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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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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5:36:32
第三十一章 行同心卻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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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正宮中,張禦雖是在閉關,可卻是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在甘柏意識進入訓天道章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其人到來。

    隻不過他並不知曉此人的身份,隻是從意念之上判斷,這極可能是一名渾章玄尊,並且非是天夏之人,很可能是來自上宸天和幽城。




    他並沒有立刻驅逐此人,如今道章之內自有規矩,來人若是言語上有過分之舉,用不了他來動手,也自會被排斥出去。

    隻是他看了這位於此中之所為,卻對其人來曆有了一絲猜測。

    他推斷,這人很可能是那位逃遁出去的甘柏。

    不過這人非是一般修士,乃是一位玄尊,他若不與之意念接觸,哪也無法準確找到這位所在,可若接觸,那定然會引起這位的警惕。

    身為守正,他也是看過甘柏的記述的,這人尤其擅長趨利避害。

    但是或許太過依賴這等感應,有時候做出的判斷眼前看著是有一定好處的,但是長久看來就未必了。

    就如同這位答應龍淮一同謀劃打開內外層界的入口,可還什麼都沒來的及幹,隻是因為應允了此事,結果隻能是逃遁在外。

    可換一個角度去看,離了天夏規矩的束縛,或許這位自認是得了自在的。

    他思索了一會兒,覺得暫時不必去理會這件事,眼簾垂下,繼續定坐,而玉爵之中的清氣縷縷不絕,向他彙聚而來。

    甘柏自大道渾章之內退了出來後,當即就對崖下發了一道靈光下去,少時,兩名幽城修士到得崖上來,道:“拜見玄尊。”

    甘柏道:“你等近來修行如何?”

    兩名修士對視了一眼,不敢有所隱瞞,都是如實回言。一說自己修行遇到阻礙,已然長久不得精進了,一說自己功行雖有長進,但是進度頗緩,比之一些同門卻是大大不如,也不知問題出在何處。

    甘柏道:“汝等疑難,在老祖我看來也不難解決。”

    這兩名修士聽了不覺大喜,這是甘玄尊要指點自己?關鍵這分明傳遞出一個意思,玄尊這是要把他們二人收做親信了!

    兩人連忙大表忠心,並誠心請教道:“敢問玄尊,我等當如何解得此中疑難?”

    甘柏毫不客氣批評道:“其實這是汝等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此所以有此礙難,那是汝等資質太差之故。”

    那兩名修士麵上頓時浮起一絲尷尬,但是這話還真是沒錯,他們的修行並非道法理解上有問題,正是因為根底差了些,去到一定高度,自便無法再上去了。

    其中一人福至心靈,對著甘柏一拜,道:“弟子愚鈍,還請玄尊指點。”又另一人也是趕忙跟著一拜。

    甘柏道:“那好,我們指你們一條明路,你二人再怎麼練,於真法一道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了,不如如我一般轉求渾章吧。”

    “這……”

    兩名修士頓時為難起來。

    他們乃是真修,修道兩百餘載才有眼下功行,現在忽然要他們轉修渾章,他們一下子也是有些不能接受。

    甘柏小臉一沉,道:“看來你們是不願意了?”

    兩名修士心中一慌,這一座幽城都在甘柏執掌之中,他們生死都在這位一念之間,雖然心中叫苦,可也隻能做出一副心甘情願樣子,道:“我等自是情願的。”

    甘柏滿意道:“很好,我這邊傳授你等法門,還有,把你們的弟子都叫來,老祖我要一並檢驗他們的功行。”

    奎宿,曇泉州。

    一名麵目普通中年修士來至一處客館內,前麵引路的役從指著一處庭院道:“道修,那兩位大匠就居於此處,不過已是數日沒有出門了。”

    中年修士也未說話,揮了下手,那役從就告退了下去了。

    他走入庭院之中,看了眼靠近溪水畔一座三層樓閣,發聲言道:“龍大匠、於大匠,在下是先前曾來書約見兩位的裴固,兩位可還記得麼?”

    過了一會兒,上麵有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下道:“裴道修,請上來吧。”

    裴修士走入閣樓之中,他沿階而上,來到了最上方的廊道內,見門已開著,隻有竹簾掛在那裏。

    他掀簾而進,便見龍大匠和於大匠二人各坐一邊,神情看著十分消沉,見他進來,龍大匠對他點了下頭,道:“裴道修請坐吧,請恕招待不周了。”

    這一次事機對他們打擊甚大。他們本來以為造物能夠如數百年前的玄法一般得到上層的扶持,並因此而興盛,但是訓天道章的出現,卻是終止了這一切。

    兩個人原本亢奮向上旺盛精氣神像是燃燒殆盡,變得萎靡不振起來。

    裴修士也沒怪兩人失禮,到了裏間,自己尋了一個席座坐了下來,他道:“兩位大匠,而今之局,兩位也是見到了,玄法如今依靠那訓天道章勾連天夏各洲宿及內外層界,藉此築實了根基,短時之內難以撼動,我今來麵見兩位大匠,就是想要請教,造物能否做到這等事?”

    龍大匠歎了一聲,搖頭道:“太難了,這件事我們以前不是沒有考慮過,可若是能做到,我們早便去做了,也不用等玄法去做了。”

    裴道修想了想,道:“真的半點辦法也沒有麼?哪怕隻是不甚成熟的思慮?”

    場中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於大匠緩緩開口道:“要是這麼說,倒是……”他忽然有些猶豫,又收住了口。

    裴道修卻身軀微微向前傾去,道:“於大匠,有什麼還請閣下直說。”

    於大匠看了龍大匠一眼,見後者沒有說話的意思,道:“我曾聽說,青陽上洲那裏,原本有一群霜洲人,他們就能通過某種晶玉彼此交通,青陽上洲在剿滅霜洲之後,就將那東西收繳了上去。”

    裴道修精神一振,道:“居然有這種東西?於大匠,能說得具體一些麼?”

    於大匠搖頭道:“我當初聽聞之後,也曾試著問青陽上洲討要此物,但是青陽上洲那時是方諭中的地界,上麵又有人遮護,我們一時插手不進去,後來方諭中被關押起來,整個青陽天機院都在兩府看管之下,監察甚嚴,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龍大匠沉聲道:“方諭中不是沒有眼光之人,若是這東西有用,他早便先自做成了,定然是這其中有什麼缺陷。”

    裴道修道:“這卻不見得,我也是了解各地天機院的,以往恪於門戶之見,一些東西寧願自己留著,也不願意交托同僚,方諭中此人當時受命在做另一件事,無法傾力於此之上也是說得過去的,再說就算有所缺陷,群策群力之下,也未必不能克服。

    我出來時問過一些大匠,此局麵若無改變,造物至少沉淪數百載,而這東西看去這便似是唯一破局希望了,兩位就這麼甘心放棄了麼?”




    於大匠道:“那些東西的記述,應該還在青陽上洲之中,隻此洲經曆了一回天機院動亂之後,如今看管甚嚴,便我有意,也無有辦法拿到。”

    裴道修點頭道:“兩位安心在此等著就好,這件事便交由裴某來做吧。”他往外走了一步,道:“我一有消息,就有通傳兩位的。”

    他到了外間,便往北麵行去,腳步看著不快,可是一步出去便是到了遠處,不多時便到了泊舟天台之上。

    他走入了其中一駕不起眼的飛舟之中,此間等候之人都是對他躬身一禮,道:“裴道修。”

    裴道修向著其中一名弟子招了招手,那弟子走了上來,揖禮道:“上修有何吩咐?”

    裴道修道:“替我聯絡玉京。”

    那弟子道一聲是,當即將大道玄章喚了出來,意念一注,稍候便見有符印微微亮了起來,並有一行文字浮現出來,他道:“裴道修,那處已是溝通上了,徐師問裴道修可是找到什麼有用線索了?”

    裴道修道:“告訴徐師叔,我已然尋到那兩位,並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一個有用消息,突破口可能就在青陽上洲,我下來需往青陽上洲一行。”




    那弟子當即起意傳了文字過去,過了一會兒,他道:“道修,徐師說青陽上洲如今是竺廷執一脈傳人所治,他很難插手進去,不過他會提前打一個招呼,但是請道修行事盡量謹慎一些,莫要往他難做。”

    裴道修道:“知道了。”他對那弟子道:“你且下舟。”

    那弟子一怔,但也不敢違抗,道了一聲是,便就從飛舟之上退了下去。

    裴道修待其走後,便轉過頭,對駕馭飛舟的修士道:“去內層青陽上洲。”

    聽到他關照,那修士立時按住玉臣,飛舟便即從泊舟天台之上飛騰而起,往天門方向飛去。

    而就在那玄修方才溝通的時候,一直在監察著訓天道章的白果微微偏了下腦袋。

    雖然他也不會去看每個人到底說什麼,可是一些通過道章談論的話若是與他這裏有關係,那天機牽引之下,就會有所觸動。

    隻是那兩名玄修並未違反任何規矩,他自不會無緣無故去追查,隻是將此疑傳遞去了張禦那裏。

    張禦在心神之中得此傳報後,目光微睜,他略作思索,心念一轉之間,便有數道意念落在了青陽上洲幾名玄修的道章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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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尋奇覓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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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空上洲一處浮天山嶽之上,徐道人與裴道修那邊溝通過後,便對身邊玄修淡言道:“你這幾日暫且就不要跟著我等了。”

    那玄修弟子麵上看不出任何神情變化,道:“是,徐師。”他一個躬身後,就駕起遁光,飛空離去了。

    徐道人身邊一名親近弟子湊了上來,“徐師,我們方才用玄修道章傳話,莫非不怕被那位察覺麼?”

    徐道人看著遠空,道:“你看見那那座蟠龍塔了麼?”

    那弟子放目望去,那是一座直入雲霄的筆直高塔,乃是造物蛟龍棲居之所,他道:“看到了。”

    徐道人道:“蟠龍塔是靠著一塊塊用心祭煉過的玉石壘砌起來的,想要把整個塔砌築起來,少缺一塊都是不成,這正如那造物。

    造物的每一門技藝,就如同這些石塊,唯有將之合契拚湊起來,方能成就最後之物,這其中需依靠大量的人力物力。

    試問這動靜一旦起來,這又瞞得了誰人?倒不如大方一些,如此並不顯得我輩心中有鬼。”

    那弟子恍然,道:“可為什麼把那戚玄修驅趕走呢?”

    徐道人言道:“縱然我輩心中不虛,可我並不喜歡一舉一動都在此輩眼中,你且看好了,若是約束不得利,此輩得此而興,必也會因此而滅。”

    那弟子不由點頭,由於玄修的大道玄章隻有玄修自身能看到,誰又知道此輩會向外傳遞一些什麼東西呢?要知修士性情不一,可不是個個都謹言慎行的。




    哪怕其中隻有一小部分做了鬼祟事情,也必然帶壞玄修整個名聲,隻是現在用得到玄修不會有什麼問題,將來可就不一定了。

    他佩服道:“還是徐師看得透徹。”

    徐道人言道:“我看得透徹麼?”他搖了搖頭,“寄希望於對手自己崩亡,那是最無力也最是無能的做法,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罷了。

    何況此事關鍵還在於上麵那些玄尊的較量,我輩不到此境,也不過嘴上多說兩句罷了,還能如何?”

    那弟子一聽,也是生出一股挫敗感。

    徐道人言道:“走吧,裴師侄去做了他該為的事,我們也該去做好上麵交代給我們的事了。”

    他轉過身,帶著弟子上了一個車架,前方一條趴伏在那裏的造物蛟龍爪下生雲,騰身一躍,在山巔一個盤旋,就牽著車架飛縱去空。

    那弟子這時拿出一張景物變幻不定的輿圖,看著圖中有一抹亮光,時而閃爍,時而熄滅,可隨著蛟車逐漸靠近某一個飛空山嶽,那光亮逐漸穩定了下來,他語聲振奮道:“徐師,當就是這裏了。”




    徐道人瞥了一眼,再看了看下方,見那裏一片迷霧遮掩,當是布有迷陣,他把車架之上一盞燈籠拿下,對著下方一照,一道光芒落去,穿雲破霧,陰霾退散,強行擠開了一條去路來。

    蛟車隨即俯衝而下,在燈籠光芒散盡前躍入了其中,並落在了一個古樸道觀之前。

    那弟子看著這裏,道:“徐師,我們要找的那位正清門下,就是居於此間麼?”

    徐道人看著道觀之中那一株大槐樹,若有所思,道:“當是這裏了,隨我來。”

    正清一脈自當年被驅逐出去之後,正清本人與其一眾同門及弟子便不見了蹤影,不知躲去了哪裏。

    雖然自認正清一脈的修士著實有不少,可實際上他們與正清及其門下並無有什麼關係,至少沒有直接的牽連。

    這次徐道人奉從自家老師鍾廷執之命來找尋正清一脈,自不會從這些人身上下手,而是根據鍾廷執提供的線索,找到這一處可能是正清門下盤踞的地界。

    其實他並不喜歡正清一脈當年那種極端的理念,可也不得不承認,若想製衡未來可能越走越近的玄渾兩道,正清一脈確為破局的好棋子。




    雖然他不知道正清的真正背景,但隻需看這一脈當初違反了玄廷之意,但卻仍舊能全身而退,就知其背景之深了,背後極可能是站有某位大能的。

    他走上滿是苔蘚的破舊台階,正待令弟子上前敲門,門卻從裏被打開了,一個年輕弟子看了他們兩眼,打一個稽首,道:“老師在裏麵等候二位。”

    徐道人點了下頭,也不多問,帶著弟子往裏走去,道觀不大,過了前殿,到了正殿之內。

    卻見一名老道士站在那裏,背後便是那株大槐樹,而準確來說,其人半個身軀已是與這株樹木化合到了一處,並且連接的地方看著十分自然,好像他就是從樹裏麵長出來的。

    老道人打一個稽首,道:“老道身軀不便,請恕禮數不周了。”

    徐道人一望而知,這位走得是寄附護道之路,這是一種古老的修行之法,借助某一種靈藥,將自身與神異植株或是生靈融合到一處,與其一同生長,並借其機運登攀上境。

    若是成功,雙方一同受益,靈物還可化身護法,便是不成,也可舍棄此軀,令靈物代劫受難。不過這並非是正統真法,常被斥為邪道。

    他還禮一禮,道:“不想正清門下也會修持此術。”

    老道人雖被一語道破身份,神容卻是不變,道:“無奈之舉罷了,卻兩位道友不知來此何事?”

    徐道人言道:“隻為尋見正清玄尊一麵。”

    老道人言道:“幾位既然清楚老道來曆,就該知道,當年我輩為了避開嫌疑,早已破門而出,數百年來不問外事,也不參與任何與正清玄尊相關之事,兩位若尋玄尊,卻是找錯人了。”

    徐道人隻是道:“數百年過去,正清一脈莫非就未想過回歸天夏麼?”

    老道人眼中神光一閃,但是很快收斂下去,他搖了搖頭,道:“道友何必來此誆騙老道,當年驅逐正清祖師和祖師諸多同門弟子一事,乃是幾位執攝所下諭令,除非執攝收回敕令,否則正清玄尊這一脈無可能回去。”

    徐道人言道:“若我說什麼責罰已盡之言,想必道友定然不信,我就直說了,如今廷上需要正清歸來,去製衡玄渾二道。”

    老道人神情一動,道:“玄渾二道?”

    徐道人道:“道友在這裏許多年不曾有聞外間之事了吧?”

    老道人謹慎道:“我百多年在此不曾挪動,平日隻有一個弟子服侍,每個月下山一次,給我說一些外間之事。”

    徐道人言道:“我如今說什麼道友未必能聽的進,道友可遣弟子打聽一下最近發生之事,自然知道徐某為何來尋道友了,”

    他站起來,“我會在附近中洲尋一處地界住下,並在那裏待上半載。”他一揮袖,把一枚玉符送了過去,“道友若是有話想與我說,可命人持此物來尋我。”

    老道人接過玉符,見兩人轉身欲走,便道:“兩位稍等,敢問兩位名諱?”

    徐道人站定,道:“卻是貧道忘了言說,在下徐衝,乃在鍾廷執門下效命。”

    老道人恍然,道:“原來是鍾上尊的門人。”

    徐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告辭了。”禮畢,他便帶著弟子離開了此間。

    老道人看著他們離去,卻是閉上了眼睛,似在沉思什麼。

    而在此時,裴固也是通過內外層界的門戶進入了青陽上洲。

    隻不過他們一到洲內就遭受到了檢正司的查驗,裏裏外外查了幾遍,這才得以被放行。

    臉色頗不好看的一行人離了泊舟天台後,就直接找到了位於光州的青陽天機總院,拿出了從玉京方麵開具文書,要求調看當年留下的文檔。

    但是看管文冊的文吏卻是拒絕了此事,並道:“我青陽玄首、玄正都是下過嚴令,凡是涉及造物的文冊,都不得私下調用。”

    裴固道:“玄府隻管玄修,又如何管得了天機院?”

    那文吏道:“這位道修說笑了,玄府負有看顧洲中安危之責,涉及秘書文冊之事自然有權管束,下吏也不是為難道修,隻要拿來惲玄首的批書,我自是不會阻攔。”

    裴固見他不肯通融,隻得從這裏推出來,乘上飛舟,直奔位於巨州安壽郡的青陽玄府而來,並憑著玉京的文書順利找到了玄首惲塵。

    惲塵看過文書後,問道:“裴道友為何要看造物文卷?”

    裴固道:“青陽上洲在天夏一十三洲之中,造物技藝僅次於玉京,青陽天機院也有不少值得啟發之物,尋借也不是什麼值得奇怪之事吧?”

    惲塵道:“那為何拜托道友?他們自己不會遣來麼?”

    裴固若無其事道:“不過是來取一卷文冊罷了,天機院一些大匠各有要務在身,都是脫不開身,恰好我等也要來此看望一位道友,這才順便將此事機交托給了我。”

    惲塵點了點頭,將文書擺到一邊,道:“抱歉了,我不能將文冊給予尊駕。”

    裴固看著他道:“這是為何?惲玄首可以說個理由麼?”

    惲塵道:“我以為這些文冊流傳出去,會損害天夏子民。”

    裴固皺眉道:“我這裏有天工部的文書……”

    惲塵淡淡道:“我是青陽玄首,這裏是青陽上洲,莫說天工部,就是玉京幾位大攝下令,也一樣管束不到我頭上,道友覺得不妥,可以去玄廷上書申言。”

    裴固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站起一禮,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再打攪了。”

    一行人從青陽玄府告辭出來,又回到了飛舟之上,有隨從弟子問道:“道修,惲玄首我們怎麼辦?”

    裴固目光閃爍道:“無妨,此事我早有所料,我等下來去靈妙玄境一行,想來那裏是可以問到一些東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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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登階問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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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內層界,天夏一十三洲無疑占據了最核心的疆域,但是並沒有將所有的土地都是囊括其中。

    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每一次濁潮過後,地陸都會因此而改變或者膨脹,許多以往不存在的地界卻又多出來。

    這些地界濁潮彌漫,遍布著各種凶殘的靈性生靈,自外層潛入進來的邪神、躲避天夏追剿的邪修,過去數個紀元中陷入沉眠的異神,還有各種神怪多數是盤踞在此。

    在地陸深處某地,一座雄峻山崖之上矗立著一座壯麗的道宮,下方是用玄紫色的金石砌築而成,而上方則暖金堅玉,在它的背後,瓦藍色的山脈被厚重的白色雲霧遮掩去了頂巔,光芒照耀之下,整個宮闕仿若人間神國。




    道宮下麵有一條自天空俯瞰猶如玉帶的河流,水流尤為清澈,河中遍布著粉紅色荷花,翠綠柔嫩的荷葉鋪在水麵之上,到處彌漫著馥鬱芬芳。

    山麓外的緩坡之上,則矗立著十餘座宮台。

    南邊靠近的一座宮台上,站著十數名著柔和順滑衣袍,作修道人打扮的少男少女。

    他們有著黑色且富有光澤的長發,眼眸烏黑靈動,不管是從貌相和還是內裏氣質上來看,一個個都是血脈純粹的天夏人。

    而就在大台前方,有著一排排高大茂密的樹木,上麵結出了鮮紅的朱果,每一柱樹下都是站在一名健壯粗實的異族人。他們不停抽打著一些異類奴仆,催促後者不停的上樹采摘上麵的朱果,並且不許落地。

    有些仆從體力耗盡,從樹上掉落下來,摔死在地,而有一些則一時沒有死去,在那裏哀嚎不已。

    其中有一個少年看著露出了不忍之色,一名高大少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便道:“荊稚子,何必對這些異類報以同情?我們都是神夏後裔,生而高貴,這些蠻夷賤類隻配給我們奴役。”

    那少年認真道:“但我神夏有德,此是我輩有異於蠻夷之處,我們既然已是降伏了他們,就不該無辜淩虐。”

    高大少年不以為然道:“對待這些蠻夷,你以為說道理說得通麼?”

    他哼了一聲,“縱觀周圍那些土著神國,隻有我們把它們打伏,他們才會老老實實跪下來聽我們的話。我們能做到這一點靠什麼?靠的就是我們的武力,沒有武力,我們就不可能立足於此!”

    荊稚子搖頭,德行和武力並非對立,而武力更不該與殘虐欺淩對等,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別人,也就閉口不言。




    高大少年見他不認同,也不如何在意,他們都是夏子,不管每個人對這些異類是什麼看法和態度,反正等到功行一成,他們就要被分封出去,去占據各雄山大川雄。

    到了那裏之後,彼此也就看不見了,而在自己封地之地上不管做什麼都是自己的事,別人也管不了。

    而在此刻在那高崖上端的道宮之中,有兩名背襯清光的道人對麵而坐。

    兩人穿著古夏之時的廣袖道袍,頭上梳著道髻,簪子用的皆用上好雷劫木,首端呈流雲狀,看著古樸雅致,滿是道韻。

    這兩名道人黑發烏眸,皮膚光澤如玉,外表看著不過是二十餘歲,身上皆有一股縹緲出塵的道氣。

    左首那道人看完手中一片好似樹皮一樣的文書,遞去對麵,道:“師弟且看看吧。”

    對麵那道人接了過來,道:“原來瞿師侄傳來的東西,這些年都沒有他的消息,他如今如何了?”

    左首道人言道:“仍舊是在留在那處道觀裏罷了,附寄之術乃是旁門小道,便就成就,也易為人所克製。”

    對麵道人言道:“他盡管不得已破門而出,可作為我等門下,如今還能留在天夏境地,這已然是很不錯了。”他又翻了翻,“訓天道章?數百年未回天夏疆域,沒想到多了這麼多事……”

    左首那道人道:“梅師弟如何看此事?”

    梅道人言道:“師兄你是知曉的,大師兄已是閉關三百餘年了,若是他能功行再上一步,那我們回去將再是沒有阻礙,也沒人會再多說什麼。”

    左首那道人言道:“那還要等多久?再等三百年麼?”

    梅道人言道:“那又如何?我們等得起。”

    左首道人卻不同意,他道:“我們在內層便無法得享上層的好處,數百載雖是短暫,可我們沒有玄糧可為資糧,壽數卻可為天地所奪,功行修持也無法與以往那些坐擁玄糧的同道相比,再等下去,怕是再也不可追及。”

    梅道人道:“看來師兄是想回去了?”他搖頭道:“可我並不看好此事,我依舊以為待師兄功成之後再回去,方才是最好選擇。”

    左首道人想了想,沉聲道:“那就問一問大師兄,讓他來做一個決斷吧。”

    此刻另一邊,裴固等人去往靈妙玄境的路並不順利。

    每過一個州府,他們都會受到檢正司的查驗和刁難,這等若是明著告訴他們,似他們這些抱有目的的外來之人會時時受到玄府的監察。

    靈妙玄境本有數個入口,奈何自數年間生了那一場變故之後,隻留下了一個,他們事先並不知曉,因此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以至於在穿渡州府又被再度檢查了一遍。

    明明幾天就可以走完的路程,在路上卻是足足耽擱了半個多月。

    幾番波折之後,一行人終於進入靈妙玄境,擺脫了檢正司的查驗,可就算到了這裏,事情也並不如他們先前所想那般順利。

    當初造物修士的出現,損失最大的就是靈妙玄境,因此對造物非常敵視,現在他來問造物之事,雖不至於淪落到被人喊打喊殺的地步,可也沒幾個人給他們好臉色看。




    所幸這裏有一位修士與裴固算的上是舊交,所以私下對其透露了一些東西,言稱當初那些被俘虜的霜洲人如今絕大一部分就安置在荒原之中。

    當然,普通霜洲人也不可能懂得什麼高深的造物技藝,但那裏還有一些未曾剿滅幹淨的霜洲餘孽仍然存在著,隻要找到了這些人,或許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裴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便自靈妙玄境出來,他半刻也不想在青陽上洲多留,直接就奔洲外而去。

    不過這一次無人來阻攔他們,似是洲中也巴不得他們早些離去。

    而荒原之中,某處軍府駐地之內,莫若華正持拿著一把長劍,在演武場中鍛煉體軀,身上神袍微微綻放著光亮。

    一名女親衛走了進來,抱拳道:“校尉,方才哨所有傳訊至,說是有飛舟過來,看方向若是不變,卻往霜洲人營地那便過去的。”

    莫若華道:“查清楚是什麼人了麼?”

    親衛道:“已是問過了,就是外洲來的那些修士,他們自稱受了玉京天機院的委托,一直在找尋當年霜洲人留下的某種造物技藝。”

    莫若華擦拭了一下劍刃,收起了長劍,道:“去看一看。”

    她身上光芒一閃,外甲已然披在了身上,霎時變作了一個體態修長,渾身線條優美的金屬巨人。

    這些年來她推辭了軍中的任命,選擇駐守在荒野之中,一心一意打磨自身,外甲也是與她越來越契合了,實力也早已是倍於以往。

    乘上了飛舟之後,她坐在特製的艙椅之上,飛舟騰空而起,倏地去得遠空。

    青陽天機院打造的鬥戰飛舟速度奇快,再加上各處有哨所的傳訊定查,很快就尋到了承載裴固等人那一艘飛舟。

    莫若華道:“就是那艘飛舟麼?

    親衛回道:“是的,校尉。”

    莫若華平靜道:“打下來。”

    舟上一名隊率一驚,道:“校尉,這是玉京來的……”

    莫若華語氣不變,道:“我說了,打下來。”

    那隊率渾身一顫,不敢再軍令,大聲道:“是,校尉!”

    鬥戰飛舟外間的舟身之上,裂開了一排炮口,而後裏麵便有數道光芒齊齊閃爍齊齊了一下。

    裴固方才也是看到了鬥戰飛舟出現,他知道這裏有一支數千人駐軍,猜測靠上來的當是巡遊飛舟,他已經做好了被問詢的準備。

    隻是這個時候,他心中卻是浮現一陣警兆,立刻一揮袖,一道煙霞飛出,但倉促之間隻能將飛舟側麵遮住,數枚玄兵在上麵直接爆裂開來,能夠轟爆神異的玄兵令他法寶也是受到了一絲衝擊。




    當他把這法器收回來後,麵上不由露出了一肉疼之色,這法器他方才蘊煉未久,關鍵是祭煉法器的寶材很難取得,現在經此損傷,還不知道用多久才能修補回去。

    他惱火非常,帶著一道遁光自飛舟之內飛遁出來,將一封文書展開,大聲質問道:“我是玉京來的修士,為何攻擊我等?”

    艙門旋開,莫若華也是自飛舟飛遁而出,她飄立在前方,道:“前方便是青陽罪囚拘束之地,沒有任何通報就往此地去者,一律視為來犯之敵。”

    裴固心中冒火不已,他沒想到自己在洲內處處碰壁,到了洲外也一樣受針對,這裏究竟還講不講道理了?

    他忍住氣,將文書高舉,道:“過關文書在此,我們可以過去了麼?”

    莫若華撇了一眼,道:“那是洲府的過關文書,駐軍歸軍府節製,這封過關文書在此無用。”

    裴固想罵人了,道:“那你們要如何?”

    莫若華語氣平靜道:“去找軍府要一封通行文書,隻要軍府同意,那樣我才可放你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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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空久靜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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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固死死盯著莫若華,隻是他並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對峙了一會兒後,他轉過身回到了飛舟之內,而後道:“回去!”

    隨行弟子問道:“回青陽上洲麼?”

    裴固道:“回什麼青陽?我們直接回玉京。”

    隨行弟子愕然道:“道修,我們就這麼走了,不去軍府拿過關文書了?”

    裴固沒好氣道:“文書?我們去拿了軍府文書,你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麼?

    拿了軍府文書,或許能去到那做霜洲營地,可是未必見得就能在那裏與那些霜洲人溝通,這些駐軍多半會以涉及洲內危害為借口,又要向我索要玄府文書,那不是又繞回到原來了麼?”

    隨行弟子目瞪口呆,他長久在世外修煉,從來沒往俗世中來過,這次算是開了眼界了,他憤憤然道:“怎可以如此?”

    裴固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青陽上洲這裏若是沒有玄廷所賜的通行文書,那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隨行弟子道:“那道修,我們現在怎麼辦?”

    裴固道:“還能怎麼辦,反正這事我是幹不了了,回玉京把經過說明,讓徐師叔他們操心去吧。”

    他這時看了一眼後方,見那艘鬥戰飛舟在跟了他們一段路後,就沒再跟上來了,這才心中一定。

    其實方才莫若華攔路時,他惱火之下一度生出將之全部幹掉的念頭。

    可這也僅僅是想想罷了,他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不可能這麼幹,

    要知道這裏還有一支數千人的披甲軍卒,駐地本身也一定是有修士負責鎮守的,就算莫若華本身,也讓他覺得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明明擁有一定的實力,莫若華卻隻帶了一隊人就來找他,且一上來就動用了玄兵,這怎麼看都像是故意在激怒他,並且給他出手的機會。

    他暗暗慶幸自己方才的冷靜,否則事情可能就是另外的一個結果了。

    翼空上洲山穀道觀之內,瞿老道嵌身在那一株大槐樹之內,望去仿若沒有任何氣息,這時自天外飛來了一隻仙鶴,繞著大樹轉了一圈,落在了庭殿之前。

    這仙鶴身形巨大,足有兩人來高,眼眸之中卻是透著一股靈性。

    瞿老道睜開眼睛,見仙鶴嘴中銜著一封鮮紅束書,他神情一動,試著伸手一召,發現無法攝動,點了點頭,知曉這定然是正書了。

    他心中一時感慨萬千,為了避嫌,他也是百多年未曾和師門有所聯係了,發訊時也隻是試上一試,沒想到當真聯絡上了。

    那仙鶴這時把修長的頸脖彎下,將呈書送到了他麵前,老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

    他將束書拿過,上麵金色的細繩隻是被他手指一碰,就自行解脫開來,展開束書一看,裏麵裹有一枚玉碟,信中令他設法將玉碟交給鍾廷執,餘下就沒有什麼交代了。

    他歎了一聲,其實最想看到的是自己被重新收錄回門牆的言語,可惜上麵半句沒有提及,但他也知,時機未至,或許師門也是為了他著想。




    他想了想,喚了弟子過來,將徐道人上次交給他的玉符遞去,道:“你去下方中洲那裏走一趟,請上次那位來這裏的徐衝道友來我這裏。”

    那弟子一躬身,便拿著那玉符離開了。

    徐道人在拜訪過瞿老道後,在下方中洲之內已然等了有兩月了。

    實際上他並不準吊死在一棵樹上,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交代弟子四處查問其餘與正清有所牽連的門人弟子,隻是現在還都沒有什麼回音。

    得了瞿老道的弟子傳報,他猜測事情已有轉機,立刻帶著隨侍弟子乘上造物蛟龍,很快來到了道觀之內,待入觀中,見到那侍立一旁的巨大仙鶴,心中一動,卻也並未多問,打一個稽首,道:“道友喚我至此,可是有什麼消息麼?”




    老道人將那一枚玉碟遞去,道:“徐道友,你問我之事,我也替道友問過了,僥幸得又回音,隻這件事非你我所能作主,需請道友將這枚玉碟呈交給鍾廷執。”

    徐道人抬起手,將雙袖往後退去,而後上前接過玉碟,再是退後,躬身一禮,鄭重道:“我會將書信帶到。”他見瞿老道沒再說什麼,又望了那仙鶴一眼,再打一個稽首,道:“告辭了。”

    瞿老道目送他離去,對那仙鶴道:“道友不回去麼?”

    那巨大仙鶴口吐人言道:“我會在此等候回音,兩位老爺說了,這件事阻力甚大,沒這麼容易辦成,多少會有一些反複的。”

    瞿老道緩緩點頭。

    徐道人走了出來,這件事說實話他一開始並無把握,這位瞿老道因為早已是破門而出,究竟能否聯絡到正清一脈實在難說,可現在看來,卻是找對了人,他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極為振奮,腳步略快的回到了蛟車之上。

    車上弟子似也是察覺到了他心情甚好,道:“徐師?”

    徐道人道:“我們走,回去向廷執複命。”

    畢宿某處高台駐地之內,許成通正在審閱弟子遞交上來的報書文冊。

    作為負責整個西穹天的值司,如今因為訓天道章的出現,他也是特意招攬了不少玄修過來坐鎮各個地星駐地,以方便傳遞消息。

    雖然西穹天各軍署如今都在招攬玄修,可他這裏也有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優勢,那就是到了此間做事,那就算在守正宮門下之人了,拿的是玄廷的俸祿,這對大多數玄修都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在七大軍署那裏正四處招攬玄修,絲毫不計較功行修為的時候。他這裏卻是可以挑挑揀揀。

    而在他把各駐地的玄修弟子選定之後,也並沒有因為玄修可以快速傳遞消息而縮在畢宿不動,依舊是如以往一般,親自去往各駐地督促負責各宿的執事。

    現如今,西穹天七宿可以說是守正宮轄下對各處裂隙監察最為嚴密的所在。

    許成通待看完報書後,坐直了身軀,底下一名弟子這時看了看他,低聲道:“老師,弟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成通不悅道:“為師豈是聽不進諫言之人,你盡可大膽說來。”

    那弟子道:“老師,如今守正立造了訓天道章,各地玄修還有渾章修士藉此相互勾連交通,守正看去也是非常看重這道章,老師何不如,何不如趁勢轉修渾章呢?”

    許成通義正辭嚴道:“你們老師是那種一味媚上之人麼?你們也太小看為師了!若是連自己的道都守不住,那還稱得上是修士麼?”




    他看向周圍站著幾名弟子,一通嗬斥道:“我告訴你等,你們也不用動那種轉修的腦筋,為師是決計不會允許你們去轉修渾章的,都給我好好修持!”

    幾個弟子被他訓斥得有些羞愧,他們一直在想,按照以往老師的做法,這訓天道章一出現,老師早是該想辦法湊上去了,老師為何遲遲不動?是不是礙不下臉麵,一直等著他們遞一個台階啊?

    可這回可能真是錯怪老師了,老師平日看著謙卑,可其實也是有底線的啊。

    許成通心中毫不客氣的罵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輩,守正座下隻有老許我這一脈是真修,我若成了渾修,那怎麼能顯出老許我和別人的不同?守正又豈會再高看我老許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玄修弟子走了上來,對他一禮,道:“許值司,婁宿駐地方才有消息傳至,隻是意思不明。”

    許成通神情一肅,道:“還有再問過麼?”

    那弟子道:“沒有,再沒有任何消息了。”

    許成通一轉念,婁宿一向位於抵禦外間勢力的最前沿,情況非常複雜,很難判斷這是什麼原因所致。

    他喊過另一名玄修弟子,道:“你去尋到可以溝通到的同道,讓他們都往婁宿一問,不論有無結果,都是報於我知。”

    那弟子當即領命,十來息後,他抬頭回道:“許值司,同道皆言,那裏無有回音。”

    許成通這下再沒猶豫了,立刻來至高台最高處,對著供案上麵擺放著的尊位一揖,道:“守正,值司許成通報呈,婁宿星駐地有異動。”

    張禦此時在守正宮內殿閉關,許成通這一上報,他心中立時有所感應,雙目睜開,便朝婁宿所在觀望過去。

    他卻發現,那一處駐地已然一個人都沒有了,不僅如此,整個地星上原本存在的一支五十人的駐軍也是一同消失不見。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心神之中立時照演出了方才一切,卻是一股煩惡的邪神的氣息從這處地星拂過,並與婁宿的鎮守玄尊的化身發生了碰撞,這裏完全是受波及了,而這個邪神此刻已然是退回去了。

    實際上雙方交鋒也就是一瞬間事。

    但這個邪神氣息他卻是記住了。以後再是出現,一有征兆,他便會提先有所感應。

    不過,許成通在選擇婁宿駐地的時候,為了隱蔽起見,駐地所在可謂非常偏僻,現在卻正好被邪神力量所波及,這裏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了?

    他起身自內殿走了出來,喚了一聲:“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他身邊,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禦道:“我需西穹天婁宿鎮守的載述,勞煩明周道友將之拿來,予我一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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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餘穢尤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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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固出了青陽上洲之後,便令手下人駕馭飛舟,沿著立在道途之上玉柱往玉京歸返。

    這個時候,忽似察覺某處有光芒閃爍了一下,他便看向了那裏,見那裏被一片朦朧的灰白色塵霧所籠罩,他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隨行弟子翻了翻輿圖,道:“回稟裴道修,那是應該當初青陽上洲大軍與泰博神怪交戰之地。”

    裴固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往那邊去看看。”得他命令,飛舟立刻轉向,偏離了正路,轉向了那一片地域。

    當初的戰鬥極為激烈,青陽一方動用了數量眾多的玄兵,那些交戰痕跡到直接現在都未退去,蒼白色地陸除了厚厚的灰白色塵屑外,還有就是一駕駕墜毀在這裏的飛舟殘骸。反而是那些神怪的屍體,在戰後不是被另行處理了,就是被拿去充當了某種造物材料。




    裴固道:“你們在這裏等著。”關照過後,他從飛舟之內出來,來到了一駕飛舟殘骸附近,這也是方才發出閃光所在。

    由於光芒是有節奏的閃爍的,所以他確認那並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有人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觀察了一下,這半個飛舟都是呈現向外爆散的破口狀,顯然這艘飛舟當初是被從內部攻破的,然而這裏什麼都沒有。

    正在此時,他忽有所覺,轉頭看去,便見殘骸深處的陰影中有一個人走了出來,這人帶著遮帽,披著黑色鬥篷,看著身軀很魁梧。

    他道:“閣下方才發出迅光,想是要引來我此,不知閣下身份?”

    那人伸手把遮帽拿下,露出了蒼白的皮膚,黃色的眸子,頭顱之上無有任何毛發,看著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

    裴固見他的麵容,心中一動,道:“霜洲人?”

    那人用稍顯沉啞的聲音說道:“是的,我聽說閣下在找我們。”

    裴固警惕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向外感應了一下,被青陽上洲弄了這麼一出,他現在很怕是青陽上洲裏的人給他下的套,要是以勾結外敵的名義把他給弄死在這裏,那他根本沒處去講道理。

    那霜洲人道:“閣下不用這般緊張,今天到此來的隻有我一個人。”

    裴固在確認周圍沒有埋伏後,心中一定,他看著對方,冷聲言道:“霜洲人與青陽上洲可是敵對,你一個人出現在此,莫非不怕我把你抓起來麼?”

    那霜洲人道:“這我卻並不擔心,因為我們知道,閣下一行人可說是被青陽上洲給驅趕出來的,和他們並不和睦。”

    裴固悻悻言道:“你這樣說話,讓我真的很想打人。”

    那霜洲人道:“雖然我說話不入耳,可也說明了我們的坦承,”頓了下,“我們這裏有閣下想要的東西。”

    裴固眯眼道:“你們知道我要什麼?”

    那霜洲人道:“我們在青陽上洲也是有自己的眼線的。”

    裴固看了看他,道:“既然你們找上我,也不會沒有目的,說吧,你們想要什麼,若是出賣天夏利益的事,那就不用多談了。”

    那霜洲人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忽然有外麵一道隆隆破空聲響過來,倏爾又是遠去,這是在附近巡查的巡遊飛舟。

    他道:“我這次隻是來見閣下一麵,這個地方不適合深談,”他向裴固拋過來一枚幽藍色的晶玉,“如果閣下真有誠意,那麼可在前麵的扇山附近停駐一晚,這枚晶玉會帶著閣下找到我們。”

    說完之後,他拱手一禮,眉心一閃,霎時變作了一個晶玉巨人,而後雙腿一蹬,縱空遠去了。

    裴固將那晶玉在手中拋了兩下,也是縱光回到了飛舟之上,對於方才那事他對手下並沒有半分提及,隻是拿過輿圖看了一下扇山的位置,心中已有數,暗自想道:“說不定這次並不至於無功而返。”

    守正宮中,明周道人聽得張禦向自己索要鎮守的載述,謹慎提醒道:“守正,查閱各地鎮守錄冊,是需要向玄廷說明原因的。”

    張禦淡聲道:“我事後自會有言。”

    明周道人沒再多說什麼,他伸手憑空一拿,一枚玉碟出現在了手中,他道:“玄廷之中關於蒼守鎮的載述,都在這裏了。”

    張禦目光一注,這玉碟瞬間化為一團光氣,其中各種記載立刻浮於他心神之中。

    其實他身為守正,這東西自己也可以去尋來一觀,不過他很清楚,權柄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

    沒幾個玄尊願意自己的載述被人隨意翻看的,哪怕他身為守正有這個權力,同道知曉此事,表麵上不會說什麼,心中定然是不悅和忌憚的。

    而通過明周道人之手,他卻是將事情擺在了明麵之上,便不易為人詬病了。

    現在他看下來,這位婁宿鎮守是乃是一名名喚蒼蘆的真修,這位修道長遠,是在天夏到來此世後第一批成道之人,功行深厚不說,鬥戰能力也是不弱。

    但是這個人個性脾氣卻是很難讓人接受,尤其是因為自身功法緣故,性好殺戮,當初對異類外道無不是采取斬盡殺絕的態度,有時連投靠過來的人也是一並殺絕,為人十分之偏激,與同道關係也不怎麼樣。




    也是這個原因,雖然立下了赫赫功勞,可責罰也是一樣重,現在在婁宿鎮守位置之上已然坐了一百六十餘年了,若以此人之功績來論,實際早就能得一個廷執之位了。

    他思考片刻,道:“明周道友,這位蒼鎮守對玄修的看法如何?”

    明周道人回答道:“蒼鎮守因為脾性之故,對所有修行同道都是態度冷漠,也不從在乎真、玄之分,現在婁宿就有不少玄修弟子,蒼鎮守從未有過刻意打壓。”

    張禦點了點頭,不過他現在問的僅隻是蒼蘆,而鎮守婁宿的乃是蒼蘆的化身,這兩者有時候並不是能一概而論的。

    從已得來線索看,駐地被除滅僅僅隻是一個巧合,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待再做查看,他稍候會設法親自去那裏查問一番。

    而在未查清楚這件事之前,卻是不適合再遣弟子前去那處,他當下傳了一個意念去往許成通處,便轉身而偏殿走來。

    白果正坐在這裏監察訓天道章,見他過來,站了起來,仰頭道:“先生。”

    張禦嗯了一聲,妙丹君這時來到了他腳下,他行至一邊的案台之前坐下,拿了一些丹散過來,喂了一些給這小豹貓,順手揉了幾下。

    他沒有去幹涉妙丹君的成長,哪怕隻是普通的靈性生靈到了上層這裏,在天地長久滋潤之下,都能成長到一個任何同類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上。




    在喂過小豹貓後,他目光隻是一掃,就把案上這兩月多來的呈報都是看過,總的來說,內外層界現階段還非常平穩,所發現的大部分裂隙都是上報洲宿或是自行處置了,並無什麼大的變故。

    不過從以往的記載來看,因為外層諸勢力的存在,內外層界時不時就會有一番異動,這不過是動蕩之前的平靜罷了,他並不會因此放鬆警惕。

    除了各洲宿值司呈報外,這裏還有一封青陽玄府方才送上來的消息,說是前些時日的確有人試圖去找尋霜洲人遺落下來的造物技藝,但是最後沒能得逞,如今人已是往玉京回返了。

    張禦大致能猜到這些人是為了什麼東西才去那裏的。

    訓天道章的出現勾連了內外各洲宿,穩固且提升了玄修的地位,造物若想在短時之內趕上,也必也需具備相應的能力,當初霜洲人恰好具備這般的技藝,但那卻是以改造自身為代價的。

    不過人雖然回去了,可這件事卻未必就此結束了,他知道一些霜洲餘孽仍然存在荒原之中。

    並且他還記得,當初在占領霜洲後,霜洲右輔國卻是成功逃脫了出去,至今仍是下落不明,這人手中說不定也掌握著什麼東西,所以這事還需要繼續加以關注。

    待看過之後,他意念一轉,一具化身已是出現在了外層婁宿之中,並來到了方才那處被破壞駐地之上。

    這是一顆荒蕪的小地星,邪神留下的汙濁氣息仍然存在著。

    而隨他到達此地,這些汙濁氣息自是被驅逐出去,同時地星上終年厚積的堅冰融化開來,化為水流流散四方,隨後蒸騰而上,再化作雷雲閃電,再化遍布整個小地星暴雨,衝刷著這裏的汙穢。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一股強橫氣機照來,一名麵容嚴肅,有著銳利眼神的中年道人出現在了不遠處。

    雙方這一照麵,彼此都能明確而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渾厚如汪洋般的氣機。

    婁宿守鎮蒼蘆看了張禦一眼,他立時知曉對麵之人當就是新任的守正了。

    隻是他有些意外,按理說張禦成就玄尊不過數月,可這具化身的氣息卻是十分強盛,一點沒有修道人新近成就上境後的那些虛浮和不穩之感,神情也是由此鄭重了些許。

    張禦抬袖一禮,道:“可是蒼鎮守?”

    蒼蘆冷然看了他一眼,他似就是來確認張禦身份的,一句也沒有說,甚至也沒有回禮,就如來時一般,就直接這麼離去了。

    張禦看著其人消失之地,這下他算是明白了,為何這位與同道的關係這般差了,隻是他同時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有一股不對勁的地方,但又說不好是在哪裏。

    在又在周圍一番,他便撤去了化身,意識便歸回到了正身之內。

    他思索了一下,蒼蘆身上多半是有問題的,但問題大小不好說,隻是沒有實證,他也不可能拿其人如何,不過他雖是守正,解決問題的手段卻未必一定要是鬥戰。

    他拿過一封呈書,提筆寫了起來,待書畢之後,便喚出明周道人,關照道:“勞煩道友代我把這封書信送呈至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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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星挪宿位移



    十月中廷議再開的時候,鍾廷執再次來至廷上。

    罰俸閉門思過三月,不止是損了功俸,他同樣也錯過了三次廷議,隻能從事後的記述上了解到廷上的情況。

    這一次廷議,長孫道人一如既往在潛修之中,而崇廷執仍在受罰,他知自己一人說話也是無用,且近來也無有什麼大事,故他全程不發一言,隻是附從了廷上的決議。

    到了廷議之末,首座道人拿過一份呈書,道:“張守正送來呈書,言稱西穹天婁宿鎮守蒼蘆,鎮守婁宿一百六十三載,不合再坐於此位之上,諫言挪位,諸位廷執以為如何?”

    鍾道人一聽是張禦呈書,頓便留意了起來。

    玉素道人出聲道:“蒼蘆鎮守一百六十餘載,委實時日過長了,若是按照規矩,早該挪位了,我以為此議可過。”

    甚少在廷上發言的風道人這時附和道:“玉素廷執說得是,尋常鎮守,便是守個一百載也是過了,而蒼蘆鎮守這許久,以往更是曾立有不少功績,到如今卻還是外宿鎮守,不得拔擢,這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晁道人道:“我看這也沒什麼不妥吧?他這個人脾氣甚壞,殺性又大,那個地方正是合適他,去了別處,說不定他自己還是不願意呢。”




    武廷執這時沉聲道:“玄廷自有規序,豈容他自家意願?他若不願受玄廷安排也可,那邊辭了位職,回去潛修便是。”

    首座道人言道:“那麼諸位廷執便議一議,這事情該是如何安排。”

    一百六十年實在太長了,換一個星宿的話,那早便換人了,也就是婁宿情形特殊,時時刻刻都有鬥戰,死傷甚重,而這麼多年又未曾出事,非常之安穩,再加上蒼蘆本人緣故,玄廷也就沒有做出什麼改變。

    但實際上,這情況是不妥當的。

    玄尊長時期坐鎮一地,又是在經常鬥戰之中,其手段也會逐漸暴露,更容易敵人所針對,對守禦其實也是不利的。

    武廷執緩緩道:“以蒼蘆過往的功勞,足可升任為廷執。”

    “不可!”

    “此舉不合適。”

    “不妥當!”

    此言一出,立遭下麵的廷執出聲反對,不是一位廷執,而是多數都是如此,顯見所有人都知道蒼蘆的脾性,同時也能看出這位的人緣有多差。

    陳廷執道:“那就隻有安排他去其他洲宿鎮守了,各洲宿如今合適去處麼?”

    韋廷執道:“玉京那裏倒是有一個……”

    戴廷執這時搖頭道:“不妥,蒼蘆這人殺性太多,又與同道不甚和睦,我在奎宿之時,一直負責支援婁宿事宜,可是每回傳聲過去,這位都不作理會。

    別處還罷了,到了玉京那裏,怕是更難以同道相處,玉京那裏可是守禦要地,戴某以為,不可交給這位。”

    在座廷執都是點頭,玉京那裏三位玄尊雖然各自分鎮一裂隙,可彼此唯有互相援結,才能安穩守持住,這麼一個隻會得罪人和令同道難堪的人,無論如何也不適合去那裏。

    鍾道人這時發聲道:“我不看不如這樣,先令蒼鎮守從鎮守之位上卸職,待有合適之位時,再安排這一位上去,期間功俸不裁,諸位以為如何?”

    陳廷執道:“此法倒是合適。”

    首座道人撫須一思,道:“此舉也算妥當,蒼道友為婁宿鎮守百六十載,功勞不小,依舊算其功俸,待有適合,待再作安排吧。”

    風、高二人對視一眼,他們都明白,這其實這就是尋個借口讓蒼蘆卸職下來,至於合適之位,誰知道又是什麼時候?




    但是對此安排難得誰都沒有反對,因為沒人喜歡這一位,眾人寧願付出一些功俸把這位安排到一邊,也不希望看到這位到廷上來攪擾他們。

    待此議論過過,諸人又是商量了一下替繼守鎮的人選,下來便再是無事,磬音一響,便就散了廷議。

    鍾道人回到了自家妙皓道宮之內,見門下弟子侍立一旁,他心下一動,道:“下麵有回音了?”

    那弟子躬身一禮,道:“是,上尊,徐衝送來的書信,用的是赤書,已是擺在上尊的案台上了。”

    鍾道人一揮手,那弟子躬身退去,他則來到案台前,上麵擺著一隻塗朱玉匣,目光落去時,此物匣蓋自去,裏麵一枚玉碟頓時粉碎,化作氣光散開,他立時看到了裏麵所傳遞過來的內容。

    他精神一振,這麼快就找到正清一脈的回複,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他本以為要用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

    現在因為訓天道章的緣故,每一日都有無數的玄修在進步,而他們的進步又反過來帶動玄法的完善,連渾章修士也是因此受益,可以想見,在將來這本是同出於一脈的兩家當會是相互走近。

    而利益上的接近,必定會反應到理念和訴求之上,他認為玄渾二道的聯合並非什麼誇大言語。

    要真是等到幾年或者十幾年後,他不知道那時候的局麵的會是如何,思考的時候,他對著前方的大玉璧一揮袖,上麵便有兩道微弱光芒閃過。

    等有了一會兒,崇廷執和長孫道人的身影浮現出來。

    他立刻言道:“崇廷執、長孫道友,我已然尋到了正清一脈傳人,並且收到了一位道友的回書。”

    另一邊,張禦在守正宮中很快收到了玄廷回書,說是他所呈之言已然過了廷議,稍候玄廷將會令蒼蘆卸脫守鎮之位,令其化身歸返正身。

    他思索了一下,蒼蘆從若從守鎮之位上退下去,那麼不管其人有什麼問題,也可慢慢查,不至於動蕩奎宿了。

    然則兩日之後,卻是又傳來消息,說是蒼蘆拒絕離開鎮守之位,

    而其人拒絕之言,卻是引發了玄廷的不滿,隨後又連發了兩次宣召,並斥責了其人,要其立刻交托卸職,然而蒼蘆卻是全然不接。

    這一次玄廷再未客氣,命人將廷諭送到了守正宮這裏,讓張禦攜旨上門斥問其人,若是蒼蘆仍是不肯遵從玄廷安排,那麼就直接將其人正身拿下。

    張禦在收到玄廷諭書之後,不禁考慮了一下,身為守正,玄廷諭令他可以視具體情形決定是接納拒絕。

    以往的守正就算有此權柄也不敢如此做,因為守正之位非是常位,玄廷隨時可以將之撤了,可如今他的權柄卻是大過了曆代守正,若是覺得不妥,那就可以不作理會。

    不過這件事,本就是他所提出的,蒼蘆的舉動證明他之前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故此沒有推脫,將此接了下來。

    他之前看過蒼蘆載錄,這位擅長極罡烈煞之術,又長於祭器,手段很是高明,不過這麼多年下來,其人的道法玄異乃至隨身法器已是差不多被玄廷得知清楚了。故他考慮了一下,喚來明周道人,問其拿來了兩件法器。

    在準備穩妥後,他便出了守正宮,往蒼蘆正身所在的道場而來。

    蒼蘆性情孤僻,又不近人情,早早在元磁之外開了一片道場,但這處並未斷開與清穹的牽連,若其人當真如此做,那玄廷不是先讓他來斥問了,而是直接讓他抓拿此人了。

    他在明周指路之下,由清穹地陸輕易就由進入了其人道場之內。

    此刻他舉目一望,便見整個天地全都是一片荒寂,天上雲氣沉沉壓墜,大地空曠平坦,不起褶皺,連一絲砂礫塵埃都是沒有,雲中偶有閃電閃過,隨後一聲沉悶雷音在雲中響起,似便這裏唯一的聲響。

    修道人開辟的道場,若不是經過刻意經營,那麼一定程度上是心境的折現,而這裏沉悶壓抑,根本沒有半點仙家氣象,看得這般景象,其人定然是有問題了。




    他飄身向前,最後落至那一座立於大地之中道宮門前,這道宮也是異常之簡陋,完全是由粗糲的巨大方石支撐起來的,四麵八方都是有光芒照入進來,白晃晃異常刺目。

    他往裏走入進去,卻見對麵的高大的石門之下,蒼蘆背對著他站在那裏,其人道髻散開,身上是一襲藍灰色的道袍。

    此處四下忽然起了風,天頂上出現了一團團快速濃雲,使得周圍的光線是一陣明,一陣暗,好似晝夜的變幻。

    這等變化,他知道這是蒼蘆心緒開始動蕩了,不過後者似不介意這一點被人知曉,背對著他出聲道:“張守正,你終於來了,我等你許久了。”

    張看向其人道:“蒼守鎮拒絕玄廷諭命,莫非是為了等我到此?”

    蒼蘆道:“正是。”

    張禦這時眸光微微閃動一下,道:“婁宿那一處駐地,是蒼鎮守你有意毀去的?”

    蒼蘆這次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錯。”

    他緩緩轉身過來,此時此刻,他雙目赫然已是漆黑一片,而令人驚悚的是,在那一雙眸子之中,竟還有無數細小的眼珠正在那裏眨動著。

    “我本以為張守正在察覺到我分身之上的異氣之後,會來直接尋我,沒想到你會先向他玄廷呈書,不過沒有關係,現在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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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為功借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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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眸光微閃,他能察覺出來,就在方才那一瞬間,蒼蘆將落在婁宿的分身給收了回來。與此同時,他又一次在其人身上感受到了那一股異樣氣機。

    而此時此刻,他已能確認那是什麼了,他看著那一雙古怪眸子,緩緩道:“邪神。”

    蒼蘆雖然身上出現了邪異變化,可他本人看去倒還十分清醒,他毫不避忌道:“是邪神。”

    張禦看著他道:“你是將邪神之力收束入體了?此對我輩而言,純粹是汙穢之氣,你為何要如此做?”

    蒼蘆坦然言道:“這沒什麼不可說的,我隻是為了祭器罷了。”

    張禦道:“祭器?”

    蒼蘆看向上方,此時又一陣氣流湧動至四麵敞開的道宮之中,發出嗚嗚之聲,而他的風和光中舞動著,連帶的他的影子也是一陣陣的飄蕩。

    他緩聲道:“對,張道友身為守正,但是也看過的我在載述,上麵當是寫了我擅長極罡烈煞之術,又擅長祭煉之道。

    可少有人知道,其實祭器之法方才是我功法之根本,亦是我成道之機,我功行要想再往上去,那非要祭煉出一件世所未有的法器不可。

    隻是這裏條件異常之苛刻,這法器不單是寶材此前需不曾被人取用過,連祭煉之法也當不與前法相同。

    這些年來,我在婁宿對抗外敵,並以此為借口不停向玄廷借取法器,並從中揣摩察看前人各種祭煉之妙用。

    隻是令人遺憾,前人幾是把所有祭煉之道都是走絕了,幾乎沒有可供我向上行走之路。曾經我投屬意過造物之道,然則造物一道也是根基尚淺,無可為我所用,且說起來,那也是有人先是涉及此道了,故我隻好放棄。

    所幸這等時候,卻是有了一驚喜。”

    他眸中無數細小眼睛閃動了一下,“這些年來,我對付過諸多外敵,有上宸天之人,亦有幽城之人,更多的則是邪神。

    可張守正你知道麼?我卻是發現,那邪神之汙濁氣息,甚至邪神本身,也是可以用來祭煉法器的。

    這些年來,我截取捉攝到了不少邪神力量,到了如今,還差了那最後一步。”

    張禦望向他道:“捉攝邪神之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那些邪神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蒼蘆能擊敗來犯邪神他不懷疑,可居然能收截邪神之力,卻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來源。

    蒼蘆道:“很簡單,每次我見得內外層界的隙口出現,我並不去將之遮合,而是放在那裏引得那邪神侵入進去,而後我再設法將之合閉,順手將餘下的那一部分力量煉化了。

    而這些邪神不長記性,雖然每次我都會將它們的力量截取去一點,可它們仍然每次都會上當。”

    張禦凝視著他道:“未必是這些邪神不長記性,有些邪神與我輩同在一個層次之上,你在利用它們,它們也在利用你。”

    蒼蘆不在意道:“或許吧,但那又如何呢?內層有諸多玄尊鎮守,隻這麼一點力量入內,根本影響不了什麼。”

    張禦道:“你說你拿取了它們的力量,可是邪神之氣卻也由此入你化身之中,這般長久糾纏,彼此便再難分割。

    你若是能夠壓製此氣還好,但你那化身卻是明顯已然承載太多邪神之力,若是能就此將這化身打滅,或還有的挽回,可你卻是將之收回入正身之內,那麼連帶你自身也一樣會那被邪神之力侵染。”

    蒼蘆卻不在意,道:“那隻是還我未曾祭煉成功罷了,等到成功,那些侵染自然和與我那化身一般可以被一同化消而去,成為我載道之法器。”

    他看向張禦,道:“隻是法器若要成就,除了內煉之術,還需外力打磨,張守正,我費力請你過來,就是為了請你助我完成那最後一步。”說到這裏,他眼眸之中所有細小眼睛都是一齊向他看來,看著無比詭異。

    張禦道:“那卻要請教,為何是我?”

    蒼蘆道:“我此前已說,我這法器除了寶材和祭煉手法皆需與前法不同,而在真法之外,唯有玄法不同於以往真法,從無自家煉器之道,隻是渾章之術沾染大混沌,不好索取,唯有玄章之道,可為我用。

    而縱觀如今廷上諸位玄尊,也唯有張守正你是真正玄修,又是新近成就,更易為我所用。”

    張禦道:“也是如此,尊駕才將那處駐地毀去?”

    蒼蘆道:“確為原因之一,我當時還差了一些邪神之力,有你那駐地在那裏,我若再想祭煉,一旦被駐地發現裂隙,那勢必報到你這裏,我之所為必被你出手阻止,那我還不如先行動手。

    隻是我未想到,張守正雖是成就時日尚短,功行卻是絲毫不弱,這卻是一個意外,可如今為祭器之功,卻也不得不為了。”

    張禦這些天全力修持下來,共是化去了一千八百鍾玄糧,不但養煉了自身,且將所得神元全數填補在了六印之中,實力比起以往又有提升。也是如此,在蒼蘆看來,他根本不像是一個方才成道數月的玄尊。

    要知法器借外力打磨也那需力量有一定的限度,要是超出了,那可能器煉不成反被打壞,張禦的強橫無疑增加了他的煉器難度,這也他唯一算漏的地方。

    但好在他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彌補,這裏乃是他之道場,在此間他將能發揮出更強的實力,

    張禦聽到現在,對整件事已是明了。若是蒼蘆單純以邪神之力祭器,那是他自己之事,既然玄廷沒有明確規定,隻要自身不曾被汙穢,那麼他也不會來多管。

    可其卻是為自身之私利,殺死了駐地修士及五十名駐軍,這卻是無可寬赦,今次必要將之拿下!

    他意念不動,霎時一道紫玉色煙飛騰而起,這是比紫星塵砂更高一層的玄靈天砂,可用來遮護各類外來侵攻之力。

    同時又有一道白光衝入天際,隨後時不時有一陣雷光閃爍而過,此是‘攝元旌天鑒’,此物周轉天旋,光射八方,若被光芒照中,那是怎麼也逃脫不了。

    蒼蘆向天空一望,道:“道友縱為守正,可能借取的法器也不過是一二件罷了,可現在你不作遮掩全數祭了出來,如此做法,可並不明智。”

    他早便猜到,張禦此來多半是會攜帶有法器的,玄廷有不少法器是極為厲害的,若是張禦一直藏掖不出,他還要顧忌三分,可現在一下祭了出來,卻反而讓他安心了不少。

    張禦卻不如此認為,他從未將這借來的兩件法器視作根本,不過是用來輔助鬥戰罷了,因為他知道,稍候陷入激烈鬥戰之中,這兩件法器根本沒有取拿出來的機會,他隻是需要兩家法器護持牽製便可。

    蒼蘆說完之後,正要準備對張禦動手,隻是自身心意才起,立時察覺到不對,卻是轟然一聲,身軀化作了無數細碎的彩光煙砂。

    這卻是他對張禦流露出了些許惡意,卻立時觸動了張禦身上的“天心同鑒”之術,雙方的法力和心光先是強行碰撞了一次。

    不過他倒是半分未損。身為玄尊,他身上玄異倒是尋常,多數續壽壯元,神穩魂固之流,使得根基十分深厚,但放在鬥戰之中並無多大用處,倒是他的神通法術卻是十分了得。

    其中有一門‘罡煞神身”之術,身可化無形煙煞,不但能卷來水火風雷,且諸般侵攻俱不能傷,故是這一撞,卻是順勢化散開了身軀,並且融入此方天地之內,而一道元神卻是由此映照出來。

    張禦這時抬頭望去,便見蒼蘆元神當空而立,身上道袍散發出道道神光,其宏大聲響自其上傳出:“張守正,你若助我祭煉功成,讓我得以去往上境,那今後我若去往廷上執拿權柄,也自當全力相助於你。”

    張禦知道,此是對方在立成道之誓,若是他此刻應下,並全心全意助其成就,那麼對方一旦成功,他的確能得一強援,可卻不認同此人作為。

    他道:“蒼蘆,你在此境之中隻顧道途,不顧同道性命,若讓你功行更上一步,豈非更是無所顧忌?”

    蒼蘆搖頭道:“那隻是幾個尋常弟子罷了,我為天夏立下過諸多功勞,莫非還不能替償麼?何況我若一成上境,天夏所得好處又豈是區區幾個弟子能比?”

    張禦注視其人道:“你之言論,與當年那些以修士性命神魂祭煉血精的邪修又有何區別?天夏修士人人如你一般,那豎立至而今規序豈非蕩然無存?”

    蒼蘆見他不願,也沒再多說一言,冷然看他一眼之後,伸手往下就是一拿,眨眼間,整個道場霎時化為一個巨大的天地烘爐,這處界地之內的煙煞罡氣一時俱盛,向著張禦齊壓上來,圍著他旋轉繞磨。

    他此舉非是要一舉殺死張禦,而是要借助張禦之力祭煉法寶,但這首先就要磨去後者身上“玄靈天砂”,此砂不破,神通法術便能上身,也是被層層削弱,再無殺傷之力了。

    張禦站在煙煞罡氣之中,意念一轉,背後似有展若銀河的星光翼閃爍了一下,霎時照徹虛空,與此同時,他向天一彈指,天穹之中驟然一亮,一道堪比日月臨頂的耀目光芒猛然在這方天地之中爆閃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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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陽火元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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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如今神通之威非是過去可比,更非他方才成就玄尊之時可比,這日月重光一發,好似億萬玄兵同時爆裂,整個道場轟然震蕩起來!

    這裏本就是在清穹元磁之外所開辟出來的一片地界,好似汪洋之中的一座孤島,外間時時有浪潮侵迫,而內部在這一次衝蕩之下,頓使此間受得內外壓迫,一時幾欲崩毀破裂。

    與此同時,這裏的震蕩也是通過清穹元磁的牽連,傳至了清穹雲海諸道宮之內,立被玄廷眾多廷執玄尊所察覺。

    方才蒼蘆將化身從婁宿收了去,所有人也都是感應到了,還以為是這位受得張禦規勸,終於願意主動撤回化身,這般事情也算解決了。

    可現在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風、高二人此時正在道宮之內一同推演法門,察覺到這裏動靜後,風道人神情嚴肅道:“當是張守正與蒼蘆起衝突了,蒼蘆成道已久,道行精深,張守正這回可能遇上強敵了。”

    高道人道:“張守正身為守正,此去斥問蒼蘆,當會攜法器而去,想來便無法拿下蒼蘆,守禦自身當是無礙,隻我等乃是廷執,不得諭令,不可隨意出手,此刻也幫不了他。”

    風道人言道:“以往不成,如今未必不成。”

    高道人心中一動,道:“道友之意是……”

    風道人道:“我等可用訓天道章問詢張守正,若張守正若需援手,那我更可令施玄尊過去相助,多一人便多一個幫手。”

    不過他也知,這一切也要看張禦之意願,許是張禦根本無需他們插手,那就是平白多事了。

    故是拿定主意後,當下決定往訓天道章之內傳一道意念過去問詢,不過就在這等之後,道章之內卻是先有一個傳訊到來,兩人在看過之後,神情都是一肅。

    這一傳訊卻是張禦將方才與蒼蘆遭遇的情形報了上來,其中闡明了蒼蘆其人百年時間私自放邪神氣機進入內層,近日又誅滅駐地修士及駐軍的等違反天夏規序的惡行。

    風道人沉聲道:“原來如此,此事我等需將此事報於玄廷知曉。”

    高道人也是讚同,兩人立刻喚來明周道人,讓其將此事通傳至首執及各位廷執處。

    在明周道人傳告之下,諸廷執很快得知了事情原委。

    雖然這僅是張禦一人之呈述,真正情形如何還有待判別,可張禦乃奉玄廷之命攜旨而去斥問之人,蒼蘆與之衝突,玄廷必然是站在張禦這一邊,故是立刻做出了回應。

    先令廷執鍾唯吾取“乾坤兩儀梭”蔽絕天機,同時動用秘法,削去幾分這等法器成就之可能,又令廷執武傾墟,戴恭瀚二位前往策應張禦,以應周全。

    而此時在那一座道場之內,日月重光巨大爆閃在第一刻就將蒼蘆的元神衝滅,底下的道宮以及天中的濃雲都在光中消融破滅。

    待得光芒徐徐散去之後,留下的隻有一片徹底荒寂的天地,除張禦一人還站在此間之外,便就再無他物。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一道清靈之氣衝空而起,隻是一轉之間,蒼蘆元神是再次在上方映照出來,氣機看去半分未減。

    蒼蘆自修道以來,自身所顯玄異全都是充壯根基乃至延生避死之用,幾乎是將存世之基固煉到了極處。

    就算元神被破滅,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念再生罷了,損失極少,以往與他對敵的那些對手,就算能在場麵上一時壓住他,可到最後卻是沒有哪一個能耗得過他。

    但也是因為如此,他自身為陽,故需以煉器為陰,才能調和互濟,補缺求全,進而達成上境。

    而此刻他之身軀已然與整座道場混融到一處,這並非隻是簡單氣機牽連,而是當真化散了身軀與道場合一。

    這道場也由此便是那祭煉之爐,這祭爐不毀,那麼裏間一切對他來說皆可重新運煉而出。

    隨他元神這一再次立定,把袍袖一抖,天地一黯,光芒盡奪,煞氣煙火再度興揚,上下夾攻,齊往著張禦身上逼迫壓來。

    張禦明白此刻天時地利暫不在自己這一邊,由剛才那一擊已然可以看出,蒼蘆身軀與道場渾一,不壞道場,不損根本。

    而那駕馭此間諸般力量的元神更是此人在世之基的照顯,任憑摧毀幾次都是無用。

    要破此局,唯有一舉斷其根基,否則不過為其添播爐火罷了。

    因為有“玄靈天砂”在外護持,他不去理會外間擠壓過來的煞氣煙火,意念一動,心光之中便有一道犀利光芒流轉。

    當初他在立造出訓天道章之前,曾先是蘊化出了一個玄異,此玄異名為“缺業”,其能掩蓋天機,令外人很難算計到他本身所行所為。

    當初崇廷執這等擅長推算之人卻無論如何也不知自身疏忽在哪裏,甚至連半點方向也無,就是這個玄異在起作用,而此玄異不僅能用於平日遮掩,在鬥戰之時更是能使對方心神感應因此而遲鈍。

    他此刻借此玄異為遮掩,心神一催,一道犀利耀眼的劍光便自他心光之內飛出。

    這一劍飛去,不去斬殺元神,不去破擊天地,而是一下斬落在虛空之中,其上同時有一道神光應發。

    明明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斬,可卻生出一股寂滅萬物之感。

    劍上生神,斬諸絕!

    他在下境之時,斬諸絕之威以往隻落在力與速之上,然則力速之盡頭便為絕滅,故是隨他到了上境之後,其上又衍生“絕”之一變,一劍斬去,可謂諸般盡絕!

    這一刹那間,仿若一道閃電橫空而過,整個道場轟然崩滅!

    道場一破,元磁之力頓亂,周圍霎時變作了一片混沌亂流之地,無數聲色氣光乃至地火風水紛湧而來。

    張禦則是立在此間,心光向外擴張,擋住亂流,穩固自身,一時無窮寂暗之中,唯他這裏明光閃耀。

    在成就玄尊之後,他還從未運使用過飛劍,更未使用過劍上神通,然而這一次出手,卻是驚豔無比,盡顯劍修鬥戰殺伐之神威。

    不過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

    他能覺察到,冥冥之中蒼蘆尚有一絲氣息存在,並且牽連在他身上。

    他心念一轉,記得載述之上曾有言,蒼蘆除了那“罡煞神身”之外,還修持有一門“一元純陽”之術。

    此術陽火不滅,則他自身不亡。而這陽火落何處,載述之上便就無有記載了,隻眼前來看,顯然並未被一同滅去。

    果然,隻是片刻之後,一點星光在虛空之中生出,霎時劈開混沌亂流,照落他身。

    隻是一瞬之後,方才所見天地再度現出,他又一次落回到了那道場之內,同是一道清光照顯,蒼蘆元神如前一次一般又是現於上方。

    其人冷然看他一眼,伸手一抬,天地之內的煙火煞氣又是一同生出,且比之前更盛了數分。

    正如張禦所想,蒼蘆這回是靠著純陽之火方才重生回來,他有一門玄異名為“藏宮”,從來都是不為外人所知,此玄異可將陽火納於諸物之外,無可尋覓之處,這般永無外力破散之可能。

    而他神通與玄異又能相互成就,所以便他方才被劍光所斬,便又可再度生出,一切此前所生傷勢俱可複原,隻要他自身生機不是在被殺死前徹底耗盡,那麼他就不會敗亡。

    隻他此刻也頗覺驚悚,因方才張禦這一劍斬來,明亮的隻是劍光閃爍了一下,他便是意識一斷,隻已是被斬滅了一次。

    可如此厲害的殺招,在此前斬出之際,自己心神居然毫無先兆。為防再受此劍侵攻,他這刻在催動煙火煞氣之際,也是留下幾分餘力。

    張禦將他這番看得清清清楚,這等神通之能,某種程度上已可說得上是不死不滅了,而有此一長處,幾可掩蓋其餘所有的短板,因為對方可以不斷失敗,不斷重新來過,少有人願意麵對這樣的敵手。

    不過他無所謂對方能歸來多少次,斬諸絕這等劍上生神之術沒什麼太大變化,就是靠著修士自身根基去推動,他有多強固的根基和力量便能發揮出多強的威能,

    一劍不夠,不過再來一劍罷了。

    故是他伸手一拿,隨得一聲清鳴,劍光落入他手中,再是起劍一斬,劍光直落虛空,此方天地霎時一個明滅。

    蒼蘆目光一凜,方才乃是吃了猝不及防的虧,這刻已是有所準備,自是調運法力結成禁製層層守禦,同時又泛動身上固守生機之玄異,這兩相使力之下,這一劍卻是被他生生擋了下來。

    而這一成功阻擋,他那分身所化之器也是因此受到了一絲鍛煉。

    在這道場所化天爐之內,他自身元神所發煙煞乃是內煉之火,而張禦所來之力就好比外來捶打之力,所以隻要張禦的力量並未能超出他的承受上限,那麼就會化作祭煉之機。從而助他功成。

    張禦一劍無功,卻是毫不在意,再是一劍斬上,旋即再是一劍,前劍未絕,後劍再繼,劍光如水中漣漪向外擴張湧動。

    蒼蘆連連催動法力,不斷吸納轉消劍上傳來之力,並借此祭煉法器,可不過隻是十幾個呼吸之後,便就撐到了極致,元神一閃,先自破滅,隨後整個道場又一次爆裂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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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攝身絕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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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張禦與蒼蘆交手之際,武傾墟和戴恭瀚二人已是奉玄廷之命,往蒼蘆道場策應張禦。

    他們本待直接進入那一處道場,卻發現本該是與清穹元磁牽連的地方卻是若隱若現,似是滅去又生。

    兩人都是對蒼蘆之能有一定了解之人,隻憑氣息變化上便不難推斷出來,這當是有人斬滅其身,致那道場崩毀,所以才會出現這等變化,而眼下做到這等事,也唯有與蒼蘆對戰的張禦了。

    武傾墟沉聲道:“雖不知張守正手段,但此刻觀來,守正尚能應付,我等先在此處看顧便,若見不對,再上去接引便好。”

    口中如此說,他心中也是暗暗驚訝,蒼蘆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將其殺得化生重回,這根本不是尋常玄尊能夠做到的。

    隻他也知,蒼蘆之能在於立世基深厚,攻伐再狠再厲,對此人來說其實並無什麼太大區別。

    這位與強橫對手鬥戰,總是能將人拖入消耗之戰中,最後再是將之擊敗,很少有過例外,所以張禦的表現出來的實力盡管出人意料,但他仍是不看好這一次的結果。

    戴恭瀚感應一會兒,知武廷執所言乃是實情,隻他與這位的看法卻略有差異。

    數月之前,他曾在虛空之上親眼目睹張禦與龍淮交戰,那時後者雖然方才成道不久,可實力卻不容小覷,故此戰他更為看好張禦,卻也不認為需要上前插手,於是口中沉聲道:“便按武廷執所言。”

    而此刻在混沌亂流之中,那道場在一度崩滅之後,一點亮光一落,霎時天地再生,卻是再次重演出了上一回的場麵。

    蒼蘆這回雖仍是完好歸來,可眉頭卻是微皺,盡管隻需道場氣意定根還在,再度演化無需如第一次開辟時那般耗費工夫,可每落定一次,便需耗去一分元氣,他也不是絲毫沒有損缺的。

    且他也能看出,張禦斬諸絕之術不過隻需如尋常一般揮劍罷了,這般下去,他還真不見得一定能耗過後者。

    眼下最好辦法,就是以攻代守,設法壓製住張禦,令其劍上之神通無從發揮。

    然而這裏就涉及到一個難處了,若是不付出一定代價,他是不破張禦身周圍的“玄靈天砂”的,而後者在物護持之下,卻可以無所顧忌的傾泄手段,發揮劍上威勢。

    修道人若有法器加持,對鬥戰能力的提升著實不小,並不是沒有實力低微的修道人倚仗奇絕的法器擊敗強橫對手的先例。

    他自己就是擅長祭器之人,深知此中差別。

    可尷尬的地方在於,正是因為他需以法器成道,所以不可能將其餘法器化煉入身,這般他就等於是在空身迎敵,這讓他極為被動。

    本來他以為張禦方才成道,就算有法器自身也能應付,可事實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現在他隻能寄望於在自身法力生機耗絕之前能將先一步將法器祭煉成功了。

    就在他思索之際,又是一道劍光橫絕天地,從他麵前閃過,他意識又一次中斷片刻,而一息之後,天地烘爐乃至他自身元神仍如此前一般重照而來。

    張禦見此,自然又是一劍揮去!

    在兩人下來的鬥戰之中,他接連將蒼蘆斬殺十餘次,可後者總能再度回轉,氣機消損也是不大。

    好在是他同樣也是根基深厚,耗損同樣不大,要是換一人在此,恐怕此刻已然沒那個支撐下去,不說麵對一個怎麼都無法殺死的對手,光是前麵消耗去的心光法力怕就令人難以為繼了。

    張禦心中明白,這一戰到此,實際是一場比拚雙方根基的消耗之戰了。

    蒼蘆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他知道自己弄出這番動靜後,已然是沒有退路了,要麼功成上境,那麼無論玄廷是否接納他,他都可任意縱橫,要麼就是祭器失敗,被玄廷拿下囚押,後一種選擇他是怎麼也不可接受的。

    眼下他所期待的契機,就是消磨盡張禦身上的天砂,隻要能侵攻到其本身,那麼就能通過壓迫張禦,接納過來更多外煉之力,從而借此推動法器之祭。

    在這番對拚之中,不覺兩日過去,然而無論是蒼蘆還是張禦,身上氣機與一開始相比,都未見有多少折損,似是再鬥戰多日也是無礙。

    張禦這時卻是可以感覺到,自己身周圍的“玄靈天砂”在慢慢減少,照此估算,至多還隻能再支撐半天。

    而等此物一耗盡,就需以心光抵禦。

    本來以心光抵禦,這等消耗對他來說倒也不算什麼,隻是有一個問題,若以心光直接迎擊對方煙煞,那麼就等於在幫助其人祭煉法器。

    這卻不是他願意見到的。

    雖然他為了確保此事不出現意外,已然將消息通傳至外,相信玄廷一定已是派遣了前來接應的玄尊。

    可他身為守正,同時又是此回玄廷遣來解決此事之人,由他親自出手拿下此人,那才方是最為合適。

    為此他必須在天砂耗盡之前尋到一個破局之法,好在他對此已是有所準備。

    在鬥戰又是過去半日後,不出意料,他身上的玄靈天砂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蒼蘆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見狀從這方天地之內催動起來更多煙火煞氣,上去圍攻消磨。

    那靈砂也是在此攻襲之下變得越來越薄,眼見得即將消磨去那最後一層護持之時,他隻覺眼前劍光一閃,意識微一恍惚。

    他對此一幕已是異常熟悉,立刻毫不猶豫重演天地,可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而就在這一刻,有一道閃爍芒光似天外照來,正中他身!

    蒼蘆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攝元旌天鑒”,張禦今回所攜的另一件法器!

    隻要被寶落中,便會被定拿身軀,若是禦主法力足夠,那便定拿之人便會被此寶收攝而去。

    隻他卻是露出冷笑,張禦成就玄尊未久,就算一成道便得此法器,這段時間內也絕不可能將此寶祭煉到能收攝他的地步。

    至多隻是將他定拿住,可這又有什麼意義麼?就算他擺脫不了,大不了自絕而去,依舊能再度歸來。

    可他方才如此想時,下一刻卻是臉色大變。

    隻見那天中光芒一收,卻是將一道光影從他身軀之內硬生生扯了出去。

    那光影看去與他一般模樣,並且藏匿有陣陣惡穢之氣,赫然是他正在祭煉的那一具化身!

    張禦攜帶這“旌天鑒”時,最初目的,不過想用此寶相助自身營造出些許戰機,然而麵對能夠不斷重還回來的蒼蘆,這法寶看去已無太大作用,可他卻認為破局之道就在此物之上,他大可不去攝拿此人,而去直接攝拿其分身!

    因為這化身承載邪神之力,又被用來祭器,儼然已是一個單獨個體了,而眼下如所料,被寶鑒一照,這化身立時便被抽拿了出來。

    蒼蘆此刻見這化身被收去,心中一陣驚怒,立刻施展法力,試圖將之取回,可這法器收不了他,收一個化身卻是綽綽有餘,他根本無力阻止,而他這一分心,一道劍光又至,霎時諸物盡絕,他再度被殺得意識中斷。

    張禦則是心意一轉,‘攝元旌天鑒’落了下來,隨後被他收入了大袖之中。

    將這化身這一被收去,便意味著蒼蘆這一次煉器已然失敗,下來無論其人做多少努力都是無用。

    更最重要的,下來就算玄靈天砂被磨盡,他動用自身心光之力,也不用擔心會助其祭煉法器了。

    一息之後,蒼蘆再度出現在高空之中,此時他雙眸已然恢複了正常,可神情卻是變得無比陰沉,分身被收,這一戰無論勝敗,他的謀劃似是已然破滅了。

    張禦把手中之劍往側一指,袖袍震蕩,背後玉霧星光照開晦黯天地,口中道:“蒼玄尊,束手就擒吧。”

    蒼蘆看向他,沉聲道:“東西還在你手裏,隻要奪回來,我一樣可以重再祭煉。”

    張禦看著他道:“我已將事上報玄廷,莫說你奪不回去,便能奪回,外麵也當會有玄廷使者製你,你絕無成功之可能。”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一陣警兆襲上身來,立便明白這是“先命”玄異在提醒他,對方有足以威脅到他性命的攻勢將至。

    通常修士遭襲之前也有警兆,可不知從何而來,又是何法,可先命不同,卻是能令修士大略知曉來襲之手段對自身的威脅程度。

    蒼蘆方才是為了借用他的心力神通來打磨法器,這就要確保張禦能存生在此,所以沒有下死手,可並不等於說他便沒有厲害的手段了。

    他也有一門神通名喚“絕陽重煞”,此術可以自身大半生機法力為代價,直接剝去對方性命。且此法屬於煞咒,所以似玄靈天砂這般隻維護外來侵攻的法器,根本無可能阻擋得住。

    尤其厲害的是,此術可侵奪對手二次,故稱“重煞”,對付的就是那等可能有代替脫遁之術的修士。

    此時他雙目對著張禦一注,霎時一道煞氣靈光直接在後者身上生出。

    張禦站著未動,隻是這一刹那,卻有一個與他一樣的疊影浮現而出,而後這身影驟然破散,可這時又有一道比之前更為明亮煞光從他身上浮現出來,卻是第二重煞機落下。

    這時候他“補天”玄異頓時應發,將這煞氣接去,隨後心光一轉,已是將煞光盡數排斥了出去。

    這時他一抬頭,望見的是氣息變得異常虛弱,麵色卻是無比難看的蒼蘆,此刻他自是毫不客氣,衣袖一振,揚手一劍,一道煊赫劍光已是撕開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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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3 13:52:27
第四十章 世無圓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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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傾墟和戴恭瀚兩人在外這一等,便是過去三日。

    期間他們一直在仔細感應著那傳來的時斷時續的氣機,若是一有不妥,當就會入內接應。

    而到了第三日也是即將結束的時候,兩人神情一動,因為在方才那一刻,他們感覺到蒼蘆的聲息忽然變得微不可察,而後似被什麼遮蔽了去,再也無法感應到半分,顯然這一戰已然分出了勝負。

    武傾墟沉聲道:“出來了。”

    戴恭瀚也是望向前方。

    等有片刻之後,眼前天地忽若融化一般,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那裏麵可以見到五顏六色的亂流還是飄忽環轉的光氣,而後一個身著玉色大氅,身外籠罩玉霧星光的身影自裏走了出來,並一腳踏到了外麵。

    武傾墟和戴恭瀚見他身上半點汙穢不染,氣息更是充沛厚實,很難想象方才與另一名同道鬥戰了一場。兩人都是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有禮,我等此行奉玄廷之命前來接應。”

    張禦也是抬袖合手,還有一禮,道:“兩位廷執有禮,多謝兩位了。”

    武傾墟問道:“張守正可是拿到了那蒼蘆?”

    張禦這時伸手一托,一個仿若冰片的長弧狀法器出現在了手心之中,這便是那“攝元旌天鑒”。他道:“此人已是被禦困在了這方天鑒之中。”

    盡管已是猜出了結果,武傾墟仍是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蒼蘆此人難擒難殺的程度他可是十分清楚的,別說鬥戰三日,三十日都未必能將其人耗死,且往往是這位靠著深厚根元最後贏得勝機。

    張禦能將此人於三日內擒獲,手段確實不俗。

    不過他也知道,有一些修士盡管手段了得,可是因為手段較為單一,卻也容易被某些神通道術所克製,是以他猜測,張禦此次能勝過對手,也有一定可能是其神通法術正好克製蒼蘆之故。

    他道:“張守正,可將此人交托於武某,武某會將他押入清穹深處,先行鎮壓起來,而後再做審問。”

    張禦點了下頭,他起心意一喚,待明周道人便出現在了旁邊,便將天鑒遞了過去,明周接過後,走前兩步,便將此呈送到了武傾墟麵前。

    武傾墟伸手將攝元旌天鑒接過,道:“張守正,此番有勞了,武某便先回去複命了。”再是一個稽首後,他身軀驟然消失無蹤。




    戴恭瀚這時站著沒動,他道:“張守正,我從晁道友那裏聽聞,你給了他一枚接引之印,聽他說起道章之事,也頗合戴某之意,故也有意入得道章一觀,不知張守正可能予以方便?”

    張禦道:“戴道友願入道章論法,禦自是無任歡迎。”他伸手一拿,一枚玉符在了手中,再一揮袖,憑空遞傳了過去。




    戴恭瀚接了過來,他看了看,便將之收起,道:“張守正,守正之職頗多危險,我以往見過的守正,如今也隻有一位尚在玄廷了,餘下不知失蹤便是戰歿。

    如今守正在道友這裏已為常攝,那麼有些不甚緊要的事情也可不去理會,修為若是到了,那麼什麼事情都可解決。”

    張禦微微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

    戴恭瀚道:“我也當是回去複命了,告辭了。”他打一個稽首,身影也是消失不見。

    張禦站在原處思考了一下,看戴恭瀚的意思,是讓他先沉澱一段時日,不過他覺得沒這麼簡單,一定是近來可能會有什麼事,所以提醒他不必摻和進去,可先旁觀,待功行到後再去理會。

    現在他一時還猜不透這到底是何事,但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知曉了。念至此處,他心意一轉,也是往守正宮中返回。

    戴恭瀚回到自己道宮之後,將玉符取出,赤紅目光一注,隨後此符便在指上化作一縷煙氣飄去。

    隨後他目注大道渾章,上麵已是多了出一大一小兩個章印。

    訓天道章因為不但玄修能使,渾章修士也一樣能夠用意溝通,這裏交流道法非常之方便,如今幾位玄法玄尊都已是入駐了道章,得享了其中好處。

    隻是就渾章修士而言,除了晁煥這般奉玄廷之命光明正大駐入其中的人之外,大多數渾修則仍在觀望,畢竟這道章張禦所立造的,他們對此都是報以謹慎審視的態度。

    不過他與張禦打過交道,對後者有一定了解,所以反而沒有這麼顧忌。

    他當下起意念,往那“玄門之印”中投入進去,隻一入內,當即感受了數個與自己同一層次的意念存在,卻是高、風、施三位玄法玄尊,因彼此都沒有遮掩,故是三人察覺到他到來後,主動傳了一個意念過來,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也是回應了一下,隨後意念一察,卻並未察覺到本也應該在此的晁煥,不知是其人此刻意念不在這裏,還是刻意將自己隱藏起來了,但總感覺,後者可能更大。




    他意念在道章之中遊逛了一圈後,差不多已是弄明白此中之妙,不禁心生讚歎,有此道章溝通,同道之間論法卻是方便許多了,不似在外界一舉一動引人注目,若是渾章玄尊都入此間,卻是大大勝過以往各自閉門造車了。

    這時他目光一撇,卻是見到一處光幕之上有一排排修道人留下的疑問,而疑問之後,卻俱有同道解疑。

    他看到其中有一個疑問,裏麵先是闡述了渾章修士的不易,常常被同道警惕排斥不說,玄府也是不信任他們,故是隻能在荒野之中或是遠離眾人的所在居住。

    而在後麵則又向眾人請教如何定壓心神,不被大混沌所侵染,下麵回答不少,有許多確有一些見解。

    他看到這裏,也是暗自感歎,盡管他是以真法轉尋渾章的,可也知底下渾修之不易,想了想,也是在下麵留下了一段言語,不過他並沒有掩蓋自己的姓名,留語之後,他便先自離開此處了。

    張禦回到了守正宮後,便入了內殿調息,半刻之後,已是恢複完滿。

    他出了定坐,他憶起方才這一戰,在破開咒煞後,他又與蒼蘆攻殺一日,隻是後者怕是因為施咒煞法力生機消耗過多,也有可能是怕他當真將之給斬了,所以最後卻是主動投向了那旌天鑒。

    其實眼下看來,蒼蘆不愧是成道已久的人物,法力極其深厚,此刻的他尚且還比不上,不過若拚消耗下去,他倒未也必會輸。




    隻是也當看到,這回擒捉蒼蘆,除了他事先觀看過其人載述,對這位有一定的了解外,還有就是兩件法器起到了極大作用。

    此前他就在思考,需給自己祭煉一件專用的護身法器,現在看來此物的確不可或缺。

    而且這一戰中,他覺得玄靈天砂這等護身之寶倒是十分好用,盡管隻是消耗物,可是抵擋一般神通道術和法力侵攻已是足夠了。

    對別人來說,想用此物那就需以玄糧來換,可他身為守正,隻要玄廷還有這東西,那他便可拿來用,隻要一次不取拿太多,那便不必付出什麼。

    若得此物與護身法器配合,那當也是足夠了。

    他想了想,如今玄廷之中擅長祭煉法器的,乃是林懷辛林廷執,這位廷執平常很少露麵,便是出現在廷上,也常與首執同進同退。

    隻是這位與他無有交情,未必見得會給他情麵。

    而且請他人祭煉,一個是氣息不合,很難煉入自身身軀,還有一個,就是由外人祭煉的法器,誰也不知是否會留下什麼暗手,不是親近之人,很難將這等真正的護身保命之物交托到他人手中。

    故是他考慮幹脆由自己來親手祭器,到了玄尊之境,做這等事並不困難,況且他還能翻看玄廷之中的各種秘冊道書,裏麵也有記載各種祭煉之法,隻要回頭翻看一下,自便能了然。

    縱然他的手段比不過那些長久浸淫此道的修士,可法器關鍵還是在與修士自身合契,若不能憑心如意,再好也沒有用處。

    思定之後,他取拿了一隻玉爵出來,便開始化煉玄糧。

    定坐有一日之後,他心有所感,便自裏內殿走了出來,來至正殿之上,卻見明周道人正站在了那裏,其人手中托著一卷諭旨,對著他打一個稽首,道:“守正此次擒捉蒼蘆,玄廷授功玄糧六十鍾。”

    張禦走上前來,將諭旨接過,打開看有一眼後,將之收了起來。

    這次授功之所以倍於上次,主要是因為蒼蘆的實力遠遠強於朱鶿之故,而且這件事是他最先發現,又是他最後解決的,故才賜給了這些玄糧。

    其實不止是他,這次以兩儀梭遮蔽天機的鍾廷執,後來負責接引的武、戴兩位廷執,也是一樣可拿到些許玄糧,隻是都是不多罷了。

    他心下一轉念,這六十玄糧正好用來交換一些珍稀寶材,用來祭煉守禦之器,不過此前當先觀覽一些這方麵的道書,便道:“明周道友來的正好,我需一些祭器道冊,勞煩道友取些過來。”

    明周道人笑了一笑,道:“這卻容易。”他伸手一召,當即有百餘枚拓錄玉簡取浮現在了周圍,並言道:“玄廷祭器密冊,守正皆可觀覽,這裏所記載的祭器手段都是較為詳細清晰的,守正若是不喜,貧道可再換得一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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