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章　素月

　　錦繡滿眼驚豔的看著這個年方十三四左右的少女。

　　只見她長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會說話，粉臉桃腮，櫻唇緋紅，眼波流轉處，只覺得豔光四射攏也攏不住。

　　上身一件胭脂紅的衫子，配上一條靛青的長裙，顏色都很鮮亮，映襯的這個少女也像從畫中走下來的人物。

　　若是其他人穿了這樣的衣服，錦繡一定會覺得很俗氣。可偏偏這個少女姿容風流，有種與眾不同的嫵媚，穿上了對比鮮明的衣服也只映襯的人愈加的美麗。

　　無需多做介紹，錦繡已經猜到了眼前的這個少女是誰。

　　她就是錦月的二姐，大少爺的貼身丫鬟，素月！

　　這是錦繡第一次見到素月。

　　「素月姐姐，你好！」錦繡大方的行了一禮，將素月迎進了屋子。

　　素月笑著瞄了錦繡一眼：「我從沒有到這兒來過，你怎的認識我？」她平日裡在大少爺的院子裡伺候，平時空閒極少，因為從來沒找過錦月。

　　錦繡抿嘴一笑：「素月姐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兒，我今天一見只覺得大傢伙兒說的話太過籠統了，我們這院子裡除了素月姐姐誰還能長的像仙女似的這麼美？」

　　馬屁人人會拍，錦繡的段數很明顯的比較高。逗的素月嫣然一笑，更顯得瓜子臉明媚動人：「真是個會說話的，我那妹子比起你來可差遠了。」

　　錦月見到是姐姐來了，早高興地衝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一聽素月說這話，不樂意的撅起了嘴：「姐姐，有這麼說自己的妹子的嘛！」錦月最不喜歡聽別人說錦繡比她強之類的話。

　　素月抿嘴一笑，對這個脾氣驕縱的妹子頗為忍讓。

　　錦霞和錦蓮都是第一次見素月，那瞪大了眼睛的模樣和錦繡剛才初見素月的如出一轍。就算是在美人如雲的陸府後院。素月也是其中的頂尖者。

　　錦繡習慣性的拿了見過的其他丫鬟來做比較。

　　挽虹美在端莊，如夢美在神彩，如玉美在神韻，素心則是如水般沉靜的溫柔美，而素月則是飛揚的美豔，那種逼人的豔光不要說是男子，就算是女子見了也會怦然心動。

　　難怪大少爺會特別寵愛她，這樣的美麗可愛的少女在身邊時間長了，不喜歡都是很難的事情吧！

　　錦蓮悄悄的扯了一下錦繡的衣袖，低聲在她耳邊低語：「錦月的姐姐長的真好看。」

　　語氣中充滿了大大的羨慕和嚮往。哪個女子不愛美，見到了這樣天生麗質的美人兒，真恨不得把自己投進娘胎重生一遍也生出個漂亮模樣來。

　　錦繡笑了笑。心裡卻為這個素月感慨。這樣的美人兒因為是個家生子，改變不了為奴為婢的命運。事實上，素月比陸家所有的小姐都要美，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呢？她依然只能做個丫鬟去伺候少爺小姐們。這就是命運作弄人吧！

　　就算是做了通房又怎麼樣？還不是要被當家主母永遠的踩在腳下？不過，這只是她的想法。相信眼前的素月一定不會這麼想。

　　長得如此美麗，若是只嫁給了一個管事豈不是浪費了這份天生麗質？自然要努力的做到主子，就算是個通房丫頭，也是半個主子了。等日後有機會生下孩子，做了姨娘，就能改變為奴婢的命運。

　　這也是大部分漂亮丫鬟的想法。

　　另一部分長得不夠出眾的。就希望著能博得主子的歡心，將來嫁個不錯的管事。然後安穩的在豪門中繼續做著奴僕，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不過。她和眼前的她們都不一樣。錦繡握起拳頭為自己打氣。她要的不是這一些，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安定的生活，昂首挺胸的活著，不對任何人卑躬屈膝，不對任何人點頭哈腰。活的有尊嚴有骨氣。簡單的來說，她要為自己而活。

　　素月拉著妹子錦月說著悄悄話。錦繡識趣的站的遠一些不要妨礙了姐妹倆說話。

　　離遠這麼一打量，才發現，錦月的五官和素月長的有三分肖似，可是素月比起錦月長的要好的多。錦月皮膚偏黑，長相只能算的上中上而已。和素月的豔光懾人簡直無法相提並論。

　　錦霞也悄悄的過來了，低聲說道：「同樣是親姐妹，長相怎麼差的這麼遠？」

　　錦繡會心一笑。最神奇的是，明明兩人長相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姐妹倆，可是素月的美麗和錦月的清秀卻截然不同，造物主真是神奇啊！

　　不一會兒，錦月就蹦蹦跳跳的過來說：「待會兒你們三人跟著方嬤嬤一起去吧，我要和姐姐一起走了。」

　　三人都是一驚，錦霞率先問道：「你怎的不和我們一起？」

　　錦月得意的說道：「看戲的地方有限，跟著方嬤嬤一起去，得站到最後面，看不清楚戲臺子，我姐姐她們站在大少爺的後面，位置近一些。姐姐特地帶著我過去一起看。」她眉飛色舞，說的分外開心。神色間的得意之情絲毫沒有遮掩。

　　是啊，有這樣的姐姐自然應該驕傲一番，憑什麼要求她收斂？

　　素月很有禮貌，臨走時還不忘向三人微笑才走了。

　　錦霞和錦蓮分外的羨慕，眼睜睜的看著錦月上前拉住了素月的手一起出了屋子。

　　錦繡倒沒有太大的感覺，人家是親姐妹，這種小小的照應也是應該的。再羨慕也是白搭。

　　錦蓮歎了口氣：「誒，真羨慕錦月啊！要是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姐姐多好。」

　　錦繡笑著打趣：「你也別太謙虛客氣了，你有素心姐姐照應著，也挺好的。」

　　這倒也是，雖然素心不是錦繡的親姐姐，只是個表姐，可是素心待她比起親姐妹也差不多。別的不說，單是每個月來看錦蓮兩次就很值得稱道了。素月才第一次來看錦月呢！

　　這麼一比較，錦蓮的心裡立刻平衡了，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們動作快一點，方嬤嬤讓我們現在就跟著她一起去看戲了。」人未到聲音就到了，錦茹氣喘吁吁的站在屋子門口，還不停的拍著胸脯。

　　「真的？」

　　錦霞和錦蓮一起驚喜的叫了起來，然後一起拉上錦繡往外跑。

　　本來慵懶的錦繡被這麼一帶，忽然也有了點激動和興奮。

　　不知道古代的戲劇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一章　途中

　　小丫鬟們站成了兩隊，跟在方婆子的後面一起往前院走去。

　　錦繡曾經去過戲臺子那邊，對路還算熟悉，漫不經心的走在隊伍裡四處張望。

　　錦蓮實在是太過激動，不時的拉著錦繡的衣襟問：「到了沒有？」第十次的問出這個問題。

　　錦繡好笑的拍拍她的手：「你有點耐心好不好，再說了，急也沒有用，還有一會兒呢！」

　　那個大大的空地是陸府最大的一個空地方，搭了戲臺子後也足夠容下兩三百人。而錦繡她們住的下人屋子則是陸府最偏遠的地方，得走上好一會兒才能到。

　　錦蓮失望的歎了口氣，心裡像貓爪子撓似的，有種迫不及待的想立刻就到戲臺子的渴望。

　　錦茹在後面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聲，扯了扯錦蓮的後衣襟：「不知道今天會唱哪一齣戲？」

　　錦蓮對這個話題大感興趣，將腳步放慢了一些，和錦茹嘀咕了起來，再加上錦蘭，三人邊走邊聊說的眉飛色舞。

　　錦繡沒有多出聲，不過，她們三個人說的話倒是一字不漏的聽在了她的耳朵裡。

　　當聽到錦蓮她們三個興奮的說起了那個傳說中的柳絮兒的時候，錦繡啞然失笑。大概是平時的生活太過枯燥了，哪怕是一點點的小事都會引起一陣騷動。這幾天的生活尤其的精彩些，從取消休息，再到加班做事，然後就是她頂撞如夢事件，緊接著就是素慧挨打事件，再到看戲，謔，簡直是一件接著一件啊！

　　方婆子身後跟著二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嘰嘰喳喳的小丫鬟，一路往戲臺子那邊走過去，也算是蔚為壯觀了。單從管理的人數來講。方婆子也還算是婆子中比較有實權的人物。可惜，她轄下的丫鬟都是些進府不久的最低等的小丫鬟，和那些院子裡的管事婆子比起來真是差的太遠了。

　　簡單的舉個例子來說，負責採買的顧婆子經常在外走動，替後院採辦各類東西，更是常年和牙婆子們打交道。買進買出自然有許多貓膩，這其中的油水非常的足，是個人人眼紅的肥差。

　　負責選拔升遷考核丫鬟的岳婆子很得夫人信任，院子裡的大小丫鬟們見了她都是畢恭畢敬，因為誰想往上升都得把岳婆子巴結好了。因此。岳婆子是人人巴結的重點對象，暗地裡不知得了多少好處。是陸宅裡的實權人物。

　　以上的人物都比方婆子強了很多。

　　為什麼會提起這些呢？因為方婆子在岔路口碰到了以上兩人。

　　錦繡幾個都站在隊伍的前面，因此方婆子一停頓自然的都停頓了下來。後面的小丫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亂糟糟的沒個消停。

　　穿著淺紫衣服的婦人笑著抿了嘴，和方婆子打了個招呼。

　　方婆子頗為熱情的的和這個婦人打了招呼。

　　這個婦人一定地位不低，錦繡立刻如此判斷。按照方婆子平日的行為來看。越是笑臉相迎越是說明這個人的身份地位高。

　　錦繡打量了這個婦人幾眼，只見她面如滿月額頭高高眼睛明亮五官端莊，衣著頗為講究，身上穿的坎肩花紋尤其別致好看。身後也跟著幾個十幾歲的丫鬟。

　　「是岳嬤嬤！」錦蘭在錦繡的耳邊低呼了一聲，錦繡心下了然。難怪方婆子見了她如此的客氣，這個岳嬤嬤可比方婆子強多了。

　　至於另一個站在岳婆子身邊的婦人則一臉精明幹練。三分姿色的臉上透出七分的精明來，錦蘭悄悄的告訴錦繡這個是顧嬤嬤。錦繡沒敢說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顧婆子未語先笑：「喲。老遠的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我就說一定是你帶了小丫鬟們來看戲了，咱們這院子裡，你這個管事的威風可是頭一份了。手下這麼多的使喚丫頭，嘖嘖。真是讓人羨慕啊！」

　　說著，還故作羨慕的看了方婆子身後的不老實的小丫鬟們一眼。那一眼看在方婆子的眼裡猶如在她的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這話明著聽是羨慕，實則是損人不帶髒字。不就是取笑她只能統領一群不懂事沒地位的小丫鬟麼？

　　方婆子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恨恨的瞪了身後交頭接耳的小丫鬟們一眼，恨不得立刻就讓丫鬟們都安靜下來。

　　可惜丫鬟們正值亢奮之際，又排成了長長的隊伍，大部分站在後面的丫鬟根本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也就談不上震懾這回事。因此，平日裡很有威嚴的方婆子碰了一鼻子灰。

　　顧婆子和方婆子有些宿怨，彼此一直不太合拍。明面上笑語相對，實際上是面和心不和，總是變著法兒的在言語上讓對方不痛快。顧婆子占了上風，心裡大為快慰。

　　方婆子也不是易與之輩，故意歎了口氣：「這些小丫鬟們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的聽話，調教起來分外的吃力。以後你再去和牙婆子買丫頭的時候，總該多看看孩子的脾氣如何。不然一個不小心，買進了府裡來，怎麼教也教不好，到時候夫人難免要說你我辦事不力。你說是不是？」

　　這話簡直就在明示顧婆子在買丫鬟的時候拿了牙婆子的好處，將良莠不齊的丫鬟都買進了府裡來，真是辛辣無比。

　　方婆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還配上了語重心長的痛心不已的表情，讓顧婆子生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似乎閃出了隱隱的火花。

　　岳婆子心裡敞亮的很，對兩人之間的波濤暗湧了如指掌，卻故作不知的笑了笑：「時候都不早了，我們別在這兒耽擱了，趕快去戲臺子那邊吧！若是遲到了，讓客人看了笑話可就不好了。夫人最重面子，我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刻給夫人抹黑。」

　　沈氏這尊大神一抬出來，兩人立刻熄了火，轉眼間就有說有笑的相攜往前走。

　　變臉如此之快讓錦繡為之咋舌不已。心裡暗歎：千萬莫要小看了宅院裡的女子啊，個個都不是簡單之輩。不說別的，單是這一份忍耐功夫和表面功夫都夠她學上幾年的。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二章　看戲

　　錦繡耳朵豎的長長的，將前面幾個婆子的對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們倒也沒說什麼大不了的關鍵的事情，不過是隨意的閒扯了幾句「這些天真是忙的團團轉」兼吐吐苦水之類的話。

　　不過，還是能聽到一些有用的事情。

　　比如說，岳婆子隱隱的提到了如夢和如玉兩人的事情。

　　錦繡這才明白為什麼如夢和如玉兩人不太對勁，原來都是想做一等丫鬟的緣故。

　　當人與人之間有了利益衝突之後，友情就開始變味了。或許如夢和如玉曾經也是要好的姐妹，現在卻開始離心明爭暗鬥不斷。

　　如果有一天，她和錦蓮她們也遇到了這樣的情形，會是個什麼樣子？會是彼此謙讓，還是會像如夢和如玉那樣……

　　不知怎的，錦繡生生的打了個寒戰，竟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顧婆子頗為好奇的打聽：「挽虹年後就出嫁，日子都定好了，聽說夫人已經讓她安心準備嫁妝了。那院子裡的事情究竟交給了誰來打理？」

　　方婆子暫時放下了和顧婆子的那點恩怨，也一起豎起了耳朵來聽這些八卦。

　　岳婆子淡淡一笑：「聽說夫人讓挽虹調教如夢和如玉兩人，估摸著也是想看看這兩人究竟誰更合適。」

　　顧婆子的眼珠轉了轉，笑著說道：「這兩個丫頭都是伶俐的，如夢聰明機靈，如玉處事圓滑，也不好說誰更好一些。」

　　方婆子和大丫鬟們打交道少些，對這些事基本上插不上嘴。

　　終於到了戲臺子邊，老遠的就能看見一堆丫鬟們站在那裡。錦繡張望了一眼，想看一看錦月站到哪兒去了，不到兩秒鐘就宣告放棄這個想法。人實在是太多了。一眼看去，一半都是陌生面孔。穿著各種顏色衣裙的丫鬟們笑語盈盈，倒也不失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戲臺子上已經搭好了背景，戲班子裡的人忙碌的做著準備工作。

　　檯子下面的桌子上擺上了各色茶點，沈氏端莊的坐在最中心的桌子上，其他的夫人小姐們也都坐的好好的，邊吃著東西邊說著閒話。一派喜慶熱鬧的景象。

　　丫鬟們沒有坐的權利，從頭至尾只能站著。而且站的位置也頗有講究。各個院子裡的丫鬟自然的站到了一起，緊靠著主子們站著。各管事婆子們也站在相應的位置，而繡房廚房洗衣服各處的丫鬟們站在外圍。錦繡她們這些小丫鬟則站的最遠，目測一下，距離戲臺子至少也有十米遠。雖說戲臺子搭的高。可是也架不住前面這麼多的高個子擋的。

　　錦繡踮起腳尖，總算能看到戲臺子了。她不由得有些喪氣，總不能一直這麼站著吧！

　　錦蘭個頭最高，也仍然看的吃力，更別說個子最矮的錦蓮了。錦蓮不滿的嘟噥道：「明明我們年紀小個頭矮。卻偏偏讓我們站在最後面，憑什麼嘛！」

　　錦繡拍了拍錦蓮的手，安慰道：「沒關係的，我們就聽戲好了。」

　　錦蓮的小臉徹底跨了下來，悶悶不樂的說道：「可是，我真的好想看看那個柳絮兒長的什麼樣子。」

　　錦繡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錦蓮了。就算是柳絮兒出來了踮起腳尖看上一眼，這麼遠的距離也不可能看的清楚。

　　若是再往前面站一點就好了。

　　錦繡想起了個主意：「要不，你去找找素心姐姐。和她站在一起看不就得了。」素心應該就站在二小姐的後面，離戲臺子不會遠的。

　　錦蓮先是一喜，再想到這件事情操作的難度性，立刻為難了。眼看著戲就要開演了，她這個時候往前擠豈不是太顯眼了？

　　還是算了。老老實實的站在這兒湊熱鬧得了。

　　前後左右都是熟悉的小姐妹，不乏聊天之人。錦蓮一會兒就將失落之情拋到了腦後。

　　等戲正式開演之後，錦繡開始汗顏起自己的淺薄。

　　越劇和京劇根本不是一個概念，在她的印象中，京劇都是畫的厚厚的油彩，一句話要咿咿呀呀的哼上老半天，那腔調在耳邊不斷的迴響，讓人有一口氣憋在那兒就是吐不出來的感覺。

　　而現在正在檯子上唱的越劇則悅耳動聽，那軟軟糯糯的腔調既好聽又不膩歪。聽到動聽處，錦繡忍不住踮起腳尖往臺上看去。

　　那個身著戲服的俊俏少年臉上不過是薄施脂粉，愈發顯得眉目如畫俊美非凡，唱起戲來如行雲流水絕不拖泥帶水。一轉身一甩袖一轉頭都有說不出的魅力。

　　雖然錦繡是徹徹底底的外行，也能聽的出這個人唱戲功底了得。

　　錦茹也踮起了腳尖，眼睛都要放光了，嘴裡輕聲的嚷著：「你們快看，那個就是柳絮兒。哇，她真是長的太美了，扮起男裝更是好看的不行。」

　　錦蓮個子最矮，急的也跟著踮起腳尖來看臺上的柳絮兒。

　　戲臺上不過幾人在奏樂，只有柳絮兒一個人在唱。而戲臺下至少也有兩百人在看在聽，除了讚歎聲外再無別的聲音，足可見柳絮兒的魅力非凡。

　　一曲已閉，台下自發的響起一片掌聲和叫好聲，柳絮兒瀟灑如男兒往台下一拜方才離場。

　　然後就是戲班子裡的其他人物上場，唱起了別的曲目。聽過了柳絮兒的天籟之音後，別的人唱的戲已是如同嚼蠟。錦繡聽了會兒就失去了興致，趁著中場休息的空擋悄悄的溜了出來。

　　錦蓮和錦茹她們正說的開心，根本沒有留意到錦繡的半途偷溜。

　　錦蘭一轉頭，見沒了錦繡的身影，立刻問道：「錦茹，錦繡跑到哪裡去了？」

　　錦蓮不在意的說道：「大概去如廁去了。」

　　等過了好大一會兒，卻還是不見錦繡回來，這才知道錦繡已經溜走了。

　　錦蓮嗔怪的說道：「這個臭錦繡，也不知道偷偷跑到哪裡去了。居然都沒跟我們說一聲就這麼走了，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跟她沒完。」也不想想錦繡是為了什麼偷溜，當然是因為怕錦蓮她們不讓她走。

　　錦茹和錦蘭也連連點頭，說是一道去責怪錦繡，哼，好姐妹不一起行動，太不像話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三章　再遇

　　走出那個到處是人的院子後，錦繡頓時鬆了口氣。

　　此時偌大的陸府一大半的人都在那看戲，顯得比平時安靜的多。錦繡索性隨意的走了幾步，順便欣賞一下陸府的風景。

　　陸府裡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十幾處，沈氏的院子是其中最大最豪華的一處院落，其他的院子也不乏精緻之處。院子與院子之間都是參差的小路，小路邊多是一些觀賞型的小樹木，或是各種花草，看起來賞心悅目。

　　錦繡隨意的漫步走著，偶爾停下看一看，只覺得分外的愜意。

　　抬眼一看，前面是一汪清澈的小池，旁邊有一個不大的假山倍增情趣，最妙的是旁邊還有一個石桌子和一些石凳子。錦繡微微一笑，往前走去，打算坐下來歇息一會兒。

　　剛走近沒幾步，就聽到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錦繡暗道晦氣，難得尋到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偏偏又有其他人在。聽這聲音，似乎是從假山後面傳出來的。她到底要不要到石凳子上坐一會兒呢？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出來，再聽聲音已經沒有了，大概假山後面的人已經走了吧！

　　錦繡這才放下心來，輕快的走到池子邊坐下，池子中有一些小魚游來遊去，悠閒自在。

　　錦繡看了許久，忽然對這些小魚生起了羨慕之心。它們餓了有人餵食，平日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做人奔波勞碌煩惱多多，哪裡比得上這些魚兒呢？

　　「魚兒啊魚兒，你們也會有煩惱嗎？」錦繡自言自語起來：「每天就是在這個小小的池子裡生活，從沒有到河流湖泊裡去看一看，你們會不會覺得遺憾呢？」

　　假山那邊忽的響起了悶悶的笑聲。

　　「是誰？」錦繡嚇的立刻站了起來，警惕的問道。糟糕。原以為那邊沒了動靜是因為人走了，卻不料那個人根本就沒走：「幹嘛偷聽我說話？」

　　「我可沒有偷聽，我一直在這裡。我還沒怪你打擾了我的清靜，你倒怪起我來了。」

　　這是個男孩子的聲音，很奇怪，聲音居然有說不出的耳熟，就像是在哪裡聽過似的……

　　在這個院子裡整日接觸的都是些同齡的小丫鬟，男子本來就少之又少，她最近接觸的應該只有一個才對……

　　「是你！」錦繡一下子想起了這個男孩是誰了，不就是那邊晚上在花園裡遇見的那個少年麼？清朗的聲音讓人印象深刻。

　　那個少年的聲音中帶著笑：「小丫頭。原來是你啊！我說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的耳熟。」少年也聽出了錦繡的聲音，瞬間想起了對方是誰。

　　錦繡一時不知該跟對方說什麼好，隨意的找了個話題：「你怎麼不去看戲？今天那裡可熱鬧了。」

　　少年反問道：「你呢。你怎麼也偷溜出來了？」

　　當然是覺得人多嘈雜想出來靜一靜，看來這少年也是同道中人。錦繡重新坐下，笑著說道：「我想讓耳朵清淨清淨。」唱戲的依依呀呀，周圍的小丫鬟們不停的在說話，她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我也就是開始的時候去露了個面。早就偷溜出來的。」少年倒也坦白。

　　你不需要伺候主子嗎？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總算又咽了下去。

　　好像有點交淺言深了，還是別多問的好。

　　錦繡安靜了下來，又將目光投入到了池子裡。

　　那少年見錦繡沒了動靜有些好奇，大小丫鬟他見的多了，不愛說話的真是少見。他試探性的問道：「喂，小丫頭，你還在嗎？」

　　錦繡好笑的反駁：「我當然還在。還有，我不叫小丫頭。」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孩子而已，居然口口聲聲的叫自己小丫頭，聽了真是說不出的彆扭。

　　少年很自然的追問了一句：「那你叫什麼？」

　　錦繡不答反問：「你叫什麼？」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

　　錦繡明知對方看不見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既然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麼。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名字？你要是想知道我的名字，除非你先說你的名字是什麼。」

　　一長串的話猶如繞口令一般聽的少年頭都要暈了：「行了行了。告訴你好了，我叫小路子。你呢？」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名字好可愛，好在沒叫什麼小狗子之類的。小廝們的名字比起小丫鬟們來可差的太遠了，聽聽丫鬟們的名字多雅致好聽：如夢啦，如玉啦，素心啦，素月啦，錦茹啦，錦月啦，都好聽的很。就是她自己的名字也頗為動聽，錦繡，一聽就覺得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錦繡在心裡毫不客氣的誇了自己一通。

　　「小路子，你聽好了，我的名字叫做錦繡。」錦繡笑著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她和這個小路子也算是有點緣分了，上次在花園裡巧遇，這次又在假山邊偶遇，巧的是旁邊都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說起話來隨意自然的多。

　　那少年在假山另一邊的石凳子上坐著，也在看著池子裡的魚兒，並沒有要過來見一見錦繡的想法。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假山這一邊的錦繡聊著天。

　　雖然沒有見過面，可在少年的心裡，很自動的勾畫出一個嬌俏的少女形象。不知怎麼的，他就是認定錦繡一定是個長相極其秀美可愛的小女孩。

　　陽光溫柔的灑在這一方天地裡，有種說不出的安詳和舒適。

　　「錦繡，你剛才說這些魚兒會不快樂，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呢？我倒是覺得這些小魚兒整日裡逍遙快活，既不用擔心沒吃的，也不用擔心有大魚來吃它，更不用擔心會有人捕捉它。」少年終於忍不住問道。

　　錦繡用手托住下巴看向搖頭擺尾的魚兒，有些惆悵的說道：「是啊，它們生活的確實安逸。可是，它們終身被困在這一個小小的水池裡，從沒有見過寬闊的河流，也沒有經歷過奔騰的江水，也不知道無邊的海洋是什麼樣子。你想，它怎麼可能會開心呢？」

　　陽光下，錦繡秀氣的臉蛋上露出了和年齡不符的滄桑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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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四章　不見

　　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錦繡在想的卻是自己的命運。

　　如今被困在陸府的宅院裡，規矩重重，每天從早忙到晚很少有消停的時候。確實不愁吃穿了，甚至將來長大了婚姻的事情都有人幫著安排的好好的。可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和這些游在池子中的魚兒又有什麼不同？

　　小路子聽到錦繡的一番話大感意外，半晌，才說道：「你的想法真的好特別，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些話。」

　　或許是因為沒有見到對方的緣故，錦繡說話比平時坦誠的多，有些深埋在心底的話很自然的流淌出來：「那是因為各人的追求不同，所以對事情的看法也就不同。有些人貪圖安逸的生活，會覺得為奴僕的日子也很好。比起外面那些衣食無著的人，我們確實很幸運了。但是也同時失去了自由，不管做什麼都有人管著，永遠不能為所欲為。什麼都得聽管事嬤嬤的，等以後被分去伺候主子了，就得聽主子的。你們男子還好些，我們做女子的可就更可憐了。長大後嫁人就得聽丈夫的，總之，根本沒有自由。」

　　偏偏，她最想要的就是這個。

　　自由和尊嚴，缺一不可。

　　小路子歎息著應道：「細細想來，你說的還真有點道理。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就算是做主子的，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自己做主的，身不由己的時候更多。」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小路子悶悶的不肯再說話了。

　　錦繡半開玩笑的說道：「你對這些倒是清楚的很，看來你一定很得少爺的歡心吧！少爺居然連這些事情都告訴你。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究竟是在大少爺身邊還是二少爺身邊做事啊？」

　　小路子噎了一下，然後才不情不願的說了實話：「我在二少爺身邊伺候。是二少爺的貼身小廝。」

　　不出所料，小路子果然是二少爺身邊的人。

　　錦繡一直覺得大少爺陸雲龍身為嫡長子，身份地位擺在那兒，頗受陸文倫器重，更得沈氏寵愛，哪裡會有這麼的身不由己。恐怕只有身為庶子的二少爺陸雲啟才會處處受些委屈然後將氣撒在下人的頭上吧！

　　難怪第一次遇到小路子的時候，他就躲在樹後偷偷的哭呢，一定是被二少爺打罵心裡委屈了，趁著二少爺睡著了偷偷的跑到花園子裡散心，然後想到了不如意的地方就哭了起來。湊巧又被她聽到了。

　　「主子們的脾氣難免大些，你平時一定沒少受委屈吧！」錦繡頗為同情的說道。

　　小路子的聲音有點怪怪的：「當然沒有，二少爺為人很好的。伺候他是我這輩子修來的福氣。」

　　錦繡壓根不信，撇撇嘴說道：「行啦，二少爺也沒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還不敢說實話。還說你沒受過委屈。那你那天晚上跑到花園裡幹什麼？放心吧，我不是那種多話的人，你有不開心的事情說給我聽一聽，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嘖嘖，看來這個陸雲啟一定是個脾氣暴躁的公子哥兒，常常拿身邊的人撒氣。小路子真是怪可憐的。居然連一句真心話都不敢說了，肯定是怕傳到二少爺的耳朵裡吧！

　　小路子哭笑不得，不管怎麼辯解錦繡就是聽不進去。只好摸摸鼻子作罷。

　　這個話題讓人不愉快，乾脆換一個話題好了。

　　「你明年就要做三等丫鬟了吧！」小路子將話題扯到了丫鬟們最該關注的問題上。

　　錦繡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過來，歎了口氣說道：「我正在這兒發愁呢，也不知道明年我能不能被選上。」想來想去都覺得最多六七成把握，最擔心那個如夢會跳出來攪局。若是在岳嬤嬤耳邊說上兩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岳嬤嬤怎麼也不可能為自己這麼一個小丫鬟去得罪如夢的。

　　話又說回來，如夢和如玉正鬥的不亦樂乎。哪有時間來騷擾她這麼一個小小的掃地丫鬟，不擔心不擔心。錦繡反復的這麼安慰自己，總算是平靜了些。

　　小路子對丫鬟們之間這些貓膩並不特別清楚，聽錦繡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些訝然：「這有什麼難的，憑你的樣貌和聰穎還怕選不上嗎？」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本來還有點鬱悶的心情忽的飛揚了起來，俏皮的反問：「你又沒有見過我，你怎麼知道我長相如何？告訴你吧，其實我長的很醜，而且，我一點也不聰明，傻乎乎的。」

　　銀鈴般的笑聲和清脆的說話聲一一的傳進小路子的耳中，小路子也笑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是個很好看很聰明的女孩子。」

　　好聽話人人愛聽，尤其是出自一個異性口中。

　　錦繡絕不承認此時的心裡是多麼的愉快和開心，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起來：「何必這麼猜來猜去，要不，你到這邊來，我們倆見上一面不就知道對方長的什麼樣子了嗎？」她心裡也有點好奇，這個聲音很好聽性格有一點點彆扭可是透著三分善良可愛的男孩子長的什麼樣子呢？

　　本以為小路子會立刻跑過來，卻不料聽到的卻是相反的回答：「不了。」

　　「為什麼？」錦繡訝然的問出了口。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比較尷尬，又是在晚上，兩人沒見面也就罷了。第二次相逢不得不說是有緣了，彼此又談的投機。錦繡起了交個好朋友的心思才提出見見面，就隔著一座假山，轉個彎就是了。沒有想到小路子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半晌，才聽到小路子說道：「我長的太醜了，怕把你嚇著。」

　　真是蹩腳的不能再蹩腳的理由了！

　　少爺身邊的貼身小廝能醜到哪兒去？各個主子身邊的丫鬟大多容貌中上不乏出色之人，長相一般的都不可能坐到大丫鬟的位置。小廝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才對，畢竟得跟著二少爺進進出出，長相絕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是不出色也至於醜吧！

　　錦繡熱絡的心立刻涼了下來。

　　對方既然沒有交朋友的意思，她也就別再一廂情願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五章　感動

　　小路子似乎知道錦繡在想些什麼，立刻又說道：「你千萬別誤會，我很想和你做朋友的。真的，我很少和哪個女孩子說話如此的投機，你若不相信，我可以發誓。」

　　錦繡的臉色稍稍溫和了起來：「不用發誓，我相信你說的話。你既然不想出來和我見面一定有你的理由，沒關係的。」小路子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見就不見吧！做朋友貴在脾氣相投，長相什麼的倒不是最重要的。再說了，就在一個府裡做事，又知道了他的名字，遲早會有見面的機會的。

　　「那……你還想和我做朋友嗎？」小路子問的小心翼翼。

　　錦繡爽朗的笑了：「那是當然了。」

　　小路子莫名的傻笑了幾聲，心裡無比的歡快。

　　兩人靜靜的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

　　小路子很隨意的問道：「錦繡，你明年若是做了三等丫鬟，就有機會進主子們的院子裡做事了。到時候，你願意到二少爺的院子裡來嗎？」

　　錦繡失笑：「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就算是我做了三等丫鬟，也得學習各種事務，至少也得一到兩年才有機會進主子們的院子裡伺候。現在問這個也太早了點吧！」

　　「我就是隨便問問嘛！」小路子有點訕訕。

　　可過了不一會兒，小路子又忍不住問了一遍：「如果有了那樣的機會了，你願意到二少爺的院子裡來嗎？」

　　錦繡笑著反問：「你希望我去嗎？」

　　小路子飛快的接口：「當然希望」，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點急切，又補上了一句：「到時候我們就能常常見面了。」

　　錦繡心裡早有主意，嘴上卻不在意的說道：「若是能去，我肯定願意。」

　　事實上，她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小路子如此熱心，她若是直言不想去好像有點太過傷人了。反正這是以後的事情，先答應也沒什麼。

　　小路子咧嘴笑了，他根本沒有聽出這是錦繡的敷衍之言：「那可太好了。」

　　錦繡歉意的笑了笑，忽然覺得騙一個真心待自己的朋友有點過分了。其實，她的目標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夫人沈氏。

　　她想到沈氏的身邊伺候，她想學挽虹那樣，從三等丫鬟做起，一步一步的做到一等丫鬟。她想獲得沈氏的歡心。她想到了適婚的年齡被放出府去嫁個普通的人家，她想脫出奴籍做個自由的良民。她想活的抬頭挺胸不再卑躬屈膝。

　　她想的太多太多，而這一些。都只有沈氏能給她。哪怕要花上再多的時間再多的精力再多的心思，她也會堅定不移的一步步的走下去。

　　少爺們的身邊定然少不了丫鬟們的爭風吃醋爭寵，就像素月那樣，頂多做上一個通房。這不是她想要的。

　　錦繡的眼神重新又堅定起來，她一向是個堅強的個性。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既然已經決定了未來努力的方向，那麼其他的想法就都摒棄。

　　心裡冒出的那一點點對小路子的愧疚之心瞬間被拋到了腦後。

　　天色已然不早，錦繡站起了身，正打算說話，就聽小路子說道：「我得回院子裡去了，我們就此作別吧！」

　　「嗯。我也該走了。再見！」錦繡微笑著說道。

　　兩人沒有依依不捨，分別從假山兩邊的路上走了。

　　錦繡邊往回走邊想道，下次若是再遇見小路子。一定要好好的看看他長的什麼樣子。這樣的巧遇總不會再有第三次了吧！

　　回到屋子一看，錦蓮她們還都沒有回來，一定是還在看戲。錦繡索性跑到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

　　朦朦朧朧中，只覺得有一隻手在扯著她的身體。

　　「喂，我們到處找你。你倒好，居然跑回來睡著了。真是太過分了！」

　　錦繡被搖晃的不得不醒了。睜開眼一看，嘩，錦蓮正氣鼓鼓的站在床前呢！身後站的是同樣板著臉的錦茹和錦蘭。

　　錦繡揉揉眼睛連忙起身穿鞋：「什麼時候了？你們吃過了晚飯沒有？」

　　錦蓮沒好氣的說道：「天早就黑了，我們三個到處找不到你的人影，哪裡有心情吃飯。」

　　錦繡看向錦茹，錦茹也怏怏不樂的說道：「錦蓮說的沒錯，我們見你不在，怕你跑到哪裡出事了，所以分頭去找你，根本就沒顧上吃飯。找了好多地方也沒找到你，錦蘭說回來找找看，沒想到你真的在屋裡睡覺呢！」

　　什麼？錦繡無語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三個小姐妹為了找她居然連飯都沒吃……

　　早知道就別睡覺了，天黑時候到飯堂去吃飯就能碰到她們三個了，也就不會連累的她們三個都沒吃晚飯了。

　　別人不提，錦茹可是飯量最大的那一個，而且最不耐餓，不吃晚飯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她了。

　　「都怪我不好，對不起，下次我一定不亂跑了。」錦繡一疊聲的道歉。

　　雖然眼前的三人一個比一個臉臭，可是錦繡感受的卻是濃濃的友情和關懷。居然還有人隨時在擔心著她，因為找她飯都顧不上吃。這種陌生的感覺讓錦繡感動的不知所措起來，鼻尖有點酸酸的。

　　以前只有姑姑會這麼關心她，每當她不按時回家了，姑姑會急得到處找她。除了姑姑之外，再無別人。這種稀薄的溫情讓她留戀不已，沒想到現在再次感受到了這樣的溫暖，而且還是來自眼前相處了不過幾個月的小姐妹們……

　　錦蘭歎了口氣說道：「行了，找到你的人我們也就都放心了。現在，我們去飯堂吃飯去吧！」

　　四人一起往飯堂走去，途中碰到了錦鷺和錦書。

　　錦鷺見四人往飯堂走很是詫異：「你們這麼晚了還去飯堂做什麼？那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和錦書已經算是最遲的了。」

　　什麼？

　　幾人面面相覷，都沒了主意。晚飯當然不是想吃就吃的，到了飯點就去吃飯。過了飯點想吃也沒的吃了。若是真如錦鷺所說，煮飯婆子大概早就將桌子都收拾乾淨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六章　晚飯

　　錦鷺和錦書同情的看了沒吃飯的幾人一眼，不過，她們倆什麼忙也幫不上，只得先回屋子去了。

　　錦蘭發愁的說道：「怎麼辦？我們現在去也沒飯吃了。」

　　錦茹也沒好辦法：「我們先去看看吧，說不定還會剩下些晚飯的。」

　　罪魁禍首錦繡當然沒有發言權，只能半低著頭做出知錯狀。錦蓮那點子氣早就消的差不多了，見錦繡這副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啦，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嘛！」

　　錦繡抬起頭來，嘻嘻的笑了，既然被看穿了也就別再痛苦的裝下去啦！

　　別無他法，先去看看再說吧！

　　到了飯堂一看，飯堂裡空蕩蕩的，小丫鬟們都已經走光了。負責盛飯的寧婆子果然已經在收拾桌子了。

　　錦繡義不容辭的上前陪了笑臉：「寧嬤嬤請見諒，我們幾個有事來的晚了，不知現在還有沒有吃的了？」

　　寧婆子冷著個臉，愛理不理的：「已經過了晚飯的時辰了，沒有了。」

　　事實上，旁邊的盆裡明擺著還有幾個窩窩頭呢！

　　錦繡恨的牙癢，偏偏不敢反駁，只能一徑的陪笑：「請嬤嬤多體諒一下，我們剛才的確是有事情才沒趕上吃晚飯。我們幾個都餓著肚子呢，若是不吃一點，晚上定然睡不好了。」

　　寧婆子根本不理這個茬兒，臉上掛著「跟我有什麼關係」的表情。

　　錦茹脾氣沖一些，虎著臉嚷了句：「盆裡明明有窩頭，幹嘛說沒有，我們又不是瞎子。」

　　錦繡想捂住她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包括那個盛飯的婆子。

　　寧婆子惱羞成怒，發起了脾氣：「有又怎麼樣。就是不能給你們吃。過了吃飯的時辰就沒飯吃，這是規矩。我是按規矩辦事，就算你們去告訴方大姐我也不怕。哼！」

　　錦茹瞪起了圓眼睛：「你憑什麼不給我們飯吃？我就是要去告訴方嬤嬤去。」

　　錦蘭也幫腔了一句：「對，我們現在就去找方嬤嬤評理去。」

　　再加上同樣氣呼呼的錦蓮，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錦繡頭大如斗，本來不過是小事一樁，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錦茹這脾氣也太倔了，若是再軟言相求兩句，說不準那婆子也就允了。偏偏錦茹最受不得這種窩囊氣。居然跟這個婆子嚷了起來。

　　接下來，該怎麼收場才好？

　　錦繡試圖安撫幾個小姐妹的怒火：「錦茹，你們幾個先別出聲。我想這位嬤嬤就是想讓我們長長記性以後吃飯別再遲到了才這麼說的。」若是婆子識相些立刻轉個彎打個圓場。這事情就能平息下來了。

　　可惜，錦繡想的太過美好了。

　　只見寧婆子鐵青著臉說道：「真是反了天了，你們這幾個小丫頭居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去找方大姐評個道理去。」說著，將抹布扔到了桌子上，氣沖沖的就出去找方婆子去了。

　　也難怪這個婆子如此的生氣。若換了是些有頭面的大丫鬟或是管事婆子，不用說她也會陪著笑臉將晚飯端過去，還要說上幾句客氣話比如「誒呀就知道你還沒吃特地留給你的」之類的。

　　可是眼前的這幾個都是十歲左右的小丫頭片子，連個三等丫鬟還不是，憑什麼要給這些小丫鬟好臉色看？更過分的是，居然還和她頂嘴。

　　寧婆子越想越生氣。腳步越發的快了。心想定要去方婆子那裡好好的告上一狀，非讓這幾個小丫鬟吃上點苦頭不可。

　　飯堂裡幾個小丫鬟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主意。

　　錦茹也就嘴上嚷嚷。等見了寧婆子真的去找方婆子也不由得心慌了，六神無主的看向錦繡：「錦繡，該怎麼辦？一會兒方嬤嬤就該來了，不會責罰我們吧！」

　　錦蓮膽子最小，一聽這話都快嚇的哭出來了。小臉皺得像個苦瓜似的。

　　錦蘭年齡大些，倒還算的上鎮定：「不要怕。不管誰來了都得講理吧！我們確實沒有吃晚飯，這盆裡明明有窩頭寧嬤嬤卻偏說沒有不讓我們吃。這是哪家的道理？」

　　錦繡點了點頭，沉著的說道：「錦蘭姐說的有道理，我們怕也沒有用，就等方嬤嬤來吧！說到底，今天這件事情因我而起，連累了各位姐妹了。若是方嬤嬤真的要責罰的話，你們就把原因都推到我頭上來，省得大家一起挨罰。」

　　錦蓮第一個出聲反對：「不行，不能這麼做。哪裡能都怪你一個人呢？」

　　錦茹也重重的點了點頭：「錦繡，你不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的頭上。說起來都怪我脾氣不好，要是我能忍下一時之氣，也就不會惹怒了寧嬤嬤了。不過，我們是好姐妹，遇事同進同退，就算是方嬤嬤要責罰我們，我們也一起受著就是了。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挨罰呢？我第一個不同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錦蘭微微一猶豫，也點了點頭。

　　好一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錦繡心裡一陣激動，臉上卻露出了微笑：「方嬤嬤雖然嚴厲，但是其實心地很好的。我們一會兒好好的和方嬤嬤求情，方嬤嬤不一定就會責罰我們。」

　　嘴上雖然這麼說，錦繡心裡卻很清楚，今天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她們幾個是要被罵一頓的。

　　不管事情發展到了什麼地步，起因卻都是因為她們沒有按時來吃飯。府裡確實有過這樣的規定，若是吃飯的時候遲到了，就沒飯吃了。這條規定就是為了約束大小丫鬟們的行為，以免各人行為散漫不好管教。

　　當然，真正實施起來，這條規定形同虛設。首先，小丫鬟們作息制度有規律，很少會有吃飯不準時的。其次，偶爾有遲些的，婆子們都會睜一隻閉一隻眼把剩下的飯盛給小丫鬟們吃。

　　寧婆子看她們幾個年紀小沒背景，自然不想搭理她們，所以才撂臉色給她們看。若是剛才乖乖的多說些好話，寧婆子的態度可能會軟下來。

　　現在已經鬧成這樣子，只能希望方婆子能聽的進去她們幾個的辯解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七章　示弱

　　老遠的就聽到了寧婆子的嚷嚷聲：「方大姐，你去看看這些丫鬟們，真是不管教不行了，一個個不懂規矩。沒有按時來吃飯，來了之後居然還敢跟我頂嘴。真是太不像話了！」

　　方婆子抬腳進了飯堂，一眼就看到了錦繡幾人。

　　錦繡幾人齊刷刷的一起給方婆子跪下了。

　　剛準備罵人的方婆子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反倒收斂了怒氣，不緊不慢的找了個凳子坐下：「好了，有什麼話就站起來說吧！跪著說話算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平時就這麼待你們。」

　　這當然是四人事先商量好的。她們人小力微地位地下，又不占個理字，當然沒有任何籌碼和寧婆子較勁。只好打出同情牌，希望能借此打動方婆子。

　　錦繡和其他三人在方婆子的示意下站了起來，心裡都是一陣高興。方婆子既然這麼說了，說明並沒有很生氣。很好，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現在，你們誰來告訴我剛才是怎麼回事？」

　　錦繡當然不讓的站了出來，這件事情因她而起，她自然要一力承擔。

　　「方嬤嬤，說起來，這件事都怪我。」錦繡適時的露出些許後悔和難過的神色，博取方婆子的同情。

　　錦蓮急急的呼喚了一聲：「錦繡！」她好怕方婆子會單獨的懲罰錦繡一人，雖然她也很害怕懲罰，可是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錦繡被罵被罰？

　　錦繡安撫的眼神飄了過來，那眼神中透露著堅定和自信，讓錦蓮慌張的心慢慢的沉靜下來。是啊，錦繡雖然不愛多說話，可是在幾個姐妹中，就數錦繡最沉著穩重主意最多，比起錦蘭來更像姐姐。錦繡既然率先說話了。心裡一定已經有了主張。

　　錦繡看向方婆子，緩緩的說道：「今天我在看戲的中途提前回來了，然後就回了屋子睡了一會兒。沒想到，這一睡就是半天。等我醒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錦蓮她們不知道我就在屋子裡，以為我跑到別的地方出了什麼事情了，所以連飯都沒顧上吃到處找我。因此都耽誤了晚飯的時辰。所以，請方嬤嬤明見，今晚的事情不怪寧嬤嬤，也不怪錦蓮和錦茹錦蘭。全都怪我一個人。要處罰就處罰我一個人吧！」

　　錦繡毫不猶豫的將所有的錯誤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來。

　　還沒等方婆子發話，錦茹又急急的插嘴：「不，方嬤嬤。怪我才對。剛才寧嬤嬤說已經沒晚飯了，我看到盆裡還有窩頭，一時情急之下才和寧嬤嬤頂了幾句。都是我的不好，要罰就罰我吧！」

　　雖然是承認錯誤，卻也點出了盆裡還有窩窩頭的事實。

　　方婆子也不是瞎子。早就瞄到了盆裡還有幾個窩窩頭。再聽錦繡錦茹這麼一說，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寧婆子故意說沒有晚飯了，幾個孩子一著急才和她吵了起來。

　　錦繡和錦蓮也就罷了，都是老實安分的。可錦茹向來就是個倔強脾氣，飯量又大，一頓飯吃的比大人還要多。不吃晚飯哪裡受得了。更何況是明明有吃的卻又不讓吃，不和寧婆子頂嘴才是怪事。

　　幾個小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認錯，個個都把錯誤往自己的身上攬。沒有一個人說寧婆子的不好。對比起剛才寧婆子刻薄的言語，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方婆子心裡唏噓不已，活了幾十年的大人居然還不如一群孩子來的正直寬厚。

　　方婆子的眼神溫和了起來，說話的語氣都能聽的出其中的憐惜：「行了，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故意瞄了寧婆子一眼。

　　寧婆子的臉色不大好看。恨恨的瞪了錦繡幾人一眼。

　　哼，剛才都牛氣的不得了。在方婆子面前卻乖的很，讓她在旁邊分外的難堪。

　　寧婆子硬著頭皮解釋：「方大姐，咱們院子裡可是有過這樣的規定的，只要是過了時辰再來的，就沒有晚飯了。我也是依照規矩辦事，並沒有存心刁難她們。」就算有這個想法現在也堅決不能承認。

　　寧婆子狠狠心又接著說道：「我說了她們幾句，她們非但不聽，還膽敢跟我頂嘴，這樣下去還了得了？都要爬到我們頭上待著了，哪裡還有做小丫鬟的樣子。姐姐今天一定要給點顏色給她們看看，哼，不然還以為我們陸府是沒規矩的地方。」

　　方婆子心裡對寧婆子的行為有些不滿，多大點的小事，既然有窩頭，給幾個丫頭吃了就是了，哪裡會鬧出這麼多的波折來。分明就是度量狹窄故意欺負小丫鬟，哼！

　　方婆子治下頗為嚴厲，可卻又極是護短，心想就算是有錯也該由我來說才對，你在這兒指手畫腳的算哪根蔥啊！

　　錦繡最擅長察言觀色，一看方婆子不快的神色就知道方婆子對寧婆子也沒有多少好印象，心裡立刻有了主意。臉上立刻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來：「寧嬤嬤說的對，這都是我們的錯。來遲了就是遲了，就算是有吃的也不該給我們吃了。是我們太過貪心，都是我們的錯。請方嬤嬤責罰我們吧！」

　　錦蘭何等機靈，一看方婆子的眼中露出贊許之色，也跟著大聲的說道：「錦繡說的對，我們不該和寧嬤嬤頂嘴，方嬤嬤，你想怎麼處置我們就說吧，我們都沒有怨言。」

　　再有錦茹和錦蓮的附和，一時間，飯堂裡煞是熱鬧。

　　本該得意的寧婆子終於開始覺察出不對勁來。

　　乍聽是認錯，怎麼細細一琢磨味道有點不對呢？

　　方婆子輕咳了一聲：「芝麻大的事情，說開就過去了。什麼處罰不處罰的，你們知道錯了就好。下次絕不能和寧嬤嬤頂嘴了知道嗎？」

　　錦繡聞言一喜，哈哈，方婆子這麼說就是代表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她們四個都不會受罰了。太好了，示弱博取同情這一招果然是正確的。

　　錦繡率先道謝：「多謝方嬤嬤。」

　　錦茹等人也回味了過來，不約而同的一起笑著道謝。

　　方婆子裝模作樣的說道：「今晚的事情以後絕不能再犯，還不趕快去給寧嬤嬤賠禮道歉？」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八章　護短

　　「對不起，寧嬤嬤，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四個小丫鬟齊整的給寧婆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寧婆子終於回味了過來，訕訕的讓各人起身：「你們知錯就好，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件事情就此罷了。」

　　本想借著方婆子的威風殺一殺小丫鬟們的銳氣，狠狠的懲罰幾人一通出出心頭這口氣。沒想到小丫鬟們這麼一連消帶打，居然讓方婆子起了惻隱之心輕易的將幾人都放過了，反倒顯得她不依不饒心胸狹窄。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再不識相點只怕惱的就是眼前的方婆子了。

　　寧婆子心裡升起了一絲悔意，誒，怎麼會忘記了方婆子最是護短這一點呢？她自己對小丫鬟們怎麼樣都可以，別人多說兩句她就未必開心了。

　　方婆子笑著對寧婆子說道：「誒，這些不懂事的，讓你發了這麼大的火，都怪我平時管教不力。日後一定多多管教，妹子，你可別放在心上。」

　　越是這麼說，寧婆子越是不安。她在廚房裡做事，是最低等的粗使婆子，每天就是負責做飯盛飯刷碗之類的粗活。方婆子在岳婆子面前不算什麼，但在她面前可就威風了。她當然是不敢得罪了方婆子的。

　　「姐姐千萬別這麼說，我的臉都要紅了。」寧婆子老臉果真一紅，再也沒臉和幾個小丫鬟置氣了。

　　方婆子回頭吩咐幾個小丫鬟：「好了，院子裡的規矩你們都是知道的。過了時辰沒了晚飯只能怪你們自己，下次注意時間也就是了。都回去睡覺去吧！」

　　寧婆子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連忙笑著說道：「等一等，這盆裡還剩了幾個窩窩頭，還是溫熱的，你們幾個拿去分了吧！還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別虧了身體。來來來，都拿去。」

　　錦繡幾人當然不會真的過去拿，一起看向了方婆子。

　　方婆子不軟不硬的說道：「這恐怕不好吧！於規矩不合，還是算了吧，餓她們一頓也讓她們長長記性。」

　　這話聽著一點都沒說錯，可其中暗藏的意味卻讓寧婆子心頭一跳，暗暗後悔今晚的衝動來。早知道當時把窩頭給了幾個丫頭也就是了，偏偏豬油懵了心，鬧出這樣一齣來。一個不好，就得罪了眼前的幾個人。

　　小丫鬟們當然不怕。可是方婆子就不一樣了，她和管理廚房的婆子交情莫逆，若是在頂頭上司那裡稍微「美言」幾句。她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寧婆子的笑容愈發顯得誠懇：「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半大孩子不吃晚飯那哪兒成，粥被吃光了，只剩下這些窩頭了，別嫌棄。快讓她們都拿去吧！」這前後態度簡直仿若兩人，彷彿剛才言詞刻薄的是另一個人似的。

　　方婆子深諳見好就收這一點，笑著說道：「妹子菩薩心腸，做姐姐的自歎不如。好了，你們就把窩窩頭拿去吃吧!」

　　錦繡幾人一一上前拿了窩頭，剛好剩了六個。一人一個多出兩個，一人兩個又少了兩個。

　　方婆子不出聲，暗地裡觀察幾人的舉動。

　　錦繡一聲不響的拿了一個。錦蓮也拿了一個。等到錦茹和錦蘭的時候，就正好一人兩個。

　　方婆子心裡訝然，問道：「錦繡，你和錦蓮只吃一個能飽嗎？」聲音中帶上幾許不易察覺的慈愛。

　　在她的想像中，肯定是先拿的人多拿一個。說不定四個小丫頭還會為窩頭的多少吵起來。眼前的場景倒是很讓人意外。

　　錦繡和錦蓮相視一笑，錦繡很自如的答道：「我和錦蓮的飯量小一些。吃一個就行了。錦茹和錦蘭年齡大一些，飯量都比我們大，應該吃兩個。」

　　錦蓮連連點頭：「錦繡說的對。」

　　方婆子忽然心裡一動，久違的感動在心裡久久的回蕩。看向錦繡和錦蓮的目光越發的溫柔。

　　方婆子又看向了錦茹和錦蘭，打趣道：「你們兩個小飯桶，比你們年紀小的都知道讓著你們了。」

　　錦茹抗議道：「方嬤嬤，你誤會我了。我知道錦繡她們是故意讓我們多吃一個，可是剩下的不拿太可惜了。我正打算著把這多餘的一個分給她們倆吃。」

　　錦蘭也不甘示弱的說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來著。」什麼叫心有靈犀？這就是了。事先雖然沒有商量，卻和錦茹想到一塊去了。不拿白不拿，放在盆裡豈不是浪費了？還不如先拿出來，然後再和姐妹們分著吃了呢！

　　錦繡連忙擺手：「不用了，你們倆飯量大，就多吃一個好了。我和錦蓮吃一個足夠了。」

　　錦茹和錦蘭哪裡肯，一時爭執不下。

　　方婆子看了這個滑稽的場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又覺得一陣陣溫暖。

　　似乎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既感動又溫暖的感覺了，在這個宅院裡，人與人之間關係看似親熱，實則人人都是明哲保身。真正肯為你著想的又能有幾個？

　　她居然從這幾個小丫頭身上感受到了友情這兩個字……

　　不知怎麼的，遙遠的記憶忽的湧上了心頭。

　　想當年，她和顧婆子也曾是要好的姐妹。曾幾何時，卻在日復一日的爭鬥中漸漸消逝了最初的感情。終於，兩人徹底的決裂，之後，再也不復以前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說話分享彼此心事的美好時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的譏諷和爭吵。

　　年紀漸長，各自成家，攀比的是主子是否重用和丈夫兒女是否有出息。

　　到了現在，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方婆子的眼角一酸，眼淚似要奔湧而出，想起眼前還有人在，硬生生的將淚水逼了回去：「你們不要爭吵了，回屋子邊吃邊商量這個問題吧！記住，好姐妹一定要好好的相處。」

　　錦繡抬起頭，正好看到方婆子掩飾不住的哀傷和難過，那迷離的眼神似乎投過她們看到了別人的影子。

　　錦繡沒有再多想下去，誰沒有一些傷心的往事呢？活在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傷春悲秋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幾個好姐妹有說有笑的離開了飯堂，寧婆子也走了。

　　方婆子一個人坐了半晌，直到很久之後才慢慢的起身走了。

　　大概今夜一定會做個遙遠的年少時光的夢吧！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十九章　意外

　　後來，窩頭果然還是分著吃了。錦茹說的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連窩頭都捨不得共享，又算得上哪門子好姐妹？

　　錦繡和錦蓮分別吃了錦茹和錦蘭掰過來的半個窩頭，只覺得那滋味比什麼都要強。

　　在嗖嗖的冷風中，錦繡吃了平生味道最好的一頓晚飯。她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咽下去，心裡一點一點的暖了。

　　吃罷了晚飯，四人道別各自回了屋子，經過了今晚的事情，四姐妹的感情很明顯的更進了一步。

　　錦霞已經躺到了床上，被子拉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頭顱來，和一邊的錦月正聊著天。

　　錦月容光煥發春風得意的不得了，見了錦繡和錦蓮進來，立刻將手裡的一包好東西拿出來得瑟：「你們快看，我這兒有好吃的點心。這可是大少爺賞給我姐姐，我姐姐又轉送了給我。我剛才和錦霞已經嘗過了，味道特別的好。諾，我可沒忘了你們倆，特地留了些給你們。」

　　錦繡頗有些意外，錦月的小氣可是出了名的，沒想到今天變的如此大方。

　　她笑著拿了兩塊過來和錦蓮分著吃了。正好肚子還沒怎麼吃飽，吃些點心再好不過。這點心製作精巧，味道綿軟，確實很好吃。

　　錦月巴巴的望著錦繡，等著錦繡誇上兩句。

　　錦繡當然不會讓她失望：「嗯，真是好吃。我還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呢！」

　　錦月的虛榮心大大的得到了滿足，咧嘴笑了：「那是當然，這些點心是廚房裡特地做了來招待客人的，大少爺不愛吃甜食，將點心都給了身邊的丫鬟們吃了。我姐姐分到的最多最好了。」

　　感情是想找個由頭來炫耀一下素月的事情啊！

　　錦繡暗笑，難怪錦月今天如此的大方呢！放在平日，錦月早就把好吃的悄悄收起來了。哪裡會「特地」留一些給她和錦蓮吃。

　　話說回來，這幾個月相處下來，錦月小缺點雖然多些，倒也不是那種無法相處的人。只要稍微讓著她一點，基本上就能相安無事了。

　　錦蓮雖然對錦月好感有限，畢竟吃了人家的東西，自然奉承了兩句：「真羨慕你有這樣的好姐姐啊！長的那麼漂亮，又那麼受少爺的喜歡，看來做通房是遲早的事情。」

　　這句話可說到了錦月的心坎裡去了，激動的一把拉住了錦蓮的手喋喋不休。大有遇到知音之感。

　　錦蓮只覺得被握住的那隻手癢癢的有些難受，真想抽回來，又覺得太著痕跡。只得忍耐一會兒。

　　錦繡對素月的印象很好。對通房一事更是感到好奇，豎起耳朵來聽錦月說話。

　　大少爺是陸府的嫡長子，長相俊朗，品性端正，未來自然不可限量。素月若是能做上大少爺第一個通房丫鬟。情分肯定不同。只要能在日後生個一兒半女的，就有機會做上姨娘。

　　說起這通房丫鬟來，也是很有講究的。

　　一般家境富有的人家，都會在男子初長成的時候就設上一兩個通房丫鬟，一來通曉人事，二來也是避免流連煙花之地壞了名聲。這樣的通房丫鬟自然份量重一些。像二姨娘就是這種情況。和陸文倫年少時就情重，就算是後來陸文倫娶了正妻沈氏，也沒有薄了對二姨娘的寵愛。

　　到了成親的時候。女子出嫁也多會帶上一些陪嫁丫鬟，若是其中有姿色上佳的被少爺看中了，自然也有成為通房的機會。卻大半都成為正妻固寵的工具，命運如何無法定論。

　　比較起來，自然是做少爺的第一個女人前途更好。

　　錦繡想到這裡。偷偷的笑了。男人也是有初夜情結的，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會分外的愛惜些。

　　錦月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你笑什麼？」

　　錦繡哪敢說實話，笑著說道：「我是為你感到高興，你有這樣的好姐姐，日後做了通房得了少爺寵愛，再過幾年做了姨娘。你們一家子都跟著飛上了枝頭啦！」

　　錦月被拍的暈暈乎乎，一拍胸脯：「到時候我一定多多照應你們。」

　　那慷慨的語氣讓屋子裡的三個小丫鬟一起笑了出來，錦月自有其可愛的地方啊！

　　錦蓮心直口快，心裡有疑問就直直的連個彎都沒拐的問了出來：「素月，我好像聽說夫人有意將如夢許給大少爺做通房呢！」

　　初次聽說這件事的錦繡被嚇了一跳，因為這個如夢和她可是大大的有瓜葛。再一想，這事情應該不是空穴來風才對。

　　首先，如夢正值青春嬌俏嬌豔動人，論姿色並不比素月差。再者，如夢畢竟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將心腹丫鬟許給兒子做通房應該更合沈氏的心意才對。如夢究竟是會升做一等丫鬟還是會做大少爺的通房丫頭呢？真是個值得琢磨的謎啊！

　　再看錦月的臉色，已經是晴轉多雲陰晴不定了。

　　錦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錦月有些不快的說道：「我可沒聽說過這回事。」

　　「可是……」錦蓮還待再問下去，被錦繡偷偷的扯了下衣襟，總算是醒悟了過來，訕訕的笑著閉了嘴。

　　錦月卻追問不休：「你聽誰說的？」

　　錦蓮老實的答道：「我是在看戲的時候聽前面的丫鬟們說的，說這些的是夫人院子裡的三等丫鬟，叫素娥。」

　　錦月心裡自然有數這話究竟是否真假，臉上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去洗洗睡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來，剛才和諧熱鬧的氣氛一掃而空。

　　錦繡忙拉了錦蓮去打水，途中好奇的問道：「那個素娥真的這麼說了？」

　　錦蓮差點跳了起來：「這還能有假？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差點要指天發誓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了。

　　錦繡忙安撫道：「我隨口問問，你說的話我當然是相信的。」

　　心裡卻迅速的轉起了念頭：若是說出這話的是夫人院子裡的丫鬟，那麼這話定然不是假的，沈氏真的有這樣的打算，如夢就成了素月強有力的對手。

　　如夢pk素月？

　　嗯，不管誰勝出，都跟她沒有多大的關係，她就等著看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