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章　生病

　　錦繡的笑容在進了後門之後就消失了。

　　麗娘和金大恒的態度早在意料之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錦繡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麗娘說的對，順子是個好男孩，應該娶個不錯的女孩子，然後過甜蜜幸福的小日子。她不能這麼自私，她不可以要求順子一直等她自由出府嫁人的那一天。

　　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否會有那樣的一天。她又怎麼能奢望順子癡心的一直等她？

　　順子是喜歡她的，而她，也漸漸開始對順子有了好感。甚至開始幻想過過幾年嫁給順子的生活會是何等的安謐平靜。

　　然而，今天麗娘的一番話卻讓錦繡心裡起了很大的波瀾。

　　阿玲一直很喜歡順子，現在，阿玲的娘都打算找媒婆去說親事了。順子自己就算不願意，他爹也一定會應下來。孝順的順子最後必然會依了他爹的意思。先定下親事，然後明年高興的娶阿玲回家。

　　她應該聽從麗娘的話，離順子遠遠的，不讓順子陷入的更深。少年的喜歡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順子就會忘了她的……

　　不知怎麼的，一想到這兒，錦繡的心就微微痛了一下。

　　那種痛並不猛烈，也不撕心裂肺，就像是心底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扯了一下，淡淡的痛楚和失落縈繞著整個心頭。久久不散……

　　腦海裡似乎又浮現出順子憨厚的可愛的笑臉，錦繡搖搖頭，將所有的思緒都甩開，命令自己：錦繡，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腳踏實地的過自己的日子吧，這些感情上的事情不是現在該考慮的。

　　順子也好，二少爺也罷。都趕出腦海中吧！

　　深呼吸一口氣，錦繡快步的回了院子裡去。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見如詩慌忙的從裡面沖了出來，差點和錦繡撞起來。

　　錦繡嚇了一跳，連忙拉住如詩的袖子：「如詩姐，你這麼匆匆忙忙的做什麼？」

　　如詩來不及對說，匆匆的扔下一句：「夫人身子不舒服，一直在那兒吐，我去叫謝大夫過來。」

　　什麼？沈氏病了？

　　錦繡不假思索的小跑進去，手裡的包裹都來不及放回屋子裡去。就跑到了沈氏身邊去探望。

　　如玉替沈氏拍著後背，素秋端了杯熱水在一邊伺候。素娥和素琪在收拾地上的汙物，素彤和素荷也在一邊幫忙。一屋子的丫鬟。果然忙亂的不得了。

　　錦繡連忙上前問候：「如玉姐，夫人這是怎麼了？」

　　如玉沒時間和錦繡多寒暄，三言兩語的道明了事情的始末：「夫人昨夜睡覺著了涼，今天一大早精神就不好，吃了早飯沒多久就都吐了出來。我讓如詩去叫謝大夫去了。」

　　錦繡看了眼沈氏的臉色。果然很是蒼白，一點精神都沒有。半閉著眼睛，微蹙著眉頭，看來很是虛弱。

　　沈氏聽到錦繡的聲音，微微睜開了眼睛：「錦繡，你回來了。」

　　錦繡關切的看向沈氏：「夫人。您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說話了。謝大夫一回兒就到，您先閉上眼睛休息會吧！」然後又去擰了條溫毛巾來給沈氏擦擦手臉。

　　謝大夫很快就趕來了，望聞問切一番之後。開了個方子。

　　府裡雖然有大夫，但是中藥卻是沒有的。一定得到外面的藥鋪子抓藥才成。好在府外面不遠就有個很大的藥鋪子，裡面中藥一應俱全。如詩又跑出去一趟，總算是在中午之間把藥抓了回來。

　　廚娘們做午飯，如玉親自到爐子前熬藥。如詩跑了半天。也沒時間休息，和錦繡素秋一起在沈氏身邊伺候著。

　　沈氏喝了藥之後。就沉沉睡去，午飯都沒吃一口。

　　主子身子不適，丫鬟們也沒了心情說笑，匆忙的吃了幾口果腹，然後繼續守在沈氏的身邊。

　　錦繡悄悄的扯了扯如玉的衣袖：「如玉姐，你和如詩姐去休息會兒吧，這兒由我和素秋姐守著就行了。」依著沈氏這個架勢，一時半刻也好不了。若是丫鬟們都被累趴下了，還怎麼伺候夫人？

　　如玉稍一猶豫，便同意了，和如詩兩人去小睡了一會兒，又換了錦繡和素秋去休息。

　　沈氏身子向來硬朗，極少生病。夏季的夜晚受涼更是讓人費疑猜。

　　錦繡總覺得其中定有些蹊蹺，又不好隨意的探問。便趁著吃晚飯的時候套問了素秋幾句。

　　素秋神秘兮兮的看了周圍一眼，然後又招手示意錦繡附耳過去。

　　錦繡的好奇心被吊的老高，不由得伸長了耳朵。

　　「昨天老爺過來，不知和夫人說了些什麼，兩人就吵了起來。然後，老爺氣衝衝的從夫人屋子裡出來。夫人一氣之下在床邊坐了半夜，結果就凍著了。」素秋娓娓道來。

　　昨天是如玉值夜，估計老爺和夫人究竟為了什麼爭吵只有她最清楚了。素秋也不敢多打聽，院子裡亂糟糟的，若是在這個時候探問這些事情，如玉定然會翻臉的。

　　錦繡了然的點頭，不再多問。

　　究竟是為了什麼鬧的這麼厲害，日後自然會知曉。現在倒也不必急著知道這些。當務之急的事情，是要照顧好沈氏。

　　至於陸文倫嘛……

　　依著他的個性脾氣，在未消氣之前，只怕是懶得再來夫人這裡了。以前就曾有過這樣的例子的，只要是吵架了，接下來至少也是半個月以上的冷戰。

　　陸文倫十足的大男人脾氣，不屑哄女人。沈氏只能生著悶氣，將所有的苦悶都慢慢的自行消化。

　　最最可惱的就是，你在這兒生氣，人家照樣風流快活。美貌的姨娘們巴不得用盡各種手段將陸文倫留著不要走呢！

　　只是，這一次卻有點不一樣。

　　沈氏並不是那種愛自尋煩惱小雞肚腸的女人，就算是生氣也極少和陸文倫如此激烈的爭吵。而陸文倫也從未有一怒之下半夜離去的例子。

　　這次情況如此嚴重，只有一個可能。

　　引起兩人吵架的原因非同小可啊！

　　沈氏躺在床上，虛弱無力，一口飯也不肯吃。丫鬟們輪番上前勸說，她也只是勉強的喝了幾口稀粥就不肯再吃東西了。

　　如玉著急的不得了，站在床前說道：「夫人，您再吃一些吧！這都一天沒吃東西了，身子怎麼受得了？」說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如詩也急切的上前一步：「是啊，再吃一些吧！您這樣子，讓我們幾個可怎麼辦才好？」

　　沈氏一一看過床前的四個丫鬟，苦笑著說道：「我實在是吃不下。」在這樣的時刻，有幾個忠心的丫鬟陪在身邊，沈氏總算稍感安慰。

　　可是，心裡本就鬱悶煩躁，兼之身體欠佳，她壓根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

　　錦繡說道：「如玉姐，我看，先讓夫人休息吧！等有胃口了再吃不遲。我去廚房拎個爐子過來，隨時可以把粥熱一熱，就算是半夜餓了，也不礙事的。」

　　如玉歎了口氣，點點頭。

　　沈氏一生病，這滿院子的丫鬟以她為首，她得打起精神來才是。想及此，如玉振奮起精神，指揮著如詩和素秋兩人將屋子收拾乾淨。然後拎了毛巾細細的替沈氏擦臉。

　　錦繡迅速的去拎了個爐子來，還有一口小小的鍋，接著，又跑去將熬藥的罐子拎了過來。

　　正忙碌之際，就見如意和素心攙著二小姐急急的過來了。

　　錦繡連忙上前行禮：「二小姐，這麼晚了，你怎的過來了？」

　　二小姐無心寒暄，問明沈氏正在床上睡覺之後立刻匆匆的進了屋子。

　　沈氏剛剛睡著，如玉不敢驚動了她，輕聲的對二小姐說道：「夫人身子不適，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了。好不容易剛睡著了，二小姐，您還是不要驚醒她了。待明日再來看望夫人吧！」

　　二小姐看著沈氏蒼白無力的臉頰，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又捨不得將沈氏驚醒，依言出了屋子。然後就拉了如玉細細問了起來。

　　如玉本不想說，可眼前站的是沈氏心尖上的寶貝女兒，不能輕易的敷衍過去。再者，這次的事情跟二小姐倒是也有關係的……

　　如玉刻意壓低了聲音，唯恐將沈氏驚醒：「昨天晚上，老爺和夫人在屋子裡說話，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

　　原來，二姨娘在陸文倫面前吹了枕邊風，想給大小姐找個好婆家。二姨娘理想中的姑爺是大少奶奶的親堂弟，叫做李崚。這個李崚今年十六歲，長相俊朗，又是家裡的嫡次子。各方面條件都極好，難怪二姨娘如此中意。

　　陸文倫本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便在昨晚特地過來和沈氏提起了此事。

　　怎麼也沒料到，沈氏聽過之後便勃然大怒，說了不少的難聽話。

　　「庶女也想攀上這樣的好親事，她倒有臉說，我還沒臉去找人提親呢！不過是個丫鬟生的女兒，真正是癡心妄想。你整日裡護著她也就罷了，怎的在這事情也是如此的糊塗。若是被人家拒絕了，我們家的臉還往哪兒擱……」

　　然後兩人就開始爭吵起來，最後，更是鬧的不歡而散。

　　一聽到李崚的名字，二小姐心裡登時一動，忽的想起沈氏前些日子的戲言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一章　緣由

　　大小姐今年十六，二小姐年方十五，都到了適婚的年齡。

　　倒是有不少人上門來提親的，只是二姨娘一直想為大小姐尋門好親事，在陸文倫耳邊吹了不少風，一直沒有定下親事來。

　　沈氏樂的撒手不管，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女兒，都十六了還不急著找婆家，日後耽擱了，跟她可沒關係。

　　不過，沈氏對自己的女兒卻是極為上心的，老早就瞄好了一個。

　　那個少年就是大少奶奶李敏兒的堂弟李崚。

　　李崚是家中的第二子，容貌俊美，身姿挺拔，有種世家子弟的風度和瀟灑。陸雲鳳身體稍弱些，可也知書達禮，容貌出色，堪堪匹配。

　　論起家世，彼此也還算合適。

　　更兼有姻親這一層關係，若是由大少奶奶出馬的話，應該水到渠成才是。

　　沈氏心裡打著如意算盤，私下裡在大少奶奶面前打探過兩次，待聽說李崚還未定好親事之後更是異常的欣喜。

　　大少奶奶也看出了沈氏的心思來，對這樣的好事樂見其成，暗示著會寫一封家書回去探探口風。看看李家那邊是何態度再說。

　　沈氏心情大好之餘，不免就在女兒面前稍稍透露了口風。

　　二小姐正值花季之齡，一聽母親提到婚事不免羞澀，當時就嬌羞的低下了頭。同時不由得暗暗的將李崚這個名字悄然的記在了心底。

　　李崚……

　　她也曾見過兩次的，一次是在大少爺成親的時候，李崚跟著一起來送親。還有一次，就是在去年回京城的時候，李崚到陸家來找幾位少爺一起出去玩樂。那個愛說愛笑的爽朗活潑的少年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沒有想到，爹娘爭吵的如此厲害就是為了這個李崚。

　　更沒有想到，二姨娘看上的乘龍快婿就是這個李崚。

　　難怪爹娘會爭吵的如此激烈。二姨娘一吹風。爹的骨頭就軟了，居然還真的來和娘商議此事。娘當然不可能同意，那可是娘為她看中的……

　　二小姐心裡泛起了一絲惱怒和忿恨，旋即壓抑下來，淡淡的吩咐如玉：「好了，這事情你不要隨意的跟別人說。還有，好好的照顧娘，夜裡至少也得留兩個人在旁邊守著。若是有個什麼差錯，我唯你是問。」

　　那淡漠的語氣中帶著不容錯辨的威嚴，如玉乖乖低頭應了。

　　自恃再高也得看對方是什麼人。在二小姐面前，如玉的態度謙卑得不得了。和在姨娘們面前的矜持判若兩人。

　　二小姐蹙著眉頭走了，如意和素心立刻跟上去伺候。

　　如玉收拾起滿心的思緒。到了沈氏的屋子裡。

　　錦繡堅持要守著，如玉便同意了。吩咐如詩和素秋先去休息。

　　如詩不太樂意走，這樣獻殷勤和表現的大好機會怎麼可以平白的溜走。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是虛弱和心軟，對細心照顧伺候自己的人也很容易產生好感。

　　如玉笑著說道：「如詩，你今日跑腿最多。一定累壞了。哪能再要你在這兒守著。快些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過來換我和錦繡也不遲。」

　　如詩這才不情願的去了。

　　如玉和錦繡兩人都沒睡，分別坐在桌子邊守著。

　　煤油燈散發出柔和的光，沈氏蒼白的臉色顯得好看多了。

　　如玉揣著滿腔心事，忍不住悄聲和錦繡聊了兩句：「也難怪夫人會生這麼大的氣，老爺實在是太偏心了。」

　　錦繡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很是不解。

　　如玉既然開了頭，索性就將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二小姐是吩咐過不能隨便跟別人說，可錦繡又不是「別人」。都是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親信，這事情遲早也會知道的。

　　錦繡邊聽邊訝然的皺起眉頭。

　　這事情說來複雜，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沈氏和二姨娘一起看中了一個乘龍快婿罷了。二姨娘自知爭不過沈氏，便動了心思，在不知情的陸文倫面前說了一通。

　　陸文倫對美貌伶俐的大小姐也是很喜愛的。一聽說有這樣的好人選，當時沒多考慮。就應了下來。興沖沖的來和沈氏商議此事。

　　卻怎麼也沒想到，沈氏會發如此大的脾氣。當場就和陸文倫吵了起來，還說了不少的難聽話。

　　陸文倫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沈氏傷心落淚，穿著單衣在床邊坐了半夜，導致受涼生病。

　　事情就是如此。

　　在錦繡看來，這事情也說不出到底誰對誰錯。做母親的，都會為自己的女兒考慮。沈氏想為自己的女兒挑一個好人家，二姨娘何嘗不是如此？只怪兩人偏偏看中了同一個人選，才會有這樣的糾紛。

　　不過，既然已經是沈氏身邊的心腹丫鬟了，當然要事事站在沈氏這一邊。凡事都要站在沈氏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才是。

　　果然，就聽如玉憤憤不平的說道：「哼，二姨娘真正是異想天開。也不想一想，李少爺是李家的嫡子，怎麼會娶一個庶女回家。若是真的上門去提親了，被人家拒絕了，多丟臉啊！」

　　錦繡也跟著點頭，不管陸文倫如何的寵愛二姨娘以及大小姐，這樣的婚事也是萬萬不能主動上門提的。若是李家心生惱怒，反而得罪了姻親。

　　當日二少爺能如願的娶了二少奶奶進門，第一是因為二少爺本人爭氣考中了舉人日後前途無量，第二也是因為張家是揚州本地的名門望族，比起陸家這樣的門第來還稍微差了一籌。再加上二少奶奶本人也情願下嫁，才有了這樣一樁美事。

　　可沒想到，二少爺成功的娶了二少奶奶回來的事情讓二姨娘的心氣也跟著高了起來，居然琢磨著要讓大小姐嫁個高門第的嫡子……

　　如玉接著又說道：「再說了，夫人對這個李少爺看中的很，卻是為了我們的二小姐預備的。怎麼可能將這麼好的機會讓給大小姐。」

　　錦繡附和道：「如玉姐說的是。」

　　兩人在這邊絮絮叨叨的小聲說著知心話，那廂沈氏卻做起了噩夢，嘴裡念念叨叨著什麼，翻來覆去的驚出了一聲冷汗。

　　錦繡眼尖的瞄到沈氏的異常，忙起身擰了毛巾去給沈氏擦臉。

　　沈氏睜開迷蒙的睡眼，引入眼簾的正是錦繡關切的俏臉：「夫人，您做噩夢了是不是？」

　　沈氏無力的點點頭，如玉扶著她坐起身來，端來了熱水，餵著她喝了點。

　　錦繡溫柔的說道：「夫人，奴婢去給您熱點粥來喝一些吧！您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肚子一定餓了才是。」

　　被錦繡這麼一說，沈氏才察覺到肚子果然餓的發慌，便點頭應了。

　　錦繡忙著用爐子將米粥熱了一會兒，然後盛了一碗餵著沈氏吃了。

　　如玉拿過了毛巾，不時的替沈氏擦汗擦嘴。

　　在兩人的伺候下，沈氏喝碗熱粥，渾身有了些力氣。反而沒了睡意。

　　如玉替沈氏披上外衣，勸慰道：「夫人，你別再生氣了，為這種事情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老爺一時沒想到裡面的關節，等過幾天，一定會想到的。到時候，不需您說，老爺也會駁回二姨娘的癡心妄想了。」

　　沈氏的什麼事情基本都不會瞞著心腹丫鬟如玉，所以，聞言淡淡的苦笑著說道：「他一個男人，哪裡會替女兒考慮的這麼細緻。只知道雲香十六了，該找婆家了。可雲鳳也十五了，也該操心婚事的問題了。二姨娘好心計好手段，居然通過老爺來給我施加壓力。哼，我還是那句話，她簡直是癡心妄想。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她女兒的身上。」

　　沈氏的的面孔在燈光下有些駭人的猙獰。

　　錦繡插不上話，默默的站在一邊聽如玉勸說沈氏，邊小心的照看著爐子上熬的藥汁。

　　「夫人，您首要的事情就是保重好身子。才有力氣和精神將這事情處理好。這次，非得讓二姨娘好生的受個教訓才是。」

　　沈氏點點頭，心裡的鬱悶稍稍散去了些。

　　錦繡又端來熬好的藥汁，服侍著沈氏喝了。

　　這麼折騰了一番，已經是深夜了。

　　沈氏看著如玉和錦繡頗感欣慰：「好在我身邊還有你們幾個知冷知熱的，誒！」一想到拂袖而去的丈夫，沈氏心裡就是無比的懊惱和淒涼。

　　錦繡看著沈氏的淒苦的臉龐心裡只覺得酸酸的。

　　作為一個當家主母，沈氏無疑是合格的。她管理整個院子的事務，打理這麼多的鋪子莊子，裡裡外外老老少少主子丫鬟婆子小廝都管理的妥當。不得不贊一聲好本事。

　　可作為女人來說，沈氏又是這麼的辛酸和落寞。

　　陸文倫對她是敬重的，卻沒有憐愛。就算是兩人在一起吃飯說話，眼神交流也不算很多。從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們倆是典型的「相敬如冰」。

　　丈夫的長期冷落和慢待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和痛苦啊！

　　若是換了普通人家，夫妻吵架了，定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可在陸府裡，陸文倫的姨娘們多的很。一個賽一個美麗，一個賽一個溫柔，他生氣了，自然有人來撫慰他的怒氣。

　　而沈氏呢，只能將那苦悶和怒火一點點的消化在腹中……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二章　登臺

　　到了第二天，沈氏生病的消息飛一般的傳遍了整個院子。

　　二小姐一大早就過來探望。

　　沈氏握著女兒的手，淡淡的笑道：「鳳兒，你不用為娘擔心。不過是受了涼，好好休息幾天就是了。」

　　二小姐欲言又止，眼神複雜。

　　沈氏心裡有了數，暗示如詩將門關緊，然後輕輕的拍了拍二小姐的手背：「鳳兒，你的就是你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

　　二小姐嬌羞的點了點頭。

　　接著，姨娘們也輪番過來探望了。

　　三姨娘是第一個來的，堅持著要服侍沈氏喝藥。

　　沈氏卻之不恭，只得任由三姨娘服侍了一回。自然，對三姨娘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如此伏小做低百般逢迎，難怪三姨娘在後院裡的日子最是安逸呢！

　　錦繡不由得看了一眼向來安靜無聲的三姨娘，心想後院裡的女人個個都有安身立命的絕招，不可小覷啊！

　　四姨娘就比較誇張了，一進屋子就裝模作樣的抹著莫須有的眼淚：「夫人，您可一定要保重好身子，您就是我們院子裡的半邊天哪！」

　　沈氏淡淡一笑，四姨娘向來善於擺姿態，隨她表演一番就是了。

　　如花也假惺惺的用帕子擦擦眼角。

　　錦繡分明看見如花嘴角飛快掠過的一絲微笑，心裡很是不快。這個如花總是讓人看了分外的討厭，在沈氏面前也不注意收斂些。難不成當別人都是瞎子麼？

　　錦繡不動聲色的往如花身邊湊近，低聲說道：「如花姐，主子們說話，我們還是都出去吧！」

　　如花不甘願的隨著錦繡出了屋子，到了偏廳裡候著。

　　如花和錦繡一直面和心不和，以前還想著要給小鞋給錦繡穿。可眼見著錦繡成了沈氏身邊的得意人。她也就沒了那個底氣來找茬兒。不過，時不時的總想著給錦繡添點堵……

　　「錦繡，怎的也不倒杯茶給我喝？」如花似笑非笑的抱怨。

　　錦繡穩穩一笑：「夫人身子不適，我們幾個都忙著照顧夫人，不到之處還望諒解。若是實在口渴，那邊有現成的茶壺和杯子，倒來喝就是了。」

　　反正，錦繡是紋絲沒動。

　　哼，都是丫鬟，她可不想理如花這一套。

　　如花的臉色不大好看。邊起身倒茶水，邊酸不溜丟的扔來一句：「喲，現在到底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了。這譜可擺的不小。連倒茶水都不願意。」

　　錦繡不客氣的回擊：「如花姐這麼說我可不敢當，若是四姨娘口渴了，不需說我也一定倒茶送過去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憑什麼要來伺候你？

　　如花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口中的茶水發苦。

　　四姨娘恰好也出來了。

　　錦繡連忙伺候著四姨娘坐下。然後倒了茶水送過去。站在一邊的如花咋舌的看著錦繡這一串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氣的牙癢，這個可惡的錦繡，剛才讓她替倒杯水，推三阻四的不肯去。現在動作倒是快得很。

　　偏偏四姨娘還在誇讚錦繡伶俐乖巧，然後不著痕跡的看了如花一眼，分明是在責怪如花動作慢了。

　　如花心裡那口氣憋的難受極了。

　　錦繡欣賞著如花的臉色。心裡很是舒暢。

　　等送走了四姨娘，五姨娘駕到了。

　　要說五姨娘真不愧是科班出身，那難過的表情哀傷的樣子活像生病躺在床上的人是她自己。

　　錦繡在旁邊看著。暗豎大拇指。這位可比四姨娘又高杆多了。

　　哪怕你明知道她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可也不得不為她的精彩表現所動容。

　　「夫人，昨天就得知您生病的消息，我沒敢來打擾。今天早上特地來給您請安，您可得儘快好起來。不然，我們這院子裡的天可就塌了。」五姨娘語氣真摯。表情哀婉。

　　沈氏打起精神來，應付了幾句。

　　待五姨娘走後，沈氏歎了口氣：「這一生病，就得看一個個假惺惺的臉色，真是堵得慌。」別看表面上一個比一個傷心，其實指不定都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還沒等抱怨完，素秋又過來稟報了：「大少奶奶來看您了。」

　　沈氏心裡一動，連忙起身，打算下床。

　　如玉被嚇了一跳，連忙勸道：「夫人，您還是在床上歇著吧，待身體好些再下床走動。」

　　大少奶奶走進屋子裡，見這動靜連忙上前扶了沈氏躺好：「母親，您身子不適，還下床做什麼。快些躺著。」

　　沈氏握住大少奶奶的手，嗔怪道：「我不是囑咐過你不要胡亂走動的麼？你剛懷上身子，切記勞累，多多休息才是。我又沒什麼要緊的，喝幾副藥就好了。」

　　大少奶奶赧然的低頭：「謝大夫還沒確診，說是要再過幾天才能診出喜脈來。若是到時候空歡喜一場，兒媳的臉可就沒處放了。」

　　沈氏一提到未來的孫子心情立刻好了許多，笑著說道：「好了，在我面前還需遮遮掩掩的麼？我是過來人，怎麼會不清楚？你目前最要緊的任務就是替我們陸家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

　　大少奶奶喜滋滋的坐下來，和沈氏聊了幾句。

　　公婆究竟為了什麼爭吵，大少奶奶很是好奇，又不方便多問。心裡琢磨來琢磨去，硬是將滿腔的疑問壓到了心底去。

　　沈氏也沒多說，只是老話重提，問及大少奶奶何時寫封家信回去，告知家裡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事情。

　　大少奶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沈氏的言外之意。抿嘴笑道：「等過幾天，確定有了喜脈，我就寫封家書回去。」

　　沈氏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了。

　　轉而問起了大少爺這一陣子的表現來：「……龍兒這些日子有沒有陪著你？」

　　大少奶奶的笑容有些勉強：「夫君很是體恤我，見我身子虛弱，便常招了可人和素月伺候，讓我好生的休息。」話說的很好聽，其實就是陸雲龍很少陪伴有了身孕的妻子。

　　沈氏恨恨的罵了一句「混帳東西」，接著便勸慰兒媳：「總之，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當前第一等要緊事，你切記不要勞累了，好好的修養身子。等生下了白胖的小哥兒來，龍兒定然歡喜。到時候，你就是攆他走他也捨不得走。」

　　大少奶奶的笑容微微一黯，旋即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錦繡又進來稟報：「夫人，大少爺來看您了。」

　　大少爺大喇喇的走了進來，見大少奶奶也在，連忙走上前來笑道：「你來的真是早，我還打算著和你一起過來看望娘呢！」

　　大少奶奶微笑著說道：「不算早了，我起來等了會兒，見你還是沒過來，才一個人先行過來的。」

　　大少爺尷尬的看了沈氏一眼，心虛的解釋道：「今日起的有些遲了。」

　　沈氏是過來人，哪有不清楚的。這小兩口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較勁，她當然不好坐視不理。於情於理現在都該護著兒媳才是……

　　「龍兒，敏兒如今有了身孕，不能動氣。你要多呵護著些多讓著些，聽見沒有？」沈氏板起臉來訓斥道：「男兒當以前途為重，整日裡兒女情長算個什麼回事？你且記著，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怠慢了敏兒，我一定罰素月和可人掃地去。」

　　大少爺連連陪笑，連道不敢。

　　大少奶奶有了婆婆撐腰，頓時底氣足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燦爛多了。

　　一屋子其樂融融之際，就見如詩進來稟報：「二少爺二少奶奶來了。」

　　沈氏的笑容收斂了許多，淡淡的吩咐：「讓他們進來吧！」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一進屋子，互相寒暄打招呼就是好一陣子熱鬧。

　　這樣的情況下，丫鬟們反倒輕鬆的很，閑閑的站在一邊，連請安都可以省了。

　　錦繡站在床邊候著，即使感受到二少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也只是低著頭，並沒有多看二少爺一眼。

　　二少爺訕訕的收回目光，上前給沈氏請安。

　　二少奶奶一起走過來，關切的問起了沈氏的病情。

　　沈氏對著二少爺夫婦，笑容和話語都少了許多。二少爺也不以為意，從小受到的就是這等冷淡的待遇，不打罵不責備不苛待已經是幸運的，一個庶子怎能對嫡母有諸多的要求？

　　二少奶奶也察覺出了這種冷淡，心裡有些不痛快。偏生還得一直掛著笑容，肌肉都快僵硬了。

　　大少奶奶因為有身孕，一直坐在床邊。二少奶奶又羨慕又嫉妒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心想若是懷了身孕的那個是自己該有多好……

　　不多時，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就告辭了。

　　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也跟著一起走了，屋子裡總算清淨了下來。

　　沈氏歎口氣，生個病也不得清閒，還得應付這一干人等，真是累都累死了。

　　錦繡笑道：「夫人，屋子裡悶的很，要不，奴婢扶著您起身到外面坐會兒吧！」一直待在床上，沈氏一定厭煩了。

　　沈氏點點頭，在錦繡和素秋的攙扶下出了屋子。

　　還沒等坐安穩，就見如玉臉色有異的來稟報：「夫人，二姨娘來看望您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三章　爭吵

　　一聽到二姨娘的名字，沈氏的新仇舊恨通通都冒了出來。

　　若不是因為她，陸文倫怎麼可能和自己吵的那般厲害？

　　再一想到二姨娘處心積慮的想讓大小姐和李家結親，沈氏更是冷笑不已。看來，二姨娘得寵的日子太久，久到已經忘了她低賤的身份了。一個丫鬟生的女兒，也配嫁給李家的嫡次子麼？真正是笑話。

　　沈氏的嘴角浮起譏削的笑意。然後淡淡的吩咐道：「快些請二姨娘進來，素秋，去泡茶。如詩，拿些茶點來待客。」

　　說來也怪，剛才還精神不振的沈氏一聽二姨娘來的消息立刻振作了起來。昂首挺胸的在錦繡的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靜等著二姨娘的到來。

　　二姨娘剛進了廳子裡，就忙不迭的過來請罪。

　　「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向老爺提出這個想法來，老爺也就不會和夫人爭吵了。更不會害的夫人生氣受了涼。還望夫人保重身子，不要生我的氣才是。」

　　沈氏端坐在那裡，冷冷的看著二姨娘滿臉歉疚的賠罪。

　　這就是做正室的好處了，不管何時何地，小妾在她的面前都只有站著賠禮的份兒。不管這件事錯在誰……

　　二姨娘自責了幾句，然後又勸慰起沈氏好好休息之類的。

　　沈氏淡然的一笑，若有所指的說道：「我不過是受了涼，哪裡勞煩你如此的惦記著。」只怕，二姨娘惦記的另有其事吧！

　　二姨娘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素秋過來上茶，如詩端了茶點過來，總算將尷尬的氣氛稍微溶解。

　　二姨娘邊喝茶邊思忖著，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解決才好。

　　這樣的好人選實在是讓人中意。若是自己的女兒有幸攀上了這樣的好親事，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就算是會因此和沈氏翻了臉，她也要為自己的女兒爭取一下……

　　二姨娘下定了決心。笑著對沈氏說道：「不知夫人考慮的怎麼樣了？」

　　沈氏故作不知，訝然的問道：「什麼事情啊？」

　　二姨娘也不動氣，依舊笑著說道：「就是我請老爺跟您商量的事情。」

　　「哦，你說提親的事情啊！」沈氏心裡再氣，臉上也是淡淡的笑容，只是眼裡早沒了笑意：「此事不是你想像中的這麼簡單，要從長計議才好。女方最講究矜持，是不好主動上門提親的。若是被人家嫌棄雲香庶女的身份不屑一顧，那我們陸府的顏面該往哪裡擱？」

　　如此辛辣的嘲諷，二姨娘涵養再好城府再深也禁不住變了臉色。

　　錦繡站在一邊看的很清楚。二姨娘慣有的和煦的笑容變作了不甘心和憤怒，只是勉強壓抑著沒有發作罷了。

　　二姨娘不敢正面惹惱了沈氏，勉強的笑道：「雲香長相出眾。性子溫柔，又善於琴藝……」還想繼續誇下去，卻聽沈氏譏諷的聲音響了起來。

　　「二姨娘，雲香確實是個好孩子，可庶出的身份擺在這兒。若是人家知道了雲香的生母是丫鬟出身。你說，李家這樣的門第能同意這麼不般配的親事嗎？我勸你一句，別再做這樣的美夢了。」

　　二姨娘終於按捺不住了，猛的站起身來。顫抖著反擊：「若照夫人這麼說，雲香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商戶？還是做人家填房？堂堂陸府大小姐，難不成連個好些的婆家也找不著麼？」

　　這麼多年來。這一對老對頭向來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客氣，從未撕破臉皮。一半是因為二姨娘做事謹慎小心，從不輕易留下任何話柄。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沈氏自恃身份，不屑於和通房丫鬟出身的二姨娘起口舌之爭。哪怕彼此心裡都視對方為眼中釘，見了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禮貌客套話。

　　對二姨娘來說，這已經是破天荒的發怒了。

　　沈氏的心頭火也冒了出來，使勁的一拍桌子：「年初我就替雲香找了戶不錯的人家。對方也是家中的嫡子，家大業大。雲香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是你不同意才作罷的。現在倒來怪我不為雲香的事情操心麼？」

　　兩人怒目相視，一觸即發。

　　廳裡的丫鬟們都戰戰兢兢的不敢吱聲，唯恐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來。

　　錦繡也學著各人的樣子將頭微微低下來，主子們吵架，丫鬟們還是三閉其口比較好。若是被牽連進去，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二姨娘的聲音不復平日的平靜：「那戶人家的少爺是嫡子沒錯，可從小就身子不好，常年纏綿病榻，雲香嫁過去和守活寡有什麼兩樣？這樣的親事我能同意麼？不管嫡出庶出，雲香總是陸府的長女，嫁給那樣的人家去沖喜，你不嫌丟人老爺還覺得丟人呢！」

　　提到這個，二姨娘就渾身的火氣。

　　二少爺的親事剛定下不久，沈氏就張羅著要給大小姐說親。她本來還挺高興，心想對方的家世條件都如此好，又是家中的獨子。雲香若能找門這樣的親事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就算了了一樁心事。可沒曾想一打聽，那個少爺卻是個病秧子，家裡不知找了多少名醫來診治，可總是咳咳喘喘的。上門求娶雲香，不過是希望借著喜事沖喜。

　　她怎麼能讓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沈氏冷哼了一聲，不甘示弱的回敬：「這樣的親事哪裡不好。憑著雲香的庶出身份，人家願意明媒正娶的抬回去做正室，還有什麼可說道的。還嫌棄人家兒郎生著病，你也不想想，若是身子好好的，能輪的到雲香麼？」

　　眼見著言詞越來越激烈，錦繡聽的心驚膽戰。暗暗揣測，照這架勢發展下去，兩人該不會打起來吧！

　　二姨娘身邊的大丫鬟也是滿臉焦急，擔憂的看著向來溫柔的二姨娘和沈氏激烈的爭吵。

　　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啊！丫鬟們都沒了主張。

　　如玉仗著膽子上前，勸沈氏道：「夫人，您別生氣了……」

　　沈氏一個淩厲的目光掃過來，冷冷的呵斥：「閃一邊去，還懂不懂規矩了。主子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

　　如玉灰頭土臉的退了下來，心裡委屈的不得了，眼淚盈盈欲墜。

　　連如玉都吃了排頭，其他人就更加不敢妄動了。

　　沈氏呵斥完如玉之後，又掉轉過頭去，繼續和二姨娘「理論」起來。

　　大概是積怨太深彼此都有太多的不滿，所以借著這樣的事情通通發揮了出來。

　　沈氏固然盛氣淩人，就連二姨娘也是毫不示弱一句都不肯退讓。場面那個激烈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二姨娘氣急之下，說話也就沒了往日的分寸和小心，口不擇言的說道：「……說來說去，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夫人若是沒有私心，為何就是不肯出力？」

　　沈氏怒極反笑：「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私心。這樣的好人家當然得留著給我的鳳兒。」

　　就在兩人吵的不可開交之極，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們倆大白天的在這兒吵什麼，還成何體統？」

　　大步流星走進來的不正是陸文倫？

　　二姨娘一見陸文倫來了，捂著臉就哭了起來。那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樣子煞是惹人憐惜，就連錦繡都有種上前呵護的欲望。何況是向來寵愛二姨娘的陸文倫？

　　果然，就見陸文倫皺著眉頭走到二姨娘身邊，低聲的哄了幾句。

　　那溫柔的細語聽在沈氏的耳朵裡，不啻於晴天霹靂。

　　沈氏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悲愴，忿忿的上前一步，用手指著二姨娘罵道：「整天就是靠著這種手段籠絡住老爺的心，除了哭還有什麼本事，今天都通通使出來，我把話放在這兒，你趁早打消癡心妄想。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

　　二姨娘什麼也不說，只是不斷的掩面哭泣。

　　陸文倫又是懊惱又是心疼，不免瞪了沈氏一眼。

　　這一眼無異於火上澆油，沈氏的怒氣立刻轉移到了陸文倫的身上。

　　「你處處向著這個小賤人，她生的兒子女兒都當做了寶貝，你把我的鳳兒又置於何地？」

　　陸文倫不耐煩的說道：「說著雲香的事情，怎麼又扯到鳳兒的身上去了。」感情沈氏一直在心裡盤算著此事，壓根沒有向陸文倫提及此事。

　　錦繡心裡暗暗的搖頭不已，沈氏的性子如此傲氣，從不肯低頭，難怪陸文倫的心始終放在二姨娘的身上。

　　古往今來，大概所有的男人都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子。哪個男人願意對著一張冷凝的傲氣的面孔？

　　沈氏吃虧在太過倔強，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昂著頭應對。在逞強的同時，也失去了丈夫的歡心。

　　沈氏氣的身子都發抖了：「你……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眼裡就只有這個小賤人。她掉兩滴眼淚你就什麼都忘了。我……」

　　氣急之下，沈氏的身子晃了晃，搖搖欲墜。

　　錦繡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沈氏。

　　沈氏的臉色煞白，幾乎要昏厥過去。錦繡這麼一扶，沈氏更是沒了力氣，整個人軟軟的滑了下來。

　　「夫人，夫人，」錦繡焦急的呼喚，沈氏卻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反應。

　　沈氏居然被氣的暈了過去。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四章　大膽

　　陸文倫也被嚇了一跳，顧不得再去安慰哭泣的二姨娘，連忙過來扶著沈氏坐到了椅子上。然後果斷的吩咐：「如玉，你速速去將謝大夫請過來。如詩，去倒杯熱茶來，餵夫人喝下。」

　　如玉慌忙的應了，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如詩倒來一杯熱茶，試圖餵沈氏喝一些。

　　可沈氏斜斜的歪躺在椅子上，嘴根本沒張開，壓根喝不下去。那熱茶順著沈氏的嘴邊悄然的滑落。

　　錦繡急忙掏出帕子替沈氏擦乾淨。

　　陸文倫皺著眉頭問二姨娘：「剛才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吵的如此厲害？」

　　二姨娘見此混亂情景也沒了哭泣的心情。當沒人憐惜的時候，眼淚流的再多又有何意義？

　　二姨娘用帕子將眼淚擦乾淨，然後娓娓將事情的始末道來。

　　當然，二姨娘說話向來很有技巧。在她的口中，沈氏是那個高高在上容不得小妾說話的正室，而她自己，則是為了女兒苦苦哀求沈氏的可憐母親。

　　陸文倫的臉色不太好看，若不是沈氏現在正昏厥著，大概就要衝沈氏發脾氣了。

　　錦繡暗暗歎息，說實話，以前她一直同情二姨娘。

　　作為陸文倫最心愛的女人，她卻只能默默的待在那個小院子裡熬著光陰，看著自己的兒女叫另一個女人母親。那種空虛和失落還有怨懟是什麼都無法彌補的。

　　可現在站在沈氏的角度來看，二姨娘牢牢的佔據了陸文倫的心。沈氏徒有正室的名聲，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丈夫如此寵愛另一個女人。這樣的感覺該是多麼的難受？

　　兩個女人，各有各的悲哀和淒涼啊……

　　錦繡揮去這些胡思亂想，鼓起勇氣上前稟報：「老爺，夫人從昨天早上起就生病了，吃了東西就都吐出來。身子虛弱得很呢！」

　　二姨娘還是消停些吧。沈氏可是個標準的病人，就算是想鬥氣也該等沈氏身子硬朗了再說吧！

　　陸文倫一愣，不由得朝錦繡看過來：「你說的是真的？」

　　錦繡心裡很是不屑陸文倫絲毫不關心結髮妻子的行為，口中卻越發的恭敬：「回老爺，當然是真的。奴婢怎敢說假話？我們幾個伺候了夫人一整夜，夫人今天才有了些許精神說話。昨天可是一直躺在床上的。」

　　陸文倫的同情心總算冒出來一點點，擔憂的看了沈氏一眼。

　　錦繡不說他還未曾留意，現在細細看來，沈氏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看。就算是擦了些許粉，也依然能看出臉頰消瘦了些。嘴唇乾澀無力。

　　陸文倫責怪的轉向二姨娘：「你也是的，知道夫人身子不適，還和她爭論什麼？有什麼事情等她身子好了再商議也不遲。」

　　二姨娘咽下那口怨氣。低聲應了。

　　見陸文倫的心思已經放到了沈氏身上，二姨娘也就不想待在這兒自討沒趣了，領著丫鬟告退了。

　　陸文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時的看沈氏一眼，眼裡漸漸流露出了些許憐惜。

　　錦繡心裡一動。輕聲的說道：「老爺，請恕奴婢多嘴。夫人身子不適，正需要老爺安慰……」

　　陸文倫斜睨著膽大的錦繡，不怒而威：「怎麼，你一個小丫鬟也敢來教訓老爺我麼？」

　　錦繡識相的磕頭認錯，做出惶恐不安的樣子來：「老爺恕罪。錦繡不敢。只是，看夫人坐立難安傷心難過的樣子，奴婢心裡實在是不好受。這才大著膽子勸上一句。老爺怎麼責罰奴婢都不要緊。只要您能多陪陪夫人，讓夫人心情舒暢身子快快好起來，就算是打奴婢板子，奴婢也毫無怨言心甘情願。」

　　「錦繡……」應聲的卻是半昏迷的沈氏。

　　錦繡驚喜的回頭：「夫人，您醒了？」若說剛才還有三分做戲的成分在。可錦繡現在的歡喜卻絕對是出自真心毫無半分虛假。

　　相處的日子長了，錦繡對沈氏慢慢的生出了幾分真感情來。

　　剛才那番大膽的勸說。是出於對沈氏的同情和憐憫才大膽諫言。沒想到，不偏不巧的被沈氏聽進了耳朵裡。

　　沈氏溫柔的看了錦繡一眼：「你倒是真正心疼我的。好了，不要跪著了，快些站到我身邊來吧！」任誰聽到了這樣赤膽忠心的話也會感動不已吧！

　　沈氏的神智並沒有完全昏迷，剛才所有人的對話她都聽在了耳朵裡。本來打定主意不出聲，顯得自己的病情更加嚴重些。卻在聽到錦繡這番話之後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看錯錦繡，錦繡果然是個衷心耿耿的一心為主的好丫頭啊……

　　錦繡猶豫的看了陸文倫一眼。

　　陸文倫沒好氣的讓她起身：「好了好了，快些起來吧！」切，瞧那小鹿一樣的目光，活像他是個大壞蛋似的。

　　陸文倫半開玩笑的對著沈氏說道：「你身邊的丫鬟可真是膽子大，當著我的面就敢批評我了。」

　　錦繡誠惶誠恐，不敢做聲。

　　沈氏有氣無力的維護錦繡：「我身邊的丫鬟，當然是向著我的。」

　　如玉火急火燎的領著謝大夫來了。

　　謝大夫見沈氏情況不妙，絲毫不敢怠慢，立刻過來把了脈，又仔細的觀察了沈氏的臉色和舌苔。

　　思忖了半晌，謝大夫才恭敬的說道：「老爺，夫人本就受了涼，吃了東西就會反胃通通吐出來。如今身子很虛弱，不適宜動怒。」

　　也就是說，沈氏剛才的昏厥是因為動怒所致。

　　陸文倫不由得想起了二姨娘含淚的俏臉，心裡一陣煩躁。

　　嫁女兒本該是件喜事，可偏偏妻子和小妾卻在為此事慪氣爭吵。他夾在中間滋味也難受的緊啊！

　　陸文倫按捺住心裡的懊惱，吩咐謝大夫去開藥方。

　　待開好了藥方，如詩立刻領著素琪去抓藥了。

　　錦繡幾人不敢怠慢，時時刻刻的伺候在沈氏的身邊。

　　錦繡覺得作為一名優秀的員工，一定要時刻的討好自己真正的頂頭上司。陸文倫是陸府的男主人沒錯，可掌握她命運的是沈氏。也就是說，她得抱住沈氏這一棵大樹才能博得美好未來。

　　所以，錦繡才冒險做出了那一番勸說。

　　本來是打算著借由別人的嘴將她說的這席話學給沈氏聽一遍，估摸著沈氏一定會為她的忠心所感動。沒想到聽到這席話的正是沈氏本人。

　　錦繡開始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不錯。

　　當然，那些話裡大部分都是出自真心。只希望陸文倫能稍稍聽進去一些。

　　若是陸文倫肯多陪陪沈氏，相信沈氏的心情一定會好的多，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不知是否那些話起了作用，抑或是陸文倫良心發現了，接下來的幾天，陸文倫一有空就到院子來陪沈氏說話聊天。還留宿了一次。

　　沈氏的心情漸漸好起來，丈夫陪在身邊，哪怕是一句話安撫的話都沒有，也是讓人欣慰的事情。

　　喝了幾天藥之後，沈氏的身子慢慢好轉。

　　錦繡一直盡心的伺候著，沈氏也對錦繡越發的重視起來。常常點名了讓錦繡伺候。

　　素秋不如錦繡得寵也就罷了，就連如詩這個伺候了沈氏幾年的二等丫鬟居然也被錦繡壓過了風頭。

　　素秋和如詩心裡都有些不痛快，又不好意思當著錦繡的面發作。說話做事都有些酸溜溜的。

　　錦繡心裡亮堂的很，只當做沒聽見，依舊笑眯眯的和素秋如詩說話。反正都在沈氏身邊打轉，兩人再不痛快，也不好意思甩臉子給她看的。

　　如玉把這一切看在眼底，一笑了之。

　　她也是從二等丫鬟走過來的，對這些爭寵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在這個院子裡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著自己的努力和爭取才能得到。從來不會有憑空掉餡餅的好事。若是想讓沈氏高看一眼，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花更多的心思才行。

　　錦繡的目標顯而易見，若是過兩年她許配了人家，這一等丫鬟的位置，錦繡是最有競爭力的了吧……

　　沈氏喊了如玉兩聲，見如玉都沒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聲音也揚了起來：「如玉，你今日是怎麼了，我喊了這麼多聲，也不見你答應。」

　　如玉這才回過神來，陪笑道：「奴婢剛才走神了，真是對不住。夫人，您是不是餓了？奴婢讓廚房做晚飯去。」

　　沈氏吩咐道：「你去讓錦繡做些晚飯吧，就說做的清淡可口些。廚娘們做飯口味太重，遠不如錦繡懂得拿捏我的口味。」

　　如玉笑著應了，心裡卻暗暗心驚。

　　不過才半年多功夫，錦繡硬是脫穎而出，處處讓沈氏高看一眼。若是時間長了，豈不是要越過了自己去？

　　心裡琢磨著這些，如玉腳下卻是片刻不停的去喊了錦繡。

　　錦繡正在整理本月的帳目，聞言立刻應了，迅速的將東西整理好，然後就去了廚房。

　　如玉低頭看了賬本一眼，然後暗暗的吃了一驚。

　　錦繡之前寫字不算好看，被沈氏取笑過之後，一直埋頭練字。每天一得了空閒就在屋子裡照著字帖勤奮的練習，如今，這一手秀氣的蠅頭小楷堪稱一絕。

　　只怕，這偌大的陸府裡，再也找不出別的丫鬟能寫這樣一手好字了吧……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五章　落定

　　沈氏吃了錦繡精心準備的晚飯之後，心情頗佳的翻起了錦繡整理的賬本。

　　錦繡按照之前的設想，將每個院子的支出都做了帳目，便於沈氏查看。

　　從這個小賬本上，沈氏可以清楚的看到每個院子的支出情況。

　　沈氏一眼瞄過去，便笑了：「錦繡，你這字真是越寫越好了。」沈氏目光向來高，能得她這一句稱讚實屬不易。

　　錦繡心裡像被熨斗熨過了似的妥帖舒服，忙自謙了幾句。

　　年後，錦繡一直堅持著練字。有空的時候，就練的久一些。若是沒空的話，就練的短一些。總之，是天天都堅持著。

　　字帖是從京城買回來的，筆墨是托了方婆子從外面的文房四寶店帶回來的。單是這一樣花費，就得占去月錢的五分之一。不過，若是想練得一手好字，這些錢卻是萬萬不能省的。

　　下了這麼多的功夫，果然見了成效。

　　錦繡這一手秀麗的小楷在丫鬟中無人能出其左右。

　　沈氏心裡暗暗點頭，然後慢慢的翻起了賬本。待看到幾個姨娘院子的支出時不由得微微蹙眉。

　　個個一點都不懂得收斂，依舊我行我素，真的把陸府當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了……

　　沈氏不悅的合上賬本，臉上沒了笑容。

　　錦繡並沒有趁機勸說沈氏好好的整治姨娘們之類的話，沈氏做事自有其原則，作為一個貼身服侍的丫鬟，說的多了說不定會惹來沈氏的反感。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沈氏自言自語的說道：「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管吧，就會變本加厲。可說的多了，又會落的刻薄的名聲。誒……」

　　最後這一聲幽幽歎息。充分顯示出沈氏的矛盾和為難。

　　當家主母的位置，真是不易做啊！

　　如玉照例規勸了幾句，錦繡依舊是默不出聲。

　　沈氏不免看了錦繡兩眼，心裡暗贊，錦繡真正是個難得的人才，實在是懂得什麼時候說話什麼時候閉嘴。

　　其實，究竟要怎麼做，沈氏心裡早有了盤算。只是這些想法都在心裡琢磨著，沒有說出口罷了。如玉的勸說她並沒有聽進耳朵裡去。如玉忠心是沒錯，就是話稍微多了些。

　　這個時候。如玉真該學著錦繡那樣閉上嘴才好。

　　沈氏溫和的說道：「好了，如玉，到廚房裡把熬好的雞湯端著。送到大少奶奶那邊去。」正好打發如玉跑跑腿，省得總在耳邊囉嗦。

　　如玉訕訕的住了嘴，應了聲，就忙活去了。

　　謝大夫前天去給大少奶奶複了診，這次。總算很肯定的說了是喜脈。大少奶奶懸在半空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

　　沈氏當時就吩咐大少奶奶好好的修養身子，至於院子裡的瑣事雜事都不用再管了。

　　女人懷孕最是不能勞累，這一大攤子事情只得重新都落到了沈氏的頭上來了。

　　好在沈氏身體漸好，勉強能應付得來。只是，日子再不復前幾個月那樣的悠閒罷了。

　　再加上小姐們的親事問題，真是夠沈氏操心的。

　　陸文倫禁不住二姨娘的再三懇求。忍不住又對沈氏提起了此事。

　　沈氏毫不客氣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老爺，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獨這件事情絕不可以。嫡庶有別，雲香嫁到李家只是二姨娘的癡心妄想罷了。她昏了頭。難不成老爺也分不出輕重了麼？」

　　陸文倫的臉色難看的可以，卻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沈氏。

　　沈氏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可二姨娘哭哭啼啼的求著他，他哪裡能狠得下心來拒絕？畢竟，二姨娘跟了他這麼多年，一直盡心伺候。從不曾提什麼出格的要求。這次，卻是愛女心切。期望著能為女兒找一門好婆家。小小的冒失和急進也是情有可原……

　　沈氏接著又說道：「妾身也不妨把事情挑明瞭說，李家的少爺我也相中了，配我們的鳳兒也不算委屈。妾身正打算接著敏兒懷孕報喜之際，讓敏兒先去探個口風。若是李家也有這個意思，便會派人來說親。」

　　陸文倫早在二姨娘那裡聽說了此事，聞言並不奇怪，只是淡淡的挑眉：「雲香的婚事尚未有著落，早早的就替雲鳳考慮，似乎有些早了。」

　　沈氏冷笑著說道：「妾身年初就替雲香相了門親事，奈何人家母女心氣兒都高，根本看不上。現在倒是看中了我替鳳兒挑中的親事。這真是做白日夢，妾身是絕不會退讓半步的。老爺，你如此向著二姨娘和雲香，難道我們的女兒你就不憐惜了麼？你的心裡究竟孰輕孰重？」

　　陸文倫啞口無言，無言以對。

　　是啊，雲鳳才是他嫡親的女兒，他怎麼能如此偏心，把沈氏替雲鳳挑中的人家讓給了雲香？

　　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親的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兩全？

　　沈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不滿都收拾了起來，淡淡的說道：「雲香年紀也不小了，親事得及早定下才是。若是實在看不上之前說的那戶人家，那麼妾身就做主應了周家這門親事了。」

　　周家也是本地大戶人家，幾十年前，家中還曾出過當朝宰相。門風不必說也是頂呱呱的。這些年周家兒郎沒有特別顯赫的，卻也有不少入了仕途。和陸家也算門當戶對。

　　來提親的，是周家的大少爺周源。

　　周家大少爺也是庶出，不過，生母去世的早，一直寄養在嫡母名下。讀書很是勤奮，只是去年正值秋試的時候生了場病，延誤了科舉。

　　陸文倫權衡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沈氏心裡一喜，此事只要陸文倫點頭了，二姨娘鬧上天去也是沒用的。

　　雲香許給了周家，那李家這邊，就是鳳兒的了……

　　沈氏喜色看在陸文倫的眼底，劃作了淡淡的無奈的苦笑。

　　二姨娘那邊，不知又會鬧成了什麼樣子……

　　陸文倫怎麼安撫住二姨娘，別人都不得而知。只是接下來的幾天晚上，陸文倫天天都睡在二姨娘的院子裡，基本沒踏足沈氏的院子。

　　沈氏渾然不介意，忙著操持起了大小姐的親事來。

　　周家請來的媒婆不知跑了多少腿，總算是如願以償的得了回應。高高興興的回去稟報了好消息，得了個大大的紅包，喜的嘴都合不攏了。

　　待換了庚帖，定下了成親的日子，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周源今年十七了，打算著年前把婚事辦了。因此，喜日子就定在了臘月裡。滿打滿算，也就剩三四個月了。

　　大小姐也不再去書房那邊了，天天悶在屋子裡待嫁，每天做些繡活，為自己準備嫁妝。

　　二姨娘再不痛快，也只能妥協。事實比人強，李家那樣的門第，自己的女兒實在是沒有那個福氣嫁過去。周家，也算是不錯的人家。周源是庶子沒錯，但是勝在是長子，又一直寄養在嫡母的名下。和嫡子也沒有多少區別。

　　再者，周家只有嫡出的兩個女兒，幾個少爺都是庶出。周源在家中的地位和嫡子無異……

　　二姨娘心裡總算是稍稍的平了些，開始琢磨著該怎麼替女兒多爭取些嫁妝什麼的。

　　陸文倫因為沒實現對二姨娘的承諾，一直心裡有愧，再加上沈氏向來極要臉面，斷然不肯做出苛待庶女的事情來讓人說道。因此，這件事情進行的異常順利。

　　兩處莊子，兩間鋪子，外加十頃土地。還有各式布料衣裳首飾現銀等等等等，零零總總的列了好長好長的單子。

　　作為沈氏的得力助手，錦繡幾乎全程參與了此事——主要是做沈氏的秘書，將這些瑣碎的東西都一一的登記下來。

　　古人嫁女確實不易，絕不像後人想的那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什麼的。越是大家閨秀，越是講究嫁妝的厚重。

　　最好是嫁到人家之後，吃的是娘家莊子出產的糧食，穿的是從娘家帶過去的衣料，穿戴用品通通都是娘家的。用的銀子也都是自己的嫁妝，在婆家的日子才會硬氣。任誰也欺負不到頭上來。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進門時豐厚的陪嫁令人咋舌，都是同一個道理。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這些嫁妝也都是她們自己的。日後盡可以留著給兒孫，陸家是沒權利動用一分一毫的。

　　沈氏準備這些嫁妝，自然是咬著牙備下的。掏出去的時候心都在痛的滴血，不過，在看到陸文倫滿意的點頭微笑時，沈氏又覺得花的再多也是值得的。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陸府的長女，嫁妝少了實在是說不過去。頂多日後在給雲鳳備嫁妝的時候，多添些值錢的物件就是了……

　　想到這兒，沈氏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嫁妝裡面的講究自然是大的很。同是收租的鋪子，地點和位置就非常的重要。而莊子上的收成也是每一處都不相同。更不用說土地上的差別了。

　　在給大小姐準備嫁妝的時候，沈氏就很是注意了這其中的細微差別。不著痕跡的將最好的都留了下來。不過，從面子上看，任誰也看不出其中的門道來。

　　二姨娘在長長的嫁妝單子前，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謙遜和溫柔。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六章　唇槍

　　大少奶奶害喜的情況日益的嚴重。

　　本以為熬過了最初的三個月之後，便能有所好轉。沒曾想孕吐反而愈加的厲害，不管吃了什麼下肚，通通吐個一乾二淨。

　　沈氏看了也著急，常去大少爺的院子去看望大少奶奶順便撫慰幾句。

　　這一日，沈氏又領著如玉和錦繡去了大少奶奶的院子裡。

　　錦繡捧著重重的錦盒跟在了後面，這個錦盒裡放的是適宜孕婦吃的各種滋補品。自打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之後，這些貴的離譜的東西就源源不斷從府外送進來，再被送到大少奶奶那裡去。

　　守門的丫鬟見沈氏親自來了，連忙進去通報。

　　依人笑意盈盈的上來迎著沈氏進了屋子，邊走邊道：「少奶奶今日胃口還不錯，早上喝了碗雞湯，還吃了幾口素春捲。」

　　沈氏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

　　可人如今做了通房丫鬟，大多時候還是伺候在大少奶奶的身邊。只是大少奶奶再不像以前那樣隨意的指使她跑腿做事，依人漸漸得用，成了大少奶奶身邊的貼身心腹。

　　見沈氏進了屋子，可人連忙上前給沈氏行禮。

　　沈氏吩咐可人起身，然後不著痕跡的敲打了可人幾句：「少奶奶今非昔比，現在是雙身子的人。萬萬不可勞累生氣，你要多替打理些雜事。還有，記著勸少爺多來陪陪少奶奶。不要趁著這樣的時候爭寵什麼的。你是少奶奶身邊的丫鬟，這些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的。」

　　可人誠惶誠恐的應了，低下頭去，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忿忿不平。

　　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孕，忌諱同房。素月和可人兩個都覺得這是爭寵的大好時機，這些日子從沒斷過爭寵之舉。

　　這一點，不需說沈氏心裡也該明白才是。

　　那麼。沈氏說出這一番話來又是為了什麼？讓她不要爭寵專心替少奶奶打理雜事？那豈不是白白都便宜了素月麼？

　　初期的新鮮感一過，大少爺對她的熱度也大大減退。她和大少奶奶加起來也不過和素月打了個平手罷了。若是此時放任素月霸佔著大少爺的寵愛，她日後又該怎麼辦……

　　可人暗暗握緊了拳頭，臉上卻依然是恭敬的微笑。

　　錦繡不著痕跡的瞟了可人一眼，將她所有的神情盡收眼底。大少爺院子裡的這檔子事早傳的人盡皆知。大少奶奶懷孕了，兩個通房丫鬟更是鬥的厲害。

　　大少奶奶自然偏向可人，素月又有大少爺在後面撐腰，兩人天天鬥的不亦樂乎。丫鬟們看盡了熱鬧。

　　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之後，對丈夫的寵愛問題看的稍微淡了些。不管怎麼說，她現在才是勝利者。肚子裡懷的是陸家正經的嫡長孫。誰又能越的過她去？

　　至於通房丫鬟們……

　　鷸蚌相爭，得利的反而是漁翁。大少奶奶索性撒手不管了，任由可人和素月較勁兒去。

　　大少奶奶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精神依然不太好。見沈氏來了，立刻起身行禮。

　　沈氏忙不迭的讓大少奶奶免禮：「行了，日後見了我不用行這些虛禮了。快些坐下，好生的歇著。錦繡，把盒子交給依人。」

　　錦繡笑著將一大錦盒子給了依人。依人喜滋滋的接下。

　　大少奶奶心裡很是受用，嘴上還故意客氣了幾句：「母親，如此破費做什麼。上次送來的還沒吃完呢，再說了，我這些日子總是吃了就吐。吃什麼都是浪費……」

　　沈氏嗔怪的接了話頭：「你這孩子，盡是渾說。怎麼能叫浪費。就算是吃了又吐出來。身子總該吸收了一些營養吧！你肚子裡懷的可是我們陸家的孫子，花費多少都是應該的。」

　　錦繡在一邊看著大少奶奶笑的精神煥發的樣子不由得琢磨起來。

　　為什麼人人都以為大少奶奶肚子裡懷的一定是男嬰呢？

　　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這個時代尤為嚴重，若是到時候生下的是女孩。沈氏和陸文倫包括大少爺在內一定都會很失望。到時候，滿心希冀的大少奶奶又會是何等的失望？

　　她倒不是成心這麼想，只是生男生女都只有一半的把握，早早的定位成小小少爺，對大少奶奶可不算有利啊！

　　不過。看大少奶奶喜氣洋洋的臉色，大概也認定了肚子裡的一定會是小小少爺。

　　可惜這時候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不像後世有b超這種好東西，一查就知性別。現在嘛，只能靠著女人們的懷孕經驗來推斷了。

　　這不，就聽沈氏興致勃勃的說起了當年懷大少爺時候的情景來：「……龍兒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就淘氣，稍微有一點動靜就翻來覆去的折騰我。我當時也和你現在差不多，不管吃了多少東西都吐的一乾二淨，一直到六七個月的時候才消停些呢！」

　　如今大少奶奶懷孕的症狀和當時的自己如此相似，也難怪沈氏會這麼高興了。這分明說明了兒媳肚子裡的也是寶貝孫子嘛！

　　大少奶奶含羞帶怯的笑了，遙想起過幾個月自己也能生一個像陸雲龍一般英俊的兒子來該是多麼的幸福和美好……

　　這一廂，婆媳倆越說越投機。

　　那一廂，依人也在拉著錦繡和如玉隨意的閒聊。

　　錦繡對依人的印象還算過的去。後院裡從不缺美貌的丫鬟，更不缺有心計的女子。所以，錦繡對依人費盡心思力求上位的想法不予置評。

　　反正也不在一個院子裡做事，接觸的機會不算特別多，見了面能閒聊幾句就行。不需要建立起特別鐵的交情。

　　可人也過來湊熱鬧，笑著說起了如何擦胭脂更均勻好看的小竅門，立刻將幾個大丫鬟的心思都吸引了過去。

　　女子沒有不愛美的，對這些化妝的小技巧也一定都會感興趣，不得不說可人這個話題選的實在是好。立刻將丫鬟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從表面看來，依人和可人關係融洽，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隔閡。

　　不過。錦繡和如玉都很清楚，其實她們倆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合。

　　可人早一步做上了通房丫鬟，穩穩的靠著美貌年輕活潑得了大少爺的寵愛，姨娘之位也是為期不遠，依人當然眼熱的不得了。

　　而可人，本是大少奶奶最心腹的丫鬟，卻因為現在的身份限制，和大少奶奶漸漸有了一絲隔閡。反倒是依人漸漸得了大少奶奶的歡喜，隱隱有將可人壓過去的趨勢。可人心裡當然也不痛快。

　　所以，這兩個美貌的丫鬟之間絕不是表面看的那般和睦。

　　錦繡敏感的察覺出兩人時不時的交鋒。微微一笑，冷眼做邊上觀。

　　只要這把火不燒到自己身上來，燒的再旺些也無所謂的。

　　如玉抱著同樣的心態。每當發現可人和依人說話夾槍帶棒了，立刻就住了嘴。

　　就像此刻……

　　「我屋子裡有幾盒子上好的脂粉，抹到臉上非常的細緻，膚色立刻好看的多呢！」可人笑吟吟的說道，有意無意的看了依人一眼。

　　依人心裡不快。笑著譏諷了一句：「那是少奶奶用的脂粉，因著有了身孕不能用了，所以都給了可人用。說是收拾的漂亮些，讓大少爺看了也開心些呢！平白的說了讓我們羨慕，我們可是沒那個福氣用這樣的好脂粉的。」

　　依人笑顏如花，嘴裡吐出的卻是酸氣沖天的話語。

　　可人在依人酸溜溜的話語中找到了一種另類的快感。得意的咯咯嬌笑：「都是好姐們，說這些話做什麼，若是喜歡。我那裡還有沒拆開用的，送一盒給你吧！」

　　依人婉言謝絕：「這怎麼敢當，這是少奶奶賜給你用的，我可不敢簪越。」

　　正值此時，就聽大少奶奶喚依人過去倒茶水。

　　依人挺直了腰杆。娉婷的走了過去，將可人扔在了身後。

　　這次。可輪到可人的臉色難看了。如今她天天伴在大少奶奶身邊，身份位置都很尷尬。要是不伺候吧，顯得她忘了丫鬟的本分。也會使得大少奶奶不高興，斷然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可想伺候的時候，大少奶奶卻笑著囑咐她伺候好少爺就行了。這些瑣事交給依人就好。

　　端茶送水這類活基本都讓依人做了，就連穿衣洗漱這類瑣事也提拔了其他的丫鬟來伺候。因此，可人現在的位置很是尷尬。

　　只得每天都伴在大少奶奶身邊，陪著說些不鹹不淡的閒話罷了……

　　錦繡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亮堂的很，卻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依舊笑著和可人扯了兩句閒話。

　　到了中午，大少奶奶留了沈氏吃午飯。

　　大少爺也從書房回來了，見沈氏也在，很是高興。

　　沈氏左手邊坐著兒子，右手邊坐著媳婦，心裡的暢快就別提了。

　　大少奶奶笑吟吟的吩咐可人在身後伺候她吃飯，可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錦繡和如玉自然忙著替沈氏布菜。

　　大少爺咳了聲，低聲說道：「敏兒，要不，讓素月也過來吧！她和可人一起照顧你，我也更放心些。」

　　可人率先變了臉色，頗受傷的看向大少爺。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嫌棄她伺候的不夠周到嗎？偏向素月也就罷了，何必如此傷她的心？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七章　舌箭

　　大少奶奶的臉色也是一變，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蔓延開來。

　　不管怎麼做，丈夫還是時時不忘那個素月，就連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飯，也非要讓那個女人出來讓她添堵……

　　沈氏一見大少奶奶臉色不對，立刻責怪的瞪了大少爺一眼：「盡是出些餿主意。有可人和依人在，哪裡還需要素月過來伺候。」

　　就算是想寵著通房丫鬟也得分分時候，大少奶奶現在還懷著身孕呢，總該多照顧照顧孕婦才是。

　　大少爺訕訕的住了嘴。

　　比起大少奶奶的欣喜和沈氏的慎重，大少爺的態度多了三分隨意和漫不經心。大少奶奶懷了身孕，大少爺自然也是開心的。可是大少爺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初為人父，似乎還不懂得體貼妻子愛惜孩子這回事。

　　大少奶奶勉強壓抑住心裡的惱怒，淡淡的說道：「母親，就按著夫君的意思，喚了素月一起過來吧！」反正可人也在，也不差素月一個……

　　沈氏若有所思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沒有多說。大少奶奶想哄著丈夫高興，才違心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又何必說破？只當做什麼都不知情好了。

　　大少爺果然高興的看了過來，對大少奶奶的允諾很是感激。

　　大少奶奶按捺住心裡的不快，笑著吩咐依人去喊素月過來。

　　素月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恭敬的給各人行禮。

　　錦繡微笑著用眼神和素月打了個招呼，敏感的察覺到素月的改變。

　　以前的素月張揚美麗，現在的素月美則美矣，可臉上卻像帶上了一層面具，那謹慎的微笑像極了二姨娘……

　　錦繡心裡悄然歎息，看來。素月漸漸學的聰明了。不再正面和大少奶奶相抗，而是表面做出本分聽話的樣子來，讓人無法挑出一點毛病。至於背地裡究竟想什麼做什麼那別人就看不到管不著了……

　　素月俏生生的站到了大少奶奶後面，時不時的幫著夾點菜什麼的。

　　大少奶奶居然也忍住了滿肚子的閒氣，笑著將素月夾的菜吃進了嘴裡。

　　錦繡在一邊看的暗暗欽佩不已，這裡的女人們一個賽一個的厲害，誰也不會輕易的露出弱點給對方看見。哪怕是傷心失落難過也都咽到了肚子裡去。素月是如此，大少奶奶更是個中高手啊！

　　可人不甘示弱，故意朝素月那邊站了站，然後殷勤的為大少奶奶布菜。

　　素月被這麼一擠。很自然的晾到了一邊，再也插不上手做事。素月醞釀了一下，露出一個故作不在意的堅強的微笑。

　　大少爺瞄到素月的難堪。眼裡流露出些微的不快，不由得瞟了可人一眼。

　　可人誤以為大少爺在偷偷看她，喜滋滋的回以甜笑。

　　大少爺卻絲毫不領情，板著臉孔將目光轉開，順勢夾了菜放進沈氏的碗裡。

　　可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說不出的尷尬和難堪，眼角餘光更是瞄到了素月嘴角泛起的淡淡的嘲諷的微笑，心裡那股子羞惱騰的冒了出來。恨恨的將這筆賬算到了素月的頭上。

　　這一幕無聲的交流當然沒能逃過在場人的眼睛。只是誰都不會挑破，各自說笑吃飯去。

　　錦繡並沒有對可人起同情之心。

　　首先，可人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和錦繡的關係很是一般。談不上有交情。

　　其次，可人做了通房丫鬟之後，膚淺驕縱的本性慢慢顯露。很不討人喜歡。

　　再次，可人處處和素月爭寵，早已成了對手。錦繡和素月親近些，難免就看可人不那麼順眼。

　　所以，可人獻媚不成反遭忽視的片段被錦繡很快的拋到了腦後。

　　大少奶奶心裡也有數。卻只當做不知道一般，絲毫沒有要為可人解圍的意思。

　　貼身的心腹丫鬟被自己親自送到了丈夫的床上。個中的滋味又有誰能體會？

　　這一頓午飯吃的那個精彩紛呈高潮迭起，真是讓錦繡飽足了眼福。

　　主子們吃過了飯到一邊喝茶聊天，丫鬟們才有了時間坐下來吃飯。素月和可人坐在對面，偶爾對視一眼，火花四射。

　　錦繡只當做沒看見兩人的交鋒，笑著和素月閒聊了幾句。

　　素月笑道：「錦繡，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現在可是夫人身邊的大紅人了，處處都離不了你。」

　　錦繡忙裡偷閒瞄了如玉一眼，果然，如玉的眼裡沒了笑意。錦繡心裡暗暗歎息，嘴上連忙謙虛了幾句：「素月姐，你可別臊我了。我算哪門子大紅人，不過是天天跟在如玉姐後面跑腿罷了。我們院子裡上上下下什麼事情都是如玉姐姐操心著，如玉姐才真是夫人的得力助手是夫人身邊的大紅人呢！」

　　如玉的臉色好看多了，笑吟吟的看了錦繡一眼：「今兒個嘴上抹了蜜似的，把我都誇到天上去了，我可不敢當如此誇讚。」

　　錦繡心裡稍安，心想如玉肯吃一這一套就好，最怕就是吃力不討好，早早的得罪了如玉可沒什麼好處啊！

　　素月何等通透，一看就知錦繡是在故意討好如玉，心裡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索性幫錦繡一把：「錦繡說的對，如玉可是丫鬟中的頭一份。誰見了不要尊稱一聲如玉姐姐？」

　　被素月這麼一贊，如玉有些飄飄然，連道不敢當，實則心裡照單全收了。

　　挽虹嫁出去之後，如玉和如夢一起受了重用。如今，如夢也嫁人了，沈氏身邊最得力最親信最受寵的丫鬟當然非如玉莫屬。素月說的話雖然有刻意討好的成分，也很貼近事實了。

　　這一廂幾個丫鬟說說笑笑，無形中將可人晾在了一邊。依人又伺候茶水去了，可人沒了熟絡的人，眼巴巴的看著幾人說的熱乎。

　　錦繡無意中瞄到可人落寞的臉龐，心裡不由得一動，笑著和可人搭話：「可人姐姐，你怎的光顧著吃飯，該多吃些菜才是。」說著，夾了一筷子過去。

　　可人笑著領了情，和錦繡閒聊了幾句。

　　素月見錦繡和可人搭話心裡不大痛快，轉念一想，錦繡不過是一介丫鬟，沒有偏向誰這一說。何必斤斤計較這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這麼一想，素月的臉色才和緩了些。

　　在坐的四個人裡，有兩個都是大少爺的通房丫鬟，還有一等丫鬟如玉在。錦繡自然是身份最低微的那一個，不能得罪了任何人。所以，錦繡這一頓飯吃的辛苦無比。

　　既不能得罪了這個，也不能開罪了那個，更不能怠慢了所有人。

　　誒，做人真難啊！

　　屋子裡，沈氏正在訓斥大少爺。

　　「……你整日裡寵著兩個通房，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敏兒向來賢惠，有氣都咽到肚子裡去。從不肯在我面前說你一句不好，可你倒好，天天進素月和可人的屋子，也不知道多陪陪敏兒。敏兒現在是雙身子的人，肚子裡懷的是我們陸家的長孫。你要多陪陪敏兒，聽見了沒有？」

　　沈氏也算是煞費苦心，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她也算看出來了。跟他的老子是一個德行，就顧著寵愛自己的通房丫鬟，把好端端的正妻閒置在一邊。若說起來，陸雲龍比起他爹來還差了一籌，至少當年沈氏有孕的時候，陸文倫還知道時不時的來陪陪她的。

　　大少爺被罵的頭都抬不起來。

　　大少奶奶在一邊看了，只覺得十分的解氣。心裡那股鬱結了許久的怨氣散發了出來。絲毫沒有為大少爺求情的想法，巴不得沈氏這一通狠罵能將他徹底的罵醒了才好。

　　大少爺最寵愛的依然是素月，對可人也還過得去。大少奶奶一懷了身孕，大少爺更是有正大光明的藉口朝通房丫鬟們的屋子裡跑。大少奶奶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又無處訴苦，心裡的苦悶一日多過一日。

　　大少奶奶懷孕的反應本就出奇的重，再加上心情鬱結，胃口就更差了。

　　謝大夫來看了幾次，對此情形也有所察覺，曾勸過大少奶奶要放寬心胸。可惜，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女人自己能控制的了的，嫉妒這玩意越是想壓抑越是厲害。

　　沈氏從謝大夫的口中得知了這回事，只好親自來教訓兒子一通。一方面是做給兒媳看讓大少奶奶寬心，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恨大少爺不爭氣。

　　大少爺一直低著頭，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大少奶奶掂量了一番，緩緩的出口求情：「母親，夫君對我還算關心的。請母親放心，不要再責怪他了。」

　　沈氏氣呼呼的住了嘴，趁機下了台：「這次有敏兒替你求情，我暫且饒過了你，若是下次還是這樣子冥頑不靈，我就拿素月先開刀。洗衣房那裡也正缺人手呢！」

　　這種不痛不癢的威脅既不是第一次，估計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大少爺深信，好面子的母親絕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過，臉上還得做出恭敬的樣子來應了：「是是是，娘教訓的是，兒子一定要好好的用功讀書，好好的陪敏兒。」

　　沈氏總算滿意了，關切的問起大少奶奶寫家書的事情來。

　　大少奶奶心知肚明沈氏關心的是什麼，笑著說道：「母親請放心，我已經接到了那邊的回信。」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八章　碰壁

　　大少奶奶修了封家書回去，一則報喜，另外就是很含蓄的暗示了陸家有女待嫁的事情。

　　不過才半月，京城那邊就有了回信。

　　大少奶奶的娘親和嬸娘打算一起到揚州來看望大少奶奶。

　　這位嬸娘就是李崚的娘親，既然願意親自到揚州來，這其中的含意不明而喻了。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沈氏的臉立刻亮了起來，迫切的追問道：「敏兒，你母親真的要來揚州看你麼？還有你的嬸娘也要來？」

　　大少奶奶微笑著點頭：「我怎敢隨意扯謊來騙母親，我確實收到了回信，信上就是這麼說的。依人，你去取了書信過來，讓母親過目。」

　　依人俐落的將信取來，沈氏也顧不得客氣，迅速的展開信看了一遍，然後笑盈盈的說道：「親家母打算十月初動身過來，現在已經是九月底了。估計最多再有十天半月就能到。我可得好好的預備一番才是。」

　　大少奶奶心裡暗笑，沈氏究竟打算好好的招待誰……只怕不說大家也都很清楚吧！

　　大少爺對李崚的事情絲毫不知情，見沈氏和大少奶奶都笑的愉快不由得奇怪起來。

　　不過是敏兒的娘過來看看敏兒罷了，走親家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怎麼覺得兩人的笑容裡內容都很豐富呢？

　　沈氏走出大少奶奶的院子之後，腳步異常的輕快，臉上的笑容從未斷過。

　　錦繡很敏感的察覺出沈氏的好心情，不由得悄悄琢磨了起來。

　　沈氏，究竟為了什麼事情如此的高興？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個答案很快的揭曉了。

　　陸府待客的院落被收拾了出來，沈氏吩咐岳婆子專程辦理此事，務必要將院子收拾的乾淨整齊。為了顯示陸府的品味和財力。沈氏還特地將自己當年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了幾樣來，讓錦繡和素秋兩人一一的搬到那個院子的正廳裡去當擺設。

　　素秋捧著那個脆弱名貴的茶壺，絲毫不敢怠慢，唯恐一個不小心磕破了一點點。

　　錦繡手裡捧著的一對一般大小的花瓶，據說是前朝的古物，是沈氏出嫁時候的陪嫁。這些東西的價值無法估量，估計隨便賣一樣，也夠吃喝一輩子的。

　　兩人連聊天都不敢，小心翼翼的捧著東西走到了院子裡，將東西交給了岳婆子後才敢鬆口氣。

　　岳婆子見兩人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頗為好笑。打趣道：「喲，不過是叫你們兩個搬點東西罷了，緊張成這樣子做什麼。」

　　錦繡苦著臉說道：「嬤嬤。你別拿我和素秋開心了。我們倆一路上連話都不敢說，生怕磕磕碰碰的。稍微有了閃失，就是把我們賣了也賠不起的。」

　　素秋也連聲稱是：「就是，我的胳膊酸死了，壓根不敢隨便動彈。」

　　說笑歸說笑。就連岳婆子自己也不敢怠慢，指揮著素晴將東西都安置好了，才算輕鬆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錦繡和素秋兩人立刻輕鬆多了。

　　素秋好奇的打探：「聽說大少奶奶的娘家人要到揚州來，難怪夫人如此的慎重。院子裡打掃了一遍又一遍，還添置了許多的新家具。一式的梨花木。貴重的很呢！錦繡，這客人裡面是不是有特別要緊的人？」

　　不然，沈氏為什麼會如此的慎重其事？

　　錦繡笑著說道：「這我可不知道。等客人來了不就都清楚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丫鬟們一個賽一個靈敏，素秋居然也察覺出此次待客的蹊蹺來了。

　　素秋聳聳肩，和錦繡聊起了其他的話題來：「大少奶奶懷了身孕，夫人不肯要她再操心。又把所有的事情都攬了過來，天天都這麼忙。都瘦了好多呢！」

　　沈氏心疼未出世的孫子，因此果斷的命令大少奶奶只要負責安胎養身子，一切煩神勞碌的事情都不必去管。因此，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沈氏的頭上。

　　沈氏以前一直忙碌慣了，等交出一部分瑣事讓大少奶奶打理之後頓時輕鬆了不少。如今又重新拾回這些瑣事，乍然之間有點不太適應。短短的月餘居然瘦了不少。

　　丫鬟們也跟著忙的團團轉，主子既然忙了，丫鬟們當然都不能閑著。有事做很好，沒事做也要找點事情做一做顯得自己很忙碌。要不然，主子忙的時候看到身邊的丫鬟清閒的聊天說話，心裡肯定會不高興的。

　　聽素秋這一通抱怨，錦繡也抿嘴笑了：「誰說不是啊，我也覺得這些天實在是太過忙碌了呢！」想擠出點時間來做繡活都不容易。

　　素秋的眼珠往四周轉了轉，然後附耳過來：「錦繡，你聽說了沒有？二少奶奶昨日來請安的時候，自告奮勇的要替夫人分擔家事呢！」

　　錦繡訝然的挑眉：「真的？」

　　昨天二少奶奶來的時候，錦繡正在收拾沈氏的屋子，所以沒能在一旁伺候著。也因此錯過了一場好戲。

　　素秋重重的點了點頭，說起了昨天的事情來。

　　二少奶奶靜極思動，見大少奶奶有了身孕備受寵愛心裡很是不平。奈何自己的肚子總是沒有動靜，也怪不得別人。

　　素芸不算特別受寵愛，二少爺一個月最多去上兩三次罷了，平日裡都歇在二少奶奶的屋子裡。這樣的情況下，二少奶奶沒能懷上身孕只能歎運氣不佳。

　　為此，二少奶奶鬱鬱寡歡了很多天。二少爺察覺之後，婉言勸說了幾句：「你嫁進門來還未滿一年，不用著急。大嫂也是過門一年半了才有的身孕。」

　　被二少爺勸說了幾次之後，二少奶奶才將這種失落和羨慕都壓到了心底。轉而又動起了其他的心思來。

　　大少奶奶一直幫著打理院子裡的各樣雜事，如今因為有了身孕所以不方便再打理這些事情。二少奶奶就琢磨著自己應該趁這樣的機會主動請纓「幫忙」才是，然後，就在請安的時候委婉的提出了要「幫忙」的意思。

　　「……錦繡，你猜，夫人同意了沒有？」素秋笑著抵了抵錦繡。

　　錦繡回笑：「我又不是夫人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能知道。素秋，別賣關子了，快些說給我聽聽。」

　　素秋得意的公佈答案：「夫人一口就回絕了。」

　　當時，沈氏聽了二少奶奶的充滿關切的一番話之後，不動聲色的笑著回絕了：「這些瑣事我還能應付得來，再說了，就算我忙不過來，也有這麼多的丫鬟婆子幫著跑腿做事。不至於勞累生病的。你一番孝心我心領了，還是多將心思放在雲啟身上，將他的生活打理好了才是正經。」

　　二少奶奶的如意算盤落了空，訕訕的坐了會兒，就怏怏的走了。

　　錦繡聽了事情的經過，並沒跟著素秋一起嘲笑二少奶奶的不自量力。

　　對於二少奶奶來說，若是能接管一部分家事，幫著打理院子裡的雜事，才算有了管家的權利。她當然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機會心想事成。不過，沈氏卻是不願意的。

　　若是讓庶出的兒媳婦也幫著管家，熟悉了府裡的一切事務，並且籠絡了府裡的婆子管事這些人物，日後等大少奶奶生了孩子身體也恢復了。再想將事情重新接回去就會平添了許多麻煩。

　　大戶人家後院裡的紛爭層出不窮，妯娌之間的矛盾從來都不會少。她可不能給二少奶奶這個機會成為大少奶奶的有力對手。

　　一時心軟，換來的是日後的麻煩無窮。此事絕不可取。

　　所以，沈氏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素秋當時在場，對此事非常的清楚。一時忍不住，就和錦繡說起了閒話。

　　「……要我說，二少奶奶也太自不量力了。夫人怎麼可能讓她幫著管家？這次平白的出了醜。就算夫人一時心軟同意了，日後總還是得收回來交還給大少奶奶的。總之這事情是不落好的。」

　　錦繡也很贊同，點了點頭：「夫人不肯答應也在情理之中。」

　　她可不會去同情二少奶奶的遭遇。庶出的兒媳在沈氏眼裡沒有分量可言，和大少奶奶不是一個級別的選手，妄圖較勁才是可笑之舉。

　　說到二少奶奶，錦繡不由得想起了好姐妹錦茹來。

　　錦茹如今很少來找她聊天說話了，據說二少奶奶管教頗嚴，院子裡的丫鬟們幾乎沒有多少閒暇的時間，再不復以前的散漫和自由。個個被管教的服服帖帖之餘，不免心生埋怨。

　　錦茹倒是頗為伶俐乖巧，很快的博得了二少奶奶的另眼相看。照這大好情勢來看，升為二等丫鬟也是遲早的事情。

　　錦蘭在三小姐的院子裡過的也還算不錯，三小姐脾氣和藹，待人寬厚，錦蘭的日子很是自在。

　　昔日的好姐妹裡，惟有錦蓮的日子最是難過……

　　想到這兒，錦繡不由得歎息。錦蓮吃虧在性子軟弱，不擅察言觀色。屬於吃力不討好型。

　　其實，做丫鬟和現代職場也有類似之處。悶不吭聲低頭做事的老實人往往是最吃虧的，反而是那些擅於逢迎拍馬的人混的更如意些。

　　當然，若是能做到認真做事之餘兼之玲瓏剔透察言觀色，那是最好不過了。

　　不過，像她這麼優秀的又能有幾個？

　　呃……低調些，低調些。

　　錦繡低著頭微笑。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零九章　貴客

　　在大少奶奶和沈氏的期盼中，客人們終於在十月初八這一天到了揚州陸府門外。

　　早得了信的沈氏領著大少奶奶大少爺還有一眾姨娘們小姐們在大門口相迎，陸文倫也從公務中抽出身來，一併迎客。

　　大少奶奶見到闊別已久的娘家人，差點喜極而泣。總算記著周圍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沒有當眾失態。

　　錦繡一直在旁邊伺候著，有幸在第一時間見到了大少奶奶的母親秦氏。

　　秦氏年紀和沈氏相仿，容貌不算特別美，舉止投足卻極為優雅貴氣。身上的配飾不算多，不過是戴了副珍珠耳環，頭上插了支式樣簡單大方的簪子罷了。可配著得體的穿著和談吐，怎麼看都有種含而不露的優雅。

　　這才是真正的古代上流社會的貴婦啊！遠非那些塗脂抹粉穿金戴銀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所能比擬。

　　沈氏氣度也算不差，可站到秦氏身邊一比，就少了那麼點子溫柔和氣質。

　　站在秦氏身邊的貴婦人卻更加美豔動人，高高挽著的髮髻上插著顫巍巍的鳳釵，耳邊垂著長長的翠綠耳環，手腕上戴著碧綠晶瑩的翡翠鐲子，配著暗紅色帶金紋的衫裙，真是讓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這就是大少奶奶的二嬸也就是李崚的親娘趙氏。

　　錦繡看的驚歎不已，有這等美麗的母親，這位李崚少爺的相貌能差到哪裡去？

　　本來還在遺憾著未能親眼得見這位李少爺，卻不料不遠處響起了馬蹄聲，兩位俊朗的男子策馬飛奔了過來。

　　當先的一個是大少奶奶的大哥，叫做李曜。年約二十三四，成熟俊朗，氣度非凡。在京城裡任了個不大不小的虛職，神情裡有種顧盼飛揚的神彩和自信。遠非大少爺二少爺這等尚青澀的少年可比。

　　稍後的少年年約十六七歲，活潑開朗，眉目英俊，正是李崚是也。鮮衣怒馬，少年風流，奪人眼球。

　　原來，李曜和李崚都不慣坐馬車，特地騎了馬遙遙的跟在後面。

　　二小姐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悄悄的往後面閃躲。壓根不敢正眼看李崚一眼。

　　錦繡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鬟，不需要守著矜持含蓄內斂的那一套。因此正大光明的盯著兩位李少爺看了半晌，最後斷定，李家的兒郎果然都有優異的遺傳因子。相貌非凡，氣度過人啊！

　　說起來，錦繡所見的少爺小姐們裡還真沒有長的醜的。仔細一想，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大戶人家規矩緊。又是錦衣玉食的供養著，容貌就算一般，也能培養出三分貴氣來。這些名門望族更是如此，一輩又一輩的基因優化，子孫大多相貌出眾，再娶個美貌端正的妻子回來。生出的孩子能醜到哪兒去？

　　陸家的少爺小姐們也個頂個的出色，加上兩位少奶奶，簡直讓人看了目不暇接。

　　錦繡欣賞了半晌之後。不由得看向大小姐那邊。

　　大小姐站在二姨娘身後，遙望著無緣的李崚少爺，滿臉黯然。

　　二姨娘的臉色倒是鎮靜如常，悄悄的握住了大小姐的手，安撫的看了大小姐一眼。

　　既然沒有這樣的福氣和緣分。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吧！好在周家少爺也很不錯，自己的女兒也不算委屈了。

　　二少爺和大少爺站在一起。和李曜李崚隨意的招呼了幾句。然後就一起進了府裡。

　　沈氏為了招待嬌客，特地派了如詩和錦繡兩人幫著安置住處。

　　如詩年齡大穩重，錦繡做事更是細緻，有這兩個丫鬟照應著，沈氏總算稍稍放了心。

　　秦氏和趙氏帶的行李不算少，婆子們丫鬟們來來去去搬了好幾趟才將東西都搬了過來。如詩和錦繡忙著裡裡外外的照應著，雖然沒做什麼粗重的活，可得一直陪著笑臉跟來往的人打招呼行禮，也夠累人的。

　　晚上的接風宴會自然是少不了的。

　　沈氏在院子裡擺了四桌宴席，幾位夫人自然要坐在一起，大少奶奶和二小姐也坐在這桌。

　　二少奶奶有心過去，卻被笑吟吟的錦繡攔住了。

　　錦繡很是客氣的說道：「二少奶奶，您請這邊坐。」指的方向正是小姐們那一桌子。

　　這些事情無需人提點，錦繡也知道沈氏絕不樂見二少奶奶不識相的坐在身邊去。若是有這個打算的話，早該暗示丫鬟們領她過去了才是。

　　錦繡剛才很清楚的留意到沈氏笑吟吟的拉著大少奶奶的手坐了下來，看都沒看二少奶奶一眼……

　　不必多說，錦繡就領會到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了。做為一名合格優秀的大丫鬟，擅於體察主子的意思，在適當的時候做出適當的舉動是很必要的。如玉就常常這麼做，事實證明，她常能準確的揣摩到沈氏的心思。

　　錦繡漸漸也學著如玉的風範行事，因此，在看到二少奶奶有意無意的往那桌子靠攏的時候，錦繡毫不猶豫的過來攔人。

　　二少奶奶的臉色一僵，不悅的說道：「讓開，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我要坐哪裡還要你來指揮不成？」

　　二少奶奶從昨天起就鬱悶之極的心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臉色難看的可以，口氣更是沖的不得了。

　　想接替大少奶奶管家，卻被沈氏毫不留情的拒絕。二少奶奶懊惱的不得了，回了院子在屋子裡砸了好多東西才稍稍解了氣。今天看到大少奶奶的娘家人受到了如此高規格的熱情款待，心裡又開始不痛快了。

　　都是陸家的兒媳婦，可沈氏這個婆婆的偏心未免也太過明顯了。

　　二少奶奶按捺住心裡的所有不滿，心想在這樣的場合一定得露個臉出出風頭才好。沒曾想連那邊的桌子都沒接近就被錦繡攔下來了，心裡的惱火可想而知。哪裡可能會有好臉色給錦繡看。

　　錦繡從小丫鬟一路走來，早就練出了受氣的本事。二少奶奶這一點小陣仗還嚇不倒她。因此，錦繡只是微笑著重複了一遍：「二少奶奶，還請您坐到小姐們那一桌子去。不要讓奴婢為難。」

　　二少奶奶的臉都氣黑了，冷笑道：「今兒個真是奇了，你一個丫鬟也敢在我面前說這等放肆的話。我倒是要看看，我就是過去你又能奈我何？」說完，就沖著紫絹使了個眼色。

　　紫絹知機的上前拉住了錦繡的胳膊，那隻手用的力氣著實不小。

　　錦繡只覺得胳膊一緊，紫絹居然要硬拉著自己讓開道路。

　　一股怒氣從心頭湧起，錦繡真恨不得一把推開紫絹。可惜，只能在腦子裡想想罷了……

　　周圍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有誰會來注意到她一個丫鬟正面臨的窘境？

　　「二嫂，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大小姐笑吟吟的走了過來，熱絡的拉起了二少奶奶的手說道：「走吧，和我坐一起說說話去。」

　　二少奶奶再生氣也不會給臉色給自己的小姑看。二少爺向來疼愛自己的親妹子，她也一直盡力和大小姐搞好關係。所以，見了大小姐，二少奶奶的臉色頓時柔和了起來：「雲香，我先去和大嫂的母親打個招呼，等會兒再過去和你說話。」

　　大小姐不由得朝二少爺那邊看了一眼，用眼神暗示自己沒有搞定二少奶奶。

　　二少爺微微蹙眉，起身走了過來。

　　錦繡到此刻終於明白過來，難怪大小姐會出現的如此突然。感情是二少爺讓她過來喊二少奶奶回去的……

　　看著那個眉目清朗無雙的俊美少年在燈光下翩翩走來，錦繡的心忽地輕輕的痛了一下。有種壓抑了許久的東西蠢蠢欲動。

　　錦繡低下頭，不肯再多看一眼。

　　二少奶奶見二少爺過來，嬌嗔的說道：「夫君，你瞧瞧，我想過去跟大嫂的娘家人打個招呼，錦繡居然膽敢攔著我呢！真是氣死我了，你可要好好的罵她一頓給我出出氣。」

　　錦繡抿著嘴，什麼也不想說。

　　她真的想看一看，在這樣的情況下，二少爺究竟會怎麼說怎麼做……

　　二少爺一直在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自然沒有錯過錦繡和二少奶奶起衝突的情景。當時便心裡一緊，唯恐錦繡對陣吃虧，連忙叫大小姐過來打圓場。卻沒想到，二少奶奶的倔強出乎意料，依然不依不饒。

　　為了怕事情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二少爺只得親自過來了。

　　二少爺沒有像往日般笑著順了二少奶奶的意思，而是先瞄了紫絹一眼。紫絹忽的覺得自己拉住錦繡的那隻手滾燙的嚇人，連忙鬆開了手，站到了二少奶奶身邊去。

　　二少爺微笑著對二少奶奶說道：「今天晚上有貴客來，母親肯定要陪她們好好的說會兒話，你還是暫時別過去了吧！以後想請安機會多的是。快些跟雲香坐在一起，好生的說會兒話。」

　　左顧言他，壓根不提錦繡的名字，很顯然想蒙混過關了事。

　　對二少爺的態度，二少奶奶顯然不滿意。

　　就見二少奶奶似笑非笑的說道：「夫君，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受一個丫鬟的閒氣麼？」

　　二少爺心裡暗歎口氣，這把火還是燒到錦繡身上來了。

　　錦繡在此時卻抬起頭來，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向二少爺。

　　半年多來，這是錦繡第一次正眼看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