敢遁行過快。

    不過他化身遭遇過一次亂漩,他心中已是有數,就算自己撞上也能從中設法擺脫出來,故是遁躍極快,隻是一會兒,就追上了一股既熟悉且又陌生的氣息,催那芯燈照去,雪亮光華一落,“甄語平”的身影霎時從中暴露了出來。

    甄語平不想張禦如此之快追到自己,他神色一變,卻是把遁光一折,身影霎時一個遁躍,卻是從芯燈照耀之下閃去不見。

    張禦一見,立知他是使了某種遁挪之法,不過在這晦亂之地,隨意用得此術,那不定就會落入亂漩之中,此人多半是借用了某些自己留存的東西為引,又遁行回那處島洲了。

    而接下來芯燈所指,也是證明了他的判斷,於是他心意一轉,也是再一次回到了那島洲之上。

    一如他所料,甄語平此刻正站在此間,此人見他過來,身上形貌一陣變化,變作成了另一個麵色蒼白的赤目道人,從其麵目上看,這是那朱鶿本人。

    朱鶿沉聲言道:“張守正不愧是玄廷授命的守正,一眼便識破了朱某的布置,隻是朱某希望張守正不要再追下去了,朱某可以立誓往後不再出現在任何天夏人麵前,如此也可避免你我一場鬥戰,守正以為如何?”

    張禦淡聲道:“朱玄尊的話說完了?”

    朱鶿神情一沉,道:“張守正何必如此?朱某也不是沒有後手,若是你再苦苦相逼,那我便不得不做那個選擇了。”

    張禦平靜言道:“朱玄尊打算如何做呢?”

    朱鶿冷笑一聲,道:“尊駕可是聽說過霍衡麼?”

    張禦看了看他,道:“聽過又如何?”

    朱鶿沉著臉道:“這裏是混沌晦亂之地,我隻需言及我需轉入混沌之道,就能喚得其人前來相助,入守正莫要逼我走那一步!”

    張禦沒有再與他多言,身上清光驟然放開,朱鶿神情一變,他也沒有猶豫,大聲道:“我願身入混沌,自此修持混沌之法!還請霍道友助我!”

    他這一聲喚出,一開始好似沒有什麼動靜,可是隨即他感到了什麼,就見一個身著黑袍的年輕道人就站在他的身側不遠處,冷然看著他道:“是你要想轉修混沌之道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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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昭夢化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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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鶿顧不上其他,對著霍衡急急拱手一禮,道:“是,自聽聞混沌之道後,朱某一直在思慮此事,今次終於下定決心,願意投入大混沌,還望霍道友可以接納朱某。”

    霍衡隻是撇了他一眼,負袖站在那裏道:“我不會收你的。”

    朱鶿神情一變,急切道:“這是為何?”

    霍衡悠悠言道:“要說你們兩位之中,其實我更看好張道友,你實不及他萬一,現偏又與他站在一處,兩相對比之下,著實令我嫌棄。”

    朱鶿雖被貶低,可他反應也快,目光閃爍了一下,道:“霍道友,實不相瞞,我這次喚尊駕到來,也是迫於無奈,到底也隻是為了護命罷了。

    張守正方成守正未久,這一次若不能我拿了回去,則必受玄廷責罰,那他不定就更容易轉向混沌之道了呢?”

    霍衡看向張禦,道:“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未等朱鶿心中欣喜,他又道:“但是不屑為之。”

    朱鶿氣息不由一滯。

    霍衡冷笑一聲,道:“我從來不強迫他人,更從不用這等鬼祟手段,他人若入我道,那也需是認識到了混沌之道乃是上法,自身心甘情願投來,而不是被怨憤裹挾而至。

    你們以為混沌之道是什麼?以為是任何人都可修持的麼?此是上乘大道,非是世之俊才,天資傑出之輩根本不配入此門徑。

    似汝輩便是轉修混沌,不過又是一個失了神智的怪物罷了,我要汝何用?便是來我麵前,我也懶得多看一眼。”

    朱鶿聽得此言,表麵上看不出什麼,可是心中卻氣惱無比。霍衡的話就是明確告訴他,你想轉修混沌之道?對不起,你不配。

    而霍衡說完之後,便不再去理會他,隻對張禦一點頭,隨後如來時一般突兀消失不見了。

    朱鶿在他消失那一刻,也是立時轉身往外遁走。

    他在玄廷已久,知曉張禦身上必然攜帶有玄廷所賜法器,在弄不清楚的那是什麼東西的前提下,他需竭力避免正麵交戰。

    張禦這時伸手一拿,擒光之術霎時發動,本擬將之定拿住片刻,再出後招,不過他隨即卻是發現,此術一下,其人雖是頓了一下,可過了一會兒,便就散去了,原來這卻是一個虛影罷了,而其正身已是再一次躍遁出去了。




    這裏他也不得不承認,記述之上言及朱鶿擅長遁躍潛匿並不是什麼誇大言辭,而是十分準確的描述,此人在此一道之上確實高明無比。

    這一次要是沒有芯燈指路,還真不見得能準確找到此人。

    為防備朱鶿再次跳躍回來這裏,他留下一個化身在此,自己則再度祭起芯燈,隨著那光照方向追攝而去。

    朱鶿一至外間,身影再度分化,一道化身急速往外遁走,而自身則是身形一虛,潛匿到了混沌晦亂之中,渾身氣息也是收斂到了極致。

    他明白隻要張禦手中那芯燈氣機不絕,燈火不滅,那終歸能找到自己,所以解決張禦本人才是了解這件事情的關鍵。




    他適才一直表現出避戰甚至畏戰的姿態,除了真的不願意和張禦交戰之外,還有就是故意示以怯弱,漫縱敵人,為的就是讓張禦對自己的戒備和警惕有所放鬆。

    其實他除了擅長遁隱之外,還掌握一門厲害神通,名喚“一元丈命”。

    此神通並未記載在他曆述之上,這可稱得上是他暗藏的殺招之一。

    這一門神通可傾盡他一身心力煉出一道寂滅生機的渾煞,煞光一旦落中敵身,必可奪其性命。

    迄今為止,還無一人落中此術之人還活於世間的,哪怕是比他強大得多的敵手也是一般,這使得他的過往戰績看去著實不凡。

    此前玄廷之上,首執提出活捉朱鶿,一時無人應聲,也是這個緣故。

    隻是他這一神通,若是遇到感應敏銳之人或者是身上有厲害法寶護持的修士,那就不見得能奏功了。

    但好在眼下這兩個都是不問題。

    首先這裏是晦亂混沌之地,修道人的先兆感應也是被減弱到了最低。

    再次他方才遞給張禦那小銅鼎的時候,卻是趁機借此探看過了,可以確定後者身上並厲害的護身法器,故他此刻自可以放心施為。

    他暗暗一運心力,背後騰起一個團黑霧,裏間卻是懸著一對詭異雙目,而其餘部分飄忽不定,在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猛然一睜目,循著那冥冥中一那一縷感應,朝著某一處把心力就是一放!




    張禦此刻已是島洲之中步出,正要循光遁去,這時他忽然覺身上有一縷異樣氣機輕微動了一下,隨即便感有一股莫大威脅襲來,就在這感覺自心神之中升起的同時,一道煞光就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刹那間,“補天”玄異自然應發,所以看去他一層晦澀光芒為包圍,他眸光一閃,全力心光以逐斥,在一息之內就將這煞光驅逐了出去。

    此刻他也是感覺到了這道煞光的凶詭之處,此光但凡隻是剩下一點,也可輕易致敵於死命。

    若是一般人,就算同樣擁有補天玄異,沒有如他這般渾厚的心光法力,那是挺不下這一擊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場斃命。

    因為此術這是直接摧毀修士生機的,所以就算是擁有還生玄異的龍道人挨此一擊,也是一樣結果,還生玄異根本不會有發動的機會。




    而朱鶿發出這一擊之後,整個人一下變得虛弱起來,可他發現張禦竟然半分損傷的跡象也沒有,眼中頓時露出驚駭之色。

    他當下一發狠,便要全身心投入大混沌中,不管霍衡如何貶低他,不管是否會變成混沌怪物,他此刻已經沒有退路了。

    可就在這時,耳畔卻是聽得金鐵碰撞之聲,一道閃著光華的鎖鏈飛射出來,隻是繞身一轉,就將他牢牢捆縛在內,並且將他欲投去大混沌的氣機心力俱是鎮壓了下去。

    而鎖鏈的另一端,則是一直延伸到張禦身前,他伸手出去,將那鎖鏈一端一把拽住,這縛龍煉索連真龍原身亦能捆縛,將朱鶿拿住自不在話下。

    隻是他也能感覺出來,這東西終歸不是自己祭煉出來的,想要如意轉運那自是不可能的,總會遲滯那麼一息時間。

    也就是朱鶿現在耗盡了心力,要是放在激烈鬥戰之中,其實根本沒有使用出來的機會。

    所以往後自玄廷處借來的法器不可多做倚仗,還是繼續鞏固以自身根本為要。

    此刻他看了此人一眼,一拽鎖鏈,便往回飛遁,未有多久,就再一次回到了之前那島洲之上。

    之所以選擇到這裏,這是因為所有玄尊在外開辟的道場都與清穹元磁有著牽連,可以直接通過這裏回到元磁轄界之內。

    待到此間落定,他仰起頭來,看著上空,心意催動之下,守正印信隨之浮動而出,向著上方飄去,達到頂空之後,周圍天地一下灰暗下來,而後一道明光照在了他們兩人身上,他往上飄升而起,在鎖鏈碰撞之聲中進入了明光的另一端。

    隨他踏入清穹地陸之內,背後的光雲也是隨之緩緩收攏。

    明周道人這刻出現在了他身旁,看了那精神萎靡的朱鶿一眼,打一個稽首,道:“守正看來已是把人擒捉回來了?”

    張禦道:“還差一步。”他伸手一指,在朱鶿駭異神情之中其整個人霎時爆散成一團光氣。

    明周道人一怔,他詫異道:“守正這是何意?”

    張禦神情平靜的自星袋之中取出了那隻小銅鼎,而後將之扔在了地上,淡聲道:“這個方才是正主。”

    那銅鼎在地上滾了幾圈,上麵有光華放出,霎時變化為朱鶿模樣,他滿臉不可思議,十分不解道:“張守正,你是如何發現的?”

    張禦淡言道:“本來你的確可以瞞了過去,但是你方才發動神通之際,銅鼎之上卻有氣機先動,當時我便知道這裏定然有問題。

    我在你曆述之上見到說,你觀想圖常常能變化為他人之物,從而突施一擊,並屢屢建功,但這裏卻從未有過變化他人之舉,我猜這當是你有意暗藏起來的更深一層的變化了。”

    朱鶿默然片刻,隨即歎一聲,道:“百密一疏。”

    事實差不多正是如張禦所猜測的那般,他的觀想圖名為“昭夢”,可以完全變化成自己的模樣不說,連一身神通法力也可一般無二,隻不過他真身在那個時候就無有絲毫抵抗之力了。

    但他有一門“同塵”玄異,可以在一段時間變成任何一個他曾經接觸的某一件東西,這便可以避免與敵接觸。

    而他的觀想圖化身一旦出現,就會認定自己就是真身,在不被殺死的情況下那是不會暴露的。

    其實就算被殺死,哪怕是在晦亂混沌之中也很難暴露,他也曾經有過主動輸給追擊之人並假死的打算,奈何照夢化身有自己的意識,認為自己就是正身,哪裏可能自己去主動自裁?所以這個想法注定無法實現。

    他也隻能退而求此次,令其代己而存,萬一被捉,正身也能瞞天過海,由此逃脫,但不想一個不經意間的小破綻,便就暴露了自己。

    他抬頭看向張禦,道:“張守正,這次我輸得心服口服。”

    張禦其實之前檢查過那小銅鼎,沒有發現任何不對,若不是此前氣機異動,他方才又認真檢視了一遍,還當真會漏了過去,甚至最後可能給其人逃脫出去的機會,畢竟事先誰又能想到這小銅鼎才是其真身呢?

    他想到在那記述之中,對此人的評判乃是一個“狡”,還真是準確無比。

    明周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是讚道:“張守正洞察秋毫,觀辨入微,明周佩服,在下這便給玄廷傳報,讓上麵前來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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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攀星坐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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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知道守正職責隻是負責拿人鬥戰,至於審訊查問,則不在自己的權責之內,故道:“明周道友傳報便是。”

    明周打一個稽首,便起意向上傳報,等不許久,便見半空之中綻開一道清光,隨即自裏出來數個三丈高下的神人。

    這些神人渾身俱有金光罩身,落至地表後,都是十分恭敬的對張禦低頭一抱拳,其中為首一人道:“玄廷座下監卒‘午壬’,奉上命前來押送玄尊朱鶿。”

    張禦不難看出,這些個神人都是由先天精魄所化,這些人天生具備異力,若是放至凡間,最次也能和三章修士一較高下,隻不過天夏卻是不會允許這些人去往外層的,他道:“午監士把人帶走就是。”

    因有明周道人這個清穹之靈在此,也就免了諸多文書印信的交換了,並不似在下層那般麻煩。

    午壬恭敬稱是,他大步走到被縛龍煉索重新捆縛上的朱鶿麵前,也是客氣抱拳道:“朱玄尊,小神得罪了。”

    朱鶿隻是哼了一聲。

    午壬走上前去,將數枚玄廷賜下的符印往朱鶿身上一壓,隨後將縛龍索一拿,便就帶著其人往天中去了。

    張禦待午壬等人離開之後,便一拂袖,將芯燈法器送去明周道人那裏,道:“道友替我將此物還了去吧。

    明周道人應有一聲,將芯燈收了回去,而後問道:“守正既是回來,可要去駐宮一觀麼?”

    張禦略略一思,他現在還未曾開辟自家道場,清穹還無落腳之地,守正駐宮不失為一個去處,便道:“勞煩道友引我去得那處。”

    清穹地陸深處,也是元磁之力最為凝聚之地,這裏豎有一根根以道籙鎖鏈牽連的通天大柱,而每一根大柱之下鎮壓的都是過往擒捉起來的強橫異類及天外邪神,還有一些,則是犯了律令的天夏玄尊。




    武廷執站在一根雕刻有巨大龍身的大柱之前,上麵隱隱約約顯示出來一個模糊的身影,自是被道籙鎖鏈捆縛的無法動彈,他隆隆聲音自上傳下來道:“武傾墟,除非你放我出去,否則我是不會說的。”

    武廷執麵無表情道:“天夏自有法度,你刑罰未滿,我豈會放你離開?待罰期一滿,一刻我都不會多留你,但若你助我破解此事,我可上稟玄廷,斟酌削刑。”




    那人影不耐煩道:“不過削個數十上百載罷了,又與我何益?還是那句話,放我出去,我立刻幫你把龍淮那後輩的記憶挖出來。”

    武廷執語氣一如方才,道:“你知曉這是無可能之事。”

    那人影冷笑道:“那就休要再提了。”

    武廷執默默站立著,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那人影也沒出聲,似在等待著什麼,場中一時沉寂下來。

    過了一會兒,有光影一閃,明周道人浮現於一側,對武廷執打一個稽首,道:“武上尊,張守正已是把朱鶿被抓拿回來了。”

    武廷執神情不變,可眼眸之中有亮光閃過,隨即他毫不猶豫轉身從這裏離開。

    那人影看著他遠去身影,不由哼了一聲,低聲道:“守正……”語聲之中卻是流露出某種厭惡和敬懼的意味。

    武廷執走到了外麵,道:“人到哪裏了?”

    明周道人回道:“已然送至明霄台了。”

    武廷執一點頭,道:“這次張守正做得好。”

    朱鶿可不簡單,本身就是擅長隱遁匿跡之人,且過去也有著驕人戰績,稱得上是一個強手。

    而張禦方才接任守正之位才過去一日罷了,居然就這麼快把此人拿回來了。

    他之前對於張禦了解不多,隻是看過後者過往曆述罷了,可是說實話,能坐上廷執之位的玄尊,又有哪一個在低位之時沒有過人的功勞和戰績呢?

    也就是拘拿餘常一事,令他稍加重視罷了,卻是令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一位了。

    轉念過後,他神情愈發嚴肅起來。眼下重點還是需落在朱鶿身上,若是能從此人身上找到龍淮留下的記憶拓板,或者從其人身上得知那些曾參與打開層界門戶之人,再將之抓拿起來,便能將內部肅理幹淨了。

    張禦此刻則是隨明周道人而行,兩人乘渡在一艘飛天舟筏之上,自地陸而起,直趨天穹,隻是不一會兒,出現在了清穹雲海之中。

    明周道人言道:“張守正請看上方。”

    張禦往上看去,上空是萬點星辰,但隻是凝視了一會兒,他便感覺自身的守正印信與某一個閃爍星辰相呼應,意識不由微微一動,下一刻,他已是出現在了一座宮闕之內。

    腳下是冷硬潔白的玉石地台,周圍是高大的蟠龍大柱,左右兩排殿柱一直延伸向前,直至殿台上方一處高座之下。

    隻是整個大殿空空蕩蕩,周圍可以望見外麵翻湧的雲海。

    他正打量之間,外麵飛來了一團赤光,這卻是一個冒著熾熱輝光的火鳥,入殿之後,翅翼一扇,變成一個峨冠博帶的清秀少年。

    他恭敬一禮,道:“見過守正,小人朱百一,乃是這裏的值日星官,觀見守正來此,故是過來請示,可要小神每日過來值守此地麼?”




    張禦一望而知,這又是先天精魄所化神人,雖是朱鳥模樣,可那隻是自身表自然之照形,與真正的禽鳥沒什麼關係,互相也牽扯不到一起。

    明周道人這時也出現在了殿上,他道:“守正,上層日月諸星照耀清穹,皆有星官負責按我天夏時曆排布守值,不過若守正不願,守正宮也自可以倒轉晝夜,自定時序,”

    清穹時序是按天夏定下的天曆來走的,但具體到某些玄尊身上,卻未必如此。有些人喜歡全晝,有些人全夜,更有些人喜歡視心情變動而轉,這就全看個人喜好了。

    張禦道:“不必了,就按原來天夏規序便好。”

    朱百一恭敬俯身,抱拳道:“是,小神領命。”他瞥見明周示意自己離開,便再是一禮,他重化赤鳥飛去了。

    張禦邁步往前走去,踏著台階來至玉台之上,一振衣袖,轉過身來,在台上落座下來,此時頓覺到整座宮闕都是一座法器,於是他把心光一放,籠罩整個殿宇,試著將之祭煉了起來。

    明周道人走到階台之下,言道:“守正,宮中本來還有役從衛侍,外間本來也是設有駐地耳目,自上任守正不在之後,守正宮已然空了有六十多年了,守正若是需用人手,需得再次下諭召集。”




    張禦思考了一下,在他這個層次之中,一旦鬥戰起來,來多少低輩修士都是無用,不過在鬥戰之外,卻不可能他都事事親為,總要有一些人聽用的。

    尤其是濁潮影響之下,一些裂隙即便出現了,上層也難以及時發現,而各上洲玄首也不可能離開駐地,這便會使得一些外敵趁虛而入,而若提前安排人手四處巡察,便有情況,也能及時發現。

    這裏他可以招納自己的舊部為用,不過人數還是太少,於是他道:“明周道友,稍候你且推薦一些人上來。”

    明周道人當即應下。

    就這說話的工夫,張禦也是祭煉好了整座宮闕,隨著他心光一收,前方頓時展開了一道光幕,這卻是內層和外層的輿圖,內層一十三上洲及外層二十八宿皆在其上。

    他站了起來,仔細看了看,守正就是專司鬥戰和對抗外敵的,所以這輿圖之上最為顯眼的便是諸多內外層的出入口,還有本就存在那裏一直不層合閉的裂隙,其中以玉京三處罅隙最為顯眼。

    但也是如此,天夏才把首府立在那裏,作為守禦外敵乃至吸引外敵的第一線,這幾百年來,除了一些邊角的零星鬥戰外,碰撞最激烈的爭鬥多是圍繞著那裏爆發的。

    他看了一會兒後,伸手一拿,手中多了一枚玉簡。

    這東西是他在守正宮深處發現的,心光入內一轉,見這是過去守正對使用過的法器的記載和評判。

    除此外,裏麵還有一例例對過去曾經擒獲或者斬殺敵人的記述,這裏麵幾乎沒有守正對自身的描述,但是關於敵對之人的記載卻是十分詳細,這也是讓他大開眼界,於是就又回到了主座之上,仔細翻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外間日光漸漸退去,這一座雲海宮台逐漸入暗,虛空之上,無數星光隨之亮起。

    這個時候,卻有振翅之聲傳來,卻是自外飛入進來一隻白色的鶴鳥,在宮簷邊沿處收翅降下,落地化為一個身材高挑的清麗少女。

    她先是偷偷往座上看了一眼,低下頭來,萬福一禮,道:“見過守正,小神素織,乃是司月,負責巡守此夜。”

    張禦意識中玉簡之中抽離出來,對她點了點頭,道:“我知曉了,以後不必每日前來參稟,諸事照正序而行便可。”

    素織道了一聲是,再是看了看他,一禮之後,便變化鶴鳥飛身離去了。

    張禦這時轉目看向殿角一處無人所在,道:“明周道友可是有什麼事麼?”

    明周道人再度現身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言道:“特來稟告守正,守正的此旬功俸已是送到宮前了,還有此次擒回玄尊朱鶿的功賞玄廷亦是一並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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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5:24:34
第十章 持修由功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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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放下手中玉簡,略略一感,見得殿台之上有一道煙霞飄旋,便放開門戶,令其進來。

    這一縷煙霞入殿,落地化為一個精致案台,兩側護擋之上皆是刻有玄渾蟬紋,在案台上端,則是擺放著一大一小兩尊三足玉爵,爵口有瑩瑩光亮自裏溢出。而在案台之下,則收有一座金銅小丹爐。

    明周道人言道:“守正,按玄廷功俸,守正每旬可領三釜‘玄糧’,一爐運靈丹丸,而守正此次擒回朱鶿,故玄廷又賜‘玄糧’三十鍾。不過守正若是需要祭煉什麼法寶,這玄糧也可交由在下換成各類寶材。”




    張禦看有幾眼後,伸手入那玉爵之中抓了一把,入至掌中的是一粒粒飽滿光滑,猶如米粒的玉實,在那裏煥發著流光溢彩,且每一粒都是沉滯無比,有若山嶽之重。

    他思忖道:“此物便是玄糧麼……”

    在來上層之前,他曾向戴玄尊問起過玄廷諸事,其中就有說及這“玄糧”之事。

    據說這玄糧之中蘊藏有‘元質’,說此物乃是天地之玄化,萬物之元精,真修將之煉化之後,便能夠鞏固己身,提升修為,而玄修煉化之後,也則能夠增補神元,可以說上是十分重要的修道資糧。

    而這東西也隻有在上層方能尋到,至於真正源頭在何處,恐隻有廷執或是那些執攝方才知曉了。

    他手掌微微一側,任由手中玄糧重新傾灑入玉爵之內,口中道:“未知各洲玄首和外宿駐守呢,功俸又如何?”

    明周道人道:“如今上洲玄首每旬可領五釜玄糧,外宿鎮守每旬領三釜玄糧,同樣是得功另計。

    不過此也非是一成不變,百餘年前,外層鎮守功俸不過一釜罷了,與如今可不比了。

    而征伐鬥戰之時所得功俸與平日又有不同,各守鎮玄首功俸雖不及廷執,然則少數治功得上者,卻也不在廷執之下。”

    張禦點了點頭,看來除開自身職位不提,玄廷就是以功勞論來厚薄,他身為守正,若想多得資糧,那就需盡力剿殺敵眾。

    他一拂袖,將麵前所有東西都是收入進來,而後往裏殿走去。

    明周道人對他背影打一個稽首,自覺告退下去。

    張禦行至內殿之中,再一揮袖,一股煙霞飛去,將東西又再放了出來。那丹爐在落定下來後,便被他心光引燃了起來,少頃,便自裏麵飄出一縷清氣,他隻是稍稍一感,便覺身軀清靈了幾分。

    丹爐之內的運靈丹丸就是用來輔助玄尊修持的,每一爐通常可用十日之上,差不多就是一旬。而這隻有上層修持的修道人才得有賜,內外層界鎮守則不享此利。

    不過這些東西也僅隻是輔助罷了,其實真正能給予修道人好處的還是在於玄糧。

    他在寬敞殿廳之中的蒲團之上坐定下來,開始呼吸調息,不一會兒,那玉爵之中的玄糧化為一縷縷清靈微光,並被召攝入到他身軀之中。

    他能感覺到,隻是這片刻之間,自家神元便就增加了些許。

    他心下一思,修士到了玄尊之境,並非凡人之軀時可比,已可化煉萬物為自己用,看來這玄糧便能助自己助長神元。

    而他自成就玄尊之後,無論六大正印,還是視為根本的言印道章,這無疑都需要大量神元去填補,這個玄糧來的正是時候。




    隻是光憑這些,並不能使他超邁同輩。那些在他之前不知多少年就已修道有成的玄尊,借此資糧之利,如今不知將自身功行推至不知何等地步了,與那些個廷執上尊相比,他的確道行尚淺。

    按照正常情形按部就班修行下去,他便能超邁這些人,也不知是在多少年之後了,不過他可自外攝取神元,卻使得他多了一個追趕這些上尊的可能。




    眼下守正之位當真最是合適他不過,此職可以四處巡遊,他大可以趁這個機會去那些隱秘地界探查,從而找尋那些蘊藏有神元的物事。

    在思量過這些後,他便收拾心神,入至定中。

    待是一夜過去,他睜開雙目,見那玉爵之中,玄糧已是少卻了三分一,正待將之收起,忽然心下一動,卻見那玄渾蟬飛了出來,光燦燦的翅翼一展,繞著那較小的玉爵飛了一圈。

    他心中立時明悟過來,卻是觀想圖除了他自身修持之外,也可依靠玄糧壯大,心下一轉念,這麼說來,真修的元神應該也是如此了。




    不過觀想圖與他本是一體,好處也是落到了他身上,分潤一些也是理所應當,於是由得玄渾蟬去吸食玄糧,自己則是拿起玉簡,繼續翻看前任玄正留下來的那些記述。

    隨著每一任守正的記述看下來,他也是發現,天夏渡來此世之時,守正人數是通常是維係在四位以上,不過那個時候擔任此職之人全都已是戰死或是失蹤了。

    而百來年前守正之位又有替繼,那個時候乃是兩位,如今其中一位依然玄廷之中,但不知具體擔任何職,還有一位,似也是不知去向了。

    縱觀這幾百年來擔任守正一職,隻有少數人是能功成身退的。

    其實這也不奇怪,守正通常衝在鬥戰最前沿,這裏可不存在什麼公平較量,往往一人便可能應付數個敵手,那可是極為凶險的,任你功行再高,也不見得能穩操勝券。

    似如他之前遇上的朱鶿,若是其人運使神通時有人在一旁配合,那還真沒幾個人能擋得住。

    所以自身穩固才是緊要,他也是在考慮,下來要應付各路敵手,自己勢必也要有一至兩件上乘護身法器了。

    而此時此刻,在他入駐守正宮,並傳出要召集人手消息後,卻是引發了那些生存在上層的神人的關注。

    這些神人大多數都是向往玄廷,並且親近玄尊,以在玄尊之下效命為榮。

    這是原因是此間每一個神人都是在清穹之舟定壓晦亂混沌之後誕生的,而他們也無不是感玄尊之意念所化,所以一聽有玄尊召集人手,都是主動願意來投。

    雲海一座寬敞宮台之上,幾個年輕神人圍攏在一處,朝著一名清秀少年問道:“朱百一,你可是見過這位張守正麼?”

    朱百一不滿道:“叫我朱值日。”他哼了一聲,得意道:“我可告訴你們,守正到來宮中第一日,我便見到守正了。”

    幾名年輕神人互相看了看,有一人問道:“那麼就請朱值日說一說,張守正到底如何?”

    朱百一這才滿意,道:“我告訴你們,這位守正可是有大本事的。”

    見得諸神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他咳了一聲,道:“聽聞守正以往還在下界時,就曾拿住過玄尊,方才擔任守正的第一日,就把遁逃出去的朱鶿玄尊給捉拿回來了,我看來日必然能成座上那一位。”

    幾名年輕神人一聽,心中不由熱切起來,有人憧憬言道:“朱百一,那你說我們要是跟著張守正,他會不會放我們下界呢?”

    朱百一臉色微變,嗬斥道:“住口!”

    他看了看幾人,低聲道:“玄廷的規矩不知道麼?好了,我不與你們多說了。”說完之後,他化為一隻火鳥飛騰遠去。

    那幾名年輕神人互相看了看,一時也沒了興致多談,也是各自分散離去了。

    守正宮中,明周道人起雙手將一份玉冊往上一遞,道:“守正要的名單,在下已是備妥好了。”

    張禦目光一落,這玉冊便就飄了過來,他打開一看,這上麵分為兩個冊目,一個載錄的是先天精魄所化的神人,一個載錄的乃是修道人。

    他對於那些神人的要求隻是值守宮闕,接迎往來同道,或是傳遞消息,或是去巡查各處道場,畢竟他們本就是在晦亂混沌之地中誕生,做起這些事來十分方便。

    至於派遣其等下界,那是絕無可能之事,玄廷也是不會容許的。

    這些神人先天純淨,在上層還好說,可一旦去了內外層界,在濁潮和虛空外邪侵襲之下,那也是墮落得比誰人都快,難知會變成什麼東西。

    還有玄尊懷疑,內層之中那些異神,有一部分極有可能就與這些先天精魄有關,所以還是拘束在上層聽用為好。

    所以在內外層界辦事,還是需依靠修道人。

    他大致翻了一下,見修士名冊之中有一些熟悉名字,顯然玄廷對各洲各宿出色的修士也都是有所留意的。

    除去這些人,他發現還有一些較為特殊的人也是羅列其上,口中道:“玄尊弟子麼?”

    明周道人言道:“這是幾位玄尊聞得守正在挑選人手,故是舉薦上來的。”

    張禦再是翻了翻,心中頓時有數。

    這些修士正如接替他玄正之位的衛高一般,都是不怎麼受師長看重的弟子,故是來他這裏做事,順便積攢資曆經驗,日後或許也能在玄廷任職。

    他道:“明周道友,他們可知,若到我門下,所要做之事可比其餘鎮守一地來得凶險得多。”

    明周道人道:“他們自是明白的。”

    張禦點點頭,隻要這些弟子自家心中清楚便好,如果真有本事,他自不會推拒門外,但也不會去刻意照拂。

    不過他真正信任之人,還是自己的舊部。

    他合上玉冊,心下想著,也該是找個時候,妥善安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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