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章　爭吵

　　陸陸續續的又來了些丫鬟做事，因為搭了戲臺子的院子是招待客人最主要的地方之一，關係著陸府上上下下的顏面，因此打掃起來分外的慎重些。

　　錦繡她們年齡最小，除了個頭高的錦蘭，其餘三個個頭基本差不多。後來的三個丫鬟都是素字輩的，大都十三四歲。

　　錦繡不認識這些丫鬟，禮貌的朝各人笑了笑算是打過了招呼。她留意了一下，素心不在其中，素月應該也不在其中才對。雖然從沒見過素月，不過，在眾人的口中素月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來的這幾個丫鬟大多容貌中上而已，並不特別的出色，肯定是沒有素月了。

　　戲臺子大的嚇人，因為還沒鋪上毯子，顯得髒兮兮的，掃過了之後就得拿著抹布一點一點的擦乾淨。戲臺子周圍的圓桌子和椅子不下幾十張，也得一張張的擦乾淨，再加上打掃地面，工作量著實不小。初步估算一下，七個丫鬟至少得做上一天才能將這兒打掃乾淨。

　　錦繡趴在地上擦地板，心裡不滿的發著牢騷。反正還得再鋪上一層毯子，地板幹不乾淨哪裡有人看見。何必擦得如此乾淨？

　　這些牢騷當然只能放在心裡想一想，手上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做事，一刻也不敢停。

　　蹲在地板上擦地確實很累人，錦繡分外的懷念起拖把來。真想問一問為什麼不能用拖把來拖地，肯定要比這樣一點點的擦要乾淨的多。

　　一不小心，她真的將這句話問出了口，一起在擦地板的錦霞疑惑的抬起了頭：「錦繡，什麼是拖把？」

　　錦繡自知失言，尷尬的一笑：「我在家裡打掃房間的時候用的東西，就是在掃帚上綁一些布條，用來擦地面用的。比用抹布擦地要快的多。」

　　錦霞頗感興趣的追問，還沒等錦繡回答，如夢犀利的目光又掃了過來：「你們倆過來。」

　　錦繡和錦霞被足足訓了好大一會兒，如夢口齒伶俐，訓起人來麻溜的不得了，錦繡一直以為方婆子就算厲害的，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瞧這個十幾歲的丫頭可比方婆子厲害多了。

　　「……你們倆倒是說給我聽一聽，剛才到底在說些什麼？」如夢追問道。

　　錦蘭和錦書擔心的目光投了過來，另三個丫鬟則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錦繡和錦霞被訓。誰不知道如夢氣焰囂張最愛擺出大丫鬟的款來？今天也算是錦繡和錦霞倒黴了。

　　錦霞被嚇住了，囁囁嚅嚅的不敢出聲。

　　錦繡挺身而出，將錯誤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來：「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跟錦霞搭話。」

　　如夢哼了聲：「不專心做事，不知哪來這麼多的廢話。」

　　按照錦繡的個性，本該不吱聲的低頭認錯，忍一時之氣自然就會風平浪靜了。不過，當她看到如夢昂起的頭時，忽然一股怒氣從心頭湧起。

　　說話怎麼了？難道做事的時候就不能說話麼？

　　「我和錦霞雖然在說話，不過，一直沒有停過擦地。不信，你可以過去看一看，我們擦過的地到底乾不乾淨。」錦繡略嫌硬邦邦的話直直的沖進如夢的耳朵裡。

　　如夢頗為意外，沒有想到一個低等丫鬟居然有勇氣和她頂嘴，上下打量了錦繡幾眼。眉清目秀難掩麗色的錦繡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讓如夢暗暗的吃了一驚。之前沒有留意，現在才發現這個小丫鬟竟然如此的秀氣……

　　如夢習慣了小丫鬟們的逢迎巴結，錦繡不識相的態度讓她有點惱怒，她的粉臉冷了下來：「你還敢跟我頂嘴？」

　　錦繡算是豁出去了，心想大不了惹惱一個丫鬟，反正她自問沒做任何錯事，何必要怕她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我沒有和你頂嘴，我說的是事實，我和錦霞是說了話沒錯，可是我們絕對沒有偷懶。地板擦的很乾淨，你可以過去看一看。」

　　錦繡下意識的挺起了腰杆，絲毫沒有畏懼的迎上了如夢的目光。

　　錦霞仗著膽子扯了扯錦繡的衣袖，微微搖搖頭暗示錦繡不要再說話了。錦繡回以安撫的目光，居然還有心思笑了一笑。

　　錦蘭和錦書也沒有想到一向安分老實的過分的錦繡今天居然出乎意料的硬氣，一時之間忘了做事，一起向這邊看來。至於另幾個丫鬟，更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宛如看戲般的看起了熱鬧。

　　只要火沒有燒到自己的身上來，看看熱鬧總是讓人無比的愉快。

　　如夢在眾人的目光中覺得下不來台，咬咬牙走到了檯子邊，故作漫不經心實則仔細的看了幾眼。

　　果然如那個小丫頭所說的，地板擦的很乾淨……

　　如夢不甘心的挑起了毛病：「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很髒。」她纖纖玉指指到的地方果然都很髒。

　　錦蘭大著膽子插了句嘴：「那些地方還沒有擦到呢！」

　　如夢瞪了錦蘭一眼，把錦蘭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全部都瞪跑了，低著頭裝出很認真擦地板的樣子，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錦繡對著如夢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絲毫沒有害怕，她確實想好好的在這個宅院裡生活下去，可如果是卑微屈膝毫無尊嚴的活著誰都能來踩她一腳，這樣的日子又有何意義？

　　她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骨子裡有著最驕傲的靈魂，在不經意的時刻，這種驕傲一下子冒了出來，讓她不顧一切的選擇了反抗。

　　她挺直了腰脊，平靜的目光下是翻騰的火焰，那無畏無懼的神情讓如夢恨得牙癢癢。

　　她是家生子，自小就在京城陸家老宅裡長大，在老夫人身邊做了兩年的丫鬟之後被送到了揚州來，因此一開始就做了二等丫鬟。挽袖走了之後，她儼然是沈氏身邊的得力助手，眼看著挽虹已到了婚配的年齡，一等大丫鬟的位置指日可待。誰見了她不是奉承巴結討好，沒有想到今日居然被一個小小的掃地丫鬟落了顏面……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不做事，都站在這裡做什麼？」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一章　餘波

　　如夢心裡一凜，頓時冒出了冷汗，立刻轉身施禮：「見過夫人。」

　　錦繡等一眾小丫鬟都跟著行禮，居然是沈氏來了。

　　沈氏不放心各處的打掃情況，特地轉了一圈，挽虹俏生生的站在她身後。另外還有一個容顏俏麗的十幾歲的丫鬟跟在後面。

　　沈氏「嗯」了一聲，各人才敢起身。

　　「如夢，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一說。」沈氏鳳目輕掃，不怒而威，將眼前各個丫鬟都打量了一遍。府中小丫鬟們眾多，二等以上的丫鬟沈氏都認識，不過，像錦繡這些進府沒到一年的小丫鬟她卻眼生的很。

　　如夢深知沈氏外柔內剛的個性，不敢有所隱瞞，飛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期間自然很巧妙的把錦繡說成「不服管教愛頂嘴的偷懶丫頭」，而她則是「目光如炬一絲不苟認真盡責」。

　　沈氏面容平靜，看不出生氣與否，一雙眼睛在錦繡的身上瞄來瞄去。

　　錦繡在這個時候變得冷靜下來，不慌不忙的上前行了一禮：「稟夫人，奴婢錦繡有話要稟報。」

　　在一干慌張的小丫鬟中，錦繡顯得分外沉穩，即使情勢明顯的不利於她，也不見絲毫慌張之色。沈氏的眼中飛快的浮過一絲讚賞，不過，誰也沒敢直視她的眼睛，自然也就沒有人留意到這一點。

　　沈氏微微點了點頭，挽虹旋即出聲：「你叫錦繡是吧，有什麼話速速道來。夫人事情繁忙，可沒有空多耽擱。」

　　那聲音非常的悅耳，錦繡不由得看了挽虹一眼，心裡暗暗讚歎，陸府人傑地靈，丫鬟中不乏容顏出眾之人。這個挽虹也生的一副好相貌，身段窈窕有致。

　　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她若是不好好的發揮一番，只怕今天就要挨板子了。

　　錦繡小心的將視線停在沈氏的下巴上，恭敬的說道：「還望夫人明察，我和錦霞一直認真做事，並未偷懶。至於說話一事也是有的，只因婢子在家中掃地的時候曾用過拖把，因此想問一問府中有沒有這個東西，這樣打掃起地面來速度會快的多。還請夫人派人查看我和錦霞擦過的地板，若是上面有一點灰塵奴婢被責罰絕無怨言。」

　　沈氏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另一個丫鬟如玉連忙上前看了看，然後低聲說道：「夫人，地板確實擦的很乾淨。」沒擦過的地方髒兮兮的，擦過的地方則光鑒可人，一看就知道擦地之人確實盡心。

　　沈氏輕哼了一聲，斥責了如夢幾句：「如夢，讓你來負責這麼重要的地方，你也太過較真了。說幾句話又能礙什麼事，值得如此小題大做麼？」

　　如夢的臉唰的一下子白了，連忙跪下請罪。

　　沈氏還未出聲，挽虹就笑著說情了：「夫人不要生如夢的氣了，她向來做事認真，夫人交待的事情更是加倍的小心，難免嚴厲了些。還不是想把夫人交待的事情做好了？夫人若是這樣就生氣可就駁了如夢的心了。」

　　沈氏臉色一緩，吩咐如夢起來，輕飄飄的囑咐了句：「以後行事一定要寬厚些，你是我身邊的丫鬟，若是待人不睦豈不是讓人以為我治下嚴苛？」

　　這話看似輕飄，細細思量，裡面卻是意味深長。

　　如夢唯唯諾諾的應了，原先的囂張氣焰不翼而飛，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般低著頭。

　　挽虹柳眉一皺，揚聲說道：「各人都去做事去吧！」

　　錦霞鬆了口氣，一刻都不敢停歇的又去擦地板了。

　　錦繡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多謝夫人明察。」

　　沈氏淺笑著問道：「你小小年紀，膽量倒是不小。」

　　錦繡微笑著答道：「奴婢膽子很小，夫人寬宏大量心胸寬廣才容得奴婢放肆。奴婢感激不盡。」一口一個奴婢，倒是異常的順溜，這個時機如此難得，她當然要好好的表現爭取給沈氏留下一個好印象。

　　想到剛才的事情，錦繡不由得為自己捏了把冷汗。好在沈氏還算開明，若是遇上了不問青紅皂白的主子上來就信了如夢的話，她可就要挨板子了。

　　沈氏上下打量了錦繡幾眼，見錦繡眉眼精緻秀麗先暗自點了點頭，再見錦繡說話不卑不亢有分寸更是添了三分的好印象。如夢的脾氣她心裡也有數，一定是仗著自己的威風想給這些小丫鬟們來點下馬威，卻不料惹上了硬釘子了……

　　不過，如夢是老夫人身邊伺候過的，頗受老夫人喜歡特地打發了到揚州來。她無論如何要給幾分顏面。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

　　想到這裡，沈氏不著痕跡的瞟了如夢一眼，隨即將目光又轉到了錦繡的身上：「這次暫且饒了你，以後不得與如夢起爭執。」如夢畢竟是她身邊的丫鬟，哪裡容得小小的丫鬟經常挑釁，豈不是她也沒了臉面？

　　如夢的腰杆挺直了些，心裡小小的得意了下，心想夫人果然還是疼我的。

　　錦繡鄭重的應了：「是，奴婢以後一定聽話。絕不在做事的時候說話了。」

　　沈氏忽然想起了錦繡剛才提起的新鮮物件來，隨口問道：「你說的拖把又是何物？」

　　錦繡忙把拖把形容了一遍：「……用來打掃地板再合適不過，比起擦地快的多。」

　　這個時候還沒有水泥地平這回事，都是用木板鋪成的地板，平時打掃的時候煞費功夫。小丫鬟們大冷天也得趴在地上擦來擦去，若是有拖把的話，也算是省了丫鬟們不少的力氣。

　　沈氏自恃身份，不欲和錦繡多說，向身後的挽虹使了個眼色，就領著另一個丫鬟如玉去了別的地方查看。

　　挽虹笑著走了過來，細細的問起了錦繡細節問題。如此擅於揣摩夫人的心思，果然不愧為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

　　拖把這樣東西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在後世人人都會用，錦繡當然很熟悉，隨口道來。挽虹聽了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如夢著手去找材料，看看是否能做一些這樣的拖把出來。

　　如夢在挽虹面前頗為乖巧聽話，點點頭應了下來。錦繡在兩人走了之後，總算是鬆了口氣。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二章　拖把

　　挽虹和如夢的身影一消失，幾個小丫鬟就都圍了過來。

　　錦繡被她們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局促的笑了笑：「這麼看我做什麼？」

　　錦蘭嘖嘖出聲：「錦繡，真看不出你有這麼的膽子，當著夫人的面都敢抬頭說話。平日裡真是小瞧你了。」哪像自己，見到夫人的氣派，腿都發軟了，頭都不敢抬。

　　錦霞也搶著說道：「是啊是啊，我剛才被夫人看了一眼，心裡咚咚跳的像敲鼓似的。也不知道錦繡今天是怎麼的了，先是和如夢吵了幾句，接著又和夫人說話，一點都沒有害怕呢！」

　　錦書也用崇拜的眼光看著錦繡。

　　至於那三個素字輩的丫鬟，大多見過夫人的面，不至於像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鬟們那麼誇張，但是頻頻透過來的眼神中卻透露出好奇的神色。

　　錦繡啞然失笑：「這樣就叫膽子大麼？」

　　三人一齊點頭，那動作叫一個整齊劃一啊！

　　錦繡摸了摸鼻子，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做了件別的丫鬟眼中的「驚天動地」的大事。習慣低調的她被幾雙眼睛牢牢的盯著還真的是頗不習慣。

　　另外三個丫鬟也圍了過來，紛紛詢問起錦繡的姓名年齡等等。

　　錦繡在一堆丫鬟的喧鬧中毫無招架之力，不由得暗暗後悔起來。早知道逞一時之快會惹來這麼多訝異的目光，她還不如受氣的好。

　　在這個院子裡夫人就是天，夫人身邊的丫鬟和管事的自然都高人一等。平日裡誰敢正面和她們較勁，尤其是風頭正勁的如夢，就連管事們見到她都客氣的不得了，她這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敢去挑釁，只能用「不知死活」四個字來形容……

　　一個長著雙靈活大眼的素字打頭的丫鬟善意的提醒了句：「你可要小心了，夫人身邊的素芸和我們都很熟悉，她跟我們私下裡說過，這個如夢最是心胸狹窄愛記仇，你這次得罪了她，日後行事要小心些。」

　　錦繡默不出聲，只是點了點頭，感激的看了這個叫做素慧的丫鬟一眼。這一點她剛才也想到了，只是事已至此，再來後悔或害怕都已無濟於事，既然她無法做到真正的卑躬屈膝，那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錦蘭聽了素慧的話臉色一變，她和錦繡私下結拜成了姐妹，情分比別人自然深厚，不由得為錦繡擔憂起來。

　　錦繡察覺到了錦蘭的憂心忡忡，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溫暖，淺淺的笑了：「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分寸的。我們趕快去做事去，不然，等會兒如夢來了見我們都在偷懶又要發脾氣了。」

　　小丫鬟們經這麼一提醒，立刻忙碌了起來。

　　因此，當挽虹和如夢領著兩個婆子過來的時候，小丫鬟們都在勤奮的做事，沒有一個在說話更沒有一個偷懶。

　　挽虹滿意的點點頭，順便瞟了如夢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像是在說：「這些小丫鬟不是挺聽話的嗎？」

　　如夢臉孔微紅，恨恨的瞪了做事分外認真的錦繡一眼，今天她被這麼一個小小的掃地丫鬟落了面子，真是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挽虹招呼了錦繡過來，溫婉的笑著說道：「錦繡，我把婆子們都叫來了，你來做一個拖把給她們瞧瞧。若是確實有用，就讓婆子多做一些給你們用。」

　　錦繡心裡暗贊一聲，挽虹做事公道待人寬厚，一舉一動無不讓人如沐春風。這才是一等大丫鬟的風範。如夢在容貌上或許猶有過之，然而性格脾氣都差的遠了。由此可見，想做上大丫鬟一定不能小雞肚腸惹人討厭。

　　錦繡在心裡大大的腹誹了一番，臉上卻堆出了溫馴的笑顏，乖巧的向婆子們行禮，然後就仔細的和婆子們說起了拖把的做法。一舉一動無不循規蹈矩，哪怕是最苛刻的人也挑不出絲毫錯誤來。

　　挽虹頗為欣賞錦繡的伶俐和乖巧，一直微笑著側耳傾聽，偶爾還插上兩句嘴。

　　一邊的如夢可就有些尷尬了，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站在一邊上不上下不下的一口氣憋在那裡說不出的難受。

　　婆子們終於聽懂了，將帶過來的布條結結實實的捆綁在木棍的一端上，就是布條稍嫌少了些，有點單薄。

　　錦繡拿起簡易的拖把放進水桶中，被水浸透之後用手將布條擰的半乾，然後到戲臺子上拖了起來。三下兩下就將一小塊空地拖的乾乾淨淨。錦霞等人眼都瞪大了，不自覺的停了手裡的動作仔細的看錦繡用拖把拖地。

　　挽虹眼睛一亮，不由得讚歎：「果然方便。」免去了人蹲在地上一點一點挪動，速度又快的多。

　　如夢嘟囔著挑毛病：「明明沒有擦地板來的乾淨。」

　　說的也是實話，用抹布擦地板自然更乾淨些。

　　錦繡微笑著說道：「如夢姐姐說的有道理，拖把只能初步的打掃地面，若是還有污垢的地方，得用抹布再擦一遍。」

　　已經占了上風，無需再在口角上斤斤計較。

　　如夢絲毫不領情，輕哼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

　　挽虹囑咐婆子們再去做幾個拖把送到各處，婆子們應命去了。

　　挽虹臨走之前，特地拉了如夢到旁邊說話：「如夢，我們都是夫人身邊的人，做事說話處處都有夫人的顏面在。理當要注意分寸，你說呢？」

　　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分明暗示如夢今天做的事情有許多的不妥。如夢也不是蠢人，自然一聽就明白。

　　她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忿忿不平。

　　若不是那個小丫鬟和她頂嘴，又這麼湊巧的遇到了夫人，也不知道夫人怎麼就聽進了那個小丫鬟的滿嘴胡言，居然訓斥了自己幾句。哼，都怪那個小丫鬟……

　　如夢將這筆仇全記在了錦繡的頭上，心裡尋思著一定要找個機會整治那個丫鬟一番，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

　　挽虹自然清楚如夢驕縱的個性，她仗著自己是老夫人身邊伺候過的，一直自恃高人一等。其實夫人優待她也不過就是看著老夫人的面子而已。

　　挽虹在心裡暗歎一聲，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三章　揚名

　　不一會兒，婆子又送了兩個拖把過來，素慧搶去了一個，錦蘭也拿了一個，再加上錦繡手裡的拖把，三個人很快的就將戲臺子拖過了一遍。再用抹布細細的將檯子上髒的角落再擦上一遍，錦繡打掃格外的認真仔細，心想可不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被如夢抓住把柄。

　　如夢也不是衝動魯莽之輩，臉色縱然不好看，卻也沒有再來尋錦繡的麻煩。估計這仇是記在心裡了。

　　中午時分，小丫鬟們一齊到了飯堂去吃飯。

　　這個飯堂平時專門供三等丫鬟和管事婆子們吃飯，自然比平時的那個大了許多，幾間屋子裡放滿了桌子，相熟的丫鬟們自動的坐到了一起。二等丫鬟們大多在第一間屋子裡坐了下來，三等丫鬟們則聚到了第二間和第三間屋子。臨時抽調來做事的小丫鬟們很自覺地到了最裡邊的連陽光都照不到的屋子裡吃飯。

　　錦繡和錦蘭錦霞錦書坐到了一起。

　　錦蘭看著桌子上的菜肴直流口水，喃喃的說道：「比我們平時的飯菜好多了。」

　　錦繡也留意到了，平時她們只有兩個素菜，大多是青菜豆腐之類的。可是今天的飯桌上除了紅燒肉之外，還多了一道魚，再加上兩個素菜，已經是極為豐盛了。

　　素慧在鄰桌笑嘻嘻的說道：「今天加了道葷菜。」

　　聽了這樣的話，錦繡立刻明白過來，看來平時三等丫鬟們是一葷兩素的待遇，比起她們多了一樣葷菜。今天算是加班，自然要多加一道菜。

　　可惜了，錦蓮和錦茹都沒有來。尤其是錦茹，最愛吃肉了……

　　「可惜錦茹沒來，她看到肉一定高興死了，至少也吃上三大碗飯。」錦蘭頗為惋惜的說道。錦繡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

　　管事婆子們將飯盆端進了屋子，其中一個揚聲喊道：「一個個過來盛飯，不要擠不要吵。」

　　這間屋子裡的十幾個小丫鬟在推推嚷嚷中笑嘻嘻的排了隊，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錦繡站在隊伍的中間，心裡居然也升起了一絲雀躍。看來在這具身子裡待的久了，她的個性也有了微妙的轉變，似乎多了不少的童真。居然也因為可以吃上一頓肉而興奮不已。

　　算了，在這樣幸福的時刻就別去想這種無聊的小問題了，還是趕快盛了飯去吃肉是正經。

　　錦繡向來平靜的小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點亮了如玉般潔白的臉龐，顯得那樣的耀眼。

　　她專注於盛飯吃飯，根本沒有留意到周圍的小丫鬟們的竊竊私語，也沒有留意到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

　　錦霞倒是發現了，用手抵了抵專心吃飯的錦繡：「嘿，快看，好多人都在朝你看呢！」

　　錦繡抬起頭來一看，那些好奇的目光立刻都移開了，錦繡聳聳肩說道：「沒有啊！」

　　錦霞想說怎麼沒有，可一見到管事婆子正朝這邊走過來，立刻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了。

　　那婆子走到錦繡的身邊時，有意無意的多看了錦繡一眼，嘴裡微微動了動。錦繡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看起來倒是挺老實的，膽子倒是不小。」

　　錦繡疑惑的抬起頭，看到的卻是管事婆子冷峻嚴肅的臉孔，一點都看不出八卦的痕跡。

　　奇怪，難道她剛才聽錯了？

　　一定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了，腦袋開始出現幻聽了……

　　吃罷了午飯之後，小丫鬟們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又被領到了前廳去做事。錦繡幾人也在這撥人當中。有了拖把之後，戲臺子那一邊打掃的速度至少快了一倍，原本預計要打掃上一整天卻在半天之內就完成了。正好前廳裡缺人手，幾人就被派到了前廳去做事去了。

　　前廳裡本來由如玉負責，如夢不甘心在旁邊打下手，故意指揮小丫鬟們跑來跑去做事一逞威風。

　　如玉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故意走到如夢的身邊，笑著說道：「如夢，那個叫做錦繡的小丫頭在哪裡，快快叫過來讓我看看。我聽說她教婆子們做的拖把可是好用的很。婆子們做了不少送到各處，大夥兒都誇用起來方便呢！」

　　不偏不巧的提起了如夢的軟肋，丫鬟們中間的流言蜚語傳的速度飛快，短短的半天功夫，還有誰不知道如夢因為一個小丫鬟遭了夫人叱責的事情？

　　附近的大小丫鬟們看似不經意實則個個都豎起了耳朵側耳傾聽兩人的對話。如玉和如夢可都是夫人身邊有頭有臉的二等大丫鬟，比起姨娘們身邊的一等丫鬟還要體面些。

　　除了挽虹之外，滿院子裡的丫鬟就數她倆身份地位最高，丫鬟們的鼻子比誰都靈，一聽出兩人之間淡不可見的火藥味立刻都聞風而動豎起了耳朵。

　　如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一股無名火冒了出來。可是如玉比她還要大上幾個月，在夫人身邊伺候的日子比她要多的多，也深得夫人的信賴倚重。她也最多和如玉在仲伯之間而已，哪裡有資格擺臉色給如玉看。

　　如玉一臉巧笑嫣然，拉著如夢的手親熱的不得了。

　　如夢感覺到四面八方好奇的刺探的甚至是興奮的幸災樂禍的目光，心裡掂量了會兒，終於抿了抿嘴，不甘心的喊了聲：「錦繡，你過來。」

　　錦繡此時正費力的站在椅子上擦著不知多少年代的古董花瓶。

　　這花瓶通身彩繪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任意拿一個到現代去都是價值連城之物。當她聽到如夢說讓她去清理花瓶的時候心裡就不由得一抖，能近距離觀賞古董當然好，可是若是有一個閃失弄壞了花瓶只怕把她賣了都不夠賠的。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擦著花瓶，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的花瓶上，也因此根本沒留意如玉和如夢正在說話。

　　猛聽的如夢喊了一聲，錦繡反射性的一回頭，手也自然的一動，花瓶微微的動了一動，嚇的錦繡連忙將花瓶扶的穩穩的，冷汗都被嚇了出來。

　　幸好她眼疾手快，花瓶安然無恙。哦米拖佛善哉善哉！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四章　暗戰

　　如夢見錦繡動作慢吞吞的好一會兒都沒過來，以為她是故意拖延，臉立刻拉長了：「叫你過來，你在磨蹭什麼？」

　　錦繡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先給如玉和如夢都行了一禮，才解釋道：「我不是有心磨蹭，花瓶剛才晃了一下，我只好把花瓶先扶穩了再過來。」

　　如夢故意將她安排去擦最高處的花瓶，她夠不著只得站在晃晃悠悠的凳子上，不用想都知道是如夢故意整她。她若是有任何的閃失，如夢都會毫不客氣的責罰她。對這一點錦繡心知肚明，暗歎連做個小小的丫鬟都如此的不易啊！

　　如夢輕哼了一聲：「那花瓶是夫人心愛之物，你擦的乾淨些，千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若是花瓶出了任何問題把你打死了都是活該。」

　　錦繡握緊了拳頭，低下頭遮住滿眼的怒火，應了聲是。

　　低頭看去，她只能看到如夢和如玉的裙角和露出的繡花鞋。她們倆穿的裙子是厚實的棉裙，鞋子做工也頗為細緻，自己的青布棉裙和半舊的鞋子相比之下簡直黯然無光……

　　這就是現實的社會，地位高一些待遇就天差地別。

　　她在前世不就領教過麼？

　　畢業時候拿著畢業證書到處找工作的無奈，滿懷著赤誠和熱情工作卻遭遇種種不平等待遇的心酸，一齊都湧上了心頭，錦繡一時恍惚了。

　　古代封建制度森嚴，等級制度更是深入人心，她一個小小的女子哪裡來的本事改變這樣的社會？她一步一步謹慎小心的融入現在的環境，為的不過是讓自己過的更好。如今的她沒有能力和如夢一較高下，再惹惱了如夢也只是給自己在前進的道路上招來一個敵人和無盡的煩惱而已。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和退讓，等以後她做到大丫鬟了，自然沒有人再敢來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辱她……

　　錦繡的手慢慢的鬆了，心裡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如夢還在耳邊訓斥著，錦繡已經不再動怒，一連聲的應著是是是，頭一直低低的看向地面。

　　如玉在旁邊冷眼旁觀，忽的清脆的笑了出來：「行了行了，如夢妹妹，我不過是喊個小丫頭過來看看，你也說上老半天。別讓小丫鬟們以為我們是仗勢欺人，這若是傳到夫人的耳朵裡可就不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也不管如夢的臉色究竟怎麼樣，一把拉過了錦繡冰涼的手，和藹的說道：「你不要怕，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唰！廳裡所有的丫鬟們的目光都被這精彩的一幕吸引了過來。夫人身邊的二等大丫鬟之間的pk耶，多難得多精彩啊！不看自然對不起自己。

　　如夢掃了各人一眼，眾人立刻心無旁騖的做起了手中的事情，擦桌子的擦桌子，擦櫃子的擦櫃子，各個都專注無比。不過，等如夢的目光一離開，各人的眼睛又瞟了過來。

　　如夢心裡暗恨，卻又拿一干小丫鬟們沒法子。

　　錦繡抬起了頭，看向了如玉。

　　如玉年約十六，正是花朵一般的年齡，本就容貌上佳，再加上身材窈窕中不失凹凸有致，比起如夢來也是不遑多讓。尤其是臉上掛著的微笑，更是讓人無比的舒心溫暖。

　　錦繡再次驚歎了，陸府真是人傑地靈，主子們各有各的風采，就連丫鬟們中也不乏諸多出眾之輩。

　　大丫鬟挽虹，管理帳目的挽翠，眼前的如夢如玉，二等丫鬟素心素月，無一不是容貌出色各具特色。只是錯投了娘胎，只能做個丫鬟……

　　這廂如玉也在細細的打量錦繡，不由得為眼前的小丫鬟的麗色微微動容。

　　年紀還小，因此眉眼還未完全長開，稍嫌稚嫩，可是五官卻是極為秀氣。白皙的臉上那對烏黑平靜的雙眸沉穩的不像個十歲的孩子……

　　如玉心裡一動，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舒緩：「這孩子長的真是俊俏，再過兩三年又是咱們院子裡的頂尖人物。如夢妹妹，你說是不是？」

　　如夢看了錦繡一眼，實在說不出「也不過如此」那幾個字來，只好點了點頭。

　　錦繡連忙謙虛了幾句，心裡也不由得有幾分沾沾自喜。前輩子長相平庸，從來都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現在這一大遺憾總算是稍稍得到了彌補。

　　這個身子的長相承襲自麗娘卻又比麗娘更多了一分的靈秀，不謙虛的說，日後一定不會次於眼前的如玉如夢。

　　如夢心裡更是惱怒，如玉和她兩人同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挽虹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夫人已經替挽虹找到了合適的相公人選，估計最多明年就會出嫁，挽虹出嫁之後一等丫鬟的位置自然就空了下來。夫人身邊的四個二等丫鬟中，如詩穩重有餘稍欠靈活，素芸年齡偏小，只有如玉有資格和她競爭這一位置。

　　她固然想做大丫鬟，如玉又何嘗不想呢？本來還算融洽的兩個人漸漸的面和神離，明裡暗裡的鬥爭從未停過。她的性子急躁些，做事好逞強，而如玉則處處擺出寬厚溫和的款來，生生的將她比下去了一頭，這讓如夢暗恨在心。

　　如玉故意對錦繡讚賞有加，還不是想用這個來堵她的心，上午的事情可是傳的沸沸揚揚誰都知道了……

　　如夢的臉色越難看，如玉就笑的越親切，拉著錦繡的手繼續說道：「錦繡想的點子真是好，名字也很有趣，叫什麼拖把。我們院子裡既然已經開始用了，這日後說不定就能傳到別的人家去。錦繡到時候可就出了名了。」

　　不知怎麼的，錦繡心裡打了個寒顫。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兩人之間的「火花」來，她夾在中間做炮灰真是何苦來哉！

　　錦繡恭敬的說道：「多謝姐姐誇讚，錦繡愧不敢當。花瓶還沒有擦乾淨，我去做事去了。」然後老老實實的行了個禮，繼續爬上凳子和花瓶奮鬥到底。所有的目光被她拋在了腦後，就讓她們鬥去吧，就讓周圍的小丫鬟們看熱鬧去吧！這一切都跟她無關。

　　如玉瞥了如夢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之後又各自若無其事的轉開。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五章　崇拜

　　不一會兒，素芸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喊道：「如夢姐，夫人讓我來叫你，說是有事情吩咐你去做。」大抵又是出去置辦東西之類的事情。

　　如夢的眼睛亮了起來，得意的瞄了如玉一眼，翩翩的走了出去。

　　如玉笑容未變，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不少。

　　這一切錦繡都未曾留意，事情繁多，這邊擦完了還有那邊沒有打掃，就連最細微的角落也要打掃到纖塵不染。那麼大的府邸那麼多的院子，上百個丫鬟婆子整整忙了一天也沒有完工，第二天還得繼續再忙。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錦繡早已腰酸背痛四肢無力了。晚飯又加餐了，窩頭改成了大白饅頭，還燒了白菜燉肉。

　　錦繡不客氣的吃了兩個饅頭兩碗米粥一直到肚子再也塞不下了才停下來。明天還得再做上一天的事情，吃飽了好好的休息明天才有力氣做事嘛！

　　錦繡打了水回屋子，匆匆忙忙的洗過之後就準備上床睡覺。做了一整天的事情，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胳膊連舉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偏偏事與願違，錦蓮和錦月兩人從錦霞那兒聽來了錦繡的「豐功偉績」，立刻圍了過來問東問西。

　　「錦繡，你真的和如夢頂嘴了？」

　　「你和夫人說話了？都說了些什麼？」

　　「如玉和如夢兩人究竟誰長的更好看？」

　　……

　　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接踵而來，錦繡很快的舉手投降：「求求你們倆了，別再問了行不行，我都要累死了。明天還得去做牛做馬呢，我要睡覺了。」說著將被子蒙住了頭，不肯再理睬嘰嘰喳喳的兩人。

　　「錦繡！」略顯亢奮的聲音傳了過來，被子被一把掀開，眼前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小雀斑都隨著嘴巴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哇，你太厲害了，我剛才都聽錦蘭說了……」

　　老天，誰來救救她！

　　錦繡無奈的呻吟了一聲，錦茹這麼一來，她就更別想清靜了。

　　錦繡被扯著坐了起來，幾個小丫鬟們或站或坐擠在她的身邊一個比一個好奇。親眼見到事情經過的錦霞和錦蘭自然最有發言權，繪聲繪色的說起了當時的情景。

　　錦蓮張大了嘴巴，眼睛裡冒出了崇拜的光芒，不停的向錦繡望過去。

　　錦月聽的津津有味，心裡未免有些遺憾，可惜她沒有機會跟著一起去，不然出風頭的人哪裡能輪的到錦繡嘛！

　　錦茹直接的多，誇張的喊道：「錦繡，你替我們這些小丫鬟長臉了，看以後誰敢輕易的欺負咱們。」

　　其他幾人都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是啊，這個院子裡的丫鬟管事婆子一大堆，就數她們年齡最小資歷最淺。到哪兒都低人一頭，不管見了誰都得行禮，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是何等人物？就算是管事婆子見了她們也得客客氣氣的喊上一聲「如夢姑娘」。沒想到錦繡居然有勇氣以下犯上，還敢在夫人面前侃侃而談，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錦繡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來，小丫鬟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同往常。

　　錦繡被這麼多人用奇異的目光盯著，哪怕她再鎮靜也感覺不自在起來，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你們都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怪瘆人的。」

　　錦蓮率先說道：「錦繡，你的膽子真大，我好佩服你。我決定了，以後一定要跟你學習。」

　　不……不會吧！錦繡張口結舌的看著其餘幾人也跟著一頭。

　　天呀，她不要成為眾人的偶像，更不能給各人做出壞的榜樣……

　　錦繡當機立斷的說道：「不要胡說，我當時也是一時意氣才說了那樣的話，若不是夫人脾氣好肯聽我多說兩句，只怕我就要挨板子了。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悔的很，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再多話了。」

　　這落差有點太大了，幾人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都楞住了。

　　不是吧，還以為錦繡一定會洋洋得意的說一說前後的經過情形順便炫耀一番，哪裡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錦繡緩緩的看了各人一眼，又慢慢的說道：「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希望你們能聽的進去。我們現在都還小，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和那些大丫鬟們置氣，哪怕就是一時占了上風，日後也一定會有吃暗虧的時候。若是遇到些斤斤計較愛記仇的，就更麻煩了。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在這個屋子裡的都是平時來往密切的，有結拜成姐妹的，也有一個屋簷下的，她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人有吃虧的那一天。

　　錦蘭取笑道：「你這個時候倒是挺會說的，我看你那時候比誰都硬氣，怎麼都不肯低一下頭。如夢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你，你怎麼不忍上一忍？」

　　小丫鬟們都哧哧的笑了出來。

　　錦繡臉皮再厚也被取笑的滿臉通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麼晚了，怎麼各人還不睡覺？」方婆子幽靈般的出現在門口，嚇了眾人一大跳。

　　錦茹和錦蘭再也不敢多話，乖乖的低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錦蓮幾人也都上床睡覺去了，錦繡也想跟著躺下來，可是當她看到方婆子的眼神時，忽的改了主意，將衣服穿好之後下了床，然後走到方婆子面前乖巧的喊了聲：「方嬤嬤。」

　　方婆子輕輕的點點頭，轉身走了，錦繡連忙跟了上去。

　　錦蓮擔心的喊了聲：「錦繡……」

　　錦繡回了頭，給了錦蓮一個安撫的笑，錦蓮只好把滿肚子的擔心全部咽到肚子裡去，眼睜睜的看著錦繡的身影遠去。

　　錦蓮起身去關了門，然後坐在床頭髮起了呆。

　　錦霞悄悄的問道：「錦蓮，你怎的還不睡？」

　　錦蓮憂心忡忡的說道：「不知道方嬤嬤來找錦繡做什麼？」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方婆子是特地來找錦繡出去說話的。也不知道錦繡會不會被訓斥一頓……

　　錦霞輕歎口氣：「誒，肯定是為了白天的事情。算了，這事情我們也幫不上忙，還是睡覺吧！」

　　錦蓮口中應了，愣愣的坐了半晌，見錦繡仍然沒有回來，只得上床睡了，心裡還是在惦記著錦繡，久久的沒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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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六章　苦口

　　方婆子豐腴的身子不緊不慢的在前面走著，錦繡不敢出聲，默默的跟在了後面。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

　　方婆子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找她？這個問題不用考慮，答案是明擺著的。她白天的一番舉動已經在丫鬟管事婆子們之間傳開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方婆子自然也知道了，她是方婆子管轄下的掃地丫鬟，她出了任何的問題方婆子都要擔上一定的干係。

　　方婆子特地趁著晚上來找她，肯定是想對她說些什麼……

　　到了一間屋子前，方婆子走了進去。這個屋子比起後面幾排的屋子要寬敞的多，平時方婆子若是不回家就住在這個屋子裡。

　　點了煤油燈之後，方婆子坐到了椅子上，面容嚴肅。

　　錦繡自動自發的站到方婆子面前，低頭斂容一副等著挨訓狀。

　　方婆子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見到錦繡知錯的小女兒姿態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了，思忖了半晌，終於緩緩的張口說道：「如夢前年年初到了揚州來，到了咱們府裡就做了二等丫鬟，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錦繡以前連如夢是誰都不知道，哪裡會知道這些事情，茫然的搖了搖頭。

　　方婆子加重了語氣：「因為如夢她娘是京城那邊的管事，深得老夫人器重，老夫人將如夢送到揚州這邊來，夫人當然要給這個顏面給老夫人。平時對如夢倚仗有加，挽虹這個大丫鬟的位置一旦騰出來，十有八九會是如夢接替，要麼就是如玉。這兩個人眼下都是夫人身邊最最得意的人物，這些，你知道嗎？」

　　說到最後一句，方婆子的語氣愈發的嚴厲。

　　錦繡點點頭，低聲的說道：「方嬤嬤，錦繡知錯了。今天不該和如夢頂嘴，更不該在夫人問話的時候胡亂說話。」

　　不管是誰的錯，這時候都已經變成了她的錯，原因很簡單，誰讓她是一個任人使喚無權無勢的掃地丫鬟呢！

　　方婆子輕哼了一聲：「總算你還知道些輕重。」

　　方婆子滿肚子怒氣也是有原因的，她到了下午時分就聽說了這件事情，還是從別的管事婆子嘴裡聽到的。當她看到顧婆子似笑非笑的嘴臉時，心裡的惱火就別提了。顧婆子巴巴的跑來告訴她這件事，自然是想來奚落她一番，取笑她調教出的丫鬟魯莽無知衝動。

　　待顧婆子走了之後，她立刻去找了別人印證此事，結果答案都是一樣，顧婆子所說並無誇大：老實本分的錦繡居然真的和如夢頂嘴還告狀到了夫人那裡……

　　當見到那個怪裡怪氣的拖把時，方婆子既有隱隱的驕傲又有說不出的惱火，可愛又可恨的丫頭，她一定不知道一時的衝動會給她的前程帶來多少的麻煩。

　　方婆子將錦繡叫來，既想訓斥幾句，又存著幾分愛才之意。這麼聰慧的孩子，若是因為得罪了如夢而做不成三等丫鬟，該有多可惜啊！

　　錦繡溫馴的聽著方婆子的訓話，這一刻，她的心中不但沒有惱火反而有種淡淡的溫暖。

　　方婆子看似嚴厲的訓話中卻在不經意中洩露出一絲憐惜之情，錦繡豈能聽不出來？

　　「……還有三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到了年後選三等丫鬟的時候我會替你說幾句好話，至於成與不成只能看你的運道了。」方婆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錦繡感激的抬起頭：「多謝方嬤嬤。」這是她一直夢想著的事情，沒想到方婆子今天晚上會做出這樣的承諾來。

　　方婆子擺了擺手：「你不用急著謝我，你的資質容貌品行都是這一批小丫鬟中拔尖的，本來不需要我說什麼你被選中的機會也有九成。可是你這次出了風頭，得罪了如夢，也不知道對日後的升遷會不會有影響。好在夫人對你的印象不錯，你發明的那個拖把也很實用。說不準日後會帶來些什麼益處。總之，你日後要小心些行事。」

　　錦繡應了聲：「我一定聽從方嬤嬤的教誨。」

　　方婆子看了老實巴交的錦繡一眼，心裡百般不解：「真是奇怪，若是這事情是錦茹做出來的，倒還差不多，她性子一向倔強些。若是錦月的話，也有可能，錦月受不得氣像個炮仗似地一點就著。怎麼偏偏會是你呢？」

　　這也是方婆子最覺得訝異的地方。在她的印象中，錦繡最是安分守紀，又懂得審時度勢，怎麼也不像會做出這種魯莽事情的人。可偏偏頂撞如夢的那個人就是錦繡……

　　錦繡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是我，可是我當時真的沒有偷懶，我和錦霞很認真的在擦地板。我覺得用抹布擦地板太累了，不如用拖把方便簡單，所以才和錦霞說起了拖把的事情。如夢罵我，我心裡很不服氣，所以才辯解了幾句。」現在想來，她當時的態度也不算太過桀驁不馴，怎麼一傳十十傳百就變成了頂撞了呢？

　　方婆子輕輕的歎了口氣：「辯解就是頂撞，做奴婢的若是和主子常常辯解那還成何體統？」

　　「可是……」如夢不是主子，她也不過是個丫鬟……

　　錦繡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這樣的想法放在心裡就是，若是說了出來讓方婆子聽見了，肯定會給她上一堂思想政治課，內容就是順從和忍讓以及等級制度等等。

　　「錦繡知道錯了，以後一定不會隨意的頂撞如夢了。」聽好了，不是不會頂撞，而是「不會隨意的頂撞」。這兩者之間可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她是低調隱忍沒錯，可是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在，她絕不可能做到別人欺負到頭上來還默默的忍受的地步。

　　方婆子喃喃的說了句：「還以後，只怕就這一次就夠你受的了。」如夢出了名的小心眼愛記仇，這次丟了面子一定記上了錦繡的仇了，誰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來尋錦繡的麻煩。

　　該說的話都已說了，方婆子就放了錦繡回去休息。

　　錦繡猶豫了一下，小心的提議：「要不，明天就讓錦蓮替我去吧！」

　　也省的如夢一見到她就不痛快，變著法兒的來欺負她為難她。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七章　是誰（一）

　　方婆子一愣，想了會兒說道：「還是不要換了，就你去吧！」

　　避避風頭固然是對的，可是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了。若是明天換了錦蓮去做事，如夢想拿錦繡撒撒氣都找不到人那可更加的不妙。

　　方婆子的想法很簡單，寧願錦繡眼下多受些如夢的氣，也好過將來如夢記恨於心。再說了，如夢若是把這樣的舉動理解為是她授意的豈不是將她也記恨上了？

　　錦繡沒敢多問，應了聲行了一禮就出去了。

　　走在路上，習習涼風吹來，錦繡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舉目四望，平日裡熟悉的房屋小路樹木都在黑暗的籠罩下蒙上一曾神秘的色彩，好像一下子陌生了起來。

　　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和淒涼慢慢的縈繞心頭，錦繡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遠遠的見到了自己的屋子早已熄了燈黑乎乎的一片。她慢慢的轉了身子，朝自己最熟悉的花園裡走去。

　　花園裡的十幾條小路她閉著眼睛都能走上一遍，借著淡淡的月光她毫不費力的往裡面走著。

　　心頭很亂，頭腦一片空白，似乎有很多的想法，又似乎什麼都不願意回想，就這麼機械的走著走著。

　　自從到了這裡之後，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時間規矩的不能再規矩。

　　每天這個時候她早已上床睡著了，哪裡還有時間出來溜達，因此沒有機會見到花園裡的夜色是如此的美麗。朦朦朧朧中周圍的一切都美的不可思議，高低不等的觀賞樹木，各種奇花異草，尤其是那微微泛著露珠的花瓣閃出的耀目的光澤，比世上的所有寶石都要閃亮。

　　前面有一棵大大的銀杏樹，要兩個人合抱才能抱的過來，她平時最喜歡這棵銀杏樹，總會和錦蓮淘氣的手拉著手圍抱著這棵銀杏樹。不過，總也抱不過來，因為兩個人合抱指的是兩個成年人。她和錦蓮小胳膊小腿的最多將這棵樹圍上一半。

　　錦繡煩躁的心平靜了不少，腳步也變的輕快起來。

　　不過，還沒等真正靠近這棵樹，她就察覺出了異樣之處……

　　樹的那一邊似乎有人……

　　一瞬間，所有關於鬼怪的傳說全部都冒了出來。錦繡愈發覺得寂靜的花園靜謐的可怕，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聳立了起來。尤其是在聽到那詭異的低沉的類似哭的聲音之後……

　　「是誰在那裡？」錦繡的聲音有點異樣，在夜空中顫抖個不停。

　　那個黑影一僵，也安靜了下來。

　　錦繡不敢再上前一步，更不敢轉身就跑。恐怖片裡最恐怖的鏡頭莫過於一轉身之後發現眼前出現一張陰森森的慘白的面孔，一想到這些，她只覺得耳朵後面拔涼拔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身後吹氣似的……

　　沒有鏡子，不然錦繡一定能看到她的臉像鬼一樣的蒼白。

　　時間像停滯一般，錦繡不動，那個黑影也不動。

　　錦繡咬咬牙，又張口問道：「你是誰？大半夜的到花園裡做什麼？」

　　「哼，你又是誰？你又為什麼到花園裡面來？」

　　謝天謝地，那是個男孩子的聲音。聽聲音，最多不會超過十幾歲。錦繡提的老高的一顆心終於放到了胸腔裡，聲音開始鎮靜起來。

　　「我睡不著，所以到花園裡來轉一轉。」錦繡隨口扯了個理由，然後向前走了一步。這個時候出現在花園裡的人肯定是陸家的院子裡的，說不定是個受了主子氣的小廝，跑到花園裡來偷偷的哭上一場。就像她原本打算的一樣……

　　活了這麼多年，她似乎從沒有任性的自由自在的生活過，總是將所有的不平所有的難過都埋進心底，假裝自己很堅強。在現代如此，到了古代成了個地位低下的小丫鬟，更是得夾起尾巴做人。她心裡何嘗不覺得窩囊和憋屈，和方婆子說完了那番話之後，她的心裡堵的難受，只想找個安靜的沒人的地方好好的待著，然後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回。沒有想到會遇上「同道中人」。

　　想到這個，錦繡的心裡升起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忽然對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孩多了一些同情。

　　那黑影很警覺，厲聲責問：「你不要過來。」

　　錦繡一楞，然後放柔了聲音：「你不用擔心，我不會靠你太近的。你站在樹那邊，我站在樹的這邊。這棵樹很寬，你也見不到我，我也見不到你。」

　　那黑影默然了，默許了錦繡的靠近。

　　錦繡走到大樹邊，然後靠著大樹坐了下來。她也不是多話的人，對方既然沒有說話的意思，她也就不出聲，默默的靠著大樹仰頭望著夜空。

　　滿天的繁星無比的迷人，閃爍著亙古以來不變的光芒。誰能想到她會在一場小小的自行車禍之後就到了遙遠的古代看起了星星？

　　人生機遇，真是難料。

　　那個黑影也沒有出聲，兩人隔著一棵大樹背對著坐著，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黑影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你是哪個院子裡的丫鬟？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錦繡微微一笑：「你怎的知道我就是丫鬟，說不準我是陸家的小姐呢！」嘖嘖，她的身上掛了丫鬟的招牌麼？

　　黑影嗤之以鼻：「聽你的聲音最多十歲，陸家大小姐二小姐都十幾歲了，三小姐的年齡倒是和你差不多。不過，三小姐絕沒有膽子在黑乎乎的晚上一個人跑出來到花園裡晃悠。你肯定是院子裡的丫鬟，這麼小的年紀應該是剛進府的這一批小丫鬟吧！還沒有做到三等丫鬟吧！」

　　錦繡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個男孩子說起主子們來侃侃而談那口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看來一定是在主子們身邊貼身伺候的。

　　那黑影又在喃喃自語了：「挽字輩的大多十八九都快二十了，如字輩的丫鬟十五六歲，素字輩的丫鬟也有十三四歲了。你當然就是錦字輩的。」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不出你倒是對丫鬟們的事情知道的挺多。」連丫鬟們的名字都記得如此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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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八章　是誰（二）

　　這句話對一個少年來說也不知道是讚賞還是揶揄，那黑影也有些訕訕，為自己辯解道：「這在陸府裡人人都知道，我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錦繡很自然的接上：「那倒也是，在少爺的院子裡伺候，對丫鬟的名字肯定不陌生。」

　　在少爺的院子裡伺候？

　　黑影又是一楞，半晌，才問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錦繡難得的興致高昂起來，笑著說道：「首先，這麼晚還能到花園裡來的肯定是陸府裡的人。其次，你對陸府裡的小姐丫鬟都很熟悉，所以你一定是少爺身邊的人。還有，我剛才聽到你在哭，你一定是受了少爺的氣才偷偷的躲到這裡來哭的吧！」小姐們的院子裡是不會有這個年齡的小廝出現的。

　　錦繡說完之後才覺得自己有點唐突了，正處在青春期的男孩子性格最彆扭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才會偷偷的躲在大樹邊哭一場，她卻口快的將這一點說了出來……

　　那黑影一聽錦繡提起他適才哭的事情立刻繃緊了面孔。

　　他今天確實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義憤難平之下唯恐被別人看出端倪才到了花園裡邊來發洩情緒。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意外的碰上了一個小丫鬟。

　　不過，這個小丫鬟膽子還真是不小，換了其他的丫鬟只怕早被嚇跑了。就算是不被嚇跑也定然不敢像這樣和他一起背對著坐在大樹的兩邊東聊西扯。要知道這個時候男女之防還是很講究的，瓜田李下應該避嫌才對。

　　少年想完這些忽的想起了剛才聽到的清甜的女童聲音，不過是十歲左右罷了，難怪如此天真坦率。

　　少年卻是想錯了，錦繡自然明白男女之間應該避嫌，若是白天遇到了這樣的男孩子她早就一聲不吭的回頭了。

　　主要是因為現在是晚上，彼此看不清長相，又隔著一棵大樹，就算是說上兩句話也沒什麼。她前生是個中學老師，整天接觸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所以打從心底裡根本就沒覺得對方是個男性。再說了，她的心裡年齡快三十了，看到十來歲的小男生只覺得對方是個孩子。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少年本就心情鬱悶，被錦繡這麼一說不快的事情又都浮了上來。

　　錦繡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今天心情也很差，不久之前剛被嬤嬤訓了一通。可是，我根本沒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這句話一下子引起了少年的共鳴，他忿忿的說道：「這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你認為做的對的，偏偏別人都認為你是錯的，那麼你也還是錯了。同樣的事情，別人做了，就是懂得勞逸結合，你做了，就是偷懶。哪有公平這回事。」少年又想起了那些讓自己不快的事情，語氣越發的激烈。

　　一席話說到了錦繡的心坎裡，看來這個少年也受了不少的冤枉氣才會這麼的氣憤：「誰說不是，我做事明明很認真，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就被罵做事偷懶。我不過辯解了幾句，大家就都說我頂撞了她。同樣都是丫鬟，只因為她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我卻是個掃地的，我就得低人一等承認做錯了事。想想都覺得憋屈。」

　　這些話真是不吐不快，反正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發發牢騷再說。

　　少年喃喃的說道：「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共有四個，你說的該不會是如夢吧！」想來想去，能做出這等欺負人的事情來的只有如夢了。

　　這個少年對後院的事情知道的真是清楚，錦繡苦笑著點了點頭，想到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又開口說道：「正是，嬤嬤說了，如夢來頭不小，夫人很是寵愛她，讓我處處聽話順從。不然，如夢記上了仇日後肯定會來找我的麻煩。」

　　少年歎了口氣，抬起頭看向天邊：「丫鬟們之間也是如此，原來不管是誰都有這麼多的不如意。」

　　誰說不是呢！丫鬟之間踩低望高實屬正常，仗勢欺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

　　錦繡悄然的歎息，少年聽了那聲幽幽的歎息之後心生淡淡的憐惜，安慰了錦繡幾句：「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將耳朵一關，只當作沒聽見就是了。形勢比人強，人只有低著頭。」

　　兩人隔著一棵樹有一搭沒一搭的互吐著苦水，那少年不知道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含含糊糊的說是被叱責了一頓不肯細說原因。

　　錦繡也不多問，柔聲安慰了對方幾句。

　　少年投桃報李，也勸慰了錦繡幾句。尚未見面的兩人此刻倒真是同病相憐越說越覺得投機。仍然是一個坐在樹的這邊，一個坐在樹的另一邊。誰也沒有提出坐在一起見見對方的模樣。

　　一陣涼風吹來，錦繡打了個噴嚏，身子瑟縮了下。剛才說的興起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涼意襲人。

　　「我得回去了，若是受了涼明天就不能去做事了。」錦繡站起身來，把心裡的不快說出來之後果然心情好了許多。胸腔裡的不滿和怨懟散了一大半，頭腦又回復了清明。

　　那少年也站起身來，依依不捨的說道：「我也得回去了，明天還得早起。」

　　錦繡沒有回頭，淡淡的說了句：「那我走了，你多保重。」抬腳就往前走。

　　「等等！」少年喊了句，可等錦繡真的停下來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訥訥的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兩人聊老長時間，彼此的長相和姓名都還不知道呢！

　　錦繡失笑：「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錦字輩的丫鬟了麼？」

　　少年追問道：「你叫錦什麼？」

　　錦繡笑了一笑，還是背對著少年說道：「我們今晚在花園裡遇見也算是一種緣分，反正都是在陸府裡做事，說不準哪天就會再碰面。知不知道姓名又有何妨。」少年清朗的聲音她倒是記住了，相信再見面她一定可以憑著聲音認出對方來。

　　少年楞了一下，也笑了起來：「你說的對，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能夠聽出你的聲音來。我們就此作別吧！」

　　錦繡擺了擺手，逕自的走出了園子。那少年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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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十九章　闖禍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錦繡只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心裡暗歎一聲倒黴。昨天晚上溜達了一圈，居然真的受涼了。摸摸額頭，稍微有點燙，也沒有溫度計，根本不知道發燒到了多少度。

　　這個節骨眼上人人都忙的團團轉，她哪裡有勇氣去找方婆子請假。只好從包裹裡多找了件衣服穿上，吸溜了一下鼻子，暗自祈禱千萬不再感冒了才好。

　　錦蓮得一個人掃一個園子，工作量多了一倍，因此吃過飯就匆忙的拿了打掃工具走了。沒有留意到錦繡的些許異常。

　　錦霞和錦繡走在一起，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來。錦霞偷瞄了前面領路的方婆子一眼，確定方婆子沒有留意後面才悄悄的扯了扯錦繡的衣袖：「你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不舒服了？」

　　錦繡無力的點了點頭：「可能是有些受涼了，頭有點熱，其他的還好。」手腳還算有力氣，看來不算特別的嚴重，應該能抗的過去。

　　錦霞也幫不上忙，同情的看了錦繡一眼。小丫鬟們有個小病小痛的，一般都是托人到外面的藥店裡抓些藥熬了喝下。喝完藥該做什麼還得做什麼，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在平時的話，還能厚著臉皮到方婆子那裡去告假，可偏偏這兩天府裡忙的人仰馬翻，管事婆子都得隨時在府裡待著不能回家。哪裡可能容許錦繡告假呢？錦繡也只能咬牙硬撐著了。

　　今天做事的地方又換了，要打掃的地方是夫人的院子。這個院子是陸府諸多院落中最為精緻豪華的一處，姨娘所居住的院子遠遠不及這兒。錦繡暫時忘卻了頭痛這回事，看的目不暇接。

　　隨手拿起一個不起眼的小物件都精緻的不得了，更不用提那擺滿了幾個架子的古董了。估計實用基本上是沒有，就是放在那兒顯擺一下。

　　旁邊幾個做事的丫鬟悄悄的議論著：「聽說這些都是夫人的嫁妝呢！」一個女子的嫁妝很多很多的話，足以讓女子在有生之年都昂首挺胸的在夫家做人，聽說夫人的娘家乃是名門貴族，出嫁時的嫁妝足足裝了十車，這還不包括田契和莊子之類的。

　　錦繡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一邊做事一邊聽著周圍的小丫鬟們閒言碎語，內容淨是些夫人和姨娘們之間的事情。

　　錦繡聽到有趣處不禁啞然失笑，她們說著說著居然將老爺去誰的院子多更喜歡哪個姨娘的事情都說出了口，可見丫鬟的業餘生活是多麼的豐富了。

　　錦蘭對這種小道消息最感興趣，脖子伸的老長和那個叫做素慧的丫鬟討論的津津有味。錦書和錦霞也是邊做事邊伸長了耳朵聽。

　　素慧是四姨娘院子裡的丫鬟，話語中難免處處偏向最年輕的四姨娘：「老爺自然是最寵愛四姨娘的，四姨娘又年輕又美麗，而且還會彈琴唱歌，老爺每次去都會讓四姨娘彈琴給他聽呢！」

　　錦蘭聽的無比嚮往，不自覺的語帶羨慕：「你可真好，有福氣去伺候四姨娘。」

　　旁邊一個年齡和素慧差不多的丫鬟一邊擦櫃子一邊笑道：「你們倆別聽素慧瞎扯，老爺到底寵愛誰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四姨娘是年輕貌美沒錯，可是她進府才一年多，連個孩子都還沒有。哪裡比得上我們三姨娘，進府一年就有了四小姐。四小姐聰明伶俐乖巧聽話，老爺不知道有多喜歡呢！」不用問，這個丫鬟一定是三姨娘院子裡的。

　　素慧邊用濕布將手裡的花瓶擦乾淨邊反駁：「要照你這麼說，二姨娘才是最受寵的，夫人生了大少爺和二小姐，可二姨娘生了二少爺大小姐和三小姐呢！」陸文倫現有的六個子女有一半都出自於二姨娘的肚子。

　　幾個小丫鬟邊做事邊說主子們的閒話，倒也是一大樂趣，可惜這樣的好時光太短暫了，如夢板著臉孔重重的咳了一聲走了過來。

　　屋子裡霎時安靜了下來。

　　剛才還講的歡的幾個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出。

　　如夢冷哼了一聲：「讓你們來做事，你們可倒好，背地裡居然說起了主子們的閒話來了。」小丫鬟們見沒有管事丫鬟在，說話的聲音難免大了些，讓如夢聽到了幾句。

　　其實，如夢也聽的不大真切，她隱隱約約的聽到了老爺姨娘這些字眼，就猜到了丫鬟們在八卦些什麼。她擺出這幅樣子來倒有大半是嚇唬嚇唬這些小丫鬟。

　　素慧嚇的臉都有些蒼白了，連忙擺手：「不，我沒有說……」驚慌失措之下，無意中碰到了櫃子上一個小巧的茶壺，只聽「咣當」一聲，那茶壺跌了下來。

　　素慧呆愣愣的看著那茶壺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下來。

　　如夢也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掉在地上的是夫人最心愛的茶壺時她的臉唰的一下子白了，連訓斥的精神都欠奉，跑著去找了挽虹彙報此事。

　　錦蘭訥訥不成語：「這……這該怎麼辦？」

　　屋子裡的丫鬟們都被這個意外吸引了過來，圍著素慧和地上的茶壺碎片指指點點，看笑話人者有之，同情人有之，更多的是冷眼旁觀。

　　其中有和素慧交好的，急急的替素慧出主意：「你趕快將這些碎片掃起來，省的夫人來了看到這些會更加的生氣。」

　　這個時候看不看見茶壺碎片還有什麼關係，反正事實擺在這裡，茶壺已經成了地上的碎片。做這些也不過是圖個心裡安慰而已。

　　個個都點頭稱是。

　　素慧早慌的六神無主，腦海裡盡是些犯錯的下人被主子處置的畫面，站在那裡腿都發軟了，哪裡還有勁去打掃。

　　各個丫鬟自動自發的幫著收拾殘局，錦繡也在其中。

　　她的頭還是有些昏沉，對周圍的一切感知力似乎下降了不少，在撿拾茶壺的碎片的時候不小心的被其中的一塊劃破了手指。一陣刺痛，指頭冒出了些許血珠。

　　混亂中，這點小小的傷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錦繡情急之下用衣角包住了手指頭。抹布太髒了，想都不用想就摒棄了用抹布擦手指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