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章　素心

　　飯畢，方婆子囑咐了各人幾句：「……切記要在天晚之前回來，過了時辰後門就鎖了。到時候想進門就麻煩了……」

　　各人的心早已飛到了高高的院牆外，哪能聽的進去。

　　錦繡不敢怠慢，仔細的聽了方婆子的囑咐。心裡暗暗思忖：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人來接她回「家」……

　　丫鬟們一起到了後門處，負責開門鎖門的是另一個管事婆子，看來和方婆子比較熟絡，站在一起有說有笑。

　　錦月老遠的就看到了她娘，高興的使勁招手。

　　方婆子早已迎了過去，笑著拉起那個幹練的婦人的手：「好姐姐，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快讓我來看看，整日裡操心勞碌的，可瘦了些。」

　　那婦人面如滿月姿色不俗，盤著髮髻，頭上戴了兩支銀簪，身上穿了件淡紫的衣裳，看質量要比方婆子身上的衣服好的多，未語先笑：「我天生就是勞碌命，哪裡比得上你在府裡自在。我家錦月性子急躁，勞你費心了。」

　　方婆子笑容滿面：「這話說的多見外，錦月和她姐姐素月一樣都是個省心的，哪裡需要費什麼心思教導……」

　　兩人在那寒暄，錦月乖乖的站在旁邊，驕傲得意朝這邊瞟了一眼。

　　錦月被她娘接走後，陸續的又有人過來。

　　錦霞的爹相貌堂堂走路昂首挺胸，方婆子也好生的客套了幾句。

　　其他的諸如府裡的家生子，方婆子見了其爹娘也都很客氣。不過，若是賣身進府的丫鬟們來了親人來接，方婆子就冷淡多了。

　　錦繡細心的打量著，暗暗記在心裡。

　　人走了大半之後，錦蓮也有人來接了。

　　當錦繡見到那個款款走來的綠衣少女時，不由一陣驚豔。

　　那少女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身材窈窕，皮膚白皙，眼睛烏黑明亮，也梳了普通的雙丫髻，衣著打扮並不出挑，卻不知怎麼的顯得分外動人。

　　錦蓮眼睛一亮喊了聲「素心姐姐」就迎了上去，和那個少女親熱的說起了話。

　　原來這就是錦蓮常提到的素心……

　　果然生的好相貌，舉手投足都文雅端莊。

　　錦繡微笑著上前，恭敬的喊了聲：「素心姐姐好。」

　　素心自然認識錦蓮的這個小姐妹，笑著應了一聲：「多日不見，錦繡比起以前可是沉穩多了。」

　　錦繡笑著說道：「多謝素心姐姐誇讚。」然後笑著站在一邊不再多言。

　　能和頭面些的丫鬟結識固然很好，不過若是過分的諂媚巴結不免落了下乘。錦繡小心的拿捏著其中的分寸。

　　素心看看不卑不亢面色沉靜的錦繡，再看了看喜笑顏開的錦蓮，心裡喟然：錦蓮的心思都擺在了臉上，比起錦繡來少了三分的伶俐和聰慧。相貌更是不如錦繡細緻……

　　錦蓮見到素心格外的親熱，絮絮叨叨的和素心說話。

　　錦繡曾聽錦蓮多次說起素心，也知道了不少素心的事情。

　　素心的娘在京城的老太太身邊伺候，頗有幾分體面。素心到了十歲的時候被送到了揚州這邊做起了低等丫鬟，不過一年的功夫，就升做了三等丫鬟。因著繡活出色，到了二小姐的院子裡，來年又升做了二等丫鬟，可以說是素字輩的丫鬟中最為出色的，和素月不相上下。

　　還有夫人沈氏身邊的素芸，大小姐身邊的素梅，都是素字輩的丫鬟中出挑的。

　　不過，素字輩的丫鬟年齡都在十三四歲左右，暫時沒有人做到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如今府裡的十幾個一等大丫鬟，大多是以挽字或是如字打頭的……

　　素心笑著和方婆子打起了招呼：「方嬤嬤，近來可好？」

　　方婆子到了揚州這邊才做起了管事婆子，這幾年裡教導過的丫鬟至少也有幾十個，其中確有不少出類拔萃的，素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方婆子絲毫不敢小瞧了素心，笑著過來親熱的說了兩句。

　　這素心可是二小姐身邊的得意丫鬟，二小姐是陸府的嫡出小姐，比起庶出的大小姐來身份地位都是不同。她身邊的丫鬟誰敢不高看一眼？

　　素心聊了幾句就將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方帕子：「方嬤嬤，我閑來無事繡了個帕子，拿著擦擦汗什麼的，千萬莫嫌棄。」

　　方婆子收慣了這類小禮物，笑眯眯的接過了帕子，嘖嘖的稱讚了起來。

　　錦繡插不上話，一雙秀目直往帕子上瞄過去。

　　潔白的絲帕別無修飾，只在角上繡了朵半開的花，那花栩栩如生玲瓏精緻，一看就知手藝非凡。

　　錦繡心裡暗歎，素心的繡活果然好，就這方絲帕沒個幾年的功夫只怕是做不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浸淫在上面……

　　方婆子愛不釋手，笑容更甚：「你這繡活越做越好，只怕我們府裡的那些專職繡娘也要自歎弗如了。」

　　素心微微一笑：「這可不敢當，我要學的東西多著呢！方嬤嬤，我這表妹錦蓮是個實心眼的丫頭，日後還望方嬤嬤多多提點。」

　　方婆子心裡透亮，自然知道素心說的是年後選三等丫鬟的事情。她笑著說道：「錦蓮既聽話又乖巧，自然是個有福氣的。難為你這個做表姐的天天惦記著，以後還愁沒個好前程麼？」卻並沒有直接的答應什麼。

　　素心知道這已是方嬤嬤變相的承諾，微笑著給方婆子福了一福，然後就領著錦蓮走了。

　　錦蓮沖著錦繡擺了擺手，錦繡笑著點點頭，目送錦蓮走了。

　　素心和錦蓮的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素心的娘和錦蓮的娘是表姐妹，兩人就以表姐妹相稱。

　　錦蓮家境困難，托了素心她娘的面子將錦蓮賣進了陸府中，素心一直對錦蓮照顧有加。常常做些小件東西送給方婆子，還特地去找了負責丫鬟們升遷的嶽婆子。這樣的打點不過是為了讓錦蓮順利的升做三等丫鬟。

　　錦蓮倒真是個有福氣的……

　　錦繡聯想起孤苦無依的自己，心裡不覺有些淒涼。

　　生活的不慣，容貌的改變，環境的差異，說話時的小心翼翼，做事時的謹慎仔細，這些還都能忍受。

　　最難以忍受的，反而是心靈上的孤寂……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一章　家人（一）

　　「阿秀！」

　　錦繡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不由得轉頭看去。這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遠處站著一對年約三十左右的夫婦，俱是粗布衣衫神情局促。

　　那婦人柳眉彎彎眼波盈盈相貌秀麗，居然和這副身子有八分的相似。不用懷疑，這一定是錦繡的娘……

　　錦繡不用偽裝也露出了歡喜的神色，一聲「娘」自然而然脫口而出。那種親情似乎與生俱來，見到這個婦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婦人眼角含淚，快步走上前來一把將錦繡摟在懷中：「阿秀，娘來接你回家了。」

　　看來，錦繡原本的姓名叫做阿秀……

　　錦繡被這麼抱著真有點不習慣，此時卻不敢動彈，乖乖的任婦人抱著。

　　那男子原本長相不差，臉色卻是不太好看，蠟黃枯瘦一看就知身體有恙。瘦瘦的身子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跑了。他搓著手小聲的說道：「麗娘，我們先帶著阿秀回家去吧！」

　　麗娘點了點頭，拉了錦繡的手就走。

　　錦繡將手掙脫開來，輕聲說道：「你們等我一會兒。」

　　錦繡小步的跑到方婆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方嬤嬤，我和爹娘走了，天黑之前一定回來。」

　　方婆子見多了丫鬟們見到親人就歡喜的忘形的，錦繡如此尊重她讓她心裡分外的高興，看向錦繡的目光變的柔和多了：「好的，你去吧！」

　　錦繡見博得了方婆子的歡心微微一笑，轉身跟著爹娘走了。

　　剛才聽這個男子喊了聲「麗娘」，看來這就是錦繡的娘的名字。不知道這個爹又叫什麼……

　　錦繡不敢多說話，生怕一個不慎露出馬腳來，不管麗娘問什麼都是點頭。

　　麗娘卻誤以為錦繡在陸府裡過的不如意，心疼的抹起了眼淚在路邊就哭了起來。

　　那男子慌了起來，低聲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哭了？」

　　麗娘哭著說道：「都怪我們倆不中用，連個女兒都養活不了，她才不過十歲就被我們賣去做了丫鬟，也不知道在府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那男子眼眶也有些濕潤了，臉上盡是難過：「這都怨我，要不是我生了病成天花錢抓藥，家裡窮得飯都吃不飽，我們何至於要將女兒賣掉。」

　　錦繡這才明白過來這副身體被賣做丫鬟的原因，看來倒不是做爹娘的不疼愛，卻是因為生活實在困難不得已而為之。

　　「爹，娘，你們放寬心，我在陸府裡過的好著呢！每天都吃的飽飽的，府裡還發衣服鞋襪，每個月還發月錢，方嬤嬤對我們也很好。你們不用為我擔心。」錦繡的臉上露出了與年齡相符的甜笑。

　　不知道原來的錦繡究竟是什麼個性。她只能揣摩著平日裡耳聽所聞的做出這般姿態來。

　　麗娘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被錦繡勸慰了幾句也就好多了。

　　此時也沒有別的代步工具，轎子和馬都是富貴人家才有的，貧民百姓們到哪兒都靠著一雙腳。

　　錦繡邊走邊看，對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好奇不已。

　　揚州素來是繁華之地，大街上熙熙攘攘非常的熱鬧。胭脂鋪子酒樓飯莊綢緞鋪子雜貨鋪子等等到處都是，一路上都能聽到小夥計的叫賣聲。

　　麗娘看著舉止與往日大相徑庭的女兒，悄聲對男子說：「恒哥，阿秀和以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錦繡裝作看路邊的小販賣東西，實則耳朵豎的老長，聽到這話心裡突突的跳個不停。到底自己是個冒牌貨，騙騙不熟悉的小丫鬟們還行，想騙過相處了十年的親生父母卻是心有餘力不足……

　　再怎麼樣，行為舉止說話都不可能和原來的錦繡一樣……

　　叫做恒哥的男子朝著錦繡打量了幾眼，不解的說道：「阿秀有什麼不一樣，我瞧著一點變化都沒有。」男人到底粗心些，根本沒發現出任何異常來。

　　麗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明明長相沒變，衣服穿的也和上次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可麗娘就是覺得女兒有了微妙的改變。

　　恒哥正待說話，就見錦繡蹦跳著跑過來：「爹，娘，我們快點回家吧，我的肚子有些餓了。」

　　麗娘把那一點疑惑收了起來，笑著說道：「好，今天中午娘一定做些好吃的給你吃。」

　　錦繡拉著麗娘的手不肯鬆開，緊緊依偎在麗娘的身邊。

　　麗娘拉著錦繡的手，忽然想到了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對方：每次去接阿秀的時候，阿秀都高興的不得了，恨不得黏到自己的身上來撒嬌。這次見面雖也歡喜，但是卻淡漠疏遠的多，阿秀的目光如同在看不熟悉的陌生人似的……

　　看到錦繡依賴的樣子，麗娘才覺得熟悉的女兒又回來了。不由得暗笑自己的多心，自己居然對親生的女兒起疑心，說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錦繡看到麗娘的笑容悄悄的鬆了口氣。

　　她剛才把自己見了麗娘後說的話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自覺都很穩妥不該有問題。那麗娘是因為什麼起了疑心的呢？

　　說來也巧，錦繡的目光正好落到了旁邊一對母女的身上。那個幾歲的小女孩正在她娘的懷裡撒嬌鬧著要吃糕點……

　　錦繡的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她錯就錯在太過小心翼翼，沒有露出親熱熟稔的樣子來，反而像對待陌生人似的客氣有禮，也難怪麗娘會覺得不對勁。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之後，錦繡連忙換了副樣子，做出十歲孩童的表情來。這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學著錦蓮她們平日的樣子就是了。

　　果然，麗娘笑語盈盈，眼中充滿了慈愛，不再提起剛才令錦繡心驚膽戰的話題來。

　　這種溫暖讓前世沒有父母的錦繡心裡一顫，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古代擁有了最想要的家人……

　　雖然每個月只能有這麼一天的時間相聚，對錦繡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錦繡的心漸漸暖了起來，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忽然有了著落的地方……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二章　家人（二）

　　眼看著越走越荒涼，眼前盡是些低矮的草房。人煙倒是不見稀少，只是和適才所見的繁華地段有天壤之別。雖然還沒見到有人衣不蔽體，但是穿著打扮連府裡最低等的下人都遠遠不如。

　　錦繡心裡詫異著揚州也有如此窮的地方，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神色來。

　　這裡就是揚州的貧民區了……

　　一個婦人熱絡的和麗娘打著招呼：「麗娘，你又和金大恒去接閨女啦！你們可真是有福氣，閨女到了那樣的富貴人家做丫鬟，以後可是吃喝不愁了。」

　　麗娘笑的有絲勉強：「王家嫂子說笑了。」但凡有別的方法，誰願意把孩子賣給人家做一輩子的奴僕，以後想脫出奴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王家嫂子倒是真的羨慕，走上前來端詳了錦繡幾眼，拉起錦繡的手說：「阿秀相貌端正才有這樣的福分，我家那個丫頭鬧著也想賣身到有錢人家做丫鬟，我領了她給牙婆子看看，牙婆子卻說長相不討喜不容易賣到好人家……」

　　錦繡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這個婦人，只是謙遜的笑著。然後一直保持著笑容聽她和麗娘寒暄。

　　對於窮苦人家來說，缺衣少食的生活本就艱難，若是碰上個荒年就要離鄉背井賣兒賣女了。

　　錦繡的爹娘度日艱難，又因為金大恒生了一場重病，無奈之下只得賣女為婢，那筆安家費就是金大恒的救命錢。金大恒病好了，錢也被花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金大恒原本識得幾個字在書館裡教習賺些錢，一場大病之後沒了事做。只好在家裡修養身體，兼種兩畝薄田，打的糧食勉強維持溫飽。

　　麗娘平時靠著做些針線活賺取些許微薄的錢財維持家計，好在錦繡每個月都能拿些月錢回來貼補，日子總算維持了下來。

　　錦繡從兩人的話中得知家中還有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心裡惻然。

　　生在這樣的人家，錦繡被賣做了丫鬟已經算是幸運的事情，總算比賣去骯髒的地方好的多。以這副身子的姿色，長大後做個小妾姨娘倒還有點可能。難怪麗娘和金大恒狠心將女兒賣到了陸府。

　　陸老爺是揚州父母官，家財萬貫不說，還是頂頂尖的富貴人家。估摸著麗娘和金大恒也巴望著女兒日後能有個好前程……

　　王家嫂子囉嗦了一大通，在一旁的錦繡聽得專心，從中得出很多關於自家的事情。

　　王家嫂子看錦繡如此沉穩持重，心裡羨慕不已：「麗娘，你家阿秀生的好看，又如此聰慧伶俐，以後定然會有出息。」

　　麗娘聽了這話很高興：「王家嫂子，托你吉言了。」

　　告別了這聒噪的婦人，之後又遇到了幾個熟人。

　　錦繡一律不認識，只是不斷的微笑點頭，暗暗祈禱不要有人來找她說話就行了。

　　麗娘和金大恒的胸膛挺了起來，自覺閨女給自己掙足了顏面。

　　附近這一帶有誰不知道他們的閨女到陸大老爺家做丫鬟去了？即使現在還是掃地丫鬟，可誰能說的上將來不會升做有體面的大丫鬟呢？

　　運氣好的，說不準能做上通房丫頭以後能做姨娘，運氣差些，也能嫁給府裡的管事。再不濟，也能配個小廝吧！總之，吃喝穿用是都不用愁了！

　　想到這些，麗娘臉上有了笑容。

　　老遠的，就見兩個孩子跑了過來，嘴裡喊著「爹娘姐姐」。

　　錦繡還沒看清孩子的模樣，就被其中一個撲到了懷裡來。

　　錦繡有些被動的抱住了那個至多八歲的小女孩，心中湧起了一股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感動。

　　現在，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了……

　　前世她無父無母，只有姑姑是她最親近的人。因為寄人籬下，她從小就學會了看人臉色夾起尾巴做人。因為姑父不喜歡她，她很識相的很少去黏著姑姑，和表姐表弟接觸的都不算太多。

　　沒想到，現在她卻多了這麼一大堆的家人……

　　一股熱液湧了上來，點點的落在了臉頰邊。

　　那個瘦弱的小女孩正高興著，見錦繡落了淚立刻慌了：「姐姐，你怎麼哭了？娘，你快來看，姐姐她哭了。」

　　麗娘一驚，立刻將懷裡的小男孩遞給了金大恒過來了。

　　錦繡落入了溫暖的懷抱中，耳際是溫柔的低語：「阿秀，你怎麼了？」

　　那種溫暖是她一直渴望而不得的……

　　錦繡貪婪的深吸了一口麗娘的體香，渾身都暖了起來。擦掉眼淚展顏笑道：「娘，沒什麼，我就是太高興了。」

　　麗娘既高興女兒的懂事，又為她這麼小的年紀就得離開家到陸府裡幹活而難過，一時間百感交集……

　　金大恒笑著說道：「走，我們回家去！」

　　錦繡在家人的簇擁下回了那個只有幾間搖搖晃晃的草房子的家。

　　因為不知道弟弟妹妹的名字，錦繡沒敢隨便亂喊，一雙眼睛悄悄的打量起金大恒懷中抱著的男孩。

　　瘦小的臉孔上一對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一看就是個活潑調皮的男孩，大約五歲左右。長相和麗娘有幾分肖似，和錦繡的相貌至少有五分相似。

　　錦繡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才見了一面的弟弟。

　　小女孩奇怪的拉了下錦繡的手：「姐姐，你一直看著弟弟做什麼？」

　　錦繡一怔，回過神笑道：「時間長沒見你們了，所以想多看幾眼。」

　　小女孩心裡微微有些不平衡：「姐姐你好偏心，只顧著看弟弟，卻一眼都沒看我。是不是姐姐只想弟弟不想我？」

　　錦繡失笑，連忙保證：「那怎麼會，我當然也很想念你。」順手將小女孩抱起來轉了一圈，小女孩笑的咯咯的很是開心。

　　小女孩長的更像金大恒，遠遠沒有錦繡長的俊俏，但也不失清秀可愛。錦繡看著她笑的開心也露出了笑容。

　　小男孩一看不依了，鬧著也要姐姐抱。

　　錦繡不好厚此薄彼，連忙將小男孩也抱過來轉上一圈。

　　麗娘笑著看兒女們的互動：「阿桃，阿亮，不要胡鬧。你姐姐難得回來一次，不要讓她累著了。」

　　阿桃乖乖的點了點頭。

　　阿亮卻笑嘻嘻的說道：「姐姐，你累不累？」

　　錦繡這一個月來從未像今天一般的開懷，笑的無比燦爛：「自然不累，來，姐姐再抱你轉上一圈。」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三章　出糗

　　麗娘和金大恒如同過節一般忙起了午飯。

　　錦繡有心去房間裡休息一會兒，卻不知道原來的錦繡房間是哪一個，略一思索有了主意。

　　「阿亮，過來。」錦繡笑吟吟的喊了弟弟過來。

　　阿亮蹦蹦跳跳的過來了，錦繡摸著他的頭溫柔的問道：「阿亮，帶姐姐去你的房間玩一會兒好不好？」一共就這幾間屋子，走上一圈自然就能看的出自己的屋子是哪一個。

　　阿亮不好意思的笑了：「姐姐，我還是和爹娘睡在一起呢！」

　　阿桃不客氣的嘲笑起來：「娘想讓他單獨睡一個房間，可是他偏偏不肯。這麼大的人了還跟爹娘睡在一起，也不嫌害臊。姐姐你怎麼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錦繡也是一楞，她想當然的以為阿亮和阿桃都有自己的房間，卻忘記了阿亮年齡尚小，和父母睡在一起也算正常。

　　這下可真是囧了……

　　錦繡連忙自圓其說：「我還以為阿亮開始一個人睡了，沒想到還是和爹娘一起睡。也罷，阿桃，帶我到你的房間去玩吧！」

　　阿桃奇怪的看了錦繡一眼：「姐姐，你今天說話好奇怪，什麼你的房間我的房間，我們倆不是一直睡在一個房間的嗎？」

　　轟！

　　錦繡的臉皮再厚也不由得火辣辣的，真不該隨便亂說話，看現在該怎麼收場……

　　怎麼也沒想到錦繡原來卻是和阿桃一直睡一個房間的。

　　阿亮和阿桃兩雙大眼睛都盯著她等著她的回答，錦繡心虛的一笑，尷尬的解釋道：「我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起來之後頭腦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有些事情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們倆確實一直睡一個房間的。」

　　好在阿桃年齡尚小很好打發，再者她也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熟悉的面孔其實是個冒牌貨，所以阿桃對錦繡說的話深信不疑，還緊張的問道：「姐姐，你跌的厲害麼？有沒有流血？留下疤痕了嗎？」

　　阿亮也爭搶著上前來，要看看錦繡跌傷的地方。

　　錦繡心裡一陣溫暖，撩起頭髮給弟弟妹妹看：「不礙事的，當時昏迷了一會兒，醒來之後就好了，頭上擦破了一點皮，如今已經長好了。」

　　阿亮稚氣未脫的說道：「姐姐，你當時一定很疼吧，我來給你吹上一吹，你就不會疼了。我平時跌倒的時候娘就會替我吹吹的。」

　　錦繡無法拒絕這種柔軟的好意，淺笑著低下頭來讓阿亮吹了一會兒。

　　那絲絲的涼氣吹來，只餘淡淡印記的地方一陣涼意，錦繡的心卻暖烘烘的。

　　弟弟妹妹啊……

　　阿桃不甘示弱，也爭著要來吹幾口，錦繡笑著一一領受了好意。然後就跟著阿桃去了房間裡。

　　阿亮跟的很緊，短短的小腿跑起來速度絲毫都不慢。

　　屋子裡擺了兩張小小的木床，其中的一張大一些，上面鋪的被褥非常的破舊，看來就是錦繡的床。

　　另一張稍微小一些，同樣的破舊不堪，其中的一條木腿不太穩當，錦繡坐下去的時候只覺得床向一邊傾斜了一下。嚇的錦繡一下子跳了起來。

　　再看阿桃早已經笑的前仰後合了。

　　阿亮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姐姐，你今天真是好笑。二姐的床一直都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這麼大反應？」

　　阿亮平時最愛到阿桃的床上來蹦蹦跳跳，覺得床一歪一扭的甚是好玩，所以對阿桃的床是情有獨鍾。

　　錦繡的臉一下子通紅，哭笑不得的想道：在陸府裡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個月都不如今天這一會兒功夫來的心驚肉跳。

　　錦繡不敢再多說什麼，出糗就出糗吧，就當是哄兩個孩子高興了，誒！

　　不過，阿桃的床她是不敢再坐了，轉而坐到另一張床上。

　　這次，她先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下，感覺身下的床板還比較結實才敢放心的坐下去。不過，她放心的也太早了些……

　　只聽的咚的一聲，錦繡一下子陷進了床板裡去了。

　　這又是什麼狀況？

　　錦繡動了幾下卻發現怎麼也沒辦法把小屁股從裡面挪出來，無奈的讓阿亮和阿桃幫忙。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合力將錦繡往外拉，錦繡再一使勁，總算是安然的到了地上。

　　錦繡驚魂未定，連忙掀開那床薄的可憐的被褥，等看到那個不大不小的窟窿時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剛才是怎麼回事。

　　原來，阿桃的床是壞了一條床腿，而錦繡的床卻是破了一個洞……

　　阿亮笑得沒了力氣，阿桃總算還有力氣說話：「姐姐，看來你跌的不清，連睡了好幾年的床有個洞在這兒都忘記了。每次你坐下的時候都會坐在床尾的，那邊的床板是好好的。」

　　錦繡無語，訕訕的將床鋪好，然後小心的在床尾處坐了下來，總算是沒有再出狀況。從來沒有想過一戶人家會窮到這樣的地步，連張完好無損的床都沒有…

　　難怪會將女兒賣去做了丫鬟……

　　至少每天能吃的飽飽的，每個月還能拿些月錢回來貼補家用。說起來，比在家裡的日子應該好過的多。

　　錦繡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整齊的大半新的衣裳，再看看阿亮和阿桃身上打了幾個補丁的舊衣服，心裡歎息不已。再不敢對陸府裡的生活有任何的不滿。

　　「阿桃，等姐姐以後有錢了一定給你買一張新床回來。」

　　錦繡一個衝動之下，脫口說出了承諾。

　　不知道一張床能值多少錢，不過，攢上幾個月應該能買的起吧！真不知道阿桃平時都是怎麼睡覺的，連翻個身都得注意些……

　　阿桃眼睛一亮，就待答應下來，旋即想起了什麼似的，又笑道：「姐姐，我睡這張床已經習慣了，不用再買新床了。倒是弟弟，一直沒有床睡覺才賴著和爹娘睡在一起。你若是有了錢的話就給弟弟買一張吧！」

　　阿亮喜的連連點頭。

　　錦繡憐愛的看著懂事的阿桃，心裡浮上了陣陣的感動。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真是一點都不假，八歲的孩子放在現代正在上一二年級，是家裡的小公主小皇帝有一堆人嬌寵著。

　　阿桃卻已懂得謙讓弟弟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四章　融入

　　錦繡輕輕的說道：「阿桃，阿亮，你們放心，以後姐姐一定會替你們各買一張新的床。」

　　同時，錦繡心裡暗暗的下了決心。

　　以後，她要盡全力讓家人過的更好。她要讓阿桃和阿亮都能穿上漂亮的新衣睡上新床……

　　自到了這裡之後，總覺得無法真正融入這個環境，冷眼旁觀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即使有心要過得更好些，卻像少了什麼似的沒有動力。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要努力的理由。

　　爹是金大恒，娘是麗娘，妹妹叫阿桃，弟弟叫阿亮……

　　就算是為了他們，她也要在府裡出人頭地。

　　拿更多的月錢，博得更好的未來，讓家人生活的更好……

　　在阿桃和阿亮的眼中，忽然覺得往日熟悉無比的姐姐有一點點的陌生。然而具體是哪裡怪怪的又說不上來，還沒等想清楚，就被錦繡說的話吸引了過去。

　　兩人齊聲歡呼，彷彿新床就在眼前。

　　真是一對單純可愛的孩子……

　　錦繡笑著將弟弟妹妹摟了過來，親親熱熱的說起了話。

　　麗娘來喊孩子吃飯時見三個孩子如此的親熱不由得一楞，旋即笑了：「先來吃飯，等吃完了飯再玩不遲。」

　　錦繡一手拉著阿桃一手拉著阿亮，跟在麗娘的後面到了吃飯的屋子。

　　不大的屋子頂上還有些透亮，不用問下雨天一定是滴滴答答。老舊的桌子邊擺了幾條長長的板凳，桌子上放了一碟子炒青菜一碗燒豆腐，加上摻了紅薯的黍米飯。

　　比起陸府裡的伙食來還要差些……

　　錦繡曾暗地裡埋怨每天中午吃的菜裡見不到多少肉，現在才知道貧苦人家卻是連油都捨不得吃的。

　　看那青菜和豆腐上連油花都見不到，青菜炒得黑乎乎的，看來油放的極少……

　　阿桃卻是面有喜色，吃的很是香甜，看來這樣的飯菜在金家來說都不是常常能吃到的。

　　麗娘夾了幾筷子的菜到錦繡的碗中：「阿秀，你多吃些。」

　　錦繡應了一聲，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她刻意吃的快些粗魯些，以顯示自己很喜愛這些飯菜。

　　金大恒吃了幾口就咳了起來，將頭轉過去重重的咳了幾聲，臉因咳嗽紅成了一片。

　　麗娘慌的丟下了筷子替金大恒捶了幾下：「你怎麼樣了？要是不舒服，我就去請郎中來給你看看。」

　　金大恒搖搖頭：「沒事，你看，我現在已經不咳了。」請郎中要花錢，抓藥也要花錢，窮人真是連病也生不起。

　　要不是去年的那場重病，也不至於要將女兒賣去做丫鬟。阿秀在府裡過的再好，卻成了奴婢入了奴籍……

　　一想到這，金大恒心裡充滿了自責，臉色越發的沉重。

　　夫妻心有靈犀，金大恒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麗娘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跟著低落了起來。

　　錦繡故意挑了些府裡的趣事來講，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在府裡吃得好穿得好的信息。

　　當聽到每頓飯都管飽窩窩頭放開來吃時，麗娘和金大恒的眉眼才舒展開來，剛才的陰霾悄然散去。

　　阿桃很是羨慕姐姐的「好」生活，張口就道：「姐姐，過兩年我也想和你一樣去做丫鬟。」

　　錦繡暗暗後悔剛才說的太過了，居然引起了阿桃的嚮往之心，此時再改口未免前後矛盾，又怕引起麗娘和金大恒的傷心來。只好笑著說道：「姐姐天天不能在家裡幫爹娘做事，阿桃要多做些，替姐姐的那一份也做了好不好？」

　　孩子很是單純好哄，阿桃笑嘻嘻的答應了：「姐姐，你放心，我會燒火，還會掃地，還會帶弟弟。阿桃會做的事情很多的，你別惦記家裡了。」把剛才興起的那一點苗頭迅速的扔到了腦後。

　　麗娘聽著姐妹倆的對話，心裡很是安慰。

　　吃完飯之後，錦繡搶著去收拾碗筷，麗娘遲疑了一會兒也就隨她收拾去了，自己卻拿了繡活來做。

　　錦繡趁著刷碗的空檔將廚房打量了一遍。不大的屋子裡砌了個簡單的土鍋灶，瓶瓶罐罐裡裝了些鹽之類的調味料。油卻不是放在鍋邊，被鄭而重之的擱在了桌子上。濃烈的菜籽油味撲鼻而來，探頭一看，只剩下一小半了。

　　廚房裡還有一個大大的水缸，水也剩的不多了。金大恒拿著扁擔挑著水桶去井邊打水去了。

　　將碗刷淨之後，錦繡坐到了麗娘的身邊，和麗娘說起了話。

　　阿桃領著阿亮在旁邊玩耍，沒有別的玩具，就用水和些泥巴不知在捏著什麼東西，一樣玩的開心。

　　錦繡的心在這樣充滿溫情的午後變得無比的柔軟，臉上漾出了幸福的淺笑。

　　麗娘的手藝還算不錯，她正在繡一個荷包，靈活的手在上面來回的穿梭，一針一針的漸漸繡出了一片綠葉。

　　錦繡大感興趣的觀察了起來。

　　女紅對女子來說是必備的技能，就算不出色至少也會做衣服做鞋襪，繡荷包繡手帕之類的更是基本上人人都會。當然手藝有高低繡出的東西也就不同。

　　錦繡想起了上午見過的素心繡的那方絲帕，和麗娘現在所繡的比較起來似乎還要更精緻了些。這樣看來，素心的手藝當真很好，比起成年人的手藝也毫不遜色。

　　麗娘見錦繡興致勃勃笑著說道：「阿秀，你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天天幫著做事，女兒家該學的女紅手藝卻是沒學多少，你要是想學娘以後慢慢教你。」

　　錦繡笑著點點頭。

　　麗娘接著說道：「來，仔細看著……」

　　麗娘說的慢講的細緻，錦繡細心的聽著，心裡有所領悟。聽到後來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麗娘索性從針線筐裡拿出了一些絲線和一塊碎布來：「來，想好要繡的圖案，然後用炭筆輕輕的描出圖案，再用絲線沿著邊緣繡出圖案。你初學，可以繡個簡單些的。」

　　錦繡美術功底還算不錯，幾筆就畫出了一個小鴨子來。麗娘看了連連點頭微笑。

　　錦繡撿了些不常用的灰色絲線在那塊潔白的布上小心的動起手來，那些顏色鮮豔好看的絲線她沒捨得用，畢竟是初學者，用好絲線也糟蹋了。

　　娘兒倆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學的努力都是興致勃勃。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五章　物價

　　做繡活最需要耐心和細心，一點都急不得。

　　好在錦繡心裡年齡老成，做起事來不疾不徐，花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將那隻小鴨子繡出了雛形。雖然談不上美，但是肥肥胖胖的小鴨子也頗有趣味。

　　麗娘邊繡荷包邊笑道：「你倒是挺有天分，日後多多琢磨手藝定然不會差。」

　　據麗娘說這樣還談不上繡品，還要用不同顏色的絲線在鴨子的身上繡出參差的效果來。難怪一個簡單的荷包都要做上一兩天。

　　麗娘在附近的繡坊裡接了些活兒回來做，賺些微的手工錢，錦繡得知繡這樣一個荷包只能賺三文錢，不由得心裡算起帳來。

　　一到兩天才能繡上一個，就算一個月不停歇的繡也不過能繡上二十個左右，這樣算來，一個月只能賺到六七十文錢。

　　看來，她在陸府裡拿的一百文錢倒不算少了。就是不知道現在的物價如何，這一百文錢究竟夠買多少東西……

　　錦繡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起了柴米油鹽之類的瑣事，麗娘哪裡想到錦繡是趁機打聽物價如何，歎了口氣說道：「如今什麼都貴，買上五文錢的鹽也就夠吃上一個月而已，更不要說油價了……」

　　接著絮絮叨叨的說起家中常用的物品價格來。

　　錦繡耳朵豎的老長，心裡快速的計算著一百文錢究竟夠買些什麼。

　　米是二十文錢一斗，一斗大概十二斤左右，也就是說一斤米大概兩文錢。一百文錢大概能買五六十斤米，或是一百斤麵。豬肉三文錢一斤，油是按兩賣的，兩文錢一兩。各類蔬菜價格不一，青菜豆腐還算便宜些。一文錢就能買上二斤豆腐三斤青菜。

　　此時一戶中等人家一個月用度在三四百文錢左右，像金家這樣的窮人家一個月的用度在一百文錢左右。

　　這只是最低的生活保障，若是遇到換季做新衣誰家喜事隨份子或是生病抓藥自然大大不夠。

　　尤其是生病這一項最是費錢，先得請來郎中看診付出診費用，然後還得花錢去藥房裡抓藥，所以一般的小毛病根本捨不得請郎中來看。

　　金大恒生的病不輕不重，是肺上面的毛病，去年喝了近三個月的藥才算有所好轉。現在時不時的還咳上幾聲，隔幾日就要喝上一回藥。

　　若不是錦繡每月拿些錢回來，這個家光靠著麗娘做繡活根本維持不下去。

　　錦繡心想自己也算是超級童工了。

　　也就是在古代十歲的孩子就能賺錢養家了，若是放到現代十歲的孩子只怕還在小學裡待著，哪裡需要負擔這麼沉重的家庭負擔。

　　金家窮困至此，錦繡是家裡最大的女兒，賺錢貼補家用責無旁貸。先是被賣做了丫鬟家裡得了筆安家費，現在每個月又得拿月錢回來。

　　這樣的事在這時候司空見慣，麗娘雖然心疼女兒入了奴籍，但是見女兒吃好穿好氣色不錯也就慢慢不再介懷。

　　錦繡暗暗唏噓，原來，不管在什麼時候，錢都是那麼的重要……

　　錦繡從身上拿出了一串錢來：「娘，這是昨天發的月錢，你拿著，給弟弟妹妹做身新衣服吧！」阿桃阿亮身上的衣服都打了補丁，錦繡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麗娘歡喜的接過錢，想了想又數了二十個給錦繡：「你如今在府裡做事，雖說沒有花錢的地方，可還是攢點私房的好。聽說陸府規矩大，想升做三等丫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需得上下打點些個，你以後就拿八十文錢回家就好。自己留些零用錢。」

　　錦繡沒想到麗娘也通這些人情世故，再一次感慨著古今人際關係皆是如此，不花錢不打點哪裡能輕易的謀得高位？

　　錦繡不再反對，將二十文錢小心的收了起來。

　　錢是不多，得想著如何的好好利用達到最佳的效果才行……

　　母女倆在這邊說著話，還未等麗娘把錢收好。家裡就來了串門的。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拉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大老遠的就瞅見了麗娘手裡明晃晃的銅錢，笑著說道：「麗娘，阿秀回來了你怎麼也不言語一聲，我家阿玲總惦記著阿秀呢！」

　　那個叫做阿玲的女孩比錦繡高一些，模樣還算周正，穿的不是新衣，但是卻是沒有補丁的。

　　麗娘連忙起身，迎了那婦人進來：「嫂子，快過來坐下，我正和阿秀在這說話，沒顧得上去告訴你一聲。」

　　錦繡見阿桃喊了聲「大娘」也跟著叫了一聲，心裡猜測著這個婦人和自家的關係。

　　大娘坐下之後，羨慕不已的說道：「阿秀真是個有出息的，每個月拿了這麼多的錢回來。早知這樣，我該讓阿玲和阿秀一起去了的。」

　　麗娘臉上神色不變，說話時眼睛裡卻沒了笑意：「大嫂說這話可讓我羞愧的不敢抬頭了，當時若不是我家相公病得厲害，我們又沒錢抓藥，我怎麼也不會將阿秀賣去做了丫鬟。你們的光景比我們強的多，自然不需要賣女兒。」

　　大娘的笑容有些難看：「這說的是哪裡話，阿秀現在不是過的挺好。」

　　錦繡聽出蹊蹺來，麗娘分明是若有所指，大娘則眼神閃爍有些心虛，看來其中定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

　　大人們在一起說話，阿玲則來和錦繡搭話，問的都是些陸府裡的生活。

　　不知道之前的錦繡和阿玲關係如何，她小心的撿些好的說了。至於早早起來做事不到天黑不停手每日忙的腰酸背痛這類小細節卻是隻字不提。

　　阿玲心計不深，眼中露出嚮往的神色來，問了句：「阿秀，你以後有機會做大丫鬟做姨娘麼？」

　　這句出人意料的話讓錦繡一楞，不是吧，怎麼個個提起姨娘來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彷彿是件無比榮耀的事情……

　　錦繡這一楞不要緊，卻讓阿玲誤會了，她以為錦繡也在想著做姨娘的事情，羨慕的說道：「你有這樣的機會真是好，去年牙婆子來的時候，我娘不肯讓我去。早知道能進陸府，我也就跟著你一起去了。」

　　阿玲容顏俏麗，也有幾分被選中的把握，這樣說來也不算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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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六章　回府

　　錦繡有心解釋兩句，又覺得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說自己從來沒有做小妾的心思未免有點交淺言深，也就微笑不語。

　　不管外表變作了什麼模樣，不管環境變成了什麼樣子，她都還是那個堅持不與人共用牙刷和男人的金秀！

　　大娘坐了一會兒就領著阿玲回家去了，臨走前還囑咐了阿秀兩句：「阿秀，下次回來的時候到我家去坐坐，你奶奶成天惦記著你呢！」

　　錦繡忙不迭的答應了。

　　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眼前這人是何許人也了，定是麗娘的親嫂子，阿玲應該就是堂姐了。

　　麗娘在她們走後才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來，忿忿的將荷包放到了一邊。

　　錦繡關切的問道：「娘，你這是怎麼了？」居然連荷包都沒心思繡了，不知道究竟和那個大娘有什麼過節。

　　麗娘的眼中滿是憤恨：「去年你爹生病，我們去找你大伯借錢治病，你大伯已經點頭同意了，她就是不肯。我沒法子只好將你賣給了牙婆子，好在你被陸府的採買婆子選中了進了好人家。若是你到了苛待下人的人家，我這做娘的哪能對的住你？她現在見你穿戴整齊每月都拿一百文錢的月錢回來，就開始眼熱起來。在我面前說那些話我哪裡能聽的下去？」

　　難怪麗娘心裡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原來這其中還有這一段故事。

　　金大恒此時也回來了，聽麗娘說這些話心裡也不是個滋味，然而那畢竟是他的親大哥親大嫂，他再不滿也不好說什麼。

　　錦繡溫和的安慰道：「娘，你不用難過，我現在過得很好，比起在家的時候還要強些。吃的飽穿的暖，又不愁將來的生計，不知有多好。再說了，像我這般的女孩子有幾個能有這樣的福氣到知府大人的家裡做丫鬟？說來，這一切還都要感謝你。」

　　麗娘迷惑不解：「感謝我做什麼？」

　　錦繡一本正經的說道：「若不是你生的好看，怎麼能生出我這麼漂亮的閨女來，我又怎麼會被顧嬤嬤看中買進府中？」

　　拐彎抹角的贊了自己的相貌好看，順道捧了麗娘一句。

　　麗娘反應過來後，撲哧一聲笑了：「你這孩子，這些日子不見，倒是變的會說話多了。」

　　錦繡趁機說道：「在府裡不伶俐點哪成，日後說不定我會變得更厲害呢！」

　　潛移默化的點滴改變，希望家人不要察覺出錦繡早已換成了另一個人了。

　　眼看天色已經不早，麗娘忙去做了簡單的晚飯。不過是窩窩頭就著鹹菜喝點棒子麵糊糊，一家子圍著桌子邊熱熱鬧鬧的吃了，不知怎麼的竟然特別的香。

　　臨走時，麗娘一連串的囑咐：「……在府裡做事勤快些，要聽管事嬤嬤的話，和其他的小丫鬟們好好的相處，不要和別人起紛爭。凡事都忍讓些……」

　　錦繡邊聽邊點頭，這些道理她懂的比麗娘只怕還多，可聽見麗娘這麼說心裡只覺得暖洋洋的。

　　阿桃和阿亮黏在她的身邊捨不得她走，尤其是阿桃，眼淚汪汪的說道：「姐姐，你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阿桃會想你的。」

　　阿亮也跟著點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錦繡的臉。

　　錦繡心裡一酸，輕輕的摟住弟弟妹妹的身子，還不到一天，她就開始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兩個可愛的孩子。

　　麗娘和金大恒的眼中閃著淚花，強忍住沒有掉下來。

　　這一別，又是一個月……

　　錦繡強顏笑道：「姐姐很快就回來看你們了，下次一定帶禮物回來給你們。阿桃，要好好的帶著弟弟，多幫爹娘做點事。阿亮，你要乖乖的聽話。」

　　兩顆小頭顱連連的點頭。

　　麗娘領著孩子站在門口，目送著金大恒和錦繡的身影遠去，眼淚早已落了下來。

　　錦繡心裡充滿了依依惜別之情，回頭看一眼，麗娘和弟妹仍然站在門口，錦繡使勁的揮了揮手，終於下定了決心往前走沒有再回頭。

　　她不會永遠待在陸府做上一輩子的丫鬟，她一定要想盡方法恢復自由身……

　　金大恒不擅於言詞，一路上也沒有和錦繡說什麼話，只是默默的在前面走著。到了陸府的後門口時，天色已晚，好在後門還沒關。

　　錦繡費了好大勁才喊出了口：「爹，你回去吧，我要進去了。」

　　金大恒卻囁嚅著喊住了錦繡：「阿秀，你……」錦繡回了頭，金大恒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半晌，才說道：「你在裡面做事一定要小心些，大戶人家的規矩難免多些，你莫要去招惹別人……」

　　錦繡鼻頭酸酸的，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一天來，她和金大恒說的話最少，本來她對金大恒還有些成見。若是因為他的病，錦繡也不至於被賣來做丫鬟。

　　直到這一刻，她才釋懷了。

　　不管如何，金大恒也是愛女兒的。

　　金大恒見錦繡如此溫順聽話心裡一陣酸楚，不再多說什麼，眼睜睜的看著錦繡進了後門。

　　他在原地待了好長時間，終於轉身回了家。

　　剛一到家，麗娘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恒哥，你親眼看著阿秀進了府沒有？」

　　金大恒點了點頭，麗娘這才放心下來。嘴裡念叨著：「可憐我們阿秀也才十歲，卻天天做活，也不知道孩子在裡面過的到底怎麼樣……」

　　錦繡口口聲聲的說過的好，然而麗娘和金大恒也不是傻子，他們自然知道做下人的日子好過不到哪裡去。

　　兩人相對而坐，心裡都在惦記著錦繡。

　　阿桃和阿亮到底年紀小，不一會兒就恢復了說笑，兩個孩子回憶起了錦繡今天鬧的笑話，都是咯咯笑個不停。

　　麗娘聽了幾句覺得不對勁，立刻追問起了細節。

　　阿桃口齒伶俐的把錦繡今天的糗事說了一遍，麗娘和金大恒面面相覷犯起了嘀咕，女兒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是摔了一跤把腦子給摔壞了？

　　再想起今天初見面時的生疏，麗娘更加犯疑了，惴惴不安的來回的踱步。

　　金大恒倒是想的開，安慰道：「麗娘，阿秀是我們的閨女，你在瞎疑心什麼。就算是她摔了一跤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們日後慢慢的告訴她就是了。」

　　麗娘一想也是，把這個小小的疑問壓在心底，心想等下次阿秀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問問這件事。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七章　炫耀

　　錦繡自然不知道這一些，她正懷著愉悅的心情往住處走。

　　忽然多了這麼多的家人，錦繡的心情格外的好，忽然覺得心裡很踏實。只覺得未來有了盼頭和奔頭，連帶著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路上碰到了些一起回府的丫鬟，個個都興高采烈。

　　錦繡笑著和各人打招呼。

　　到了屋子一看，錦蓮早就回來了，坐在那兒不知在擺弄著什麼。一抬頭見錦繡回來了，興奮的招手示意錦繡過去。

　　錦繡笑盈盈的走過去坐在錦蓮的床上，錦蓮開心的展示著手裡的小小珠花和幾根緞帶。錦繡對這些不熟悉，不敢隨意的評價，只是連連點頭說好。

　　錦蓮慷慨的送了錦繡兩根淺黃色的緞帶：「拿去綁頭髮，一定很好看。」

　　錦繡笑著謝過收下了，然後好奇的打量起那兩朵珠花。仔細端詳才發現，這兩朵珠花的做工並不如何的精緻，不知道價格如何……

　　等錦繡聽說這兩朵珠花一共買了十文錢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換在前一天她還不知道十文錢到底意味著什麼，可今天聽了麗娘的一席話她已經能稍稍瞭解現下的物價了。

　　十文錢，就意味著六斤米十斤麵啊！

　　錦繡忍不住說道：「錦蓮，這珠花也太貴了，十文錢可以買好多米麵呢！就買這兩朵珠花也太可惜了吧！」

　　錦蓮先是一楞，旋即嘻嘻笑了起來：「我的好錦繡，你沒去貨郎的攤子上看看，一根好看的銀簪子至少也要二十文，一對精緻的耳環要三十文，玉鐲就更不得了了，沒有上百文根本買不到。我們拿的這一點月錢也就只能買這些最便宜的珠花了。」

　　錦繡對這些絲毫不知情，只好笑著聽錦蓮教訓：「……我把攢了兩個月的月錢都托人帶給我爹娘了，只留了些許零用。我們在這府裡做事，整天的做事，連出府的機會都沒有。哪有用錢的地方，自然要去買些小玩意兒。你莫小看這些緞帶，就這幾根還花了五文錢呢！」

　　錦繡撓撓頭，有些喪氣，還以為一百文錢的月錢不算少，原來根本不夠買什麼東西……

　　兩人在這邊說笑，那邊錦月和錦霞也在拿著從家裡帶來的東西互相炫耀。

　　錦月拿出的是一塊手帕，上面繡了一朵荷花，繡活很是精緻。

　　錦月得意的說道：「這是我娘親自繡的，留給我平時擦汗用的。」

　　錦蓮有心過去看看，卻又礙於平日裡處的不算好不好意思過去。錦繡看出了她的心思，暗笑在心，索性起身說道：「錦月，什麼好東西也拿來給我們看看。」順便將錦蓮也拉了過去。

　　錦月有心炫耀，自然笑咪咪的讓了兩人坐下，把手帕拿給了兩人看。

　　錦蓮羨慕不已，把玩著那方手帕越看越是喜歡。

　　這方手帕比起絲帕的質量要差些，不過也是純棉布做的，捏在手裡軟軟的，再加上那朵栩栩如生的荷花，真是惹人喜愛。

　　錦繡悄悄的在心裡比較一下，這個手帕上繡的荷花和素心繡的那朵半開的花比起來居然毫不遜色，看來錦月的娘也是個心靈手巧的。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也能有這樣的女紅手藝……

　　錦繡想起了自己繡的那隻胖胖的小鴨子，心裡火熱了起來。不管日後做什麼，有一技傍身都是很重要的。她現在什麼都不會，不過，只要認真用心的學，還愁學不會學不好麼……

　　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的，誰也沒有留意錦繡的失神。

　　錦月見錦蓮摩挲來摩挲去就是捨不得撒手的樣子心裡得意，故意說道：「錦蓮，你的手洗的乾淨麼？可不要把我的手帕弄髒了。」

　　錦蓮知道這是錦月要回手帕的暗示，怏怏的將手帕還了回去。

　　錦霞從身邊的小小包裹裡拿了個小小的銅鏡出來，一下子就把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那個銅鏡帶著手柄，甚是小巧可愛。鏡面有巴掌大小，邊上還有些簡單的花紋做裝飾。在見慣各式精美鏡子的錦繡眼中，這銅鏡也就是個小巧些的物件。

　　不過，看錦蓮和錦月瞪大了眼睛的樣子也能猜出這東西在丫鬟們中一定是件不簡單的物件，錦繡忙裝出了同樣的神情。

　　錦霞笑著說道：「我上次回家的時候跟我娘提過一句，我們屋子裡的鏡子只有一面，早晨起來總是排著隊用不太方便，她就替我買了一面銅鏡。這次回家正好讓我帶了來，以後你們梳頭的時候也可以拿去照看。」

　　錦蓮高興的問道：「真的嗎？你這銅鏡也借給我們用麼？」

　　錦霞大方的應諾：「當然可以，只要用完還我就行。」

　　錦繡不失時機的誇讚了錦霞幾句：「錦霞真是慷慨，連寶貝鏡子都肯借給我們用。好錦霞，日後你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我能做到的一定沒二話。」

　　錦蓮也附和了幾句。

　　錦月臉色不大好看，自覺風頭都被錦霞搶了去，小聲的嘟噥了句：「不過就是最普通的銅鏡而已，有什麼好炫耀的。」

　　錦霞沒有回嘴，錦蓮可就忍不住了：「我看錦霞的銅鏡比你的手帕可好多了。」還在對剛才錦月要回手帕一事耿耿於懷。

　　錦月從來就不是個讓人的主兒，一聽這話可就不依了：「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拿著我的手帕不肯撒手，有本事就拿出一個比我這更好看的來。」

　　錦蓮氣的臉都紅了：「你……你有什麼好得意的，有本事自己繡一個手帕出來，不過是你娘替你繡的，再好也不是你做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就要吵起來。

　　錦繡過來勸架，可是兩人都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無奈之下她只好用眼神暗示錦霞將錦月拉住，然後拉了錦蓮出了屋子。

　　錦蓮想掙脫，但是錦繡的手勁不小，她根本掙脫不開，硬是被拉著出了屋子。

　　錦蓮氣呼呼的說道：「錦繡，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姐妹？若是好姐妹就不要在我面前說什麼要謙讓之類的鬼話。你瞧見沒有，她眼都快長到腦袋上去了。都是爹娘生養的，都是一般的丫頭，憑什麼我們就得讓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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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八章　開導

　　錦繡見錦蓮臉通紅氣得不輕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任錦蓮說了幾句，默默的受了錦蓮的怒氣。

　　錦蓮說了幾句終於住了嘴，微微的涼風從兩人中間吹過，兩人一時俱是無言。

　　錦茹和錦蘭打水回來，見兩人僵持站在這裡非常的詫異。

　　「你們倆在這兒做什麼？」錦蘭率先問道。

　　錦蓮張張嘴，什麼都沒說。

　　錦繡簡單的把事情解釋了一遍，錦茹最是衝動，一聽說這事立刻搙了袖子就要去找錦月：「上次欺負我也就罷了，這次居然又來欺負錦蓮。我定饒不了她。」

　　錦繡頭痛不已，這個還沒勸好，居然又來了一個衝動魯莽派的。錦茹加上錦蓮，若是一起衝了進去還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動靜來……

　　「錦茹姐，你不要衝動，若是你們在屋裡和錦月鬧了起來驚動了方嬤嬤怎麼辦？」錦繡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錦茹停住了腳步。

　　方婆子對小丫鬟們管教頗嚴，若是被方婆子發現在屋裡吵鬧生事肯定會狠狠的處罰她們。而且方婆子一向對錦月照顧有加，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她們這幾個小丫鬟……

　　這短短的功夫，錦茹的腦海裡轉過了許多念頭。

　　錦蓮的怒氣消退了不少，見此情形歎了口氣：「錦茹姐，錦繡說的也有道理，些許口角矛盾而已，忍一忍就算了吧！」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能全怪錦月，她若是說話注意些分寸也不會吵起來。

　　錦茹輕呼出一口氣，惆悵不已：「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難道我們就一直任人這麼欺負麼？」

　　錦蘭一向多話，這次卻忍到了現在才發言：「我們無依無靠地位地下，自然任人欺負。若想昂首挺胸做人，那就得混出個人樣來。等我們當了三等丫鬟或是二等丫鬟，誰還敢來如此對我們？」

　　錦繡微微動容，錦蘭看似大大咧咧嘻嘻哈哈，比起錦茹錦蓮來卻是多些城府。能說出這席話來足可證明錦蘭有心計……

　　錦繡附和了幾句：「錦蘭姐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好好的做事努力的表現，爭取明年就做上三等丫鬟，到時候再多學些技藝傍身。日後何愁沒有機會升遷？」

　　幾人互相鼓勵了幾句然後各自散去。

　　錦蓮不知道究竟聽進了多少，總之晚上回去之後沉默了許多。

　　一屋子裡還住著錦月錦霞，說話不方便，錦繡沒敢多言語就洗洗睡了。到了第二天一起做事的時候才悄聲的問錦蓮：「還在生我的氣嗎？」

　　半天了也不見錦蓮主動的來和她說話。

　　錦蓮不語，錦繡也不著急催她，默默的邊做事邊耐心的等著。

　　「若是日後我和錦月鬧了矛盾，你會幫我嗎？」錦蓮終於吐露了心聲，問出了心中盤亙了一晚的問題。

　　錦繡意外的抬頭，毫不猶豫的說道：「自然是幫你。」

　　這樣的回答取悅了錦蓮，她天真的笑了，露出兩顆細細的牙齒來，煞是可愛。

　　「這就好，我還以為你要站到錦月她們那一邊了。」錦蓮鬆了口氣，拍拍胸脯說道。

　　錦繡拿單純的錦蓮沒轍：「昨晚說了這麼多，我還以為你懂了我的意思，卻沒曾想你還是那個榆木腦袋不開竅。我是說要和錦月錦霞好好的相處，可是你才是我最要好的姐妹，你懂嗎？遇到任何事情我都會站在你一邊的。」

　　錦蓮不滿的撅起了小嘴：「你這時候說話倒是很動聽，可一遇到事情了你就把我拉出屋子，還不是讓我向她倆低頭？」

　　「你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錦繡真正歎息了：「我那是真心為你著想才會這麼做，我若是幫著你去和錦月吵架才是害了你。」

　　錦蓮的臉上淨是問號。

　　錦繡索性把話說的明白些：「你和錦月心裡再不和至少也得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錦月仗著她娘和她姐姐霸道囂張些，可你沒看到連方嬤嬤都對她格外的客氣嗎？昨日錦月她娘來接錦月的時候，方嬤嬤對她是何等的熱情？我們早早的得罪了錦月，日後針鋒相對起來，只怕我們吃苦的機會要大的多。」

　　「昨晚錦蘭姐也說了，我們只有好好的做事好好的表現，升到大丫鬟的時候自然沒人敢怠慢我們。到那時候再昂首挺胸做人也不遲。至於現在，我們還是謹慎小心些做人，不要輕易的得罪人才對。我們現在和錦月住一個屋子，鬧得太僵了以後免不了經常吵鬧，方嬤嬤對我們也一定沒了好印象，年後想升做三等丫鬟，可不能給人留下性子毛糙易怒衝動的壞印象。」

　　錦蓮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錦繡費了半天口舌，見錦蓮總算是開了點竅心裡長舒了口氣。

　　錦蓮心裡琢磨了半天，忽然問了一句：「錦繡，你的意思是不是讓我以後什麼都讓著錦月？」

　　錦繡失笑：「也不用這麼誇張，大家都是一般的小丫鬟，我們也不必怕她。最多就是少和她起爭執。」

　　這樣就好，錦蓮咕噥了句：「大不了以後我少和她說話。」事事都讓著錦月她可做不來。

　　錦繡暗歎一聲，希望如此吧！和稀泥的事情是最累人的，相安無事最好不過。

　　自此之後，錦蓮果然收斂了許多，每日回到住處極少和錦月去說話，有時錦月挑釁兩句也只當做沒聽見。錦月討了幾次沒趣之後也就老實多了。

　　錦繡性子愈加的沉穩細心，平時說的少看的多，仔細留意周圍人的一舉一動，把各人的性格愛好都悄然的記在心裡。錦霞嬌憨中不失伶俐，錦月驕縱中也有三分聰慧，錦繡將兩人的說話做事看在眼底記在心裡。

　　她常常不露痕跡的著意和錦霞和錦月套近乎，說話時既不過分的諂媚巴結，偏偏句句都能說到人的心坎裡。

　　這對她來說自然不算難事，心裡年齡都快三十了，前生做的工作又是專門和孩子打交道的，很清楚如何快速的得到孩子的認可。

　　錦霞漸漸的和她交好，就連錦月也覺得錦繡是個可人意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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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十九章　閒話

　　錦茹和錦蘭和錦蓮錦繡結成了姐妹，私下裡比別人要親近的多。每到吃飯時都坐到一起，錦繡常常從錦茹和錦蘭的嘴裡聽到各類小道消息和傳聞。

　　錦蘭正說的津津有味：「……聽說大少爺做的文章很好，西席先生見人就誇大少爺是可造之材……」錦蘭在書館附近的路上掃地，常常能聽到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們討論關於兩位少爺的事情，因此此類消息極多。

　　錦繡掩嘴一笑，前兩天還聽說大少爺疏於練字被陸老爺訓了一通，今天又冒出了大少爺文章做的好的傳言來。

　　也不知道是大少爺發憤圖強了還是西席先生著意的奉承的緣故，畢竟大少爺是陸府的嫡長子，西席先生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自然說話要注意拿捏分寸。

　　錦茹感興趣的追問：「那二少爺呢？聽說上次被禁足了三天，現在怎樣了？」

　　因為她們談論的話題乃是丫鬟們最關心的兩位少爺，因此豎著耳朵的丫鬟們越來越多。

　　錦蘭最好出這類風頭，說的越發起勁：「二少爺被禁足了三天之後倒是老實了許多，這些日子讀書比以前用功的多，尤其是字寫的好，西席先生讚不絕口。老爺也很滿意……」

　　鄰桌的錦月聽著忍不住說道：「二少爺哪裡有大少爺讀書讀的好，我聽說了，大少爺文采極好，還會作詩呢！」

　　錦茹心裡不服氣，待要和錦月爭論幾句，眼尖的瞄到方嬤嬤過來了，連忙低下頭吃起了飯。

　　方嬤嬤餘光一掃，心知肚明小丫鬟們在說閒話，卻故作不知。

　　閒言碎語蜚短流長本就是丫鬟們的天性，在這枯燥無味的生活中說些府裡的閒話是最大的娛樂消遣。她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在丫鬟們說的太過起勁的時候才出面阻止一下。

　　待安靜下來，方嬤嬤才施施然的回頭重新坐下來吃飯。

　　錦茹到底忍不住，眼角瞟了一方嬤嬤，見方嬤嬤沒有留意這邊才悄悄的說道：「二少爺字寫的好，文章做的也好，什麼都不比大少爺差。不過就是出身差了些。」言下之意就是庶出不如嫡出才被壓了風頭。

　　錦月耳尖也聽到了，輕哼了一聲。她姐姐在大少爺院子裡當差頗得寵愛，她的一顆心自然都偏向了大少爺的身上：「沒見識，二少爺怎麼能和大少爺相比。」

　　錦茹也不是好惹的，陰陽怪氣的來了句：「喲，某人說的這麼肯定，難不成在大少爺和二少爺身邊都伺候過？」

　　錦月被堵的說不出話來，惱羞成怒的說道：「我若是沒這個機會，你就更別癡心妄想了。」

　　兩人怒目相向，一觸即發。

　　錦繡生恐兩人再吵起來，笑著插嘴說道：「錦茹，你上次買的那個頭繩很漂亮，在哪裡買的？下次領著我也去買兩根。」

　　錦茹摸了摸辮梢上的紅色頭繩，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倒不貴，上次貨郎挑著擔子在後門叫賣的時候，我溜出門買的。」

　　什麼？還可以從後門溜出去？

　　錦繡一下子來了精神，本以為天天悶在府裡根本沒有出去的機會呢！

　　「後門天天都鎖著，你怎麼有機會溜出門外買東西？」錦蓮搶著問道，難掩興奮之色。

　　錦茹聲音壓的低低的：「負責鎖後門的王嬤嬤每次聽到貨郎的叫賣聲，就會開了後門，不過，時間很短，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就鎖起來。我事先打聽到了開門的時辰，然後趁著那時候悄悄的出去買些小物件。只要每次出去給王嬤嬤五文錢就成了。」

　　五文錢？錦繡咋舌不已。五文錢夠買上一個月的鹽了，要麼就能稱上一斤多豬肉一家人好好的吃上一頓。

　　她們這些小丫鬟們每個月不過一百文錢的月錢，出後門一趟就要五文錢，也太貴了。不過，對管後門的王嬤嬤來說，這可是門好生意。

　　早聽說管事婆子們摟錢的方法五花八門，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錦蓮也覺得五文錢太貴了。

　　錦蘭和錦茹都曾出門買過東西，對錦繡和錦蓮的驚訝大大取笑了一番：「你們兩人也太沒見識了，五文錢還不夠買個漂亮的珠花，哪裡算貴。」

　　錦繡總算明白了為何錦蘭錦茹的月錢花的快了，她們倆每個月拿一半的月錢回家，剩餘的五十文錢就留著溜出後門買些東西。

　　哪個女孩不愛美，錦蓮衡量了一番，打聽起了細節。

　　錦繡心裡自有盤算，也跟著側耳傾聽起來。

　　錦蘭給兩人細細道來：「貨郎也不是日日都來的，大概每隔五日才來一次，每次都在午飯後。若是打算出去的話，正好吃過飯就到後門去，王嬤嬤就等在那裡，你交了五文錢給她就能出後門。貨郎長的俊俏，還未到二十歲，貨擔子上有胭脂水粉香囊荷包手帕珠花頭繩簪子手鐲之類的，好看的東西極多。」

　　錦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錦蘭老是誇那貨郎長的俊俏，莫不是看上了人家了？」

　　錦蘭大窘，捶了錦茹一下：「臭錦茹，我叫你亂說話。」

　　錦蓮和錦繡都哧哧笑個不停，錦月好奇的想聽聽各人都說些什麼，伸長了頭顱卻什麼也沒聽著，悻悻的轉過頭去和錦霞說話。

　　方婆子哼了一聲，揚聲說道：「吃飯時候哪裡這麼多的話要說？」

　　幾人噤聲，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掛在臉上。

　　午飯後有一短陣的休息時間，平日裡錦繡都是在屋裡小睡一會兒，今天卻沒這個心情睡覺了，拉著錦蓮一起到了隔壁的屋子。

　　除了錦蘭和錦茹之外，屋子裡住著年齡最小的錦鷺和另一個丫鬟錦書。

　　錦繡笑著和兩人分別打了招呼，然後就坐到了錦蘭的床上。

　　錦蘭眉開眼笑的將上次買的荷包拿出來炫耀一番：「看這個荷包怎麼樣？」

　　錦繡仔細打量起了這個荷包，藕色的荷包呈橢圓形，上面繡了些簡單的花紋。針線不算太過精緻，甚至可以稱的上有些粗糙。

　　然後錦蓮卻讚不絕口，一副羨慕不已的樣子。

　　想想也是，她們都是最低等的小丫鬟，月錢拿的本就少，再除去給家裡的一部分，也就所剩無幾了。哪裡能買的起過分好過分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