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章　天冷

　　日子流水般的滑過，短暫的熱鬧過去了，又開始了一成不變的掃地生活。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天氣越發的寒冷，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掃地的小丫鬟們個個都喊冷。有膽子大些的就在方婆子面前嘟噥：「手腳凍得冰涼，風一刮，呼呼的往身上鑽。」

　　方婆子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這是小丫鬟們對還不發放棉衣的抗議，嘴上沒說什麼，卻特地跑到製衣房那裡去催了幾趟。得到的回答卻是：

　　「我們製衣房一共就這十幾雙手，府裡上上下下這麼主子的棉衣還未做好，哪裡輪的到小丫鬟們？再等等吧！」

　　方婆子眼尖，早瞄到四姨娘身邊的丫鬟如花笑眯眯的領著院子的幾個丫鬟領走了一大堆的棉衣，心裡暗恨製衣房的婆子大小眼。哪裡是沒有時間做棉衣，分明是先做好了各個院子裡丫鬟們的棉衣，把小丫鬟們排到了最後面。

　　主子們的冬衣都是有專人做，哪裡需要製衣房的婆子們動手？一切都是藉口而已。

　　方婆子按捺住性子，陪著笑臉：「小丫鬟們年紀小，天天一大早就起床掃地，禁不起風吹。這兩天已經有幾個小丫鬟生病了，再這麼下去，只怕生病的越來越多。還請姐姐有時間催促著各人多忙活一陣子，將小丫鬟們的棉衣趕製出來。」

　　製衣房的崔婆子哪裡把方婆子放在眼裡，隨意的應了聲壓根沒把方婆子的話放在心上。

　　方婆子氣的手微微顫抖，一股怒火在心頭湧起，就差那麼一點就要衝著崔婆子嚷了起來。

　　就差那麼一點點……

　　方婆子的笑容有些僵硬：「那就多謝了，我過兩日再過來領棉衣。」然後就從製衣房出來了。

　　年少時的她脾氣和錦茹很是相似，很容易就為了一點事情和人吵起來，為此不知吃了多少虧。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衝動的脾氣，性子穩了許多，絕不會做出得罪人的事情來。反正崔婆子只敢拖延，絕不敢真的不做棉衣，只好讓小丫鬟們再冷上幾天吧！

　　想是這麼想，可等到方婆子在各處巡視小丫鬟們掃地，看到小丫鬟們凍的臉色發青的時候，心裡還是頗不好受。

　　尤其是錦茹，她掃地的地方是後門口那條小路，那兒人煙稀少。比較空曠，風一刮嗚嗚的響，凍的錦茹連手都快要伸不出來了。

　　當方婆子走到後門那邊的時候。錦茹委屈的哭了出來：「方嬤嬤，我好冷，你看我的手！」小手凍的都快伸不直了。

　　方婆子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同鄉的小女孩，見錦茹這個樣子心裡一陣酸溜溜的，怏怏的安慰了幾句：「再等等。最多兩天棉衣就發下來了。」

　　這麼多的小丫鬟，每人兩套棉衣的話，就得有五十多套，短短的兩天之內製衣房絕不可能趕制出這麼多的棉衣來。方婆子心知肚明這一點，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是想寬錦茹的心還是寬自己的心。

　　錦茹倒是立刻就相信了方婆子的話，抹了抹眼淚。聽話的又去繼續掃地，那乖巧的樣子愈加的惹人憐愛。

　　方婆子歎了口氣，又去了別的地方查看。

　　其他的小丫鬟們也差不多。掃地的活都是戶外的事情，溫度已經快至零度，這些天風又出奇的大，換了是誰在外面待上一整天也受不了。

　　因此，方婆子看了一路便難受了一路。

　　最後。才轉到了花園裡。

　　錦繡和錦蓮倒是占了些便宜，花園裡樹多。她們倆個頭都不高，基本上就都淹沒在樹叢裡，就算有風過來，也被樹擋去了大半。以前總埋怨花園子裡樹太多落葉多，現在想來，到了冬天可就占了便宜了，比外面的路要暖和的多了。

　　就算如此，穿著薄薄的兩層衣服也太單薄了，錦繡和錦蓮的小臉都凍的紅通通的。

　　方婆子一下子瞄到了錦繡和錦蓮的手上戴的手套，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手套是你們買的嗎？」掃地的丫鬟們確實應該都戴上手套才對。

　　錦繡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將手上的手套脫了下來給方婆子看：「不是買的，是扯了些棉布自己做的。」

　　這大半個月以來，錦繡就顧著忙做手套這一件事情了。

　　先是到貨郎的擔子上去買了些棉布，本來小馬哥兒是不賣布的，恰好之前曾替人帶了一些，剩下了一些在擔子上，索性就通通的處理給了錦繡。錦繡花了十文錢買了好大一塊棉布，心裡美的不行。天天一有空就躲在屋子裡學著做手套。

　　有了之前拆手套的經驗，動起手來也還算順利。一把剪子一些針線，剪裁過後再縫製。繡花就不必了，實用就行。就這樣，一副手套也得做上兩三天。

　　錦繡先給錦蓮和自己各做了一副，接著就想給錦茹做來著，可是一個屋子裡的錦月和錦霞嚷著也要，只好先做了給她們倆。錦茹的那副還在忙活著，今晚回去加加班估計也就差不多了。

　　方婆子翻了翻手套，暗暗的點了點頭。錦繡的手藝確實還不錯，比起貨郎的擔子上賣的兩層手套還強些，陣腳很細密，可以想見在做事的時候很認真細心。

　　「你從哪裡扯來的棉布？」方婆子隨口問道。

　　錦繡剛想回答，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來，嚇的出了一聲冷汗，心裡暗叫糟糕。

　　每次出後門都是偷偷的去，給了王婆子五文錢然後買些東西。這事情丫鬟們都清楚的很，可絕不能讓方婆子知曉。

　　誒，都怪自己，非要炫耀一下手藝。看看，這下露餡了吧！真恨不得把說過的話都收回來……

　　方婆子又重複問了一遍，眼睛直視錦繡。

　　錦繡迅速的權衡了一下，決定說出一半事實來：「是這樣的，我請了看守後門的王嬤嬤替我買的。她平日裡出門的機會多一些，就替我買了些棉布回來。」

　　方婆子輕哼了一聲：「她能有那麼好心？你給了多少錢的跑腿費？」

　　錦繡為方婆子的敏銳暗暗心驚，又吐露了一部分實情：「五文錢。」

　　方婆子撇撇嘴，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樣子。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一章　結交

　　等方婆子走了之後，錦繡拍了拍胸口壓驚，總算是有驚無險。

　　錦蓮早在方婆子問出那句要命的「從哪裡扯來的棉布」的時候就嚇出了一聲冷汗，從頭至尾都低著頭沒敢插嘴。等方婆子被應付走了之後才抬起頭來：「哇，真是嚇死我了。」

　　那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讓錦繡笑了出來：「方嬤嬤問的是我，你怕個什麼勁兒？」

　　錦蓮訕訕的笑了：「我就是怕嘛！」天生膽子小，沒辦法。

　　錦繡把手套戴好，又拿起了掃帚：「其實，方嬤嬤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那樣壞。她雖然凶一些，可是心地還是不錯的。」很多細微的小事都能看的出來，方婆子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可能世故了些，可能勢利了些，但是同時又是個體恤小丫鬟的人。

　　錦蓮嘟噥道：「我還是很怕她。」尤其是當方婆子冷著一張臉的時候，真是嚇人的不得了。

　　錦繡呵呵的笑了起來。

　　到了晚上，錦繡托了錦蓮替自己打上半盆熱水，自己在那兒趕製手套。總算在熄燈前完工了。

　　錦繡忙將手套揣進懷裡，然後笑眯眯的去了隔壁的屋子。

　　錦茹幾人都在，錦繡也顧不得錦蘭會不會生氣，拿出手套就遞了過去。

　　見到了小巧的手套，錦茹的眼都亮了起來，一把拿了過去往手上套去。

　　錦蘭果然嚷了出來：「錦繡，你也太偏心了吧，先替錦茹做手套，為什麼都沒我的？」

　　錦繡笑著解釋：「你別生氣，錦茹掃地的地方最冷，所以才先做了手套給她。放心，你的那一副最多兩天就好。我怎麼可能把你忘了嘛！」

　　錦茹這兩天總是嘀咕著冷。錦蘭當然也是知道的，一聽這話也就不出聲了。

　　錦鷺和錦書羨慕的不得了，央求著錦茹將手套借給她們倆戴戴看。

　　錦茹生性慷慨，二話不說就將手套從手上拿了下來。錦鷺和錦書分別戴了一隻，比劃來比劃去喜歡的不得了。

　　錦書嘴動了動，到底和錦繡交情不深，沒好意思張口。

　　錦鷺年紀小，可沒想到這麼多，張口就說：「錦繡，你有空也替我做一副手套好不好？小馬哥兒的擔子上賣的手套可沒你做的這個好看。」

　　確實。雖然只是普通的藍布手套，也能看的出錦繡在上面花了多少的心思。沒時間在上面繡上圖案了，卻在針線腳上下了不少功夫。又是迎合著手的大小做的。顯得分外的合適。讓人一看就歡喜。

　　錦繡笑著應了：「等我替錦蘭的手套做好了，再替你做上一副。」手套用布不多，那一大塊棉布做上八九副綽綽有餘，頂多再花上些時間和精力，卻又拉攏了一個人心多結交了一個好朋友。划算的很。

　　錦書欲言又止。

　　錦繡主動的說道：「錦書，你要不要？」

　　錦書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要，當然要。」

　　錦繡微笑的臉龐分外的動人：「那我就替你也再做上一副。不過，得等幾天了。」

　　錦書哪裡會介意再等上幾天，笑眯眯的連聲說不介意。和錦鷺兩人分別拉著錦繡的手親熱的不得了。

　　錦繡再次「收服」兩個小夥伴。

　　這幾個月來，錦繡靠著一點點的敦厚溫柔結交了一堆要好的小丫鬟，在小丫鬟們中漸漸有了好人緣。就連挑剔的方婆子見了錦繡也是暗暗點頭贊許。

　　這正是錦繡想要的結果。既然無錢無勢無背景無靠山，那就只得靠自己靠朋友。朋友從哪裡來？還不都是慢慢的結交來的？

　　上至管事，下到丫鬟，她要來個一網打盡……呃，換個形容詞好了。來個左右逢源！

　　錦繡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這個時候。冷不防的想起了曾經狠狠得罪過的如夢來……

　　去去去，這個愉快的時候想這種人多沒意思。再說了，如夢天天伺候夫人忙的很，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一等丫鬟還是要去做大少爺的通房，總之，都是前程似錦，哪裡有閒情來理會她這個小丫鬟。暫且把這顆心放下來吧！

　　接下來的幾天，錦繡又忙著替錦鷺和錦書分別做了副手套。正所謂熟能生巧，這些日子天天做針線活，錦繡的手藝大有長進。速度比原來至少快了一倍，錦鷺和錦書拿到手套時在原地跳了幾圈，把錦繡摟的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好錦繡，以後你就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了。」錦鷺天真的話讓周圍的丫鬟們一齊笑了出來。

　　錦茹有了手套之後，掃地的時候雖然還是冷，到底比原來強了不少。身上冷些，但是手卻暖和了多少。各人還是都在熱切期盼著早些放棉衣。

　　方婆子又去製衣房跑了兩趟，臉色一趟比一趟難看。

　　等這一次去的時候，崔婆子又推三阻四的說棉衣份量多尚未做好時，方婆子終於按捺不住了，臉立刻冷了下來：「這個月我已經來來了第五趟了，各個院子裡的丫鬟管事們都領了棉衣，惟獨我手下的小丫鬟們都還沒有領到。今日我倒要討個說法，是不是今年冬天小丫鬟們就穿著單衣整天的在外面做事。」

　　崔婆子先還沒把方婆子的話放在心上，待一見到方婆子拔腿就走嚷著要去找夫人告狀的時候才開始慌了。

　　「好妹子，有話好好說，怎的這麼大的火氣？」崔婆子揚著笑臉，伸手拉住了方婆子的手，親熱的不行。

　　方婆子隱忍的怒火都冒了出來，猛的將手抽了出來，冷笑著說道：「我三天兩日的來，每次都說再等上幾天。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個什麼時候。明天就是發月錢的日子，小丫鬟們不少都會回家。這樣冷的天，都穿著單衣回去，讓他們的家人看見了會怎麼說？若是落個陸府苛待下人的名聲，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擔待的起。」

　　崔婆子的臉一下子白了，沈氏最注重名聲，犯了別的錯誤還有商榷的餘地，可若是壞了沈氏的賢德治家的名聲……

　　想到沈氏整治下人的手段，崔婆子立刻不寒而慄起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二章　強硬

　　崔婆子忽的想起了前兩年府裡曾發生的一件事情來。

　　那年外地大旱，一大批難民湧入了揚州府。做為知府夫人的沈氏毫不猶豫的做出了設粥棚施粥賑濟災民的決定。這一舉措立刻被其他富戶紛紛效尤，粥棚從一個變成了十個再變成了幾十個，確實避免了不少的流民因饑餓而亡，又避免了難民鬧事引起百姓不安。

　　沈氏派了身邊最親信的婆子去負責這件事情，那婆子平日裡最得沈氏寵愛，又被派去做了這樣出風頭的事情，被周圍的婆子們捧的高高在上不免生出驕縱之心。膽大包天之下，居然做出了在米中摻雜黴米的事情來。本想著摻雜的不多，又是供那些災民吃的，一定不會被發現，趁機從裡面撈些油水。

　　不料，其中一個婆子發現了這件事情，悄悄的去稟報了沈氏此事。沈氏聽後勃然大怒，當即領了人來徹查此事。

　　待看到還沒來得及收好的黴米袋子時，沈氏氣的當時就命人將那個管事婆子拖出去打了個半死，然後打發家人領回了老家去，永不錄用。

　　聽說那個婆子被毒打了一頓之後，一條腿一直有些跛，走路都不大方便。又是那樣不名譽的被攆了回家，日子很不好過。

　　一個風光的管事婆子轉眼落到如此下場，還不是因為觸及了沈氏的忌諱。

　　沈氏表面和藹可親，實則心狠手辣做事極為果斷冷厲不下男子，諾大的陸府後院被治理的井井有條一片安詳。姨娘們也罷，庶出的少爺小姐也罷，都被壓制的服服帖帖翻不起風浪來，由此可見沈氏手段。

　　偏偏沈氏最愛惜羽毛，處處都擺出寬厚仁義的款來，最忌諱下人打著她的名頭做出有損陸府名頭的事情來。

　　方婆子一副要討個公道的樣子。讓崔婆子心裡一陣發慌。這事情可大可小，真的鬧到沈氏那裡她定然沒好果子吃。方婆子可是出了名的辣椒脾氣，不發則已，一發作就讓人受不了。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做了這麼些年的低等管事，不然早就升上去了。

　　崔婆子一改原來的怠慢，忽然客氣有禮起來，先是拉著方婆子坐下，緊接著就讓人沏上一壺茶來。

　　方婆子心裡冷笑，這年頭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過於示弱換來的卻是對方的一次次漠視。她態度強硬起來，崔婆子反而怕了，來了幾次還是第一次上茶給她喝呢！

　　方婆子不緊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兩口，一言不發靜靜等待著。

　　崔婆子心裡掂量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真誠而殷勤：「妹子，我實話跟你說吧，你要的這批棉衣本來我已經安排人著手做了。可是前些天顧家妹子來找我，說是讓我先趕製一批棉衣給她手下的幾個丫鬟，這不，就耽誤了……」

　　方婆子聽到顧婆子的名字氣更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打斷崔婆子的話：「照你這麼說，只要是有別的管事出聲。我要的棉衣就該朝後面拖延是吧！我的那些小丫鬟們年紀又小，又是在屋子外面掃地，天一冷就被凍的伸不出手來。難道就活該挨凍不成？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說過。有兩個小丫鬟生病了，現在已經有好幾個這樣因為衣服單薄而被凍出病來的了。就算是我不說，這事情也會傳到管事們的耳朵裡去。夫人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情。」

　　崔婆子的笑容有些難看：「都怪我疏忽做事不周到，妹子，你可別再生氣了。姐姐給你賠禮了還不行嗎？」作勢起身給方婆子施禮。

　　方婆子哪裡會真的坐在那兒不動受她的禮，連忙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雙手托起了崔婆子的身子。崔婆子借勢站了起來。

　　經過這麼一打岔，尷尬的氣氛稍微緩和。

　　崔婆子歎口氣說道：「事情已然這樣了，說的再多也是於事無補，這麼著吧，我現在就讓她們停下別的事情，全力替你趕製棉衣。好在剛領了一大批棉布棉花來，材料都是現成的。這兒有十幾個人做事，抓緊些趕工，明天下午之前先給小丫鬟們一人發上一身新棉衣。剩下的那一身過幾日一定全部補上。你看，這樣行嗎？」

　　崔婆子把話說到這份上，再不應了就是不知好歹了。方婆子的氣消了大半，說話也平和的多：「好吧，明天下午我帶著小丫鬟們來領棉衣。勞煩姐姐多費心了。」十幾個人要在一天之內趕製出二十多件棉衣出來，肯定是人仰馬翻。正常情況下，至少也要兩到三天才能做好呢！

　　不過，方婆子一點都不同情崔婆子，哼，自作自受。

　　方婆子前腳走，崔婆子後腳就扯著嗓子招呼各人開始忙活，這些暫且不提。

　　且說方婆子邁著輕快的步伐從製衣房裡走了出來，只覺神清氣爽精神倍兒好。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方婆子還特地宣佈了明天就會發棉衣的消息：「……明天下午發了月錢之後大傢伙兒都別亂跑，還要去領棉衣來發給你們。想回家的一定要記得穿上棉衣回家去。」

　　堂堂知府家裡出去的小丫鬟若是大冷天的還穿著單衣裳，明擺著讓人說出閒話來。方婆子的考慮還是頗有道理的。

　　這是方婆子第一次明確的說出發放棉衣的消息，而不是含含糊糊的「可能」「大概」「快了」之類的話，小丫鬟們一起歡呼了起來。

　　方婆子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盛飯的寧婆子殷勤的盛了滿滿的一碗蘿蔔燒肉遞了過來，方婆子笑笑領了情。這寧婆子自打那晚之後，比原來識趣多了。

　　錦繡聽各人討論棉衣的事情，心裡也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更讓她期待的是，明天要發月錢了。辛苦了一個月，賺來的錢總覺得分外的可貴。最重要的是，她又可以回家了。

　　雖然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很短，只有那麼兩天。可是錦繡在心底早已把他們都視為自己的親人了。兩個月沒見了，心裡很是想念。尤其是很想阿桃和阿亮。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三章　賞錢

　　第二天中午，小丫鬟們剛吃過午飯不久，就開始發月錢。

　　挽翠拿著賬本坐在凳子上，方婆子叫了名字依次的過來領錢。錦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悄悄轉頭的和錦蓮兩人說笑。

　　不一會兒，就點到了她的名字。

　　錦繡輕快的跑上前去，挽翠抬頭看了錦繡一眼，輕笑著說道：「錦繡，你可真是個機靈的孩子。上次你教婆子們做的拖把雖然簡單，倒是頗為好用。夫人還誇了你一次呢！」

　　周圍一片羨慕的譁然。

　　錦繡心想誇我有什麼用，來點實在的獎勵多好。臉上卻很及時的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這樣的小事情夫人居然還記得，真是太令奴婢感動了。」

　　方婆子有與榮焉的挺起了胸膛，覺得臉上多了幾分光彩。

　　挽翠抿嘴一笑，在賬本上寫了幾個字。

　　錦繡離的很近，分明看到了挽翠寫下的是「獎勵五百文錢」的字樣。難道真的會有獎金？還是五百文錢？

　　錦繡的手心開始冒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可是眼神還是透露出了三分的欣喜。

　　挽翠一抬頭，見錦繡如此神情，心裡有了點數，笑著問道：「你識字麼？」分明是看懂了自己寫的是什麼才會如此的高興。

　　錦繡鎮靜的點了點頭：「我爹是個秀才，曾經教我識過些字。」

　　挽翠見錦繡不卑不亢鎮靜自若的樣子頗為欣賞，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溫和：「夫人吩咐了，有過必罰，有功必賞。除了月錢之外，另外賞你五百文錢。」

　　方婆子連連朝著錦繡使眼色，錦繡楞了一下明白過來了，連忙叩頭謝恩。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膝下有沒有黃金這回事。既然到了等級制度森嚴的古代生活，下跪磕頭都成了家常便飯，別給自己找彆扭不自在了。

　　挽翠盈盈笑著，扶著錦繡起身，將六百文錢一起給了錦繡。

　　錦繡首次拿了這麼一筆「鉅款」，不大的兩隻手都被塞的滿滿的，心裡洋溢著無法言喻的滿足和喜悅。

　　周圍的小丫鬟們都被這一幕吸引了過來，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錦繡身上，目光中有羨慕有嫉妒。

　　錦蓮幾人都知道錦繡和如夢起過爭執一事，後來又弄出個稀奇古怪的拖把出來。誰也沒料到錦繡會因此得了這麼的獎賞，一時間議論紛紛。

　　錦繡捧著錢回到了隊伍裡，迎接她的是幾雙興奮的眼睛。

　　「錦繡。你太厲害了！」錦蓮的眼中閃出許多星星。

　　錦茹則爽朗的笑著拍了錦繡兩巴掌：「好樣的。」

　　錦蘭不客氣的索取好處：「得了這麼多的獎賞，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好姐妹。小馬哥兒的擔子上好東西多的很，至少也得送份小禮物給我姐妹三個吧！」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理所當然！

　　錦繡痛快的應了下來：「沒問題，你們喜歡什麼。我送你們好了。」此言一出，錦蓮幾人都是眉開眼笑紛紛誇讚錦繡大方。

　　錦月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雙眼頻頻的往錦繡的手中望過去。為什麼錦繡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夫人居然賞賜了這麼多的錢呢！

　　再一聽各人圍著錦繡說好聽話，錦月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了，故意說了兩句風涼話：「夫人的賞錢是給錦繡的，你們跟著高興個什麼勁兒。」

　　錦茹最是看不慣錦月那副酸溜溜的樣子。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關你什麼事情，我就是愛為錦繡高興，你管的著嗎？」

　　錦月哼了一聲。臉拉的老長。

　　對於錦月愛掃興的個性，錦繡自然知道的很清楚。當即微微一笑，主動的扯了扯錦月的衣袖：「我得了賞錢，大傢伙兒都跟著沾沾光圖個熱鬧嘛！你喜歡吃什麼？我這次回家一點買一些帶來給你吃。」

　　「真的？」錦月一聽這話滿腔的不快一掃而空，興致勃勃的湊了過來。

　　錦蓮的嗤笑聲響了起來。錦月只當做沒聽見。

　　挽翠忙的差不多了，才笑著對方婆子說道：「方嬤嬤。你教導小丫鬟們真是用心，別人不說，這個錦繡脾氣性格就很好。日後定然是個有出息的。」

　　方婆子得如此稱讚，立刻容光煥發起來，口中連連謙虛：「不敢當不敢當。」實則心花怒放。

　　她領導的小丫鬟被稱讚懂規矩，還不是因為她平日裡教導的好？

　　方婆子喜滋滋的將功勞歸咎到自己的頭上來。

　　發完月錢之後，小丫鬟們就各自回屋子休息去了。方婆子送了挽翠幾步，就待回屋子稍做休息。剛到屋子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清脆甜美的聲音：「方嬤嬤！」

　　回頭一看，原來是錦繡。

　　方婆子臉上猶帶著淡淡的笑容：「你不去休息，到我這兒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情嗎？」

　　錦繡從一堆小夥伴裡脫開身來找方婆子當然是有事而來，只見她笑著走上前來：「我想到屋子裡再和您說。」

　　方婆子心裡有了點數，點點頭開了門，和錦繡一起進了屋子。

　　果然，就見錦繡手捧著兩百文錢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方嬤嬤，多虧您平日的細心教導，才使得錦繡懂得應退的規矩，沒有在夫人面前出醜丟臉。夫人仁慈，給了錦繡這麼多的賞錢，這一些還望嬤嬤笑納，不要嫌棄。」

　　方婆子手動了動，卻沒有伸出手：「這是你該得的，都拿回去吧，給自己買些喜歡的東西去。」

　　錦繡當然不會真的就這麼打道回府，十分誠懇的抬起了頭，一臉真摯：「我那兒還有三百文錢的賞錢呢，想買什麼都夠了。這區區兩百文錢是錦繡的一片心意，請您一定要收下。若是您不肯要，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方婆子莞爾一笑：「你這丫頭，嘴皮子這麼麻利，也不知都是跟誰學來的。罷罷罷，我就領了你這份心意了。」

　　瞧瞧，送個禮還得求著人家收下，和現代人送禮又有什麼區別？

　　錦繡安然的將禮送出，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笑著和方婆子道別，回了自己的屋子。

　　錦月追問錦繡去幹什麼去了，錦繡敷衍著說是肚子痛如廁去了。錦月半信半疑，又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得作罷。

　　錦蓮隱隱猜到了錦繡去做什麼了，卻一句都沒有問。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四章　棉衣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方婆子來喊各人跟著她去領棉衣。

　　小丫鬟們一聽都是喜氣洋洋的，紛紛說道：「太好了，明天可以穿著新衣裳回家了。」

　　方婆子點了幾個名字跟她一起去，錦繡自然在其中。錦蘭錦茹個子高力氣大，也在其中。錦蓮錦鷺她們年齡小個子小力氣也小沒有跟著去。

　　一路小跑著到了製衣房，方婆子先去找了崔婆子去交涉手續。

　　錦繡好奇的來回打量，幾間相連的屋子到處都是衣服布料，一堆繡娘在忙忙碌碌著趕製衣裳。頗有點像小型的製衣工廠。

　　錦繡很快的發現了這個製衣房的小小缺憾，似乎都是各人忙各人的，速度自然不算很快。若是流水作業的話，至少可以將速度提升一倍。轉念一想，這個時候又有誰能懂得流水線這回事呢？

　　錦繡暗笑自己的窮操心，將目光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這邊，方婆子正在和崔婆子說著棉衣的事情。

　　「我這邊共有二十六個丫鬟，除了幾個素字打頭的丫頭個子高些，其他的都差不多。每個人一套棉衣的話，先領上二十六套吧！」

　　崔婆子忙了一天一夜睡覺的時辰屈指可數，眼睛裡還有不少的血絲，面容憔悴了不少：「嗯，我去使人數一下，看夠不夠二十六套。還有棉鞋棉襪之類的，一併發上一份。」

　　方婆子點點頭，跟著崔婆子一起忙碌去了。

　　還好，棉衣正好夠數，棉鞋棉襪數量更多些，方婆子招呼了身後的小丫鬟們來抬衣物，然後浩浩蕩蕩的回了小丫鬟們的住處。

　　方婆子依照慣例將衣物全都放到自己的屋子裡，然後讓小丫鬟們一一的排隊領衣服。

　　一天之內。又是發月錢，又是發棉衣，各個小丫鬟都是眉開眼笑。很有秩序的主動排好了隊，然後一個個的進屋子去領棉衣，領到了棉衣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回屋子去將新衣服換上。

　　錦蓮也捧了棉衣出來，興奮的小臉通紅：「哇，這衣服真是厚實，穿上再也不怕冷了。」

　　錦繡催促道：「你先去換上新衣服，過會兒等我領了衣服再和你聊。」

　　錦蓮喜滋滋的去了。

　　錦繡個頭不算高，本來應該站在隊伍的前面。不過，剛才和錦茹錦蘭一起忙著把衣物搬到方婆子的屋子裡耗費了不少的時間，因此出了屋子後只好站到了後面。只得眼巴巴的看著一個個的小丫鬟們領了新棉衣歡呼雀躍著回屋子。

　　錦蘭不滿的發牢騷：「我們這麼辛苦去搬衣物。怎麼也該給我們先拿才對。」

　　錦茹安慰道：「遲些早些都一樣，反正人人都有。」

　　錦蘭卻想的細緻：「先拿的人還有選擇的餘地，到了我們豈不是剩些什麼就得拿什麼？」

　　這次，連錦繡都笑了起來：「錦蘭你說的話真是好奇怪，一模一樣的衣服。哪來的挑選餘地。挑來挑去還不是一樣。」一色的藍布棉襖棉褲，樣式普通的讓人想歎息。

　　錦茹也咯咯笑了起來。

　　錦蘭被取笑的臉一紅，不服氣的反駁：「當然要挑選一番，那製衣房的繡娘們手藝有高有低，有人做出的衣服剪裁細緻針腳細密好看。也有的繡娘做事馬虎，縫製出的棉襖不妥帖。我們要是先進去的拿衣服的話。總可以挑挑針線做的好的。」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錦繡笑著瞟了錦蘭一眼，心想錦蘭果然頭腦靈活有心計。連這種細微之處都想到了。以後定是個機靈的不肯吃虧的主兒。

　　錦茹被錦蘭這麼一提醒，也開始覺得先進去拿衣服的划算，看著前面的隊伍望而興歎：「倒黴，我們站在最後面，只能拿做的最差的棉衣了。」

　　錦繡輕笑出聲：「那倒未必。不見得人人都像錦蘭這麼聰明的。」換句話說，能想到這一點的小丫鬟除了錦蘭只怕也沒別人了。

　　錦蘭先是點頭。等反應過來錦繡在拿她打趣的時候不客氣的拍了錦繡兩巴掌，錦繡笑著躲開，一時間嘻嘻哈哈的異常的開心。

　　錦月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喜滋滋的抱著新棉衣經過錦繡身邊。見錦繡幾人正在嬉笑打鬧，錦月想了想，停下了腳步，自認為好意的提醒了錦繡一句：「記得拿棉衣的時候多看看，有的做的精緻，有的做的就粗糙些。記住了沒有？」

　　錦月說這些話的時候還刻意的將聲音壓的低低的，生恐被別人聽見似的。

　　錦繡拼命忍住笑，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向錦月道了謝。待錦月走遠了之後，才爆出一陣笑。

　　好久沒有笑的這麼肆無忌憚的時刻了，她都忘了上一次如此的開心是在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因為何事。

　　錦蘭丈二摸不著頭腦，扯了扯錦繡的衣袖：「喂，錦月在你耳邊說了什麼悄悄話？」

　　錦繡笑的滿臉通紅的將錦月的話學給兩人聽了一遍，學的活靈活現連表情都很相似。錦茹早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笑了出來，等全部聽完之後錦蘭也哈哈大笑。

　　三人的笑聲引來了周圍的小丫鬟們的側目，錦繡沒有顧忌這些探究的眼神，兀自笑的開心。

　　更正一下剛才的話，能想到這些細微的地方的人除了錦蘭之外就要數錦月了。

　　等前面所有的人都拿了棉衣出了屋子，外面就剩下錦繡三人了。方婆子喊了三人一起進去。

　　等到了屋子裡，方婆子讓三人分別將剩下的三身棉衣拿著，另外每人一雙棉鞋一雙棉襪。

　　在外面說的雖然熱鬧，可真正到了屋子裡，誰能有勇氣在方婆子的眼皮子底下挑挑揀揀，還不是隨意的抱起一套就走。

　　三人把東西都抱在懷裡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方婆子在錦繡踏出屋子前忽然喊住了錦繡：「錦繡，你等一下。」

　　錦茹錦蘭很是好奇，巴不得留下來聽聽方婆子會和錦繡說些什麼。可惜都沒那個膽子，只得懷著滿腔的好奇走了。

　　方婆子將收在一邊的幾雙棉襪子塞給錦繡：「剛才領東西時多領了幾雙棉襪，你拿回去穿吧！」

　　錦繡不敢露出意外的神色，恭敬的謝過方婆子。

　　方婆子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五章　順子

　　到了晚上，各個小丫鬟都穿上了新棉衣到飯堂去吃飯。

　　厚實的棉襖和棉褲雖然臃腫些，可穿到身上著實暖和。只見飯堂裡坐滿了小企鵝似的小丫鬟說說笑笑，也算是一道別致的風景。

　　因為棉衣都是製衣房裡的繡娘們按著大概尺寸做的，自然不可能盡善盡美。大部分穿到身上都有些寬鬆。錦繡身上的棉襖也偏大些，下擺到了大腿處，下面的棉褲更是要繫得緊一些，不然就會往下面滑。

　　這就像學生們穿的校服似的，只能大不能小，大了還可以穿上三年兩載，要是小了可就沒法穿了。反正大傢伙兒都穿一樣的衣服，也沒有誰去取笑誰土氣難看臃腫。

　　錦繡安慰了自己老半天，反復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有棉衣穿就不錯的了，外面還有很多窮人家到了冬天沒錢給孩子做棉衣呢！

　　呃，醜就醜些吧！總比挨凍要強的多！

　　棉衣雖然不好看，可是裡面都是厚實的棉花，非常的保暖。比起羽絨服來還要暖和的多，裡面只要穿上一件單衣就行了。

　　方婆子塞過來的棉襪，錦繡沒好意思一個人獨享，數了數共有五雙，悄悄的背著錦月和錦霞塞了雙給錦蓮。

　　錦蓮眼睛一亮，正打算問錦繡這襪子是哪裡來的，就見錦繡連連朝她使眼色。錦蓮會意的將襪子迅速的塞到枕頭底下。

　　錦繡在錦蓮的耳邊將襪子的來歷快速的說了，錦蓮也跟著一塊高興起來。

　　錦繡借著倒水的時候又去了隔壁，如法炮製，錦蘭和錦茹也各多得了一雙新棉襪，好姐妹們暫時還沒遇到需要同當的難，先一起有福同享好了。算起來，她還占了些便宜多得了兩雙新棉襪。加上原來發的那雙新的，一共有三雙呢！

　　床底的罐子裡裝了整整四百文錢，腳上穿著厚實的棉襪，錦繡這一覺睡的無比的香甜踏實。

　　第二天，錦繡將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吃過飯之後就立刻去了後門。

　　王婆子和錦繡也頗為熟悉了，見錦繡早早的就過來了，笑著說道：「你來的真是早，喲，都穿上新發的棉衣啦！」

　　錦繡嘻嘻笑著轉了一圈。記憶中還是在年幼的時候穿過姑姑親手做的棉襖，現在忽然又有機會穿這樣的衣服，還真是不太習慣。好在她一向隨遇而安。適應能力極強。不一會兒就習慣了舉手投足間的笨拙感。

　　「阿秀！」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錦繡驚喜的回頭：「爹！」是金大恒來了！

　　錦繡如燕子投林般飛撲了過去到金大恒的懷裡，金大恒沒有預料到女兒的熱情，被弄的有些手足無措，臉都有些紅了：「我來接你回家了。我們走吧！」

　　錦繡感覺到金大恒的彆扭。暗笑古代男人的古板，抱自己的親閨女怕什麼嘛，又不是什麼野女人……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怎麼想到那醃臢事情上去了。

　　「嗯，爹，我們一起回家去。」錦繡笑著掙脫凱金大恒的懷抱。

　　金大恒悄悄的鬆了口氣。和藹的笑道：「你娘在家裡趕繡活兒，實在是抽不出空來，今天就讓我來接你了。哦。還有，順子擔心我身體不好，偏要跟著我一起過來。來，快見過順子哥。」

　　錦繡早就瞄到了金大恒身後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孩，心裡很是奇怪這個不相干的外人跟著來接自己回家做什麼。不過。當著順子的面這麼問好像太沒禮貌了，因此錦繡很客氣疏遠的叫了聲「順子哥」。

　　順子憨厚的笑了笑：「阿秀。多日不見，你長高了。」比原來更加好看了。順子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在順子的眼中，穿著簇新棉衣梳著兩條辮子的錦繡神彩飛揚，巴掌大的小臉閃爍出令人炫目的秀麗。和以前那個木訥的鄉下丫頭迥然兩人。

　　果然是在富貴人家待的久了，伙食好身體發育的快，就連談吐見識也都和以前不同。再也不是那個整天跟在他後面嚷著「順子哥等等我」的那個跟屁蟲了。

　　順子揮去心裡冒出的那一點點黯然，安慰自己：阿秀年齡漸長，已經懂得男女有別，見了他再歡喜也得含蓄點嘛！這麼想著，心情又好了起來。

　　三人一起往回走，路上自然免不了要說些閒話。說的最多的就是金大恒：「……這一個多月送孩子到我這兒來讀書的越來越多，有六七歲的，也有十一二歲的，現在有七八個孩子了。我特地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

　　錦繡微笑著傾聽，見到金大恒神情喜悅，心裡也有說不出的開心。

　　多了事情忙碌，金大恒的精氣神果然好多了。再加上穿了厚實的冬衣，再不像前兩次見到的時候那樣瘦骨伶仃輕飄飄的。

　　順子默默的走在旁邊，時不時的也插上兩句嘴。

　　錦繡聽了會兒就明白過來了，原來順子現在也做了金大恒的學生了。

　　聽金大恒的口氣，順子似乎不是天天都來上學……

　　錦繡用心聆聽，從金大恒和順子的對話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順子他爹是個小手藝人，平時編些筐子籃子之類的拿到集市上去賣，也有人會主動找上他定製這些東西，靠著這手藝勉強能夠養活一家人。

　　順子跟著他爹學了幾年的手藝，別看他才十二歲，已經能幫著他爹做事情賺錢了。他爹當然捨不得讓順子出來讀書識字，原因是「既耽誤時間又浪費錢的，手藝人要識字做什麼」。

　　可順子卻異常的堅持，和他爹在家鬧了好幾天。最後他爹讓了一步，來讀書識字可以，不過，不能耽誤家中的事情。因此順子讀書是間歇性的，隔上兩天來一次。

　　錦繡看向順子的目光帶了些欣賞。

　　知道上進的孩子還算不錯，人多識些字總是比目不識丁強的多，不管是見識談吐氣質都會有所不同。

　　這麼一打量，錦繡才發現，原來這個順子長的還頗為順眼，身體壯實，濃眉大眼，是個很好看的少年。

　　順子不經意的迎上了錦繡打量的目光，目光相交的那一剎那，順子的心陡然一顫，臉微紅著轉過了頭去。

　　奇怪，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鄰家妹子，為什麼被她這麼微笑著看上一眼他會覺得羞赧？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六章　家中

　　「姐姐！」

　　阿桃和阿亮早就在路口張望，見到熟悉的身影都是眼睛一亮，飛快的撲了過來。

　　錦繡一把將阿亮抱了起來，阿亮也穿上了新棉衣，像個小圓球似的重重的，錦繡只覺得手裡沉甸甸的。阿桃也親熱的依偎在錦繡的身邊不肯撒手。

　　錦繡的心暖呼呼的，在阿亮的小臉蛋上使勁的親了兩口才把阿亮放了下來。

　　阿桃心裡不樂意，覺得姐姐偏心，小嘴撅了起來，待錦繡也依法施為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才轉怒為喜。

　　錦繡一手拉了一個往家走。阿桃和阿亮都蹦蹦跳跳的，惹得錦繡也心癢癢的跟著跑了兩步。

　　金大恒在後面看著三個兒女如此的和睦融洽，心裡也分外的開心。

　　到了家中，錦繡一眼就看到了被改做書房的小屋子。只見裡面擺了幾張歪歪扭扭的桌子和長凳子，有幾個孩子坐在裡面嬉鬧。阿玲和阿華居然也在。

　　金大恒責任心很強，見不得孩子浪費光陰耽誤了學習的時間。連忙喊了順子和阿桃阿亮進屋讀書。

　　錦繡沒有過去張望，抬腳進了屋子去找麗娘。

　　麗娘確實在忙著趕繡活，沒多少時間陪錦繡說話。錦繡有心讓麗娘驚喜一下，笑眯眯的說道：「娘，你猜我這個月拿了多少月錢？」

　　麗娘邊做針線活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還不是一百文？」聽錦繡說過，除非到了明年做了三等丫鬟才會漲月錢。

　　錦繡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了三百文錢出來在麗娘的眼前一晃。

　　麗娘眼睛一亮，不由得將手裡正繡著的鞋子放下，驚喜交加的接過那沉甸甸的三串銅錢：「怎的會這麼多？」

　　錦繡輕描淡寫的說道：「這裡面有一百文錢是月錢，其他的都是夫人賞賜給我的。」

　　麗娘疑惑的問道：「好端端的，夫人怎麼會給你賞錢？」

　　錦繡不想把和如夢起爭執後來又做出拖把一事說出來，在夫人面前可以說在家用過拖把這樣的話。在麗娘面前又該拿什麼藉口來解釋拖把一事？只好扯個謊了。

　　錦繡笑著說道：「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有一個叫素慧的弄倒了一個茶壺，我站在旁邊正好接住了那個茶壺。聽說那個茶壺很是名貴，是夫人心愛之物，所以夫人才會賞賜了我五百文錢。」

　　麗娘嘴巴都合不攏了：「五百文錢！」謔，在村婦的眼中，這五百文錢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錦繡點點頭：「確實是五百文，我送了兩百文錢給管事嬤嬤，又答應了小姐妹們要送些小禮物給她們，所以留了一百文錢在那裡。剩下的都拿回來了。」

　　麗娘有些心疼那送出去的兩百文錢。嘴裡念叨了幾句：「要送這麼多做什麼，買些小禮物就是了。」兩百文錢要買多少的米麵啊！

　　錦繡不欲多做解釋，笑而不語。

　　方婆子這樣的管事婆子一月的月錢至少也是好幾百文。小禮物哪裡能看的上眼。要麼不送，要送就得像樣才成。她這兩百文錢可沒有白花，沒見方婆子特地多拿了幾雙棉襪子給她麼？

　　棉襪子確實不值多少錢，不過，卻能說明方婆子的心已經被她收攏了過來。日後還怕方婆子不為她出力說話麼？

　　麗娘說了幾句見錦繡光是笑卻不出聲，終於醒悟過來。孩子整日的辛苦做事，賺的錢都拿來養家了。自己還要指手畫腳說這麼多，也太不像話了。

　　麗娘訕訕的收住了牢騷，將錢收到了箱子裡：「咱們的光景可比去年好的多了，今年能過個好年了。」

　　去年這個時候。金大恒病重，花光了家裡微薄的積蓄，過年時差點揭不開鍋。

　　今年就大不一樣了。她整日替人做繡活，賺了不少的手工錢。金大恒身子日漸好轉，收了學生有了些進項，錢再少也比沒有的強。更有錦繡每個月不間歇的拿錢回來，日子開始敞亮起來了。

　　麗娘重又做下做事。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家長里短的事情，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錦繡默默的聽著。偶爾插上兩句。

　　麗娘手裡正在做的繡鞋很是精緻，引起了錦繡的注意。不由得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這是一戶有錢人家閨女出嫁特地定做的，知道麗娘手藝好找上了門來。因此出的工錢很高，一雙繡鞋整整二十文錢的工錢。圖案都是現成的，照著繡出來就成。

　　「你看，這鞋面多好，是緞子做的。」麗娘愛憐的撫摸了精緻的鞋面一把：「這繡鞋是在鞋鋪子裡訂做好之後才送來了給我，我只要負責在上面繡好圖案就行了。」

　　錦繡很感興趣的湊過頭來，聽麗娘講解起繡鞋面需要注意的地方，心裡暗暗的記下了。

　　天色近中午時，來讀書的孩子們都各自回家去了。

　　順子臨走前探頭張望了幾眼，見錦繡正在廚房裡忙活著做飯沒空理他，有些失望的走了。

　　阿玲喊了聲「順子哥等等我」，也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故意裝作沒聽見，反正順子頭也沒回就走了。

　　阿玲不高興的跺了跺腳，一回頭看見阿桃看笑話的眼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快的嚷道：「有什麼好看的。」

　　阿桃笑嘻嘻的說道：「順子哥剛才一定是沒聽見你喊他，才走了，你別生氣了。」

　　這不勸倒還好，一勸阿玲反而發了更大的脾氣，氣衝衝的吼了句：「要你管！」然後一扭頭就拉著阿華走了。

　　阿桃被莫名其妙的嚷了一通心裡也不高興了，沖著阿玲的背影就來了句：「真是的，又不是我不理你，沖我發什麼脾氣！」

　　阿玲黑著臉轉了頭，沖著阿桃就過來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少女的自尊心被刺傷了，阿玲的臉色難看的不得了。

　　阿桃被阿玲滿臉的怒氣嚇了一跳，囁嚅著不敢出聲。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

　　金大恒去如廁去了，麗娘又在忙著燒火，只有錦繡留意到了院子裡的動靜，忙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錦繡一眼就看到了阿玲咄咄逼人的兇悍和阿桃可憐兮兮的怯弱，頓時，怒火騰的從心裡冒了起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七章　喜歡

　　阿玲個頭比阿桃高出了很多，身子又壯實些，阿桃在阿玲面前就是個營養不良的毛孩子。任誰看也知道是阿桃被欺負了。

　　錦繡雖然脾氣溫和處事敦厚，絕不代表她沒有脾氣。

　　錦繡快步走到了阿桃身邊，伸手將阿桃拉到自己的身後，猶如母雞護著小雞一般，昂首看向阿玲。

　　阿桃見錦繡來了心裡頓時鬆了口氣，乖巧的躲到了錦繡的身後告狀：「姐姐，阿玲姐凶我。」

　　錦繡冷冷的看著阿玲：「阿玲姐，阿桃年齡小，有不懂事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阿玲在家裡被徐氏寵慣了，更有奶奶殷氏撐腰，從來就是個驕縱的脾氣。聞言硬邦邦的頂了回去：「我才不懂什麼包涵不包涵，你聽聽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錦繡見阿玲振振有詞，只好轉過了身問阿桃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桃委屈的說道：「順子哥在前面走了，阿玲姐喊順子哥等她一塊走，結果順子哥沒有理阿玲姐一個人先走了……」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阿玲聽了這話臉都氣紅了：「明明是他沒聽見，他要是聽見了一定會等我的。」

　　阿桃撅起了嘴巴：「還不是一樣！」反正都是一個人走了沒有理阿玲姐嘛！

　　錦繡滿腔的怒火聽了兩人的對話後一下子消去了一大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原來不過是春心萌動的阿玲因為順子的忽視心裡氣惱，拿了無辜的阿桃當出氣筒啊！

　　想起順子俊朗的臉龐，錦繡心下了然，阿玲姐是看上人家了吧！嘖嘖，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也未必懂得情愛這回事。最多就是朦朦朧朧的好感罷了。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正常了。想她做班主任的時候，這類小男孩小女孩的初戀遊戲不知見了多少呢！

　　錦繡的笑聲讓阿玲有些狼狽：「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錦繡忍住笑，柔聲說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阿桃人小不會說話，惹了阿玲姐生氣了。阿桃，快來，向阿玲姐說聲對不起。」

　　阿桃被這突然的轉彎嚇了一跳，心裡頗為委屈，明明她一點錯都沒有。怎麼姐姐都站到阿玲姐那邊去了？不過，阿桃向來聽錦繡的話，聽了這話再不情願也悄聲說了句「阿玲姐對不起」。大眼中泫然欲泣。煞是可憐。

　　阿玲在錦繡帶笑的目光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羞赫，少女的那一點子小心思一直被深深的埋在心底自以為無人知曉，卻在不提防的時候被人發現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僵硬的說了句：「下次說話注意些」。然後落荒而逃。

　　等阿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錦繡又笑了出來。如銀鈴般的笑聲顯示出主人是多麼的開懷。

　　阿桃扁著嘴巴抱怨：「姐姐，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阿玲姐就突然沖著我發火了，你還要我向阿玲姐道歉。」

　　錦繡拍了拍阿桃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姐姐知道阿桃受委屈了，以後再遇到這類事情你就只當作沒看見。」

　　阿桃年齡小，沒弄懂其中的奧妙。一臉茫然的進了屋子。

　　吃午飯的時候，阿桃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金大恒和麗娘自然聽出了味道。相視一笑。

　　時間過的真是太快了，轉眼間，看著長大的阿玲都開始懷春了。年華似水一點不假！

　　麗娘唏噓著說了句：「順子那孩子倒真是不錯，又勤快又懂事，又老實又厚道。才十二歲就會做手藝活了，家裡的樣樣事情都能拿的上手。」相貌也生的好。難怪阿玲相中了。

　　金大恒也點點頭，贊起了順子聰明：「雖說來的最少，可識字數他最多。背地裡定然下了不少的功夫。」

　　夫妻倆不約而同的升起了同一個想法：若是自己的閨女沒有賣到別人家去做丫鬟，過上幾年找上這樣一個小夥子成親過日子該有多好？

　　兩人心有靈犀，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黯然和愧疚。阿秀的終身已經不是他們這對父母的能做主的了，只希望阿秀在陸府裡能有一個好的未來，不然，做父母的情何以堪啊！

　　錦繡低頭吃飯，沒有留意到金大恒和麗娘微妙的神情變化。

　　阿桃還是搞不懂其中的緣由，來回的念叨著：「阿玲姐今天到底氣些什麼？我根本沒有說錯話，還沖著我大吼一通，姐姐也是的，非但不向著我還讓我向她道歉。」小小的心裡怎麼都想不開。

　　錦繡歎了口氣，含蓄的說道：「阿桃，等你長大了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順子哥十二歲了，阿玲姐小幾個月，等再過三四年就都到了成家的年齡了。」總不至於還聽不出來是個什麼意思吧！

　　阿桃恍然大悟，一語道破天機：「原來阿玲姐喜歡上順子哥了！」

　　金大恒將臉一板：「不要胡說，這關係著你阿玲姐的名聲，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怎麼辦？」

　　這時候十四五歲成親實屬正常，很多人家在十一二歲就給孩子定好了親事。阿玲和順子過了年就都十三歲了，應該避嫌些才對。

　　當時阿玲要來他這兒讀書的時候，金大恒有些猶豫不大肯答應就是為了此事。偏偏徐氏陰陽怪氣的說什麼「該給多少錢照給就是了」，金大恒只好將阿玲也收了下來。

　　現在果然出了這種問題了，也不知道日後徐氏知道了會不會怪罪他頭上來。

　　金大恒想到這兒，心裡說不出的懊悔。心想日後定要找個由頭讓阿玲不要再來讀書了，順子很得他歡心，實在捨不得攆他走。

　　麗娘白了金大恒一眼，嗔怪道：「這麼大聲做什麼，別嚇壞了孩子。」然後柔聲的哄道：「阿桃，阿亮，這事情你們倆只當作不知道，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說知道嗎？」

　　阿桃和阿亮都點了點頭。

　　錦繡先有些擔心，幾歲大的孩子哪裡能守得住話，很容易就說漏嘴了。轉念一想，說漏就說漏了唄，反正主角是阿玲和順子，跟她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麼一想，錦繡也就不再多說了。這話題告一段落，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午飯。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八章　刺痛

　　來金家讀書的孩子年齡參差不齊，小的就和阿亮差不多大，大的就像順子差不多。除了阿玲外，都是男孩子。

　　吃過午飯沒多久，孩子們陸續的又來了。

　　阿玲和阿華也過來了，阿華和阿亮在院子裡玩耍，阿玲四處張望，見順子還沒有來，有些失望。見錦繡正坐在門口的凳子上跟著麗娘學做針線，便過來搭話。

　　錦繡難得回來一次，自然趁著這個時候多向麗娘討教針法，哪裡有心情和阿玲說閒話，隨口的敷衍了兩句。

　　阿玲也學過些針線活，技藝很是一般，看了一會兒便意興闌珊，詢問起錦繡在陸府的生活來。

　　錦繡暗歎口氣，只得放下手裡的針線和阿玲閒聊了幾句。

　　錦繡自然不會去說再冷再睏也得早早起床的辛苦勞累，也不去說到處受人管制規矩太多人一點都不自由的痛苦，只說一些小夥伴們的趣事給阿玲聽。生活已然如此，抱怨又有何意義？她不想讓麗娘她們跟著擔心自己在陸府的生活，因此一個勁兒的說陸府如何如何的好。

　　麗娘看似認真做事，實則耳朵一直豎的老長在聽兩人說話，聽到有趣的地方也跟著輕笑出聲，

　　阿玲一如既往的對錦繡的生活表示了羨慕。就在幾人說的熱鬧之際，順子從門口過來了。

　　阿玲一看到順子的身影立刻眼睛一亮，熱情的和順子打招呼：「你今天來的遲了些，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順子隨意的答道：「挑了一缸水才過來的。」本想直接進屋子裡去看書，可一看到錦繡也坐在那兒，順子的腳步很自然的拐了過來。

　　阿玲的臉微紅，說話時眼睛時不時的朝順子瞟去。

　　話題仍然圍繞著錦繡的丫鬟生活打轉，順子似乎對這些也頗感興趣，聽的很是專心。偶爾還提些問題：「阿秀。你以後還有機會出陸府嗎？」

　　錦繡被這冷不丁的問話問住了，心裡掂量了一番，決定還是說出一半實話：「除非夫人特別開恩，不然我是沒機會出陸府了。」

　　順子的聲音有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熱切：「可是，再過幾年你就長成大姑娘了，總不能一直在陸府裡做丫鬟吧！總得……」嫁人生子吧！剩下的半截話在嘴裡來回的轉，就是吐不出來。

　　錦繡有些訝然，迎上了順子的目光。被他眼裡若隱若現的關切嚇了一跳。

　　老天，千萬不要是她想像的那樣。他才十二歲，在她的眼裡頂多算是個見過兩面的陌生男孩子。她不可能去喜歡一個毛頭小子。也不希望被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喜歡上，尤其是在察覺阿玲對他有意的情況下……

　　阿玲見順子對錦繡如此關注，心裡很是不快。臉上的笑容有點難看：「順子哥，你真是孤陋寡聞。連我都知道，賣到人家做丫鬟了就一輩子都是人家的奴婢了。婚姻大事也得由當家夫人安排的，哪裡需要你幫著操心。日後阿秀說不準能嫁個管事，更好的說不定能做上通房。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幾句話揭破了麗娘和錦繡的痛處，一個傷心女兒的未來由不得自己關懷，一個則有感於未來的日子沒有自由可言，都沉默了下來。

　　順子的臉有些蒼白，更多的則是無能為力的難堪和淡不可見的失落。

　　阿玲不知道自己的幾句話讓眾人都有感觸，繼續滔滔不絕的說了下去：「阿秀長的如此好看。過幾年一定更加漂亮。聽說知府大人有兩個少爺對吧，像阿秀這麼漂亮的，定能入了少爺的眼…….」

　　錦繡再也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的打斷阿玲的話：「阿玲姐，你和順子哥都進屋讀書去吧！我和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們倆閒聊了。」

　　說罷，也不管阿玲是什麼反應，低下頭就繼續和那個荷包奮鬥去了。哼。她要學著繡荷包，才不要和這種膚淺的女孩子談論什麼叫做自由什麼叫尊嚴什麼叫理想……

　　阿玲被堵的一楞。有點訕訕的起身，招呼順子一起去屋子裡。

　　順子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慢慢的跟著阿玲一起去了。

　　錦繡抿著嘴唇努力的和荷包奮鬥，耳機卻一直迴響著阿玲說過的話。

　　「賣到人家做丫鬟了就一輩子都是人家的奴婢了」，阿玲說過的話中，就數這句話最讓人無法忍受。偏偏不停的在錦繡的耳邊重複迴響，直直的刺入錦繡最脆弱的內心深處。

　　「誒呀！」一個不小心，針紮到了手上，刺心的疼。

　　麗娘被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捧起了錦繡的手細細的查看。

　　錦繡細細的食指上冒出了血珠兒，異常的刺眼。

　　「好孩子，一定很疼吧，快點放到嘴裡吸兩下就不痛了。」麗娘心疼的不得了，她常年做針線活，自然知道被針結結實實的紮了一下是多麼的痛。

　　錦繡依言照做，果然好了不少。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水都逼了回去，強笑著安慰麗娘：「娘，我沒事了，都怪我剛才不小心，才被刺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您不用擔心我。」

　　麗娘心裡一顫，眼淚就要奔湧而出。

　　她自然清楚錦繡是為了什麼而失神，一定是剛才阿玲說的那席話讓錦繡難過了吧！可憐的女兒啊，這麼小的年紀心思就那麼的重，也不知道在府裡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偏偏在家人面前隻字不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樣聽話乖巧厚道的好女兒，老天保佑一定要給她一個好未來……

　　錦繡反過來安慰了麗娘幾句，麗娘擦擦眼角：「乖女兒，你要是心裡不好受就說出來，不要都藏在心裡。我是你娘，你有什麼不能跟娘說的？」

　　錦繡真有種傾訴的衝動，好多話到了嘴邊，可不管怎麼樣都說不出來。

　　看來，還是相處的時日短了，有些話有些想法她寧願放在心底也不願意說出來。或許，會有那麼一天，她會將所有的想法都說出來吧！

　　不過，肯定不是現在。

　　錦繡笑了笑：「娘，我很好，你不要擔心了。」

　　麗娘也不知道該安心還是該失落，歎了口氣，不再多問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十九章　禮物

　　到了傍晚，學生們紛紛的散去。麗娘早早的做了簡單的晚飯，讓錦繡吃些再回去。

　　等吃過晚飯之後，麗娘吩咐金大恒在家裡帶孩子，自己堅持送錦繡回府。

　　金大恒說什麼也不肯：「如今這天黑的早，這一來一回天早就黑透了。還是我去吧！」怎麼說也不放心讓楚楚動人的麗娘加上標緻的錦繡出去。估計送錦繡到了陸府之後，天一定黑了。麗娘一個人走在路上他哪裡能放心。

　　麗娘擔憂的說道：「可是，你的身子剛好了沒多久，郎中說過，千萬不要再凍著了，不然又會咳嗽。你還是少出門的好。」

　　夫妻倆在這兒爭來搶去，一旁的阿亮大聲的宣佈：「你們都別爭了，我來送姐姐。」

　　金大恒和麗娘聞言都笑了起來。

　　阿桃不客氣的嘲笑：「請問，你知不知道陸府在哪裡？」離家十米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典型的小屁孩一個，就這還好意思大言不慚的說要送姐姐回去。真虧他好意思張這個口。

　　阿亮理直氣壯的回答：「不知道，反正姐姐知道嘛！」讓姐姐帶他去不就行了。

　　錦繡也笑的前仰後合：「阿亮，姐姐倒是知道怎麼回去，帶著你也沒問題。可等我進了陸府以後，你又該怎麼回來呢？」

　　阿亮頓時陷入了苦惱中，這個問題還真是個大難題，他還沒有想好耶！

　　一家人笑做了一團。

　　錦繡的肚子都笑痛了，揉揉肚子說道：「爹，娘，你們倆都別送我了。我一個人回去就成了。」走過兩次了，路怎麼走她記得很清楚。相信一個人回去也沒問題。

　　「那怎麼行！」麗娘立刻反應過來。

　　「肯定不行！」金大恒斬釘截鐵的說道。

　　夫妻倆在這個問題上態度高度一致，一起果斷的否決了錦繡的提議。錦繡是個花朵般的小姑娘，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回府去。路上要是有個意外怎麼辦。

　　最後經過商議，由金大恒夫妻倆一起送錦繡回去。家中只剩阿桃和阿亮兩個人了。

　　阿桃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家裡有我在。」

　　阿亮毫不示弱的也挺起了胸脯：「還有我呢！」一副小小男子漢的樣子又再次惹笑了一家人。

　　想想家裡就這麼大點的院子，只怕賊都不願意來光顧窮的叮噹響的金家。有兩個孩子在家看門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麗娘總算放下心來，拉著錦繡的手一起往外走，金大恒緊隨其後。

　　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到後面氣喘吁吁的叫喊聲：「二叔，二嬸，等一等。」

　　回頭一看，居然是回家沒多久的順子。

　　錦繡有些意外。看著順子跑的氣喘吁吁的過來。

　　金大恒對順子印象一直很好，說話都十分和藹：「順子，我和你嬸子送阿秀回去。你有事等我們回來再說吧！」

　　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將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我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做了一個小玩意兒送給阿秀，平時裝些針線什麼的，還望阿秀別嫌棄。」

　　順子的手中赫然是一個編織精巧的小籮筐，最多巴掌大小。用細細的藤條編織而成，手工極為細緻好看。放些針線剪子之類的最合適不過。

　　錦繡一看就很歡喜，笑吟吟的接了過來：「多謝順子哥，這個小籮筐多少錢？」

　　順子連連擺手：「不要錢，不要錢！」

　　「這怎麼行？你用了材料又花了時間精力做出來的，當然要給錢。」錦繡說著就往麗娘看去。她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麗娘了，其餘的錢都收在床底下的陶罐子裡呢！身上正是空空如也。

　　麗娘知機的從懷裡掏出幾文錢來，就要塞給順子。

　　順子快速的後退兩步。讓麗娘的手落了個空。

　　「阿秀，你這麼說不是打我的臉麼？這小玩意兒值不了幾個錢的，是我送你的。要是我再拿了你的錢，我成了什麼人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們快點出發吧！」然後拔腿就跑了。

　　半大小子有的是力氣，一轉眼就跑的沒了人影。麗娘想追之也來不及了。

　　金大恒笑著說道：「順子倒是有心。好了，送就送吧！大不了這個月我少收些束脩也就是了。」讀書人最是講究，學費都要找個好聽的名字，叫什麼束脩。

　　也只得如此了，總不能追到順子的家裡去。錦繡點了點頭同意了。

　　看著那個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的小籮筐，麗娘忽然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順子的手藝果然不錯，這樣的一個小籮筐至少也能賣個七八文錢。

　　順子在家裡已經算是壯勞力了，田裡家裡的活一樣都不少幹，還得抽空過來讀書識字，更得幫著他爹做些手藝活，天天忙的團團轉，空閒極少。也不知道是尋了怎樣的空閒才做了個這樣的籮筐出來。

　　金大恒自言自語道：「順子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麗娘也點頭，誇了兩句。夫妻倆再次感歎：可惜了，自家的阿秀是沒這個緣分了。

　　錦繡邊走邊看著手裡的小籮筐，越看越喜歡，細看才發現這個籮筐是多麼的精細。小巧玲瓏的剛好夠一個手拿著，顏色是淺淺的灰色，用再長時間也不會顯得髒。

　　女孩子誰不喜歡這些精巧的小物件？裝些零碎東西再好不過了。

　　到了街上，看到有糕點鋪子，錦繡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來：「爹，娘，我想進去買些糕點帶上。每次都吃別人帶的東西，我也該帶些東西給別的姐妹吃才是。」主要是曾經答應過了錦月要帶東西給她吃，若是不帶錦月定會生氣。失信於人可不好。

　　麗娘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

　　其實糕點對金家來說算是奢侈品，不到逢年過節是很少買這些東西的，連溫飽都困難的窮人家誰捨得吃這些東西？

　　不過，錦繡每個月將所有的錢都拿了回家，這兩個月又是獎金又是賞錢的，比夫妻倆賺的錢加起來還要多。再說了，錦繡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少提出此類要求，麗娘哪有不同意的？

　　金大恒和麗娘一個想法，二話沒說領著娘兒倆進了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