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章　疏遠

　　是她把人心想的太過簡單了，以為簡單的示好就能拉攏住錦月。事實說明錦月遠比想像中來的敏銳聰穎。

　　她在心底裡沒有把錦月當一回事，差點因此吃了大虧。日後她一定要更加的小心。

　　正如錦蓮所說，以後她要和錦月保持一定的距離。越熟悉越親近，錦月就會越疑心她的不同。人的心裡若是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在不經意的時刻，這粒種子就會生根發芽……

　　錦繡默默的拿了掃帚，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挨過了這半天的。渾渾噩噩的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自然不可避免的遇到了錦月。

　　錦月異常的熱情有禮貌，見到錦繡就湊了過來硬是要和錦繡坐在一桌。

　　錦繡不想讓錦月知道自己已經知情，一如既往的淺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然後低頭吃飯再也沒說別的話。

　　錦蓮有心譏諷無事獻殷勤的錦月幾句，剛想張口，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錦繡交代她的那一番話來：「……我以後會離錦月遠一些，不過，我不打算和她撕破臉把這件事挑明。請你幫著我一起隱瞞這件事情，就讓錦月以為我根本不知道她背後說的那些話……」

　　總算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錦月試探了幾句，發現錦繡笑的自然沒有一絲異樣才放下心來。

　　她前思後想，總擔心錦蓮將這事情告訴了錦繡，背後說別人的閒話是一回事，可若是被當事人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天天在一個屋簷下住著，若是和錦繡惱了多沒勁。現在就連錦霞都站在了錦繡那邊，她和錦繡鬧出了矛盾她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錦月一個晚上沒睡好，今天上午做事的時候一直心事重重。好不容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迫不及待的就到了錦繡的身邊來試探幾句。

　　錦繡若是橫眉豎眼的，不用說也知道錦蓮把那些話都學給她聽過了。錦繡若是和顏悅色的，那當然就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錦月見錦繡一如既往的態度心裡稍安，愈發的熱絡起來。

　　錦繡此時的心情也很複雜，她恨不得離這個錦月越遠越好，可是在目前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和錦月在一個屋簷下至少還要住上幾個月，朝夕相處每天都有大把見面的機會。撕破了臉皮什麼好處也沒有，反而引起周圍的小丫鬟們注意，錦月的那些話說不準就被傳了開來，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她只好叮囑錦蓮嚴守秘密，然後若無其事的和錦月說話。

　　誰也不知道她看似隨和的笑容下內心是多麼的糾結矛盾……

　　看來，人不管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都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前輩子活在姑父嫌棄的眼光中夾著尾巴做人，從不知道任性和倔強為何物，甚至連大聲說話都幾乎沒有。唯恐姑父看了不順眼攆她出門。

　　後來畢業工作了賺錢了，開始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不需要再向姑姑伸手要生活費了。她總算有了點尊嚴，每次回去看姑姑都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家，在姑父的笑容裡她深深的領悟到這一點：人一定要有尊嚴的活著，千萬不能依靠著別人而活。那種低人一等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嘗試了。

　　要想做到這些，她就得為自己賺得安身立命的資本，否則，一切都是空談。除了要學習各種本領在陸府的丫鬟裡出人頭地，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她在府裡無依無靠，根本沒有任何可以依仗的本錢。若是再沒了好人緣，她升遷的機會就更小了。

　　所以，她不可以和錦月鬧僵，哪怕她心裡非常的不喜歡錦月……

　　錦繡的笑容有一些飄忽，錦月沒有留意到，逕自說個不停。

　　接下來的幾天，錦繡不著痕跡的和錦月稍稍的疏遠了。她小心的拿捏著其中的分寸，既要疏遠錦月又不能讓她一下子就看出來自己的意圖。

　　正好她得忙著替錦霞繡帕子，錦月一和她說話她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幾次下來，錦月聊天的興致就沒了。

　　錦蓮不樂意搭理錦月，錦霞又關注著自己的帕子沒空理她，所以錦月休息的時候常到別的小丫鬟的屋裡去玩耍。

　　少了錦月在身邊嘰嘰喳喳，錦繡心裡深深的鬆了口氣。

　　轉眼間，又到了發月錢的日子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錦繡氣定神閑的站在那兒等著，拿到月錢之後數了二十個收到自己的小陶罐子裡，把剩下的八十文錢放到衣服裡邊的口袋裡收好。想到很快就能回家看到阿桃阿亮，錦繡很是高興。

　　第二天來接錦繡的只有麗娘一人，金大恒卻沒有來。

　　錦繡親熱的撲進了麗娘的懷裡：「娘，我們回家去。」

　　麗娘笑著說道：「嗯，你弟弟妹妹都在家裡盼著你回去呢！」

　　麗娘的笑容中有一絲淡淡的憂慮之色，錦繡敏感的察覺到了，關切的問道：「娘，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麗娘搖搖頭，強顏歡笑：「我好著呢，就是你爹他……」

　　「我爹他怎麼了？」錦繡急急的問道，心裡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前些日子天有些涼，你爹的咳嗽又重了，整夜整夜的咳嗽。喝了幾副藥也沒見好轉，所以今天我讓他在家好好的歇著，沒讓他跟著一起來接你。」麗娘沒打算隱瞞，反正錦繡回家肯定會看到金大恒病怏怏的樣子，瞞的了一時也瞞不過今日，還不如告訴女兒實話。

　　錦繡的眉頭微蹙，金大恒的身體看來真的很虛弱，天氣一涼咳嗽就重，難道是哮喘一類的病症？還是肺結核？

　　這些病拿到後世去吃些特效藥或是多掛些水就能好，醫院裡有的是先進的儀器將人身上的毛病查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這時候的郎中醫療水平如何……

　　錦繡一邊隨著麗娘往前走，一邊在腦子裡胡思亂想。一會兒覺得金大恒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畢竟中醫的博大精深擺在那兒呢，不管生了什麼病都是望聞問切然後開上一些看來很神秘的中藥。一會兒又覺得金大恒一定病的不清，不然也不至於連家門也不能出。

　　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熱鬧的集市上。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一章　病情

　　麗娘見錦繡停了下來有些奇怪：「怎麼不走了？」

　　路邊有很多賣東西的小販，叫賣聲煞是熱鬧。順著錦繡的眼光看過去，是一個賣桂花糖的小攤子。

　　「娘，你等我一會兒。」

　　錦繡走上前去，詢問起了價錢。

　　那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見有生意上門很是熱情，介紹起了自己攤子上的桂花糖：「…….我們家祖傳的做桂花糖的手藝，做出的味道最是正宗。不信，您可以嘗一嘗，又甜又香，不甜不要錢。」

　　錦繡拈起一小塊桂花糖放進口中，果然是無污染的綠色食品，味道香甜純正，遠非後世的糖紙裹著的糖球可以相比。尤其是那股濃濃的桂花香味，簡直是沁人心脾口齒留香。

　　價格不算太貴，五文錢買了幾塊，用乾淨的紙包好了拿在手中，錦繡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

　　麗娘在錦繡掏錢買桂花糖的時候本想出聲阻止，後來轉念一想，孩子整日辛苦做事，想吃點糖就吃點吧，也就沒有吱聲。

　　等到了家中，麗娘才知道自己冤枉了錦繡。

　　大老遠的就看到了那兩個瘦弱的小小身影正朝路邊張望，錦繡笑盈盈的喊道：「阿桃，阿亮，快過來，看姐姐給你們帶什麼好吃的了？」

　　阿桃拉著阿亮飛也似的跑了過來，待看到錦繡手中的桂花糖時高興的一下子都撲了過來：「姐姐，我要吃！」「我也要吃。」

　　錦繡憐愛的安撫道：「不急不急，姐姐買了好幾塊，你們倆都有。諾，這塊給阿亮，這塊給阿桃。」

　　兩個孩子迫不及待的接過了桂花糖。

　　阿亮舔了一口，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真甜，真好吃。」然後重重的咬了一口，使勁的嚼了起來。

　　阿桃捨不得大口吃，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

　　錦繡溫柔的摸了摸阿桃的頭：「阿桃，想吃就大口的吃，姐這裡還有呢！」

　　阿桃搖搖頭：「不，阿桃吃一塊就夠了，其他的留著給姐姐吃。」

　　阿亮經這麼一提醒才發現錦繡沒有吃桂花糖，笑嘻嘻的說：「姐姐，桂花糖很好吃的，你也吃嘛！你要是不吃，阿亮也不吃了。」

　　錦繡的鼻頭酸酸的，淚水似要奪眶而出，她眨眨眼將淚水逼了回去，笑著說道：「姐姐不愛吃這個，特地買回來給阿桃和阿亮吃的。來，跟姐姐一起回家去。」

　　阿桃和阿亮一左一右依偎在錦繡的身邊，有說有笑的往家裡走。

　　麗娘偷偷的抹了把眼淚，跟在了後面。

　　原來，錦繡不是嘴饞想吃桂花糖，這些糖是買給弟弟妹妹吃的……

　　麗娘看著出落的水靈的女兒又是驕傲又是說不出的酸楚，這麼大的女孩子本來正是承歡膝下在爹娘跟前撒嬌淘氣的時候，可阿秀已經懂得體恤父母的辛苦知道愛護弟妹了……

　　錦繡偶爾間回頭，見麗娘眼睛濕潤不由得一愣：「娘，你這是這麼了？」

　　麗娘掩飾的擦乾淚痕：「沒什麼，今天風有點大，剛才眼裡吹進了沙子。」

　　錦繡一聽就知道這是麗娘的托詞，今天溫度不高，但是一點風都沒有，眼裡吹進了沙子肯定是藉口。不知道麗娘又想到了什麼流起了眼淚，短短的兩次接觸，錦繡早已發現麗娘多愁善感的個性。不知道古代女子是不是都如此，動不動的就掉眼淚。

　　阿桃卻信以為真，跑到屋裡拿了擦臉的毛巾來，乖巧的說道：「娘，你來擦擦眼，眼睛就不痛了。」

　　麗娘接過毛巾心裡無限安慰，看向女兒們的目光變的愈加的柔和。不管日子如何的艱難，有了這樣貼心可人的女兒，總算有了奔頭和盼頭。

　　錦繡惦記著金大恒的病情，問道：「爹人呢？」

　　阿亮搶著說道：「爹在床上躺著呢！」

　　錦繡心裡一緊，快步走到了屋裡。剛一推開門就聞到了濃濃的中藥味，金大恒正病怏怏的躺在床頭。

　　細看之下，金大恒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消瘦了一圈，臉頰上都快看不到肉了，面色蠟黃，眼睛半閉著。

　　「爹！」錦繡輕輕的喚了一聲，金大恒睜開眼，露出了一個淺笑：「阿秀，你回來啦！爹今天沒有去接你，你沒生爹的氣吧！」

　　錦繡搖搖頭：「爹身體不舒服，就在家裡多休息。有娘去接我就行了。」

　　麗娘帶著阿桃和阿亮走了進來，關切的問道：「恒哥，今天早上熬的藥都喝完了嗎？」

　　金大恒剛想說話，猛的咳嗽了一下，接著就是一長串的咳嗽，錦繡離的最近，連忙坐到床邊輕輕的在金大恒的背上捶了幾下。麗娘則忙不迭的去倒了杯熱水來，半杯水下肚之後，金大恒總算是不咳了。

　　麗娘滿面愁容：「都喝了幾天的藥了，怎的還是不見起效？」

　　錦繡問了幾句藥的事情，那一長串的藥名聽到錦繡一頭霧水，所謂隔行如隔山，常見的西藥她倒懂得一些。感冒頭疼發燒簡單的小病小痛都是去藥房買藥，不過，對這中藥她可就一竅不通了。

　　「爹喝的藥和以前喝的一樣嗎？」

　　麗娘和金大恒對視一眼，一起搖頭。

　　去年金大恒重病了一場，特地去醫館裡找了坐堂郎中診治，診金貴的很。平時哪裡捨得輕易捨得去看診，都是請了村子裡的一個土郎中過來看看，照著他開的方子拿的藥。

　　錦繡聽到這些跺了跺腳：「難怪爹喝了這麼長時間的藥也不見好，肯定是藥方開的不周正。還是到醫館裡去看才是。」

　　麗娘躊躇了一番：「去一次至少要花二十文呢，這還不算抓藥的錢。若是既看診又抓藥只怕沒有四五十文根本不夠，家裡的錢都用的差不多了……」

　　錦繡二話不說從衣服裡把七十五文錢都拿了出來，心裡直後悔幹嘛要留下二十文錢，早知道就把罐子裡的錢都帶回來了：「娘，快把這些錢拿上，現在就帶爹去看病去。什麼都可以耽誤，唯獨這生病是最不能耽誤。等爹身體好了，再慢慢賺錢也不遲。」

　　金大恒頭搖的像撥浪鼓：「不用了，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何必再去花這個閒錢，家裡還有幾副藥喝完再說。」

　　一文錢都恨不得掰成兩瓣來花才好，金大恒哪裡捨得去醫館裡花上二十文的診金呢？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二章　路遇

　　錦繡怎麼勸都沒用，金大恒就是不肯去醫館，她只得悄悄的對麗娘囑咐了句：「若是幾天之後還是不見好，一定要勸爹再去醫館看看。」

　　麗娘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錦繡看了看屋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大的屋子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屋裡的藥味很重，鼻子裡聞到的味道悶悶的讓人怪不舒服的。

　　錦繡去開了窗子，麗娘忙道：「還是不要開了吧，你爹身體不舒服，再冒風了就更不好了。」

　　錦繡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屋子裡通風透氣對人身體好的事情，索性胡編了個故事做幌子。笑著說道：「我聽府裡的丫鬟們說過，病人的身上總有些不乾淨的東西，開了窗子就能把髒東西趕跑。都關在屋子裡可不好。」

　　麗娘半信半疑，不再阻止。

　　錦繡又勸說金大恒常出來走走曬曬太陽，說是這麼做對身體好。金大恒聽了這些論調覺得新鮮，笑著問道：「不知你從哪裡聽來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錦繡一時語塞，然後撒嬌起來：「你別管我是從哪裡聽來的，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就起來走一走嘛！我向你擔保，一定比悶在屋裡舒服的多。」

　　金大恒頗為疼愛不常見面的女兒，笑著答應了。

　　在麗娘和錦繡的攙扶下，金大恒總算從床上下來了，他雙腿無力，走路都要靠兩人攙著。他是個成年人，再瘦重量也不是錦繡能扶的動的。要不是另一邊有麗娘攙著，錦繡早就撐不住了。

　　錦繡臉漲的通紅，只覺得靠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越來越沉了。她沒吱聲，咬牙撐到了門邊。

　　阿桃早搬了條長凳子來放在門口，金大恒慢慢的坐到了凳子上。

　　肩膀上的重量一去，錦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陽光柔和，偶爾有輕風吹過也是暖洋洋的，呼吸到鼻間的空氣都是清新的。金大恒精神為之一振：「果然很舒服，看來阿秀真是長見識了。」

　　麗娘笑著誇讚：「我們阿秀當然能幹，找遍整個村子也沒有誰能比的上我家阿秀的。」

　　阿桃也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阿玲姐哪裡比的上我姐姐能幹，而且也沒我姐長的好看。」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小年紀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不弱，她聽了確實舒暢。有阿桃和阿亮在旁邊跑鬧，金大恒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對著錦繡說道：「你去看看奶奶吧，她前些日子還問我怎麼你上次回來沒有去看她。」

　　錦繡遲疑了一下，去看奶奶就得去阿玲家，就得見到大伯大娘，還有可能見到堂哥堂妹之類的，一想到要面對一堆從沒見過的親戚，錦繡就開始發怵。

　　要是碰了對面都不知道要叫對方什麼那多尷尬……

　　麗娘很敏感的追問了句：「阿秀，你以前最喜歡去你大伯家的，怎麼現在倒不肯去了。」

　　「沒有，我就是在考慮，要不要把桂花糖帶上一些給阿玲姐吃。」錦繡隨口找了個藉口，暗地裡偷偷的捏了把冷汗。

　　原來，扮演別人真的是件痛苦又困難的事情，遠非想像中的簡單。大到性格脾氣愛好，小到一句話一個微笑，都有可能被看出破綻來。

　　在陸府裡有錦月錦蓮這些熟悉錦繡的丫鬟，在家裡則是錦繡的家人們，她夾在其中的滋味真是難受。再怎麼小心還是會露出一些不同來。

　　麗娘掂量了一下，點了點頭。

　　阿桃可不願意了：「姐姐一共買了這幾塊糖，我和弟弟都吃了，可姐姐還一塊都沒嘗呢。要是帶給阿玲姐吃的話，就得再帶一塊給阿華弟弟。那姐姐就吃不到糖了。」一共也就四塊糖，被阿桃和阿亮吃了兩塊，就還剩下兩塊了。

　　阿亮也忙著說道：「是啊，不要帶給阿華哥哥吃，他每次都會凶我，我最討厭他了。」

　　錦繡抿嘴一笑：「不帶就不帶，收在家裡，留著下午我們一起吃。對了，我要去大伯家看奶奶，你們誰要和我一起去？」

　　阿桃和阿亮爭搶著要和錦繡一起去，錦繡笑著一手攙著一個走了出去。

　　等離開了麗娘的視線，錦繡悄悄的說道：「阿桃，阿亮，姐姐的頭痛還沒好，忘了大伯家該怎麼走了，你們倆帶著我去好不好？還有，一會兒見到奶奶的時候，你們千萬不要說姐姐摔倒的事情。」

　　阿桃心直口快的說道：「可是，我和阿亮已經告訴爹娘這件事了。」

　　什麼？

　　錦繡大驚失色，等看到阿亮也在點頭的時候終於無奈的拍了拍腦門。老天，她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八歲和五歲的小孩的保證怎麼能當真……

　　「我不是囑咐過你們不要告訴別人這件事情的嗎？」錦繡有氣無力的說道。

　　阿桃一臉不解：「可是，爹和娘不是別人啊！」

　　阿亮也道：「對啊對啊！」

　　錦繡徹底無語了，孩子們的邏輯和大人的思維果然不一樣。

　　算了，既然已經說了，就不要再深究這個問題了。等下午找個機會和麗娘說說這件事，痛苦的是又得把說了好多次的謊言拿出來再說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瞞的過麗娘和金大恒夫婦……

　　錦繡隨意的打量起周圍的房子，大多是和金家差不多的草房，偶爾好一些的多了個院子。看的出沒什麼光景好的人家住在這一帶。

　　附近有一些和阿桃阿亮熟悉的孩子，跑過來和兩人嬉鬧。

　　錦繡不出聲，微微笑著看阿桃和阿亮玩耍，這種悠閒的時光真是難得，可惜一個月只有這麼一天，究竟什麼時候她才能有自由的那一天呢？

　　「阿秀！」

　　錦繡一看，是一個黑黝黝的男孩子。濃眉大眼，大概十一二歲左右，個頭比錦繡至少高了半個頭，肩上挑了個擔子，看樣子是去挑水。

　　錦繡不知道這人是誰，只好點頭微笑示意。

　　那男孩看來和原來的錦繡甚是熟稔，親熱的問道：「阿秀，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聽說你到知府老爺家裡做了丫鬟，在那兒做事累不累？」

　　錦繡謹慎的笑了一笑：「還過的去。」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三章　奶奶

　　「順子哥！」阿桃走過來，歡快的叫了一聲。

　　錦繡總算知道了眼前這個男孩子的名字。

　　順子正因為錦繡的疏離客氣感到手足無措，見阿桃如此熱情心裡快慰多了：「阿桃，你最近怎麼不去找我妹妹玩了？她一個人在家悶的不得了，天天念叨你。」

　　阿桃無奈的解釋了幾句：「我爹身體不好，我娘天天得照顧我爹熬藥給他喝，還得做繡活做家務，我得幫忙做事，還得帶著阿亮，哪裡有時間出去玩。要不，你讓梅子來我家找我玩吧！」

　　順子又和阿桃聊了幾句，見天色不早依依不捨的走了，臨走前還特意多看了錦繡兩眼。錦繡報以禮貌的微笑，巴掌大的小臉秀氣的難以形容。

　　只是，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親熱……

　　順子臉色一黯，無精打采的走了。

　　阿桃一邊招呼阿亮過來，一邊好奇的問道：「姐，你不會連順子哥也記不住了吧！以前你最愛跟在順子哥的後面，兩人好著呢！怎麼你現在連話都不跟他說了。」

　　錦繡早猜到原來的這副身體一定和這個順子有著不錯的關係，淡淡的解釋道：「那是以前，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是姑娘家了，當然要和男的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府裡也是這樣，我們做丫鬟的要和小廝管事們少來往，若是來往的多了，會惹來閒話的。」

　　阿桃似懂非懂，不再多問了。

　　前面就是阿玲家，看房子要比自家的強多了。也是幾間草房，但是多了個院子，門也結實硬朗些。

　　阿桃率先走過去敲敲門，門咿呀一聲開了。探頭出來的正是阿玲。

　　阿玲見是錦繡來了，笑著迎了過來，跟在後面的還有個七八歲的拖著鼻涕的小男孩，應該就是阿華了。

　　錦繡笑著喊了聲阿玲姐。

　　阿玲拉了錦繡進了院子，絮絮叨叨的說著：「……我爹出去了，我娘在家呢……」

　　錦繡打量了四周一眼，阿玲家的院子還算寬敞，院子裡放了些常見的東西，一口大水缸，屋簷下曬了些玉米棒子。

　　阿玲的爹下地幹活去了，阿玲的娘徐氏正坐在那洗衣裳。

　　錦繡不想失禮於人，上前客氣的喊了聲「大娘」。徐氏滿臉堆笑的起身：「阿秀回來啦，快點到你奶奶屋裡去，她常常念叨著你呢！」

　　阿亮和阿華在院子裡玩耍，錦繡喊了阿桃一聲，讓她跟著自己一起進屋裡去。

　　一想到得面對一個從未見過的老人錦繡心裡就敲起了小鼓，總擔心自己說話時會露出馬腳來，還是把阿桃帶著心裡踏實些。

　　阿桃悄悄的在錦繡的耳邊說道：「姐，你放心，奶奶的脾氣很好的，就算你說錯了話她也不會生氣的。」居然安慰了錦繡兩句。

　　錦繡心裡稍稍放下心來，深吸了口氣，拉著阿桃的手一起進了屋子裡。

　　阿玲歡快的喊了聲：「奶奶，阿秀來看你了。」

　　一個年近五十的婦人出現錦繡的面前，還沒等看清楚婦人長的什麼模樣，錦繡就被摟進了那婦人的懷中。

　　「可想死奶奶了，都兩個月沒見到我的乖阿秀了。快讓我看看，瘦了沒有？」接著就把錦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錦繡被動的任憑打量，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敢懈怠。

　　總算看清楚這個婦人的模樣了。只見她長的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容貌不俗。

　　金大恒長的和乃母有六七分相似，認真說來，錦繡的相貌有大半承襲了麗娘的美貌，阿桃反而更像奶奶殷氏。

　　殷氏眼角已有了一些皺紋，不過卻顯得更加的慈愛，眼睛裡的疼愛之情清晰可見。

　　錦繡心裡微微一動，這個奶奶也太年輕了，和想像中的頭髮花白老態龍鍾的老婦人孑然不同。還未到五十呢……

　　殷氏噓寒問暖了半天，錦繡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一五一十的作答，撿了些府裡的事情說了，自然儘量朝好的方面說。只說吃的飽穿的暖，絕不提規矩緊做事多。殷氏漸漸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柔和。

　　阿玲在旁邊掩嘴偷笑：「阿秀妹子現在進了知府老爺家裡做事，倒是比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拘謹多了。就連站著都和我們不同。」

　　錦繡站著的時候自然的身子微微前傾，眼睛看向殷氏的鼻子和嘴巴位置，這樣既能表示出認真傾聽對方說話，又不顯得太過沒禮貌。只有和小丫鬟們在一起她才會直視對方的眼睛，若是碰到了管事嬤嬤們當然要表現出禮貌和規矩來。直勾勾的盯著嬤嬤們的眼睛那是要被責駡的。

　　而到了主子們身邊伺候的丫鬟們就更講究了，若是規矩學的不好，說話做事太過隨意了，都會被責罰或是不為主子所喜。這站姿就是其中一項非常講究的東西，錦繡有心在丫鬟們中出人頭地，自然處處小心仔細。這樣的些微小習慣沒想到居然帶到了家中來了。

　　聽阿玲這麼取笑，錦繡自嘲的笑了笑：「姐姐天天在家裡，愛怎麼站著都行，我卻不能那麼隨意的。」

　　人的奴性就這麼一點一滴的被培養出來，日子一久做奴婢的就開始覺得自己真正的低人一等應該被人使喚。

　　真正的大戶人家教導丫鬟們頗為講究這些，尤其是陸府裡，規矩多如牛毛。錦繡這兩個月早已適應了。

　　阿玲沒覺得自己失言了，還繼續取笑：「以後我得和妹子多學著點，站在哪兒不能站的太直了。得稍微低著頭彎著腰……」

　　殷氏不快的阻止了阿玲接下來的話：「好了，我和阿秀在說話，你少說點。」

　　阿玲被這麼一堵，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悻悻的住了嘴。

　　殷氏看向錦繡的目光充滿憐惜：「乖孩子，在陸府裡做事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若不是你爹去年生了場重病，你也不會被賣去做了丫鬟。」

　　說到這裡，殷氏不由得重重的歎了口氣，埋怨起了兒媳徐氏來。當時若是肯借些錢給老二治病，阿秀也不會落的現在這個樣子了。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能放在心裡想一想，沒有真正說出口來。徐氏心胸狹窄，若是被她聽到了難免一番口角爭執。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四章　吃肉

　　阿玲根本聽不出這話裡有話，插嘴道：「奶奶，阿秀現在過的可好了，每季都有新衣穿，每月還有月錢可拿。我都羨慕死了，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殷氏白了阿玲一眼：「少說這些風涼話，若是真的讓你從早上做到晚上的事情，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阿玲一撇嘴，不樂意的瞄了錦繡一眼：「奶奶最偏心，阿秀一來就不疼我了。」

　　那是自然，畢竟她天天在面前繞來繞去，錦繡卻是難得見到一次……

　　殷氏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錦繡，再看一眼大了一歲卻毛糙的多的阿玲，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阿玲比起阿秀來可差的太遠了……

　　錦繡悄然觀察兩人的互動，得出了一個結論。殷氏表面對自己親熱，其實心裡卻是更疼阿玲的。和阿玲說話的時候明顯的少了份客套多了份隨意，只有真正疼愛才會有這樣的態度。對自己好則好已，卻是太過的客氣了。

　　待了一會兒，錦繡就起身告辭了。

　　殷氏將錦繡阿桃送到院子裡，想挽留錦繡在這兒吃午飯，卻礙於徐氏在旁邊沒好意思張嘴。輕輕咳了一聲暗示了一句：「阿秀，你真的走了？」

　　徐氏經這麼一提醒，頗不情願的挽留了兩句：「阿秀，今天就留在這兒吃午飯吧！你大伯昨天買了些肉回來，我燒肉給你們吃。」

　　還沒等錦繡婉拒，邊上的阿亮就高興的跳了起來：「噢，太好了，今天中午有肉吃了。我最喜歡吃紅燒肉了！」一年難得吃上幾回肉的阿亮一聽到肉眼睛都放光了。

　　阿華不客氣的說道：「我娘說過了，紅燒肉是留給我吃的，才不給你吃呢！你要吃就讓回家讓你娘買肉燒給你吃。」

　　徐氏假意訓斥了阿華幾句：「你做哥哥的，怎麼能這麼說話，真沒禮貌。」不痛不癢的說過了阿華之後堆出了笑容面向錦繡：「阿秀，你和阿桃阿亮就都留下來吃午飯吧！」

　　錦繡當然不會把這樣的客套當真，沒見徐氏的笑容有多麼的虛假麼？擺明就是做給奶奶看，哪裡是真心想留午飯。

　　「不了，大娘，我爹身子不好，我想回家多陪陪他。下次有空再過來看望你和奶奶，阿桃阿亮，跟姐姐回家。」

　　徐氏不再挽留，順水推舟的讓阿玲去開門。

　　阿桃沒說什麼，乖乖的跟在錦繡後面，阿亮到底年紀小，嘴裡嚷著「我不要回家，我要吃肉」硬是賴著不肯走。

　　阿華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取笑：「貪吃鬼，就數你最好吃了。」

　　阿桃心裡生氣，瞪了阿亮一眼：「阿亮，我們回家，誰要吃他家的肉。」

　　阿亮嘴扁了一扁，放聲哭了起來。

　　殷氏忙不迭的過來哄，徐氏冷眼旁觀，眼中不乏嘲笑之意，像是在說「果然是個貪吃鬼，今天中午要賴在我家吃午飯了」。

　　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錦繡握緊了拳頭，強忍著怒氣走到了阿亮的身邊：「阿亮，乖乖聽話，姐姐回家拿糖給你吃。」

　　阿亮被殷氏哄了一會兒停住了哭聲，不過還在抽噎著。聽錦繡說有糖吃不由得想起了桂花糖的美味，終於站了起來。

　　錦繡拉起他黑乎乎的小手，然後歉意的笑了一笑：「弟弟年紀小，讓大娘見笑了。」然後拉著阿桃和阿亮走出了門。

　　走了沒幾步，阿桃就咬牙切齒的瞪了阿亮幾眼：「真是丟死人了，大娘明明不想留我們在那兒吃飯，說的是客氣話，你卻在鬧著要在人家吃。害的我們都跟著挨白眼，回家我一定要告訴爹娘這件事，讓娘好好的揍你一頓。」

　　阿亮年紀還小，哪裡懂什麼叫客氣，委屈的說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吃肉。我都好久沒吃過肉了。嗯，一天，兩天……」然後數起了手指頭，奈何手指頭根本不夠數，最後只得沮喪的說：「不知道有多少天了。」

　　錦繡的心在隱隱的作痛，眼睛酸酸的，心裡更是酸楚的要命，原有的那一點不快不翼而飛。

　　是啊，阿亮還是個五歲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虛偽和客套，他是真的太想吃肉了……

　　家裡的光景擺在哪裡，能有個溫飽就算不錯。金大恒又時常生病抓藥，當然沒有什麼閒錢來改善伙食，阿亮和阿桃都很瘦弱，就連自己也體型偏瘦，還不知隔上多久才能吃上一回肉。

　　錦繡蹲下身子，將阿亮抱了起來。

　　阿亮輕飄飄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斤重，自己在府裡天天做事，力氣不算小，總算勉強能抱的動。

　　錦繡溫柔的看向阿亮：「阿亮，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吃肉？」

　　阿亮拼命的點頭，大眼睛眨呀眨的讓人心酸。

　　「那你就記住姐姐今天說的話。我們家的日子太窮了，沒辦法常常吃到肉，可是，人要有骨氣，不能因為想吃肉就賴在別人的家裡不走。這樣一定會被人瞧不起的，阿華剛才就取笑你了，說你是個貪吃鬼。阿亮想不想被人罵做貪吃鬼？」

　　阿亮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阿亮想吃肉，但是不想被人家罵成貪吃鬼。」

　　「那你今後好好的跟著爹讀書認字，長大之後考取功名，以後想吃多少肉都可以。」錦繡誘導著阿亮：「還有，姐姐以後一定會在府裡好好的做事，爭取拿更多的月錢回來。明年姐姐爭取做上三等丫鬟，月錢比現在要多拿很多，到時候就買肉給阿亮吃。」

　　阿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小的心靈裡還是沒弄懂讀書和吃肉有什麼關係，但是心裡卻種下了這顆種子。

　　錦繡真心的期望著阿亮能好好的讀書，窮人的孩子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實在是太困難了，讀書考取功名就是最好的出路。不然，長大之後只能做個學徒幫工，能有多大的出息？

　　阿桃的小臉抬了起來：「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以後也要好好的幫著家裡幹活，還有，把弟弟帶好了，好讓娘有更多的時間做繡活，娘賺到錢了我和阿亮就有肉吃了。」

　　錦繡欣慰的一笑：「阿桃真乖！」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五章　識字

　　麗娘正忙活著做午飯，金大恒坐在板凳上懶懶的曬著太陽。

　　阿亮一到家就跑到金大恒身邊，嚷嚷著：「爹，你把那個什麼經的拿出來給我念一念。我想認字。」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前常帶著他看書，可是他根本坐不住絲毫不感興趣。怎麼現在突然的就對識字發生興趣了？

　　金大恒笑了起來：「好，爹等會兒就去拿。你先告訴我，怎麼忽然想起來要看三字經了？」

　　阿亮大聲宣佈：「因為阿亮長大以後要天天吃肉。」

　　金大恒一楞，滿臉不解，搞不懂認字和吃肉怎麼會扯上了關係。

　　錦繡在後面笑的直不起腰來，阿桃也是哈哈大笑。

　　麗娘在廚房裡聽到嬉鬧聲忍不住探頭張望：「你們在說什麼，怎麼這麼熱鬧？」

　　錦繡邊笑邊把剛才在大伯家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自然也提到了自己鼓勵阿亮讀書認字的事情。

　　金大恒也笑了起來：「我說今兒個太陽怎麼打西邊出來了，我們家阿亮居然主動的要讀書了。」

　　麗娘卻皺起了眉頭，不高興的說道：「阿玲她娘就看著阿亮哭，什麼都沒說麼？」

　　錦繡看麗娘不痛快，昧著良心為徐氏說了幾句好話：「大娘留了我們吃飯，是我們不想在那兒吃。」

　　麗娘和徐氏做了多年的妯娌，對徐氏那一點子小心眼和小算盤再清楚不過，當然不相信這些話。不過，孩子們都在，有些話不方便說。麗娘和金大恒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然後就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麗娘繼續去忙活午飯，金大恒則趁機拉了阿亮進行思想教育，什麼「大丈夫立志需趁早」「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一大堆的大道理轟了過來。

　　阿亮聽的一頭霧水，只會眨巴眼睛。

　　錦繡忍不住提醒了句：「爹，弟弟還小，你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還是先引導他開始識字習字才對。有些道理需要慢慢的教。」前輩子就是搞教育工作的，錦繡說起這個話題來可以滔滔不絕講上兩天三夜不歇息。

　　金大恒訕訕的一笑，也覺得自己有點性急了，吩咐錦繡去把書架子上的三字經拿來。

　　錦繡心裡一喜，看來以前的錦繡的確是認識一些字的，不然金大恒也不會叫她去拿書。

　　到了屋裡，錦繡直奔書架而去。這個書架早已老舊，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了，書架上的書不算多，大概幾十本，也都是舊書，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了。

　　錦繡一眼就看到了三字經，拿了出來隨意的翻了一下，好在她以前古文功底好，在大學裡選修過古文，所以讀是不成問題。書法也稍有涉及，估計絕不會寫的難看。

　　錦繡拿著書出了屋子，將書遞過了金大恒。

　　金大恒拿到書以後愛惜的摩挲了幾遍，歎道：「自從去年辭了教館的事情，我就再也沒翻過書了。」看來對教館先生一職非常的留戀。

　　金大恒年少時中過秀才，之後再也沒考中過功名，無奈之下在教館裡謀得一席之位還能勉強維持一家生計，現在卻是連這一點微薄的薪資都沒了。一家都得靠著麗娘和小小的錦繡支持著，真是讓人頓生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感慨！

　　金大恒領著阿亮識字，阿桃的頭也湊了過來。金大恒微笑著說道：「別人家的女兒都不識字，我金大恒的閨女卻都要做識字的，以前阿秀跟著我認了不少的字，現在阿桃也來跟著我學。多讀些書總是對人有好處的。」

　　錦繡心裡很是安慰，金大恒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好在一點都不迂腐，以前的錦繡既然識字那她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識字這個問題了。一塊大石頭就此落地。

　　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太陽暖烘烘的緣故，金大恒的咳嗽居然好了不少，再加上專心的教阿桃阿亮讀書認字，金大恒過了好長時間才咳上一聲半聲。

　　錦繡雖然能認識三字經上面所有的字，但是卻沒有真正的看過這本書。最多就能背上來前面最出名的幾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之類的，見金大恒一句一句教，不由得也跟著一起念了起來。

　　金大恒教起書來很是認真，每讀兩句必要停下來講一講其中的道理。錦繡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暗暗想道：金大恒在教館裡待了幾年果然沒有白待，上起課來頭頭是道，即使是她這個專業人才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金大恒在家裡就這麼待著還真是屈才了……

　　金大恒偶爾注意到錦繡深思的目光，忽然有一種局促不安的感覺。那種審視的目光就像是多年前他還是孩子時被先生盯著背誦的情景，既忐忑又不安，唯恐自己做的不好。

　　「阿秀，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金大恒忍不住問道。

　　錦繡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故作坦然的一笑：「我好久沒跟著爹念書了，所以剛才走神了。爹，你有沒有想過再去找家書館？」

　　金大恒沒想到錦繡會提起這個問題來，楞了一楞，旋即苦笑：「我當然想，可是方圓十里一共就兩家小書館，裡面的教席之位都滿了，哪裡容易找的到。更何況我的身子時好時壞，天天做事根本吃不消。」

　　說起這些，金大恒忍不住就要長籲短歎一番，雖說在教館裡拿的薪資微薄，到底受人尊重，再者他身虛力微根本做不了其他的重活，說起種地更是門外漢。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讀了幾年的書考中過秀才，如今舉目四顧，想做點別的卻是有心無力。

　　沒有本錢，做不了生意。沒有手藝，做不了手藝活。沒有力氣，做不了苦力。

　　思來想去，天下之大，卻愣是找不到適合他做的工作來。

　　錦繡天真的笑了，假裝不經意的提議：「爹，我聽說府裡的少爺小姐們都有專門的先生教導。想來其他的有錢人家也都會聘請些先生上門教導家裡的孩子。你為何不去試試？」

　　金大恒苦笑了一聲：「這樣的人家哪裡會聘請我這樣一個病歪歪的窮酸秀才，不提也罷。」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六章　建議

　　論才學，金大恒自認不差，做個啟蒙老師綽綽有餘。但是富貴人家聘請先生有許多講究，別的不談，至少得體貌端正身體健康文才出眾。

　　他長相斯文清秀還算過的去，文才上沒什麼名氣有點勉強，更不要說這副時常生病的身子了。

　　書館裡大多收一些中等人家的孩子，手裡有些閒錢又願意讓孩子讀書識字的人家交上一些學費不算為難。一些連飯都吃不飽的窮苦人家自然是念不起的。

　　有錢人家大多都是請先生上門教學，層次自然不同。

　　錦繡聽金大恒一一道來，心想這就像後世的學校一樣。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們都念貴的嚇人的貴族私立學校，請家教上門輔導。而家境一般的只有上公立小學，或者去輔導班上課。這兩者學費當然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金大恒最大的問題就是身體不太好，三天兩頭的生病，大戶人家最是忌諱這些，看來此路是不通了。

　　書館本是最佳選擇，奈何讀書人謀差事不容易，小小的教館先生也有人爭搶。金大恒原來的位置被別人占去了，想再進去卻不容易了。

　　那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爹，你何不招些附近的窮苦人家的孩子，集中在一起教些字什麼的。他們沒錢去書館，若是可以少交一些錢就能讀書認字，一定願意。」錦繡笑著說道，待看到金大恒的眼睛亮了起來的時候，錦繡知道自己說到了金大恒的心坎上。

　　「對呀！」金大恒激動的一拍大腿：「我們村子裡交不起學費的人家就不少，很多和阿桃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家裡四處亂跑沒人管，我若是少收一些錢教他們認字讀書，一定有人願意來。」

　　阿桃和阿亮聽了半天，一句話都插不上，索性到旁邊玩耍去了。

　　金大恒一激動不要緊，又咳嗽了起來。

　　錦繡連忙起身替他拍了拍後背：「爹，你別激動，這事情急不得，你得先把身體養好了。先在家裡帶著阿桃和阿亮認些字。然後慢慢的將此事傳出去，若是有人願意把孩子遞過來，你可以先不收錢，教一陣子再收些學費。總之，收的學費一定要比書館便宜。」

　　一開始不指望能賺多少錢，讓金大恒有些事情做就行。順便把阿亮和阿桃教好了，日子長了，多收些學生來自然就能多賺些錢了。

　　嗯，這應該就是最早的私人補習班了。

　　錦繡微微笑了起來，別的不說，要說起搞教育哄孩子她還是很有一套的。想當初，她可是學校裡最優秀的老師之一，每年都是先進……

　　不去想這些了，前程往事已如雲煙，多想無益，徒增傷感而已。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才是重要的。

　　金大恒受了啟發，樂顛顛的跑到廚房去和麗娘商量去了。

　　麗娘飯做的差不多了，正在收拾桌子，一聽金大恒這些話立刻吃驚的轉過身來：「恒哥，你怎麼忽然想起了這個主意來？」

　　金大恒見麗娘臉上沒有多少喜色，心裡一涼，滿腔的熱情忽然被澆了一盆冷水。訥訥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好？」

　　麗娘歎了口氣：「主意是不錯，可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連溫飽都很困難，誰捨得花錢給孩子讀書認字。我看，你還是好好的教教阿亮讀書才是。阿桃也可以跟著學一些。其他的，還是算了吧！」

　　金大恒努力為自己爭取：「話不能這麼說，我打算近期就開始教阿亮阿桃讀書認字，然後找些相熟的認識的人家說一說看，人家願意來我就把孩子收下，實在不來就算。」

　　「是啊，我也覺得爹的話有道理，」錦繡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爹天天待在家裡，老是一個人悶著，反而容易悶出病來。若是有點事情做，對爹的身體也好。再說了，不管能收到幾個孩子，至少也能賺上一點貼補家用，娘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麗娘聽了覺得錦繡的話很有道理，心裡衡量了一番，心想不管這事情成不成，總之沒什麼風險。試試也無大礙。也就不再提反對意見：「阿秀說的也有道理，那恒哥你就試試看，若是有孩子來就收下，沒有的話也不必沮喪，身體要緊，等身體好些了再開始。」

　　金大恒喜笑顏開，頓覺身子輕鬆了不少：「你這麼一說，我覺得身體已經好了大半，比喝幾天的藥都管用。」

　　錦繡看到金大恒振奮的樣子心裡也很安慰。

　　希望金大恒能夠達成心願吧！

　　麗娘招呼了阿桃和阿亮進來吃午飯，午飯還是很清淡簡單，錦繡卻吃的分外香甜。這副畫面不知道在她的夢裡出現過多少次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飯，父母用愛憐的眼光不時的看向自己……

　　沒想到這樣的願望竟然真的有實現的一天，附贈一個聽話的妹妹一個調皮可愛的弟弟，一家子圍在一起有說有笑，縱然吃進嘴裡的是錦繡的笑容愈發的燦爛。

　　麗娘見錦繡好端端的笑了有些奇怪：「阿秀，你在笑什麼？」

　　錦繡笑盈盈的隨口說道：「我覺得娘做的飯菜真好吃。」

　　麗娘夾起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她的碗裡：「愛吃就多吃點。」

　　阿亮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嚷著：「姐姐你吃的菜和阿亮的不一樣。」

　　錦繡還沒來得及說話，阿桃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就是會胡說，我們吃的都是同一個盤子裡的菜，怎麼會和你吃的不一樣。明明都是一樣的。」

　　錦繡溫和的詢問道：「阿亮，你為什麼覺得姐姐和你吃的菜不一樣？」

　　阿亮撇了撇嘴：「我覺得青菜根本沒有肉好吃，可是姐姐偏偏說好吃，一定是吃的和阿亮吃的不一樣。」

　　感情還在惦記著吃肉的事情。

　　麗娘疼愛的看了阿亮一眼，安撫道：「阿亮乖，等你爹身子好了，娘就買肉給你吃。」一副藥錢至少可以吃上一頓肉，若不是金大恒老是生病，家裡也不至於窮到一頓肉都吃不起的地步。

　　阿亮乖乖的點了點頭。

　　金大恒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早日的好起來，賺些錢來養家。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卻連妻兒都養活不起，真是一種奇恥大辱啊！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七章　針法

　　吃完了午飯，錦繡駕輕就熟的收拾了碗筷去刷碗。

　　金大恒又到了喝藥的時辰，麗娘忙碌著熬藥，然後服侍著金大恒把藥喝了。金大恒今天精神特別的好，說道：「阿秀說的沒錯，還是多出來曬曬太陽透透氣身子更舒服，以後我不能天天悶在床上了，要多多下床轉轉。」

　　麗娘抿嘴一笑：「這丫頭現在說話一套一套的，到底是到了講規矩的大戶人家，見識都不一樣了，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夫妻倆一起想到了錦繡剛才提議招些孩子上門讀書的事情來。

　　言詞有度說話井井有條做事有條不紊，這哪裡還是原來那個木訥的鄉下丫頭？真的像變了個人似的……

　　麗娘揮去這些不該有的想法，笑著說道：「咱們閨女以後定然會有出息，我們也不用太為她擔心了。」

　　金大恒也點了點頭：「嗯，還好我當初有遠見，帶著阿秀認了不少字。女孩子識字見識總是不一般的。」金大恒喜滋滋的將功勞都歸咎到自己的頭上。

　　麗娘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

　　金大恒喊了阿桃和阿亮到他身邊去讀三字經。

　　麗娘想起自己還有一堆繡活沒做，連忙去找自己裝東西的小筐。這一找不要緊，她一眼就看到錦繡坐在凳子上正拿著筐裡的東西在手裡來回的翻看。

　　麗娘心裡一慌，不由得高聲喊了起來：「阿秀，那些東西你千萬別亂動。」那可都是她從繡房裡接來的繡活，若是做壞了是要賠錢的。

　　錦繡抬起頭來，安撫道：「娘，我沒亂動，我就是看看你是怎麼繡荷包繡香囊的。」她手裡正拿著一個麗娘已經繡好的荷包，那荷包上的圖案是鴛鴦戲水，麗娘不知費了多少工夫將那對小小的鴛鴦繡的精緻無比。

　　麗娘走近一看，見錦繡手裡的荷包安然無恙心裡總算放下心來：「這個荷包指定要鴛鴦圖案，我整整花了五天才繡好這一副圖案，莫看圖案小，越小越是精緻講究……」

　　麗娘存心指導錦繡學繡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錦繡邊聽邊點頭，聽了麗娘的一席話，還真是學了不少的東西。

　　繡花繡草都很簡單，繡飛蟲走獸確難多了，手藝不好的話繡出來只會貽笑大方。麗娘做的一手好繡活，尤其擅長做這些精緻的小物件。常常從繡房裡接這些難度高些的繡活回來做，自然工錢也要高的多。這副鴛鴦戲水圖案可以拿到十幾文錢的工錢。

　　想繡出這樣的圖案，得學會好多種不同的針法，更要學會顏色的搭配。

　　麗娘拿出一大堆深深淺淺的絲線出來，一律都是灰色，卻又各不相同，在陽光下閃耀出瑰麗的色澤來：「阿秀，你來看，鴛鴦的羽毛最是講究，不能用同一種顏色的絲線，那繡出的鴛鴦就像隻灰撲撲的鴨子，一點都不生動。所以就得再選線上特別的留神，每一片羽毛都得換上兩三種顏色……」

　　錦繡聽的興致勃勃，眼睛都捨不得轉一下。

　　麗娘見錦繡樂意聽，說的更加起勁，到後來乾脆拿了一塊碎步過來給錦繡做示範。

　　錦繡趁機說道：「娘，我上個月跟著我們屋子裡的一個丫鬟學了最簡單的針法，叫做齊針，你今天再教我一些好不好？我平時有空的時候也想練一練。」

　　麗娘當然很樂意，笑著說道：「當然好，不過，教的多了只怕你也學不好，學女紅最忌心浮氣躁，要慢慢的學。對女子來說，裁衣縫衣刺繡都是必須要會的東西。你從現在開始學也不算晚。」

　　「齊針最簡單也最實用，也是最常見的普通針法。是各種針法的基礎，好處是簡單易學很容易上手，短處是沒有層次感，繡出的圖案不夠生動。你若是想學繡人物鳥獸，最適合學散套針法了，這種針法繡出的圖案細膩平滑，能很細膩的表現出花草翎毛的之類的生動姿態。來，我來示範給你看。」

　　麗娘細心的講解起了散套的針法，這種針法也是刺繡中最常見的針法之一。講究邊緣整齊，裡面的針法有參差感，至於這參差的線條又是大有講究，一定得注意長短錯落有致，這樣繡出的花鳥蟲魚才能顯得栩栩如生。

　　除了散套針法，還有施針、虛實針、亂針、打點針等等針法，粗略說來至少要有幾十種。

　　麗娘幼時曾跟隨專門的繡娘學過刺繡，因此懂的不少，這些針法裡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會，當然擅長的只是其中十來種而已。

　　麗娘不停的說著，手裡已經大略繡出了一小片的羽毛來。

　　錦繡聽的眼花繚亂，心想果然學海無涯，刺繡這門古老的技術確實有其獨到之處，若想學的好需的細心鑽研進去才行。自己剛剛學會的那一點點皮毛簡直不堪一提，趕快將輕慢的心收了起來，專心的聽麗娘講解。

　　看了一會兒，總算有了點頭緒，錦繡不再多說，從框裡翻出一塊巴掌大的碎步來，拿起針跟在麗娘的後面學了起來。

　　第一次用這種散套針法，繡出的羽毛圖案比麗娘差的遠了，不過，總算是初步學會了這種針法。至於想熟練的掌握，非得常常練習才行。

　　麗娘示範了一遍，見錦繡很快的就有學有樣不由得非常的驚訝，等聽錦繡說已經繡出了個帕子送給了要好的姐妹時就更加吃驚了。

　　原本聽到錦繡說跟著別的丫鬟學繡活她還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錦繡確實下了苦功，短短的一個月有了很大的進步。比上次回來的時候可強的太多了……

　　麗娘看向錦繡的目光有些狐疑，腦子裡不由得浮起了阿桃說過的話：「……姐姐說摔倒之後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連自己的屋子在哪裡都記得不清楚了……」

　　再聯想到這兩次錦繡說話做事的變化，麗娘心裡忐忑起來。

　　眼前這個熟悉無比的小女孩還是過去那個乖巧聽話的阿秀嗎……

　　錦繡一抬頭，便迎上了麗娘審視的目光。她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這種目光她再熟悉不過，她曾經在錦月的眼睛裡看到過，現在卻是這副身子的親娘對她這個冒牌貨起了疑心了。她該怎麼辦？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八章　去疑

　　阿桃和阿亮既然已經將自己曾摔倒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不如順著這件事情說下去，也好讓麗娘去掉疑心。

　　錦繡命令自己鎮定下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娘，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我長的和以前不一樣了麼？」

　　麗娘一楞，旋即笑了：「傻丫頭，說的是什麼傻話，你是我親生的閨女，長的什麼樣子難道我還不清楚嗎？」

　　是了，這張臉孔來自於她，比起她幼時還要俊秀得多。可的的確確和她非常的肖似。任誰也不會認錯她們之間的母女關係。她究竟在這裡胡亂猜疑什麼？阿秀可是她懷胎十月生出的女兒啊！

　　錦繡鼓起勇氣說道：「娘，我一直有件事情沒敢告訴你。兩個月前，我在掃地的時候被一塊石子絆倒了，當時就暈倒了。睡了一個下午才醒過來，後來一直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回家的時候，連屋子在哪兒都忘了。還有，很多人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麗娘訝然的打量了錦繡幾眼。

　　錦繡緊張不安的神色絕不是假裝，她在奮力一搏。與其天天擔心著會露破綻，不如說出一大半的事實來，看看麗娘能不能接受她遺忘了過去的事實。

　　如果麗娘去掉了疑心，今後不管她的性格變成了什麼樣子都可以解釋說是摔倒之後忘了以前的事情。她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家人看出說話做事與以前的阿秀不同。

　　若是麗娘也和錦月一樣有了那方面的猜想……

　　錦繡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

　　麗娘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她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一時間頗為躊躇。

　　錦繡的心沉了下來，手腳冰涼，臉上自然的露出了淒涼哀傷的表情：「娘，你不要阿秀了嗎？」

　　麗娘連忙安慰的一笑：「休要胡說，你是娘的寶貝女兒，不管你以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娘都不會不要你。」

　　錦繡心裡一鬆，戰戰兢兢的試探著又問了一句：「若是我永遠也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來，性子也變的和原來不同了，你也不在乎嗎？」

　　麗娘楞了一楞，一想果然如此，阿秀處處顯得和過去不同，這情景不像是失憶，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娘！」錦繡的眼中露出哀求之意，眼神中的脆弱讓麗娘一陣心痛。將心底的那一點猶豫徹底拋開了。

　　「我的傻孩子！」麗娘愛憐的將女兒摟了過來：「不要再說了，娘知道你受苦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我可是你的親娘，你忘記了事情娘就幫著你再想起來。千萬別再放在心裡都藏著。實在記不起也罷，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都永遠是我的女兒。」

　　溫暖的懷抱讓錦繡的心都熱乎了起來。

　　她悄悄的閉上了眼睛，心裡默默的念道：我是真心的想做你們的女兒，只要你們不再懷疑我，真的對我好，我會把你們當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我會盡力讓你們過的更好，請你們慢慢的接受現在的錦繡吧！

　　金大恒一直在教阿桃和阿亮讀書，沒有留意屋子裡兩人的竊竊私語。待他看見兩人摟做一團淚流滿面的情景不由得驚訝出聲：「麗娘，阿秀，你們倆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流起眼淚來？」

　　麗娘抹了抹眼淚，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剛才看阿秀激動不已，她也跟著哭了起來，簡直像是久別重逢的母女相認似的。

　　麗娘把錦繡說的話大略的說了一遍：「……這個傻妮子，這樣的大事也不告我們倆一聲，也不想一想，做爹娘的哪有嫌棄自己女兒的？」

　　錦繡吸了吸鼻子，眼睛還有點酸澀。不知道金大恒又是什麼樣的反應……

　　金大恒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阿秀，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都是我的閨女。以後在家裡不需要這麼小心，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說什麼儘管說，想做什麼儘管做。」

　　剛停止的眼淚又有往下掉的衝動了，錦繡哽咽的點點頭：「爹，娘，阿秀知道了。」這聲爹娘發自肺腑，從這刻起，錦繡把金大恒和麗娘真正的當做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阿桃和阿亮一蹦一跳的過來，見錦繡在抹眼淚都很奇怪。

　　阿桃小聲的問道：「姐，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

　　麗娘擦了擦眼角，臉上浮出了淡淡的笑容：「你姐姐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以後有空的時候多說些家裡的事情給你姐姐聽一聽。」

　　阿桃一聽是這事立刻點頭應了下來，阿亮卻苦惱了起來，重重的歎了口氣。

　　金大恒有些奇怪：「阿亮，你歎氣做什麼？」

　　阿亮苦著臉說道：「我的記性不好，小時候的事情都記不得了，該說些什麼給姐姐聽呢？」

　　阿桃率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聲似乎會傳染，麗娘和金大恒也呵呵笑了起來。

　　就連沉浸在感動和溫馨中的錦繡也被逗笑了。身高最多一米的小屁孩一本正經的說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情了，真是可笑！他現在正是不折不扣的小時候呢！

　　這一笑，把剛才的沉悶一掃而光。

　　錦繡最大的心病去了一大半，心情說不出的暢快，臉上的笑容再也沒有停過。坐在麗娘的身邊又學起了繡活來。

　　臨走時，麗娘收拾了一些無用的碎布料給錦繡帶上。這些布料大多是替繡房裡做繡活剩下的邊角料，大的有巴掌大小，小的有碗口大。這樣的邊角料拿來做荷包都不夠，最多能做些盤扣。拿來練習針法最適合不過。

　　又拿了一個舊的竹製繃子讓錦繡一併帶上：「這個是我以前用過的，雖說舊了些，倒是還能用。你拿著，想練習繡活的時候就拿一小塊布固定上，這樣繡起來要方便的多。」

　　錦繡早就想要一個這樣的繃子了，只有幾公分的直徑，可以固定住布料，最適合繡些小件的東西用。上次在貨郎的擔子上看見過，一個新的要好幾文錢，當時沒錢所以沒捨得買。

　　錦繡拿過了繃子，歡喜的不得了。

　　麗娘見錦繡高興的樣子，心下安慰。女兒上進好學，做娘的當然只有高興的份。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十九章　想家

　　錦繡趕在天黑前進了後門，依依不捨的麗娘揮手作別。

　　她的手裡拎著一大包東西，腳步異常的輕快。包裡有繃子和各種顏色的碎布，有一些絲線和繡花針。麗娘說了，繡針也是有講究的，針尖越細長越好，所以把常用的針拿了幾根包好了讓她一併帶了過來。還給了她一些色彩豔麗的絲線。

　　東西並不重，然後拎在手裡卻覺得沉甸甸的。那裡都是麗娘的囑咐和心意啊！

　　錦繡想起麗娘殷殷囑咐的樣子，心裡一陣溫暖。

　　從今之後，她就是真正的錦繡了。

　　就算是她漸漸露出自己的本性，也可以說是失憶之後性子有了變化，家人都已經接受了現在的她。

　　至於身邊的姐妹們……

　　錦蓮是她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她對錦蓮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感。再加上錦蓮心地善良正直，因此她對錦蓮的感情要比其他人深厚的多。

　　更令她感動的是在錦月對她起疑心的時刻，錦蓮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她這一邊，及時的阻止了錦月散佈謠言，將一場風波化為無形。就沖著這一點，她也會將錦蓮視為自己最要好的姐妹。

　　錦茹性子活潑可愛，時不時的會犯倔，卻也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錦蘭看似大大咧咧實則粗中有細，經常會撥些小算盤。只要沒有利益衝突，應該是個不錯的夥伴。

　　錦霞為人伶俐擅於察言觀色，容貌端正俏麗，再加上家生子的身份，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要和她搞好關係。

　　至於錦月……

　　想到錦月，錦繡微微有些頭痛。

　　錦月看似蠻橫驕縱，實則頗為懂得審時度勢，錦蓮能讓她發下那樣的誓言，一方面是因為錦蓮態度堅決，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心虛理虧，更重要的是錦月不想被她們三個人孤立，所以才抱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暫時閉了口。

　　這也是錦繡後來慢慢想到的，正因為顧慮到這些，她才更不敢惱了錦月。若是錦月在一怒之下橫著心將事情抖摟了出來，那麼最終吃虧的一定是她。

　　只希望錦月發過誓之後真的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永遠不要再提起。

　　好在家人都已經接受了她失憶這個藉口，日後就算是有人再對她起疑心，她也可以拿家人出來做擋箭牌。畢竟就連爹娘都沒懷疑自己的親生女兒，其他人又有什麼資格來質疑她的改變？

　　想到這一層，錦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到了屋子裡，錦霞和錦月還沒有回來，只有錦蓮悶悶不樂的坐在床邊。

　　錦繡笑著走了過去，將東西放到桌子上：「看你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究竟是怎麼了？」

　　錦蓮拉長著臉：「你們都可以回家，唯獨我的家太遠了，根本沒時間回家看看。我都三個月沒見到我爹娘了……」

　　想到離家的心酸，錦蓮嗚嗚的哭了起來。

　　錦繡憐惜的摟住了錦蓮的肩頭，錦蓮順勢倒入她的懷中，哭的更是哀戚傷心。小小的肩頭一聳一聳的，煞是惹人心疼。

　　還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過了年才十一歲……

　　「乖錦蓮，不要哭了。」

　　孰料，錦蓮哭的更大聲了：「我好想我爹好想我娘好想我弟弟……」

　　眼淚鼻涕都抹到錦繡的衣襟上了，錦繡有些無奈的想道，看來這件衣服是非洗不可了。嘴上還得不斷的哄著：「你爹娘一定也很想你。好了，不要哭了，再哭就變成小花貓了。」

　　錦蓮正哭的傷心，哪裡能聽的進去這些話，邊哭邊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家裡的事情來。

　　雖然這副身體和錦蓮差不多大，但是裡邊的靈魂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成年人。看到一個半大女孩子哭的如此傷心，錦繡不由得柔聲安慰起來。

　　錦霞來的時候見此情景不由得一楞，疑惑的眼光看向錦繡，心想不會是錦繡欺負了錦蓮吧！

　　不對呀，她們倆感情那麼好，錦繡又是個敦厚的性子，斷然不可能欺負錦蓮。錦霞自動的把這個可能性排除。

　　那麼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性了，一定是錦蓮遇到什麼難過的事情了。

　　想到這兒，錦霞輕手輕腳的將小包裹放到了床上，然後走了過來。

　　「錦蓮，你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不妨說出來給我們都聽一聽，要是我能幫的上忙的絕不推辭。」

　　錦蓮情緒已經平復了不少，眼睛紅通通的抬起頭來：「謝謝你，錦霞，我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是見你們都回家，我卻一個人待在府裡無處可去，心裡不好受。」

　　錦霞自然也知道錦蓮的家離的遠，一天之內根本不夠回家。這事情卻是誰都幫不上忙的，只得歉意的一笑：「這我沒辦法幫忙，對了，我從家裡帶了綠豆糕來，這個是我娘親手做的。味道可好了，你和錦繡一人來嘗一塊好不好？」

　　說著，就從包裹裡拿出一個紙包來，小心翼翼的打開後，裡面有四塊切的小小的綠豆糕。錦霞愛惜的拈起其中兩塊，遞給了錦蓮和錦繡。

　　錦蓮停住了眼淚，伸手接過了綠豆糕，嘴饞的咽了口口水。

　　這種綠豆糕是最普通不過的糕點，卻也是她最愛吃的。甜甜的黏黏的，一口咬下去，嘴裡會甜上好久。

　　錦繡連忙推辭不要：「這是你娘做了給你吃的，還是都留著給你吃吧！我不吃！」

　　錦蓮一聽不好意思的將手裡的糕點又遞了回去：「錦繡說的對，這糕點還是留著你自己慢慢吃吧！」

　　錦霞不樂意了：「我們還是不是好姐妹？」

　　這樣一頂大帽子卡下來，錦繡和錦蓮只得點頭。

　　「那就是了，既然是好姐妹，有福就要同享，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吃。你們看，我特地將綠豆糕切做了相同大小的四塊，還剩一塊是給錦月的。」

　　既然這麼說了，再不吃可就太不領情了。

　　錦繡接過綠豆糕咬了一口，入口綿甜回味餘甘，再次感歎，古代食物的綠色無污染味道真是好啊！

　　錦蓮也跟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真是好吃！」到底還是孩子，剛才哭的那麼傷心，不過一會兒就將此事放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