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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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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她出現的太是時候,所謂時機很重要,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她所思所想所願,便就順利達成。
  景玨同寧春草六禮已經行進到「問期」,也就是商定大婚日期之時。周靜姝也被悄悄的送進了宮中。
  從周家最是得寵的嫡出小姐。變成了流放家廟任其自生自滅的棄子,再到如今,送入宮中侍候君王枕側。
  周靜姝的人生,也可謂大起大落了。
  聖上也信守承諾,答應了周將軍不會虧待周家的女兒。雖周靜姝是悄悄被送入宮中的,但入宮便有了御女的封號。
  大喪未過,還未選美充斥後宮。宮中如今伺候君王的佳人們,仍舊是二皇子在身為皇子時的那些老面孔。
  雖也有大臣們悄悄獻上舞姬美人。但有睿王爺在一旁盯著,彼此都不敢太過肆意張揚。
  聖上不敢太過表露自己貪戀美色。大臣們亦不敢叫睿王覺得他們有旁的心思。
  是以,聖上長長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由感慨自己這皇帝做的真是憋屈又窩囊。
  看到周靜姝的臉,想到這曾經是景玨的妻,睿王爺的兒媳婦。聖上臉上便不由露出些得逞的笑意。
  睿王爺壓製與他,景玨也在他面前橫行無忌,可他的妻如今卻在自己身下輾轉承歡。
  二皇子越發得意起來。
  待體內洪波一瀉如注,二皇子龍吟一聲,趴伏在周靜姝嬌軟玉體之上,滿足的嘆息。
  他未能瞧見周靜姝眼角滑落的淚滴,未能發覺她嘴角悲涼的弧度。
  他壓在她身上,胸膛起起伏伏。
  她的手卻是攥的緊緊的,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周靜姝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在家廟關了這一段時間之後,似乎倒是將她關的通透了不少。平日裡臉上囂張跋扈的神色全然不見,倒總是低頭淺笑,婉約柔美。
  且不知是何緣故,她尤為討聖上喜歡,聖上不論去哪裡,都喜歡帶她在身邊。
  這日景玨在御花園面聖,陪在帝王側的,就正是周靜姝。
  原本有宮人提醒聖上,「承安郡王覲見。」
  聖上略微點頭,「宣。」
  宮人卻並未退走,反而是抬頭,覷了覷一旁伺候的周御女。
  聖上勾了勾嘴角,「朕叫你宣,你沒聽見?」
  宮人連忙躬身頷首:「這……想來承安郡王是要稟報朝中之事……」
  「既是朝中事。想來臣妾是要避諱的。」周靜姝連忙起身福禮,緩緩說道,「那臣妾告退……」
  二皇子一把握住周靜姝的手,「既是朝會之外的時間覲見,又是在御花園這種地方。那便沒什麼需要避諱你的。你留下聽吧。況且,景玨雖是外臣,同你卻也不是外人,你們難道不熟麼?有什麼需要避及的呢?」
  這話說的,叫周靜姝臉上甚是狼狽尷尬。她卻只能陪著笑臉,強撐著自己站的筆直。
  她並不想避諱,她如今已經貴為帝王的女人。
  她就是要讓景玨看一看,看看他究竟錯失了什麼!她如今,是他不可企及的女人了!她過得很好,很榮耀!即便沒有他。她依舊可以光鮮亮麗。
  二皇子打量周靜姝神色,臉上露出些滿意的笑容來,「這樣子就對了。」
  景玨被宮人宣上來,余光瞧見帝王側還站了個女子。
  他並未細看,垂眸稟奏放寬徭役賦稅之事。天兆有先例,新帝登基,依舊曆都要施行寬民政策,以顯示皇恩浩蕩。
  二皇子點頭,不知有沒有細聽他所說的話,只他說的。他都點頭應了。
  景玨說完,便要告退。
  二皇子卻忽然叫住他,「聽聞承安郡王好事將近?」
  景玨聞言,腳步微頓,猶豫了片刻,低頭道:「正是。」
  「那先恭喜承安郡王了,不知承安郡王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啊?」二皇子笑嘻嘻的問道。
  這話太過明顯的叫人聽出尋釁的意味來。
  他要娶誰,聖上會不知道?聖上趕在他前頭,派了宮人前去封妃的事情,以為他不知曉?不過是瞧見寧春草將人攆走。聖上並未再派人騷擾,他不想叫彼此鬧得太難看,故沒有聲張。朝中局勢,才剛剛穩固,經不起折騰。
  不曾想。今日聖上會主動提及,且還裝作一派無知的樣子。
  景玨冷笑一聲,緩緩開口,字句格外清晰,「正是寧家三小姐,聖上想來也是認識的。」
  含笑而坐的二皇子還未開口,他身側立著那宮妃卻是身形晃了一晃,口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君前不當如此,更何況大臣來見,后妃理當迴避。
  這宮妃非但沒有迴避。反倒在聽聞他說話以後,還這麼大反應,就不免讓心生疑惑了。
  景玨這才抬眼,向那宮妃看去。
  他抬頭之時,周靜姝也恰恰望著他。
  四目相遇。空氣裡立時充滿緊張的味道。
  二皇子在一旁,似笑非笑,面上的表情叫人道不清是清寒,還是得意。
  看到了吧,昔日的郡王妃,如今卻是自己的女人了。他已經是皇帝了,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
  二皇子摩挲著手邊的杯盞,嘴角微微翹著,卻並未流露太多笑意。
  他看到景玨的拳頭微微攥起,看到景玨的脊背微微緊繃。
  他想要笑,想要放聲大笑。
  景玨很快就忍不住了吧?很快就要爆發了吧?他的脾氣,他的秉性,就算是他休棄的妻,如今卻承歡旁的男人身下,他也是無法容忍的吧?
  他只消坐著看景玨失態就好。
  若是宮人攔不住。那就更好了,順便還能治景玨個君前失儀的罪。
  雖有睿王爺在朝中站著,這麼個罪名,不能往大了處罰,但叫景玨丟丟臉面。鬧點兒晦氣,也是可以的嘛。
  二皇子眼眸裡漸漸綻開了笑容。
  景玨卻忽而躬身拱手,「聖上沒有旁的吩咐,臣告退。」
  說完,也不等二皇子開口,便退了兩步,轉身走了。
  走了,就這麼走了?
  二皇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景玨越走越遠的身影,又回過頭來,看了看立在自己身後的周靜姝。
  「他……走了?」二皇子這話,不知是在問周靜姝,還是在問他自己。
  周靜姝福身,「是,承安郡王走了。」
  「他怎麼就這麼走了?他,他沒認出你來麼?就只是這麼淡淡的看了你一眼,好似沒看到一般?一言不發,走了?」二皇子似笑非笑的指著景玨離開的方向,話音裡盡是濃濃的諷刺。
  周靜姝捏緊了兩手,修剪的十分漂亮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軟肉,卻並不覺得疼。
  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疼了,心最疼過之後,也許對疼都已經麻木了。她只覺得恥辱,這是羞辱,是聖上的羞辱。更是景玨對她的羞辱。
  討厭一個人恨一個人,都不及這般漠視一個人,叫人覺得無地自容。
  他哪怕開口罵她,唾棄她,起碼說明他眼睛裡有她,心裡在意過她。
  可如今,他就這麼望了一眼,然後漠然的轉身走了……才真是從來都並未在意過啊。
  「回聖上,是,郡王爺眼裡沒有臣妾。」周靜姝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仍舊福著身子,緩緩說道。
  二皇子冷哼一聲,抬手將茶盞砸在周靜姝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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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已經微涼的茶水,嘩啦一聲,將她的衣裳淋濕。
  周靜姝默默承受,一動不動,沒有驚呼,更沒有為自己辯解。
  「原以為他瞧見你會發怒,叫朕也好看看他狼狽的樣子。不曾想,朕倒是高估了你,他原來從未在意過你呀?那你如今,還算個什麼東西?」二皇子言語毒辣的說道。
  一個男人,且身為帝王,說話這般狠毒辛辣,真是叫人不喜。
  他怕是連自己尊貴的身份都忽略了,或是他坐在這位置上,卻從未體會到真正的尊貴。
  周靜姝被水潑,挨了罵,臉上的笑容卻是不變。縱然臉面僵硬,卻比以往不知冷靜從容了多少。
  「滾下去!沒用的東西。」二皇子擺擺手,一上午的好心情,因為景玨的漠視,而被掃的蕩然無存。
  「是,臣妾告退。」周靜姝福禮之後,緩緩退走。
  縱然衣服還在往下滴著茶水,讓她步履顯得十分狼狽,但她並未因此失態。一直步伐平穩直到回到自己的住處。
  先前為她送信的丫鬟,如今跟著她被帶進宮來,成了她的心腹。
  兩人一起相依為命,一起翻身,從家廟的棄子,一躍而上,成為宮中新貴。主僕彼此間的默契也多了起來。
  丫鬟見她身上的茶水污漬,什麼都沒說,亦不多問,只尋了她喜歡的衣裳出來,手腳麻利的為她換上。
  殿中只有主僕兩人,安靜的只聽得衣料摩擦的聲響。
  周靜姝輕嘆一聲,「他終於還是要娶她了。」
  「嗯?」丫鬟微微一愣,沒想到主子會突然同自己說話。
  「我說,他還是要娶寧春草了。」周靜姝回頭看著丫鬟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郡王爺?」丫鬟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
  周靜姝點了點頭,「還記的當初在延慶觀,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令人厭煩,一眼看去就叫人心中不喜歡。果然啊,這糾糾纏纏的。我越發厭惡她了。」
  丫鬟垂眸沒有接話,只默默點了點頭。
  「我討厭她,很討厭。我得不到的東西,怎麼能叫她得到呢?」周靜姝笑了笑,「還記的小時候娘親繡的金線帕子麼?二伯家的姐姐要搶。母親就答應送她。可那帕子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怎麼能給旁人?母親答應,會再給我繡來。再繡的再好看,也不是那一方了呀?這個道理,母親怎麼能不懂呢?」
  丫鬟嗯了一聲。算是附和。
  周靜姝大概在這宮裡也沒有旁的能夠說話的人,只覺心中悶得很,不吐不快,這丫鬟是唯一能夠讓她放心之人,她開了口,便不說不休,「所以,我就偷偷的將那一方帕子給剪了,剪得碎得不能再碎。堂姐一直哭了一個多時辰。賴著母親再繡給她。我同母親說了,母親繡給她一個,我便剪她一個。母親只好答應,不再給她繡。她哭著跑回去,最後也沒能拿到帕子。一個帕子,我尚且不會叫不順眼的人得逞。更何況,是我放在心頭上的人呢?我得不到,那就誰也別想得到!」
  她的語氣倏爾變得冰冷冰冷,丫鬟忍不住猛的瑟縮了一下。
  周靜姝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聲迴盪在殿中,叫人覺得脊背發涼。
  那丫鬟有些膽戰心驚的看她,卻將嘴脣抿的緊緊的,什麼話都不敢說。
  「你告訴母親,讓她幫我做件事。」周靜姝突然俯身靠近那丫鬟的耳邊,低聲說道。
  丫鬟聽完,詫異的看向周靜姝,「小姐,這樣……可以麼?對您有什麼好處呢?」
  周靜姝笑了笑。微微搖頭道:「自然是有好處的,你且看著吧,我得不到的人,也絕對不會落在她的手裡。景玨想要娶她?我偏不許!」
  丫鬟微微蹙眉,面上有些擔憂。
  「你只管告訴母親。該怎麼做,母親自有分寸!」周靜姝抬手拍了拍丫鬟的肩,「如今,咱們都是榮辱與共,是一條船上的,我好,你就好,我不好,你難道會有好麼?」
  丫鬟連連點頭,「婢子知道。」
  周靜姝笑了笑。「那還不快去做?」
  寧春草好事將近,卻在這個時候,關於她的流言再次被掀動。
  原本住在巫女為她準備的寧府,甚是低調,除了同蘇姨娘一道為她大婚采買東西的時候,她甚至連垂花門都不出,卻不曾想,恍如一夜風過,她立時又處在被人議論的風口浪尖之上了。
  「不論是市井小民,還是達官貴人。如今都在議論那件事。」巫女喝了口茶,嘖嘖兩聲,目光憂慮的落在寧春草身上,「都說那日的異象,乃是因你而起,你是真正母儀天下之人。唯有叫你做了皇后,這天下才能穩固。還有人將你當年在鳳州滅了蝗災的事情也翻了出來。」
  寧春草聞言,皺眉看著巫女。
  巫女低頭喝著茶湯,抬頭恰撞上她的視線。
  見寧春草眯眼看著自己,巫女連忙搖頭擺手。「聖女,您可別這麼看著我,這件事,同小人沒有半分關係,這流言絕對不是小人散布出去的呀!」
  寧春草輕哼了一聲。「你不是盼著我去南境麼?這流言逼得我在京城呆不了,不就只能隨你去南境了麼?」
  「冤枉啊!」巫女哀嚎了一聲,「是誰在這個時候散布這種話來害我?我定要揪出這人來!憑白毀了我在聖女心中的大好形象!我饒不了他!」
  寧春草輕嗤一聲,「你有什麼大好形象?」
  巫女頓了頓,「就算沒有,聖女也一定要相信小人,小人希望您去南境不假,但小人絕對是出於為您好的考慮呀。您好了,巫教才能好。小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讓您不痛快的事情呢?您若是真的被迎進宮中。做了皇后,對小人有什麼好處?就算您強硬不進宮,讓聖上同承安郡王爭執起來,對您對巫教又有什麼好處?小人又不傻……」
  寧春草皺緊了眉頭,移開了看向巫女的目光。
  瞧她神態表情。這件事情應當是同她無關的。莫非是二皇子故意放出這樣的流言?刻意在她和景玨好事將近的時候?
  寧春草還未想明白是誰在背後流言害她,卻有一條更讓人驚愕的流言傳揚出來。
  並迅速壓過先前的流言,瘋傳甚廣。
  要說,這流言同先前的傳言,也是有關係的。
  說,當日異象顯現,天空中出現金龍之時,恰有金光臨下,金光照射之人,便是真龍選擇的天子,便是能繼承皇位,一統江山之人。
  當日,所有人都看到,金光乃是照在了二皇子的身上。眾人未敢細看,便匍匐敬拜。
  可如今。卻有人說,當日金光照到的不僅僅只有二皇子,更有二皇子身後的承安郡王!
  且承安郡王乃是比二皇子站的更穩更直的,當時在場之人都還記得,金龍顯現之時。他們不由自主的就覺膝頭髮軟,心中驚懼,不能站立。跪拜好似是不由自主的。
  當時承安郡王之所以站在二皇子身後,便是因為二皇子也腿軟了,站立不住了,所以他才上前扶了二皇子一把。好叫二皇子能在眾人跪拜之時,彰顯出不同來。
  可是沒想到,那金光就在那時照了下來,將兩人都籠罩在金光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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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當日不管看到沒看到的人,都湊熱鬧說道,是看到二皇子身後還站了個人,看身形,就是承安郡王沒錯。
  那日兩人是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的,要說看見,也唯有當日在城墻上的人,方能看見。
  而城墻上所站之人的,大都是睿王爺的人,怎會在外頭議論此事?
  可說的人多了,好似他們真的親眼所見似的,竟叫他們自己都完全信了。
  甚至連賭坊都開啟了賭局。
  賭承安郡王能不能娶到有鳳儀天下命格的寧小姐。
  賭寧小姐會入宮為後,乃是一賠十,賭承安郡王娶得佳人,已經從一賠百,漲到了一賠千。
  原本低調的承安郡王和寧春草。一下子成為了街頭巷尾,最是熱議的話題。
  街坊鄰里見面打招呼的話都從「吃了沒?」變成了「下注沒?賭誰?」
  就連身在宮闈之中的周靜姝都聽聞了這坊間流言。
  她身邊的丫鬟已經急得坐立難安,「夫人悄悄叫人傳話進來,問現下可該如何是好?流言傳揚出去之後,就完全不受控制。她只照小姐說的,重新提及寧姑娘鳳儀天下命格之事,沒想到會牽扯出這麼多的事兒來啊!這可怎麼辦?」
  小丫鬟急得要哭。
  周靜姝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如今怎麼了?流言傳的這麼廣泛,不是好事麼?」
  「怎麼就是好事了?小姐您的意思不是將寧姑娘拉出來,推到風口浪尖就成了麼?如今卻叫郡王爺也受其害。郡王爺會不會被聖上……被聖上……」小丫鬟說話間。嘴脣哆嗦,後怕的有些說不下去。
  周靜姝笑了笑,「被聖上怎樣?被聖上因忌憚而屠戮?」
  說完,她好似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姐……」丫鬟擔憂的喚了一聲。
  周靜姝好容易忍住了笑,搖了搖頭,「流言這種事嘛,本來就是你起個頭,剩下的發展就不受控制。好似那燎原的大火一樣,一點點火星,被風一吹,呼啦——就控制不住了。」
  「夫人擔心就是如此啊,這流言已經到如今這份兒上,咱們周家會不會也被這火給燒了燙了?」小丫鬟擔憂問道。
  周靜姝抿了抿脣,「咱們周家?你如今說咱們周家?我出事的時候,周家怎麼做的?景玨厭棄我的時候周家怎麼做的?我信中說了我還有用的時候,周家又是怎麼做的?沒用就將我踢開,任我自生自滅,有用就將我接回來,送到男人身邊……這就是咱們周家?哈哈哈……」
  丫鬟看著周靜姝頗有些癲狂的樣子心頭髮涼,「小姐,小姐你別這樣……」
  周靜姝倏爾收住了笑,面上一派認真的模樣,抬手撫著心口,「景玨,別怪我如此,誰叫我喜歡你呢?如此如此喜歡呵……」
  小丫鬟不由咽了口唾沫,心頭突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原來有時候,被人喜歡,也是件不怎麼幸運的事啊。
  周靜姝被聖上召見的時候,是在月亮已經爬上樹梢,星光錯落灑滿天幕的深夜裡。
  她知道。她被傳召臨幸,並不是聖眷,而是聖上心中不痛快,拿她出氣而已。誰叫她曾經是景玨的女人呢?
  她能夠被留在宮中,留在聖上身邊。也是因為她曾經有過這個名號吧。
  聖上對她算不上憐香惜玉,甚至很多時候,就是要看到她痛苦,看到她求饒,聖上的心裡才能得到滿足。
  他欺壓不過睿王府子。打壓不了景玨的囂張氣焰,便只能通過在他曾經妻子的身上發泄,來尋找平衡。
  周靜姝在心中輕嗤,真是沒用的男人!
  但她面上卻做出喜不自勝,沾沾竊喜的樣子。好似渴盼皇恩一般。
  「見過聖上。」她蹲身行禮,並悄悄覷著聖上面色。
  二皇子今日比往常更陰翳些,臉上除了一層寒霜,什麼都看不到。
  周靜姝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又要受苦了。可她並沒有退縮,也無處退縮,她笑著上前,「聖上不開心麼?」
  「朕有什麼不開心的?」二皇子挑了眉梢,冷冷的看著她,「你哪隻眼睛看到朕不開心了?朕是至尊,是皇帝,坐擁天下,朕還有什麼可不開心的?」
  周靜姝連忙低頭應承,「是,臣妾失言。」
  「你來。」二皇子衝她勾了勾手指。
  周靜姝忐忑上前。
  二皇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拽入自己懷中。
  他的動作生猛,周靜姝的膝頭磕在矮几案頭,疼得鑽心,她只嘶了一聲。
  二皇子便沉下臉來,「怎麼,伺候朕,你不願意?」
  「願意,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有不願意的道理?」周靜姝連忙忍住疼,扯著嘴角笑道。
  「哼,朕較之景玨如何?你更願意伺候朕。還是伺候他?」二皇子冷笑看著她。
  周靜姝連忙翻身要跪,二皇子卻一把按住她,盯著她的眼睛道:「就這麼回答。」
  她深吸了一口氣,「聖上,承安郡王如何能同您相提並論?他怎配和您相比?您把他拿來。放於您左右,真是辱沒了您自己了!」
  二皇子冷笑一聲,「是啊,朕也是這般覺得。可為何這市井之人不能明白?將朕同他放在一起議論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賭場裡開了賭局,賭朕能贏得佳人,還是他能?你說可笑不可笑?」
  周靜姝這次是真的笑了起來,笑容背後沒有一點勉強,笑道十分舒暢,「果真有此事?那還真是——太可笑了!」
  二皇子眯眼看著她。
  「這乃是一定的結果。有什麼可賭的呢?倒是叫那想發一筆橫財的人,有空子可鑽。」周靜姝笑著說。
  「哦?你覺得是一定的結果?」二皇子似笑非笑,「那你以為,是誰能娶得佳人呢?」
  「自然是聖上,只要聖上願意。」周靜姝開口,絲毫不曾猶豫。
  二皇子聞言之後,卻是沉默了。
  燈光靡靡的寢殿之中,周靜姝歪倒在二皇子的膝頭,二皇子垂眸看著她,手順著她低低的衣領。滑入裡頭,「是麼?你以為,朕能娶?」
  周靜姝被他觸到敏感的地方,身子在他手下,微微輕顫,口中卻越發堅定的說道:「是,只看聖上意願。」
  「朕,願意的。」二皇子笑道,笑容卻十分的陰沉,「只是景玨脾氣固執得很。又是死腦筋,他竟不肯割愛,怎麼辦?」
  周靜姝笑了,笑容竟有些絕美之色,「聖上乃是真命天子。只真龍所選定之人,豈有旁人敢擋聖上您的路麼?」
  她不提此事也就罷了,提及此事,二皇子的心頭便更添惱恨。
  旁人不清楚,他自己確是再清楚不過。當時在城墻上頭,他膝蓋確實軟了,當蛟龍在天之時,他真的險些跪下去。是景玨在後頭扶住了他!
  是景玨!
  當那金光照下來的時候,真的不止照到了他一人,還有景玨!
  他原以為。沒有人看見,沒有人知道。
  他不說,景玨不說,這便是永遠的秘密了。沒有人會知道。
  他會一步步坐穩皇位,一步步將權柄從睿王的手中奪回來。一點點將景玨踢除出去。
  那他就什麼都不是了,再也威脅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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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曾想,竟有人知道!竟有人將這話說了出來!
  一定是景玨!景玨有不臣之心,這件事,這流言,說不定就是景玨為自己謀逆所造的勢!
  他竟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這般小動作,自己豈能容他?
  「擋我者,殺無赦。」周靜姝的手在二皇子胸前輕輕的畫著圈,語氣柔軟的說著冰冷肅殺的話,「他不識時務,不明白,生殺予奪都全在聖上手中?那聖上取他性命,也是理當。」
  「理當麼?」二皇子喃喃道。
  他已然在心中默默點了頭,只是覺得困難重重。
  如今宮裡宮外。有多少勢力乃是在睿王的掌控之中。
  原以為景玨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紈褲,全仗著睿王對他的寵愛。
  經過了此事,才發現,景玨竟也能夠獨當一面了,他同睿王不甚和睦的情況下。也能將事情處理的甚好。且他暗中挑撥,這對不睦的父子中間,卻一直沒有爆發大的矛盾。
  那些小打小鬧小小爭執,根本算不了什麼。
  二皇子心中早已憋悶良久,「談何容易?生殺予奪,聽來多麼自在霸氣,可談何容易?朕……」
  他是被他們架空了的皇帝呀!
  「臣妾願意幫助聖上。」周靜姝忽而說道,「即便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二皇子聞言一怔,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打量周靜姝。
  儘管她的臉,她的身體,他已經再熟悉不過。
  可今日他才真真正正的正眼看她,「你?幫朕?死也不惜?」
  「是。」周靜姝點頭。
  二皇子含笑看著周靜姝,大約是第一次覺得,這女子竟也能美的如此炫目,讓人心馳神往。
  「你不是喜歡他麼?京城裡誰人不知周家六小姐,心系承安郡王?」二皇子看著她的雙眸,緩緩問道。
  周靜姝也笑了笑,眼眸微微閉了閉,不知是在遮擋自己的心緒,還是為了使得自己平靜,「是,曾經喜歡,很喜歡。但我一片芳心盡付,他呢?又是如何對我的?想來聖上比旁人都清楚……如此,我還能喜歡麼?如今。只有恨了。我恨他。」
  二皇子連連點頭,又是嘆息又是輕笑,「景玨只怕怎麼也沒有想到啊……」
  最毒婦人心,果然如此呢,喜歡的時候,你便是世上的光,天上的雲,不喜歡的時候,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叫你不得好死。
  幸而這女子在自己身邊,幸而她要算計的是旁人。
  二皇子心中得意。低聲同周靜姝商議起來。
  這晚過後,聖上對周御女的恩寵似乎更多了起來。對周家的賞賜也是不斷。
  一連幾日都翻了周靜姝侍寢,後宮漸漸對周靜姝有不滿之意。
  就連仁愛賢惠的皇后娘娘都喚了周靜姝到面前說話,提點她不可獨霸恩寵。
  可周靜姝只是笑了笑,好似根本未將皇后娘娘的話放在心上。
  她身邊丫鬟也憂心相勸,「小姐,宮中不比家裡,您入宮的時候,不是想得很清楚麼?要光華內斂,不能招人嫉妒,怎麼這麼快就……」
  「這麼快就怎麼了?」周靜姝笑看著自己的丫鬟,「這麼快就把尾巴翹上天了?這麼快就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丫鬟沒說話。
  周靜姝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不過是個御女而已,品級如此之低,上頭人動動手指頭就能碾死我。我如何敢在後宮這地方囂張呢?」
  「那小姐您還?」丫鬟更是不解了。
  「如今不過是仗著聖上寵著我,護著我。」周靜姝笑的很暢快,眼神卻是十分的迷離,「在我完成使命以前,他都會護著我的,不會叫任何人傷了我。就算皇后娘娘對我不滿又怎樣?她又能奈我何?」
  「可是帝王的恩寵又能到幾時呢……」小丫鬟憂心嘆道。
  周靜姝卻搖了搖頭,輕聲嘆息,「不用到幾時,對一個沒有以後的人來說,恩寵不消長……」
  她聲音很輕很輕,丫鬟似乎並未聽清,想要再問,她卻已經轉過臉去逗廊下的畫眉。
  丫鬟不好再開口,也實在弄不懂小姐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中秋前夕,聖上似乎心情甚好,聽聞景玨和寧家姑娘的婚事就定在中秋之後。
  聖上聞訊似乎非常高興,專門設宴,宴請承安郡王進宮慶賀。
  景玨雖在京城囂張跋扈,但對帝王該有的敬重,他一絲一毫也不曾缺失。縱然十分不耐煩到宮中赴宴,還不若去嘗嘗寧春草專門為他學做的清粥小菜。
  可聖上口諭已下,他還是忍著滿心的不情願,親自去了。
  聖上設宴在寒露殿,殿中清涼,殿外還植了一株碩大碩大的桂花樹,幽香陣陣,分外怡人。
  嗅著這桂花香氣,不消吃喝飲酒,人便已經沉醉不可自拔了。
  景玨垂眸,聽聞寧春草喜歡桂花糕,日後承安郡王府裡也要多種些桂花樹,秋日便可以常做新鮮的桂花糕給她吃了。
  「郡王爺?」宮女喚道。
  景玨心中只惦念寧春草的桂花糕,身旁人說了什麼他全然沒有留意。
  他側臉向那宮女看去。
  宮女剛一接觸到他的視線。臉上就是一紅,慌忙羞怯的低下頭去,「奴婢是說,聖上在殿中等著郡王爺,郡王爺請。」
  景玨未置一詞,抬腳向殿中走去。
  殿中酒香喝著脂粉的香味。原是他廝混花樓之中時,最為熟悉的味道,如今嗅來,卻只覺讓人膩味。倒不如殿外那桂花的香氣,叫人不自覺的就沉醉。
  宮中舞姬,正和著樂聲。翩翩起舞,二皇子半眯著眼睛,懷中摟著一位美人,搖頭晃腦如痴如醉。
  景玨站的筆直,拱手道:「參見聖上。」
  二皇子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並不理會。
  景玨站著沒動。也未再開口。
  引他入殿的宮女低著頭快步上前,行到御案下頭,低聲道:「聖上,承安郡王到了。」
  二皇子臉上似笑非笑,好似專注的在欣賞歌舞,根本沒有瞧見他一般。
  景玨心中有些不耐煩,但隱忍著並未發作。
  二皇子懷中摟著的美人動了動,好似提醒他。
  他這才猛地睜開眼睛,向景玨看過來,「喲,承安郡王到了啊,你們幹什麼呢?怎麼不通稟?倒叫承安郡王一直站著?!」
  二皇子厲聲呵斥。
  樂姬舞姬立時都停了下來,金殿之中只有他嚴厲的聲音反覆迴盪。
  景玨心中冷笑,面上卻淡然的很,「不妨事,有美樂美姬,臣也是沾了聖上的光,悄悄欣賞一番。」
  二皇子點點頭,笑著說道:「幸而承安郡王不怪罪你們,朕且饒了你們一回吧。」
  他說話的時候,他懷中的美人卻一直看著景玨,目光直愣愣的,灼熱的讓人無法迴避。
  景玨心頭更添幾分不暢快,冷眼向那美人看去。
  美人非但不迴避,反而衝他柔柔一笑。
  周靜姝笑起來的樣子,也很美。花一般年紀的女子,各是一種風情,若非被執念眯了眼,以她的家世出身,她原本可以過得很好。
  景玨很快別開了視線。在一旁臣子的席面前坐了下來。
  二皇子同他聊著閒話,聊著聊著,仍舊問到了他和寧春草的婚事,「都準備的怎麼樣了?可還缺什麼?莫要同朕客氣,你是朕的弟弟,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告訴朕。沒有朕不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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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8:5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多謝聖上美意。」景玨頷首說道。
  二皇子身邊的周靜姝卻忽而站了起來,手中持著一把酒壺,略有些醉態一般,搖搖晃晃的向景玨走了過來。
  景玨詫異看她,再瞧二皇子面上表情,似乎也有些意外。景玨眉宇微蹙,心下帶著些不悅。
  「臣妾敬郡王爺一杯。」周靜姝為景玨的杯中斟滿了酒,端起酒杯來,送到他面前。
  景玨沒有接,只淡漠的看著她。
  周靜姝垂眸笑了笑,「怎麼說。我們也是有過一段前緣的人,如今各自都尋到了彼此的歸宿。我也尋到了珍惜我,疼我的人。郡王爺也終於能娶得真愛,這不值得慶祝一下麼?」
  景玨微微點頭,「真是值得。」
  周靜姝仍舊將手中的酒杯往前送了送,「郡王爺不肯賞臉麼?」
  景玨看了看她手中杯盞,緩緩搖了搖頭。
  周靜姝臉上的笑容略微一僵,忽而收回手來,仰頭一口將酒灌了下去,她喉間微動,在翻過手來之時,手上的酒杯已經空了。
  她笑的有些蒼涼。看著景玨的目光有眷戀,也有受傷,「原來你連我一杯酒都不肯喝麼?」
  二皇子皺眉看著這邊。
  景玨心下有些煩躁,「御女注意言行,這是在殿上,聖上面前。」
  周靜姝執著酒壺酒杯,回頭看了一眼二皇子,又笑著轉過頭來,上身微微前傾,靠近景玨問道:「你大婚前,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不管怎麼說,我畢竟喜歡了你那麼久,我畢竟曾經嫁於你,我也是你八抬大轎娶進門的人……你告訴我,你喜歡過我麼?哪怕就一時片刻,哪怕就一點點?」
  景玨默默的看著她。眼神清清冷冷的。
  周靜姝笑著搖頭,眼睛裡似乎有淚光閃爍,「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哪怕就一點點喜歡……有過麼?」
  景玨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沒有,從來沒有。遇見寧春草之前,我不知道什麼叫喜歡,遇見她之後,我心裡便只有她一個。」
  周靜姝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了出來。
  她連忙抬起廣袖,半遮了臉。迅速抹去臉上淚很,連連點頭道:「好好好……原本就猜到的答案,不過是聽你親口證實了,有什麼難過的呢?」
  景玨皺了皺眉,「你如今已經是聖上的女人了,不該想的。不要想。」
  周靜姝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如此嫌棄我,我並不是沒有人疼,沒有人要的,我如今只是御女,日後會是美人,婕妤,乃至妃子……你等著吧,我一定能做到的。」
  「恭祝你。」景玨點頭。
  周靜姝為彼此都滿上了酒杯,「好,我接受你的恭祝,這杯酒,就當是絕別吧,日後我不在想念你,以往對你的喜歡對你的眷戀,也都隨著這杯酒全都埋葬了!」
  她端起酒杯,仰頭灌下。「先乾為敬。」
  景玨見她喝的爽快,自己一個大男人怎好扭扭捏捏,於是也仰臉飲下杯中酒。
  周靜姝又為兩人滿上,「這杯酒,祝你和寧姑娘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她說著,眼淚滴落到酒杯之中,可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又仰頭灌下。
  景玨也隨著將酒飲盡。
  周靜姝欲要再倒酒之時,景玨卻抬手按住了酒壺,「周御女喝醉了。」
  周靜姝看著他,定定的搖頭,「沒有,我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為清醒,這一輩子,都沒有如今活得明白。景玨,我將自己的整顆心都給了你,你卻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心裡只有旁人?你對我,何其殘忍?」
  怎麼一反適才的態度了?
  景玨微微皺眉看她,這是在聖上面前,她怎麼說這般話?
  「我喜歡你啊,很喜歡很喜歡,這裡,」她指著自己的心口,「全都是你,再也放不下旁人了。你心裡,也必須有我的位置!必須有!」
  「周御女,您喝醉了!」景玨揚聲說道。
  周靜姝卻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便彎下腰去,雙手按在腹上,笑聲由張狂變得凄厲,似是十分痛苦。
  聖上霍然起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周靜姝,看著與她隔桌席而站的景玨,他緊握的雙手,似乎隱約顯示了他內心的緊張。
  「你想讓我恭祝你,恭祝你和旁的女人幸福的在一起?做夢,你做夢……我不要做什麼妃子,不要榮華富貴,我過不好,你也休想過得好!」周靜姝的聲音已經微微扭曲,她說話間,捂著肚子,歪倒在地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似乎是在忍受劇烈的痛苦。
  景玨瞪眼看著她,忽而發覺腹中絞痛,好似腸子都糾纏在了一起。
  他額上不由冒出冷汗來。他的目光立時落在周靜姝適才拿的酒壺上。
  原來,竟是一場鴻門宴啊。
  景玨想要冷笑,可腹中的疼痛卻讓他笑不出來。
  他不能倒下,寧春草還在家中等著他。
  她還在等他去娶她!
  不能倒下!
  好疼,好疼好疼……
  腸子好似都糾纏在了一起,渾身的力氣都被這疼痛吞沒了。
  周靜姝呻吟的聲音,回響在殿中。
  景玨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根本沒打算活下去,她打定的注意便是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自己倒是小看了她的勇氣。
  景玨抬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在他目光之下,竟有些畏懼的倒退了一步。
  發覺自己心生軟弱之時,他又連忙站直了身子,色厲內苒的看向景玨,「郡王爺同朕的美人說了什麼?怎的害的朕的美人倒地不起?如此痛苦呢?朕……」
  「你要治我的罪?你想如此就搬倒我?」景玨打斷他的話,用內力壓抑住體內勃發的毒性,故作平靜的說道,「你似乎太天真了,就如同你還沒有坐上這皇位之時一般的天真。妄圖用一個女人,來穩固自己的帝位?這想法就說明了你是個昏庸無用之人!」
  「你!」二皇子被人當面罵了,臉上甚是難看,抬手指著景玨。
  景玨卻笑了笑,抬腳穩穩當當的向殿外走去,「多謝聖上款待,多謝聖上叫自己身邊的美人前來敬酒。只是這美人未醉了旁人,倒是自己先醉倒了。」
  他腹中極為痛苦,每邁出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一般。
  但為了不叫二皇子看出他的真實情況,他走的又穩又平緩,一點急躁不敢露出。
  二皇子緊緊盯著景玨的身影。他的嘴脣微微顫抖,握緊的拳頭也在顫抖,「來人」兩字,就在脣齒間打轉,卻有些不敢輕易喊出口。
  周靜姝已經中毒倒地了。和計劃中的一模一樣。
  她先喝了毒酒,景玨降低了防備,也飲了酒。
  他雖體質強於周靜姝,但定然也已經毒發了,就是這時候。他只要喚了自己的親信進來,就地處決了景玨!那威脅他的流言,就再不能傷他分毫了!
  什麼金龍的光,光照了兩人!是他,只有他才是真龍天子!景玨不過是個多餘的人!同他爭搶女人。還要同他爭搶帝位?!
  帝王枕側,豈容他人酣睡?
  景玨不除,他心不安。
  就是現在——「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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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8:5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二皇子猛的大喝一聲,在景玨還未跨出殿門之時。
  「承安郡王於殿上對朕不敬,公然調戲朕的女人!簡直……簡直大逆不道,不將朕放在眼裡,給朕將他拿下!」二皇子厲聲呵斥。
  殿外立時涌入數十名帶刀侍衛,將景玨團團圍住。
  景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無奈苦笑。
  他和父親以為,宮中朝中一切都盡在掌握。不曾想,倒是忽略了一個小小弱女子能在關鍵的時刻,起到這麼大的作用。
  區區十幾個帶刀侍衛,若是平日裡,他根本不會放在眼中。
  可此時此刻,他用內力壓製毒性,已經是不堪重負。
  倘若動起手來,只怕十招之內,他就要毒發身亡了。
  聖上這算盤打得真是極妙!也怪他低估了周靜姝的瘋狂程度。
  她竟會為了害他,連自己命都一起賠進去。
  景玨抿嘴輕笑,口中泛出毒酒苦澀的味道來。
  「聖上這是欲加之罪呀。」景玨輕緩說道。
  說話似乎也能牽動體內的毒性,聲帶的震動,震得他胸口都是疼的。
  「別廢話,將他給朕拿下!」二皇子表情狠厲,帶著賭徒一般的孤注一擲。
  他手猛地一揮,十幾個帶刀侍衛立時蜂擁上前。
  景玨輕喝一聲。旋身而起,飛起一腳踢向離自己最近的侍衛。
  侍衛們雖不曾同承安郡王過過招,但也知曉他自幼習武,又橫行京城,功夫不俗。
  所以聖上下令之時。他們心中還有些畏懼和猶豫。
  景玨這一腳,叫他們心中沒底。
  可出招之時,景玨就知道——自己完了。
  這一腳,若是照平時的力道,他能將這侍衛直接踢出殿門,就算不是內傷,也得斷上兩根肋骨。
  可今日,因毒性發作,他內力難以灌注在腿上,出腳綿軟無力。
  那侍衛只是被逼退了兩步。立時又撲上前來。
  瞧見承安郡王不過就這點兒本事,侍衛們的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眼看景玨落於下乘,隨時要被擒獲。
  二皇子臉上露出得意笑容,似乎天光都更加燦爛明媚。
  正在此時,殿外一聲大喝。
  一個恢宏的身影飛躍入殿中。
  還未讓人看清,便只聽他出招間赫赫生風,一陣哀嚎之後,那十幾個帶刀侍衛紛紛撲倒在地,掙扎慘叫連連。
  景玨搖搖晃晃欲要倒地。
  那突如其來的人,上前一把扶住他。
  景玨眯眼。「爹?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難道等著你死麼?」睿王爺怒道。
  二皇子心頭一涼,腳下一軟,跌坐在席墊上。
  睿王爺冷眼看向地上的帝王,「聖上,不知我兒犯何重罪?要叫您金殿之上擒他?」
  說話間,景玨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睿王一看,立時心頭大亂。
  縱然平日裡他和這個兒子不甚和睦,父子兩人當著外人屬下的面。說吵就能吵起來。
  可這畢竟是他親生的骨肉,且是唯一的骨肉啊!
  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人乎?
  睿王立時將景玨橫抱懷中,顧不得質問二皇子,腳下生風一般。向殿外飛奔而去。
  他一面飛身上馬,一面吩咐身邊人,「速去請寧姑娘到睿王府來,要快!快!」
  兩個快子,嚇得隨從恨不得自己背著馬跑,猛抽了一下馬背,馬嘶一聲如離弦之箭一般躥了出去。
  「這時候還講究什麼禮數,王爺帶著郡王爺去寧姑娘府上吧!」一旁立時有隨從說道。
  睿王爺猶豫不過片刻,就狠打馬背,追著那隨從往寧府而去。
  是顧不得禮節了。救他這唯一兒子的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只見一溜煙塵騰起,煙塵落下,早已不見了那策馬狂奔的人。
  寧春草正在蘇姨娘的協助下,試著她大紅明媚的嫁衣。
  這紅艷艷的顏色,越發襯得她膚如凝脂。口若朱丹。
  「還是正紅色好看!」蘇姨娘垂眸輕嘆道。
  寧春草想起她當初作為媵妾,陪嫁李家之時,只能穿一身桃紅色的嫁衣。蘇姨娘為了安慰她,還說桃紅色很趁她膚色,溫婉不妖艷。
  彼時讓她心酸之事,如今時過境遷,竟一點點漣漪也不能在她心中激起了,她渾不在意道:「乃是姨娘挑的款式好,這布料好,做工更好,這上頭綴的珍珠寶石,熠熠生輝的,怎能不美呢?」
  蘇姨娘連忙收起自己落入過去的情緒,點點頭道:「我的女兒生的美,自然穿什麼都是最美的!瞧瞧可還有哪裡不合身。趕緊叫繡娘改了。」
  寧春草正搖頭,忽聽房門被人撞開。
  母女兩人都是一驚,轉身向外看去。
  一個小丫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聖女,郡王爺中毒了!」
  寧春草聞言。臉上一白,「人在哪兒?」
  「報信的人先來了,睿王帶著人馬上就到!」小丫鬟跑的太急,說話間,聲音都岔了氣。
  蘇姨娘嚇了一跳,「快快,快請大夫來?這睿王也是糊塗,人中了毒,不往睿王府去,去請了宮裡的太醫,怎的往這兒跑?這兒不是離著太醫院更遠麼?」
  她話音未落,便瞧見寧春草抓著自己的黃銅鈴鐺,閃身出了門。
  寧春草趕到前廳之時,睿王爺恰好趕到。
  他抱著自己的兒子,未等馬兒站穩,便踩著馬鐙,飛身下馬,「寧姑娘,寧姑娘,快,快……」
  「來,將人放在軟榻上!你們都出去!」寧春草雖面上雖不見血色,但神態還算鎮定。
  她指揮著讓景玨躺在了軟榻上,見睿王爺焦急的等在一旁,不肯出去。便立時沉了臉。
  「睿王爺,你想耽擱景玨到幾時?」
  睿王面上一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的轉身出門。
  寧春草低頭貼在景玨的胸膛上,聽了聽他的心跳。
  他心跳很快,且節奏有些亂。
  這撲通撲通的聲響,叫寧春草有些心慌。
  她從袖中摸出隨身帶著的匕首,拉過景玨的手,咬牙在他的食指上劃出個長長的口子來。
  立時血流如注,她大紅的嫁衣。更添一抹妖艷的顏色。
  厚厚的地毯上,也綻開一朵朵艷紅的血花。
  寧春草握著鈴鐺,閉目深吸了一口氣,以平穩自己的心。
  帶著對最是親近之人的牽掛,擔憂,眷戀,她是沒有辦法引動自然之力的。
  她必須叫自己平靜,去感受,去相信。
  相信她能夠醫治,能夠救醒。
  鈴鐺聲起,吟唱也從她口中發出。
  她眼眸緊閉,不去看躺在軟榻之上,眼眶嘴脣都變的發烏發黑的景玨。
  什麼都不去想,只去感受自然的力量,讓自然的力道隨著自己的聲音,進入到他的體內,去滌蕩,去清洗那污濁邪惡的東西……
  「睿王爺,裡頭,怎樣了?」有隨從見連睿王爺都被趕了出來,守在門口。便有些擔憂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問道。
  睿王爺緩緩搖了搖頭,「噓,別出聲,守好了門。去將王府裡的守衛調過來一部分,將幕僚們召集此處。」
  隨從聽聞這安排,略有些詫異,但並不質疑,立時就去照辦。
  此時身在宮中的二皇子有些心驚膽戰,甚至有些後怕。
  他做了什麼?他究竟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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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8:5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睿王爺臨離開之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冰冷冰冷的眼神,說明了什麼?
  那眼神裡是不是帶著濃濃的殺意?
  他若是害死了他的兒子,他會不會殺了自己?
  天吶!他究竟做了什麼?就算做個傀儡,起碼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麼?
  倘若睿王爺連命都不給他留了,他還有什麼?
  如今享受這一切的榮華富貴,這一切的尊榮,什麼都沒有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一定是被人蠱惑了才會相信那流言蜚語,一定是!
  二皇子抬頭看著前頭不遠處躺倒在地的屍首。
  那是一身華麗宮服的周靜姝。
  她凄厲的哀嚎聲,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泯沒了。她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裡,現在是不是已經變冷變硬了?
  她一動不動的躺著,蜷縮著,死狀似十分痛苦。
  是她!是她蠱惑了自己!是她蠱惑自己殺了景玨,以除後患!
  這個妖女!
  二皇子憤然起身,幾步來到周靜姝身邊,伸腳欲要踢她。
  可想到。自己踢到的可能是已經變冷變硬的屍身,二皇子又立時收住了腳。
  甚至昨天夜裡,她柔軟的身子還在自己身下承歡……
  不久之前,她還在自己懷中軟軟嬌俏耳語……
  她死了……如今卻死了……
  景玨是不是也已經毒發了?
  是不是也已經身亡了?
  死狀和她一樣?
  睿王爺看到景玨的死狀會是什麼心情?他只有景玨一個兒子啊,如今卻死在了自己的手裡……他不會放過自己的。一定不會的……就算一開始他沒有造反的心,如今……如今也該有了吧?
  他會殺了自己的,一定會的!
  心裡的念頭,一遍一遍回響在耳邊,像是有人正站在他身邊。一遍一遍衝他念叨一般。
  二皇子快要瘋了,他抱著自己的頭,捂住耳朵,「我不要聽,不要想……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敢!他不敢!」
  他敢,他敢!十年前,他敢屠戮血洗京城,十年後,他打垮燕王,扶持傀儡,把控朝政!他什麼不敢?惹了他,毒殺了他的獨生子,他什麼都敢做!
  反駁的聲音立時在二皇子腦中迴盪。
  二皇子怕極了,口乾舌燥,兩個爭執的聲音幾乎要將他撕扯成兩半。
  他猛的站起,揮手掃落席面上的杯盤碗碟。
  嘩啦啦落地的聲響迴盪在空曠的金殿上,叫他越發心驚膽戰。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不能等死!」二皇子喃喃說道。
  他探頭向殿外看去。
  睿王爺的人守在殿外。
  但亦有他自己的人,他心中一動,忽而蹲下身來,抱住周靜姝的屍首,大哭起來。
  哭聲悲痛,震耳欲聾。
  不多時便有宮人探頭在殿門口,「聖上?」
  二皇子抱著周靜姝已經僵硬的脖子,抬起一雙朦朧的淚眼道:「朕的愛姬……朕的愛姬……」
  「要傳太醫麼?」宮人猶疑問道。
  「傳,傳太醫!」他一面說,一面衝那宮人勾了勾手指。「通知周家人知道。」
  宮人頷首,快步退了出去。
  二皇子抱著周靜姝的頭,她嘴角是黑色的血污,已經乾涸。
  眼眶烏黑,鼻端也有幹涸的黑色血跡。
  她的臉分外的蒼白。白的像冬日裡的雪,越發顯得那黑色的血跡濃黑刺目。
  二皇子抱著她的腦袋,有些心驚。
  想放開,卻又不敢。
  她已經完全沒有氣息,手指脖子都已經略微僵澀了。
  但二皇子幻想中,她好似隨時會忽然從地上跳起來,扼住自己的脖子,叫自己賠她命來。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是你計劃的。是你蠱惑我,是你誘惑我……不怪我,你若是索命,也不應當找我,都怪景玨,怪寧春草,怪你爹……反正不怪朕,朕沒有害你……」二皇子對著周靜姝的腦袋,喃喃說道。
  周將軍正與兒子們在書房中議事,忽聽宮中傳來消息。說周御女死了,聖上秘密詔他進宮。
  周將軍嚇了一跳,霍然起身,直晃了兩晃才站穩,「這消息是真的?」
  「斷然不敢有假呀!」傳信之人說道。
  「父親,會不會有詐?」
  「當萬分小心才是!」
  兒子們立時紛紛說道。
  「危險之中,必暗藏機會,速去打聽,京中可是出了什麼事?」周將軍立時將自己的親信都派出去。
  不多時,他便得知了承安郡王中毒昏迷之事。
  當時。事出突然,睿王爺雖及時趕到,卻來不及封鎖消息,更何況,他為了更快的趕到寧府。乃是親自騎馬護送自己的兒子。
  京城到處最不缺的就是眼線,各種勢力錯綜複雜,都盯著京城的風吹草動。
  陽光之下,沒有秘密。
  皇城之下,也沒有真正的秘密。
  周將軍得到消息之後,不由深深點頭,「果然是個機會!」
  他立時點了幾個兒子,隨他一道入宮。
  想到自己即將大有作為,周家的兒子們也躍躍欲試,十分興奮。
  就連自家姐妹突然亡故的悲痛。都被衝淡的幾乎不剩什麼了。
  周將軍帶著兒子,帶著周家軍,衝破睿王爺留在宮中的守衛,入得殿中,見到了二皇子。
  「參見聖上。臣等救駕來遲,望聖上贖罪。」周將軍同兒子們跪地說道。
  這開場白,叫二皇子微微愣了一愣,「周,周將軍請起。」
  他懷中還抱著周靜姝的屍身。
  周將軍看了女兒一眼,緩緩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聖上請節哀順變。如今朝中有小人作亂,清君側,除小人才是當務之急!聖上一定要挺住啊!」
  周將軍上前,將聖上攙扶起來。
  周家的兒子們也立時上前,將周靜姝的屍身抬至一旁。
  見到許久未見的周靜姝時,原本和她相熟的兄弟臉上還有些悲戚的神色,那些不甚熟悉的,平日裡鮮少往來的,甚至好似看到了陌生人一般。連一絲悲痛都未曾流露。
  也不知周靜姝若是看到此情此景,會做何感慨?
  她的屍首被抬了下去。
  殿中還縈繞一些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但眾人似乎都不受這血腥氣的影響,周將軍的神情更是格外的矍鑠,「聖上,事情的經過。臣已經聽聞了,睿王和承安郡王居然敢如此冒犯聖上,可見其心不軌,其罪當誅!」
  二皇子聞言,手一抖,抬眼看向周將軍,「周,周將軍……」
  「聖上能在此時,傳召臣進宮,便是信得過臣。自打燕王伏誅以後,睿王把持朝政,甚至凌駕於聖上您之上。我等忠臣,早已看不過眼。今日他們父子兩人,更是敢直接犯上作亂!聖上若是仍舊姑息,只怕這江山都要拱手送人了!」
  二皇子心頭跳的很快,撲通撲通的叫他喘息困難。
  周將軍卻是越說越有勁兒,語氣都變得愈加激昂起來,「聖上不若下旨,派兵圍住睿王父子,就地將他們拿下,罷黜睿王封號,奪回其手中權柄!」
  二皇子咽了口唾沫,這是好主意,一勞永逸的辦法,可是。「擊垮燕王之後,睿王手中一直都有兵權,且朝中他的親信甚多。朕只怕……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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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8:5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只怕單單一個周將軍,不會是他的對手,以卵擊石,自己的下場會更慘吧?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啊!那還不如繼續過如今的傀儡生活!
  「聖上忘了,還有些人,是同睿王勢不兩立的!」周將軍忽而眯眼說道。
  二皇子皺了皺眉,「你是說……是說……」
  「當初支持燕王謀反之人,如今還有許多尚在審理盤問之中!睿王若是像十年前那般大肆屠殺也就罷了。偏偏他這次動了仁心,將人都留了下來。如今只消聖上下令,叫那些人放出天牢,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們效力聖上您,同睿王對抗,聖上您手中的力量不是就可大增麼?」周將軍說道。
  二皇子仍舊有些猶豫,「他們支持燕王的時候,燕王就敗了……」
  「那可不同!」周將軍立時說道,「他們支持燕王失敗,並不是兵敗於睿王,當初燕王的勢力同睿王可謂旗鼓相當,甚至略勝一籌,他們敗,乃是敗給聖上您是真龍天子!天降異象,真龍顯現!他們是不戰而敗的!如今叫他們支持聖上您,誅滅睿王,沒有不勝的道理!」
  周將軍的話很有蠱惑力!
  二皇子聽得心頭熱烘烘的,激情澎湃。
  像是有鼓動的浪,一股一股的衝擊著自己的心頭。
  如此甚好!甚好!
  藉著這個機會,一舉拿下睿王父子兩人!
  他就可以獨自把控朝政!他不用再做旁人的傀儡!
  「周將軍說的甚是!你這就做!」二皇子坐直了身子,雙目之中都迸射出光芒來,「景玨敢私藏鳳儀天下命格之人,其心不軌,冒犯毒害朕的愛姬,其罪當誅。睿王軟禁於朕,獨霸朝政,其罪當誅!我天兆臣民,人人可得而誅之!」
  周將軍拱手領命。
  正待離開之時,二皇子卻又喚住他說,「周將軍圍困睿王之後,先逼他交出寧姑娘,他若不肯再行動手。若是交戰,盡力確保寧姑娘平安,一旦擒獲,立時送進宮來!」
  周將軍聞言皺眉,京城裡都知道二皇子狠毒好色。
  可這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惦記著美色?江山社稷之大事擺在眼前,還有工夫囑託他顧及一個小娘子的性命安危?
  二皇子瞧見周將軍略有質疑的神色,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朕並非貪戀美色,乃是因為……因為關於她命格的傳說,朕不能不在意呀!」
  他沒說當日天降異象,真的是因為寧春草。
  他不曉得當日周將軍是否親眼看到寧春草用巫咒改變了天象之事。
  倘若周將軍並不知曉,他還是願意周將軍以為。那天降異象,不因為旁人,只是因為他乃真龍天子而已!
  周將軍未在多言,拱手領命,帶著他手中兵丁。直沖天牢。
  天牢之中羈押了甚多燕王餘黨。
  倘若是放在十年前,可能這些人早已經被誅殺過半了。
  可如今,睿王已經不是當初的睿王,除了主謀被誅殺以外,這些人。都會被審核清楚究竟在謀反之事上參與了多少,按罪論處。
  這可不是個小工程,日子耽擱之中,多數都尚未發落。
  周將軍帶著兵丁,幾乎是從天而降,衝破牢門。
  他知道關鍵人物,能說得上話的人,都關押在何處,當即營救了這些人,逃出天牢。
  燕王謀反之時,給他最大財力支持的弘農楊氏,在朝中為他上下奔走的李家,衛家家主,都被周將軍親自解救。送入宮中面聖。
  他更派自己長子帶兵圍困住寧府。
  寧春草還緊閉著房門,在拼盡力氣營救中毒昏迷的景玨,睿王爺尚親自守在門口。
  可寧府,卻已經在朝夕間,落入囹圄之中。
  「睿王爺,他們叫囂讓交出郡王爺和寧姑娘,揚言說,若是不交,就是犯上作亂,謀逆之罪,人人得而誅之呀!」隨從稟報於睿王爺道。
  睿王爺沉著臉,一言不發。
  隨從有些焦急。
  站在院中的幕僚們。也都十分焦急。
  「王爺,聖上這是兔死狗烹,過河拆橋啊!您扶他做上皇位,誅滅燕王亂黨,他就容不下您了!逼您至如此。您難道還要忍著麼?」
  「王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您愛惜名聲沒有錯,可是聖上已經將您逼到死路上了,您這是要送死麼?」
  「忠於明君是忠,忠於昏君是庸!王爺您要做忠臣?還是庸人?」
  ……
  幕僚們當著面,將話說到這份兒上,可謂說的夠重了。
  睿王爺卻仍舊只是低著頭,垂著眼眸,一語不發。
  幕僚們擄袖子撩袍子,看這架勢。若是能打,他們只怕要上去狠狠揍睿王爺一頓,誓要將他揍明白了!
  「就算王爺您要送死,你可問過郡王爺?問過寧姑娘?當初這二皇子的皇位是怎麼得來的?他怎麼成為聖上的,旁人不知道,王爺您也不知道麼?他真的是真龍天子麼?」幕僚們質問道。
  到這會兒了,也不必避及了,更有幕僚直言不諱的說道:「聖上為何要逼迫王爺?逼迫郡王?旁人沒看見,當初在他身邊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金光傾瀉而下的時候。他是不是站立不住了?是不是郡王爺伸手攙扶住了他,他才沒有跪倒?那金光,真的是照在他身上的麼?」
  「那金光分明是為了照郡王爺!」
  「郡王爺才是真命天子!」
  ……
  幕僚們一聲大過一聲,似乎要將寧府的墻都震翻了。
  睿王爺終於聽不下去,伸手一揮,叫眾人住口。
  他緩緩抬起頭來,眉宇緊蹙,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憤怒,只是黑沉沉的。叫人看不清他的心緒,「都別吵。」
  眾人立刻都住嘴,屏氣寧聲的看著他,等著他做出決斷。
  「寧姑娘還在為景玨醫治,你們會吵到她的。」睿王爺緩緩說道。
  眾人不出聲。等著聽他後頭的話。
  聖上將人逼到這份兒上了,便是個泥捏的人,這時候也該反了吧?
  當初為了扶他登上皇位,睿王爺受了多少罪,郡王爺和寧姑娘又付出了多少?可他呢?非但不知感念這些人,反而時時刻刻的懷疑著,防備著,甚至下毒暗害郡王爺!一點不顧念舊情!
  還將這屎盆子往睿王爺的腦袋上扣。
  換做是誰,這時候也都真的反了!
  可睿王爺!竟然絕口不提!
  聽著外頭圍困著寧府的兵丁叫囂辱罵的聲音,睿王爺竟然一絲怒氣都沒有流露!
  睿王爺十年前的脾性血氣都到哪兒去了?!
  幕僚們瞪大眼睛望著他。
  卻見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竟再無開口的意思。
  只是側耳留意著屋裡頭的動靜,好似他心中此時此刻,在也沒有旁的事情了,只有他那正在被救治的兒子。
  「睿王爺……」
  「別吵!」
  幕僚剛一開口,睿王爺就喝止了。
  院中驚得只聽烏鴉從眾人頭上飛過。
  忽而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衝破院落。從寧府外頭傳來。
  這格外肅靜的院中,慘叫之聲越發明晰起來。
  凝神聽著屋裡頭動靜的睿王爺,也不禁側目向院子門口眺望。
  眾位幕僚更是心急如焚的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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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8:5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有小廝匆匆而來,「回稟王爺,周家軍動手了!說您不肯交出承安郡王和寧姑娘,您乃是有意謀反,要誅殺您!」
  小廝的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外頭喊打喊殺的聲音之中。
  「王爺!」幕僚們面色沉痛。
  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周將軍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並且率先動手。
  而寧府之上,只有巫女的手下,及王府裡派來並不甚多的守衛。
  他們能堅持到幾時?
  王爺若不出面,引兵前來,他們今日是不是都要被誅殺在這裡了?
  這皇城的天,真是說變就變呀。
  昨日還晴空萬里,今日就腥風血雨呀。
  王爺就算此時想通了,願意反了這昏聵的皇帝。只怕想要衝出周家軍的包圍殺戮,也不容易了吧?
  幕僚們紛紛搖頭嘆息之時。
  外頭的喊打喊殺的聲音,卻似乎變了味兒了。
  「去去,快去看看,是不是情況有變?」幕僚連忙指派小廝去打探。
  他們這些人。就是動腦動嘴皮子的,動手,可不行。
  躲在這小院兒之中,才最是安全。
  眾人都凝神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那喊殺之聲似乎更響亮了,人數好似有所加增。
  但喝罵睿王乃謀逆亂黨的聲音似乎被壓蓋了下去,愈來愈聽不見了。
  「是,是……是有救兵!」小廝急急忙忙的跑回來稟道。
  「救兵?莫不是周家軍消息沒有封鎖好,到是叫王爺的親信們得知了王爺身陷囹圄?」幕僚們心中一松,不由問道。
  「按說不該,若是旁人,還有可能大意,周將軍可是征戰沙場多年之人,他做事不會如此大意吧?」也有人反駁。
  「或許外頭不是周將軍呢?周將軍家的郎君們也都到了該出來歷練的時候了。」此時還有幕僚甚是輕鬆的開玩笑。
  好似救兵一來,他們就已經得勝無憂了似得。
  但一直被人議論,一直處在事態中心的睿王爺卻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甚至連眉頭蹙緊的程度都紋絲未變。
  他除了一開始,往外看了一眼以後,就再沒有關注外頭的戰況。
  他只聆聽著房中的動靜。
  已經好久了。
  寧春草還沒有出來,景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還不可知。
  他中毒了,他趕到之時,他脈象已經亂了。
  幸而是那宮中的小宮女機靈,匆匆忙忙的尋他報信兒。可那小宮女腳程慢,他趕到殿中也費了不少的時間。
  來回路上的耽擱……景玨他……
  這是他和雪娘唯一的兒子啊……這唯一的兒子,自己倘若照顧不好的話,雪娘能原諒他麼?到了陰曹地府。雪娘還會願意見他麼?
  「景玨,我兒……」睿王爺喃喃自語,好似外頭戰事或急或緩,都與他無關。只有景玨的性命,才是他心頭最最重要的事。
  寧府外的戰事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廝殺爭鬥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周家軍一直未能突破,未能衝入寧府之中。
  小小的寧府,卻好似固若金湯。幾個時辰的對戰,就連寧府裡頭只聽聲音不出力的睿王幕僚們都餓了。
  眼見睿王爺面陳如霜,絲毫沒有用飯的意思。他們也不好在王爺面前大吃大喝,都悄悄的繞去廚房,悄悄的吃了再回來。
  王爺則一直站在緊閉的房門外頭,不動不歇,好似不會疲累一般。
  那緊閉的房門,那房門裡頭關著的人,已經牽動了睿王爺整個心神。門不開,門內的人不得平安,想來他是沒有心思做任何事情的了。
  只是,這次的時間也太久了。
  景玨被送進去大約有三個時辰了吧?
  從午後,到月上樹梢,裡頭連個人都沒出來過,連個大點兒的響動都沒有聽聞過。
  「王爺,」有幕僚上前,輕聲勸道,「您總在這兒站著等著也不是個事兒,您且去坐著歇會兒吧,這裡有我等守著呢。」
  睿王爺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幕僚們十分擔心,承安郡王萬一……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睿王爺會不會就此垮了?那聖上豈不是不戰而勝?那他們這些人,作為睿王爺的幕僚,豈會被聖上輕易饒過?
  聖上狠厲狹隘的名聲,在京城乃是早有耳聞的。
  如今這個時候。睿王爺怎麼也不能跟著倒下呀!
  幕僚們紛紛上前,溫聲相勸,只盼著睿王爺能寬心一些。
  也盼著屋裡頭的人,能夠平安無事。
  外頭對峙的聲音,漸漸消弭。
  夜幕終於安靜下來。
  固若金湯的寧府並未被撼動。周家軍倒是被擊得七零八落,不得不退遠了些。
  有個身高腿長的身影徑直邁入寧府之中。
  寧府上的家僕侍從,見他非但沒有阻攔,反而皆恭恭敬敬的低頭行禮。
  睿王府的守衛都有些詫異,但看他氣勢。也不敢上前詢問阻攔。
  那人徑直入了前廳。
  一大群圍在睿王爺身邊的幕僚們嚇了一跳,紛紛轉過臉來看著他。
  他的目光卻毫不避諱的落在睿王爺的臉上,並無避諱尊者之意。
  如此看來,此人要麼是不懂規矩,要麼。就是其地位並不遜色於睿王爺。
  眾人都在心中猜測究竟是哪種可能之時。
  睿王爺卻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來人道:「姜閣主,你說,寧姑娘她能……能救了玨兒麼?」
  來人正是姜伯毅。
  他身上還帶著剛剛征戰之後的煞氣,雖無血跡,但周身仍舊繚繞著血腥之氣。
  幕僚們在他滿身殺氣之下,有些緊張,屏氣寧聲,不敢隨意開口。
  姜伯毅四下看了看,抬眼向那緊閉的房門望去,停了片刻,他才緩緩點頭,「她一定可以。」
  睿王爺忽而笑了笑,像是在安慰自己,「是,我也覺得她可以,若是沒有她,我早已不能有今日。她能救我,就更能救了玨兒。」
  「是,她一定能。」姜伯毅也重重點頭。她若不能,只怕她不會放過自己。
  寧春草雖是個弱女子,可性子裡卻有磐石一般的固執。
  她能將自己關進去幾個時辰不出來,說明她沒有放棄,她仍舊在拼盡全力。
  她尚未放棄的時候,他們怎麼能不相信她呢?
  她一定可以。
  因為姜伯毅的到來。院子裡的氣氛忽而變得愈加緊張起來。就連相勸睿王爺去休息的幕僚們,都不敢再開口,一時院中寂靜,能聽得微風拂過樹梢的聲響。
  甚至眾人在緊張之中,都忘了問一問外頭情形如何?周家軍退兵了麼?
  聖上還有什麼動作?
  眾人好似都忽略了。他們尚在困頓之中。
  好似這一切都已經不是問題,如今的問題只有那緊閉的房門,同那房中的人。
  從月上中天,再到月亮西斜。
  時間像是從指縫裡溜走一般。
  院子裡一眾人安靜的等著,滿心期盼著,竟沒有一個人道困,沒有一個人先行離去。
  那房門,已經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忽而,寂靜的院落裡響起淺淺的吟唱聲。
  原本吟唱聲很小,睿王爺豎著耳朵。仔細聆聽,才能從門縫中聽得隱隱約約一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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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而此時此刻,這吟唱聲忽然大了起來,好似一股莫名的力道,衝破了緊閉的房門,衝破了寧靜的沉沉夜色,衝破每個人的耳朵,直擊人心底。
  伴著吟唱聲的,還有那清越的鈴鐺聲,叮叮噹當。叮叮噹當,叫人心頭似有力量在震盪。
  睿王爺心跳都驟然加快了。
  他望著緊閉的房門,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關節泛出蒼白的顏色,指尖甚至在微微的顫抖。
  好似下一刻房門就要打開,房門裡頭關著的究竟是何情形就要大白。
  玨兒,他的兒,可還安好?可被救治了?
  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嘴脣抿的緊緊的,好似生怕心會跳出來。
  吱呀——
  一聲門響。
  在這寂靜的夜裡。在這緊張的落針可聞的院子裡。
  這一聲不算太大的聲響,卻好似有振聾發聵的效果。
  眾人都瞪大眼睛,屏氣寧聲的盯著那房門。
  拉開房門的是個纖細修長的小女子,小女子臉上帶著滿是疲憊的笑意,她扶著門框。手中拿著鈴鐺在吟唱,好似正是這吟唱聲,支撐著她,沒有在疲憊中倒下。
  她向外望來,目光落在睿王和姜伯毅身上之時,停了下來,她開口,聲音微弱的說道:「你們進來吧,他沒事了……」
  說完,鈴鐺聲停。她眼睛一閉,向地上軟倒而去。
  姜伯毅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她,「春草?」
  她嘴角還掛著笑,但已經無法給他回應。
  姜伯毅立即拉出她的手。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
  睿王爺看了她一眼,箭步入門,直奔軟榻之上,他要先看看景玨,看看他的兒子!
  軟榻上的人,面色紅潤,氣息平穩,眼眶嘴脣上的烏色已經盡都褪去,面上蒼白也被健康的紅潤取代。
  睿王爺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低頭瞧見景玨手垂落的地方,地毯上有一大塊黑色的血污,他手上的傷口卻是已經愈合,只留一道淺淺的疤痕。
  他不由驚異的回頭,望向救了自己兒子的寧春草。
  這小女子,當初救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又這般救自己的兒子。
  她對他們父子的恩情,只怕今生都無法報答了吧?幸而她是喜歡景玨的,幸而景玨如今就要娶她了。
  但見扶著她的姜伯毅,眉宇輕蹙,睿王爺不由有些心驚。他上前兩步,「姜閣主,寧姑娘她?」
  姜伯毅收回落在她手腕上的指尖,搖了搖頭,「她沒事,只是太過疲累,需要休息靜養。她體質不同常人,只要睡夠了,就能恢復。」
  「哦,那就好。」睿王爺點了點頭。
  姜伯毅這話,分明就是不用人擔心。
  只要睡夠了就好,那就讓她去睡嘛,可為何他的眉頭卻依舊蹙的那麼緊呢?為何他深沉的眼眸之中似乎藏著些憂慮,藏著焦灼呢?
  睿王爺心下狐疑,覺得姜伯毅似乎是在隱瞞著什麼。
  可兀自思量,若是寧姑娘為救景玨,而有什麼不適不好,他不當隱瞞,應當說出來才對呀?
  且憑著彼此信賴,彼此幫扶這麼久的時間,他們已經從仇人完全變成了友人了吧?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呢?
  睿王爺正深思之時,忽聽軟榻上傳來一聲輕喃。
  他立時轉過臉去,驚喜又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玨兒?」睿王爺小心翼翼的輕喚了一聲,好似怕嚇到他一般。
  景玨猛的睜開了眼,「春草!」
  他急切喚了一聲。忽的折起身子來。
  「她睡了,你別吵。」姜伯毅沉著臉,橫抱著寧春草,語氣微微有些冷的說道。
  景玨立時就要從軟榻上跳下。
  姜伯毅卻已經抱著寧春草轉身邁出門去。
  景玨面有薄怒,「她是我的妻,你做什麼?!」
  睿王爺連忙上前攔住剛剛醒來,卻火氣甚大的兒子,「寧姑娘為了救你,耗盡力氣,昏迷過去。姜閣主乃是送她去休息,你莫尋釁!」
  景玨冷哼一聲,避開睿王爺阻攔的手,「送她去休息,我自己不會去送麼?用得著他好心?!」
  睿王心中忍不住翻白眼,面上卻還維持著父親的嚴肅,「莫要胡鬧,你可知道,在你中毒昏迷的這段時間內,聖上已經聯合周將軍,將寧府包圍,直言要取你同寧姑娘的性命?」
  景玨聞言,冷笑一聲,「他要我的命?豈不知我命硬的很?在寒露殿沒能要了我的命,如今,他就更要不走了!我乃是在他劇毒之下,死了一次的人,如今還叫我活著,便是他的好日子到頭兒了!」
  景玨說著,推開睿王爺,邁步走向院中。
  院子裡頭守了一夜的幕僚們都尚未離開,東方的天幕透出熹微的晨光來。
  晨光落在眾人的臉上,落在身高玉立的景玨身上,竟叫這一刻顯得格外的恢弘肅穆。
  「恭喜睿王爺,恭喜承安郡王平安無事。」幕僚們拱手說道。
  景玨點了點頭,「幸而寧小姐救我。如今我已經相信了那句話。」
  他停下話音。
  眾人都好奇望他,相信哪句話?
  「寧家三小姐,乃是有母儀天下命格之人,他日,必貴不可及!」
  景玨一字一句,說的格外認真,晨光暈染了他的發,他的玉面,叫這一瞬間的他,竟有種神祗一般聖潔的感覺。
  「你瘋了!」睿王爺在他身後低吼一聲。
  景玨卻是笑了笑,「我必要娶她,也要叫她——母儀天下!」
  院子裡霎時靜了。
  靜的真乃落針可聞。
  眾人連呼吸都停了,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承安郡王說什麼?他們沒有聽錯吧?
  景玨回過頭,淡然的看著睿王爺。「爹,你有什麼打算?不妨說來叫我聽聽?」
  睿王爺氣息有些粗重,不知是不是被他氣到了,「我乃忠於朝廷,忠於帝王之人。我乃忠臣,怎會生出你這般肆意妄為,胡說八道的兒子?!你若要造反,咱們父子……」
  「爹,」景玨沒等他說出什麼父子斷絕關係的話。就打斷他的話音,「人都將你逼到這份兒上了,你還想著做忠臣?呵,他給你做忠臣的機會了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衊你有謀逆之心。你若不謀逆,豈不是對不起先皇,對不起聖上對你的重托了?」
  睿王爺剛要張口,他卻又搶了先。
  「好,我知道,爹你乃忠臣,你相信世人的眼光,相信史書公正,天道公平。」景玨笑了笑,「可是爹,你忘了,當日在皇城城墻之上,金龍顯現,金光所照,真的是照耀二皇子麼?是誰腿軟了?是誰險些跪下?又是誰——扶住了他?」
  他此話一出。
  院子裡的幕僚們都深吸了一口氣。
  承認了啊!
  這事兒當事人自己站出來承認,同他們議論,同市井坊間議論又大有不同。
  不知是哪個幕僚先開了口,揚聲頌道:「承安郡王才是天命所歸!」
  「天命所歸!天命所歸!」眾人都默聲附和開口。
  接連三唱,一唱更比一唱嘹亮。
  直震得欲亮未亮的天幕都為之震顫。
  景玨緩緩抬手,平穩開口道:「此乃天意,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叫我撥亂反正,重振朝綱!」
  話音落地,天色驟亮,朝陽破雲而出。燦爛的光芒落在每個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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