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章　探望

　　不久之後，就聽說了陸文倫呵斥五姨娘的消息。

　　這事情是五姨娘院子裡的丫鬟傳出來的，自然不會有假。

　　據說，五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妖嬈無比的迎接了陸文倫過去，還嬌嗔的提起了心心念念的話題：「老爺，您跟夫人說了沒有？奴家還想在繡莊定製一件……」

　　陸文倫不悅的說道：「你的衣裳做的還少麼？我們府裡這麼多的繡娘，還要到外面的繡莊定製衣服做什麼？你這院子裡丫鬟婆子最少，又沒有孩子，花用卻比別的院子都要多。你也該好好的反省反省。不要因為夫人寬厚仁慈就失了分寸了……」

　　五姨娘被訓斥的淚水漣漣。可惜眼淚再多，也沒有使得陸文倫心腸稍軟。說了一通之後，居然沒有留宿，就出了院子。

　　五姨娘備受打擊，哭了半宿，第二天眼睛腫的像桃子一般。

　　自然，五姨娘寵愛稍弱，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陸文倫都沒踏足她的院子。

　　自打五姨娘嫁進府後，這樣的冷遇是第一次。

　　五姨娘漸漸的心慌，院子裡的丫鬟們可就遭殃了。

　　聽說錦鈺不過是無意中碰倒了一個盆景，就被心情極差的五姨娘罵了個狗血臨頭，外加十個板子「伺候」。可憐的錦鈺不過休息了一天就硬撐著下床做事，苦不堪言。

　　錦繡聽說了此事，不由得對錦鈺生出些許同情來。

　　她和錦鈺向來不對盤，更談不上交情什麼的。可畢竟都是錦字輩的丫鬟，還算熟悉。聽聞錦鈺的遭遇，不由得生出些憐憫之心。正所謂物傷其類，錦繡不免起了聯想：若是有一天沈氏在氣頭上沖著她發火的話，也會如此對她麼？

　　錦蓮剛挨過板子沒多久，對挨板子一事尤其的上心。在錦繡面前念叨著要去看看錦鈺。

　　正好院子裡沒什麼事情。錦繡索性和錦蓮一起去看了錦鈺。

　　五姨娘的院子最是偏僻安靜，不過，論起景色，這裡卻絲毫不比任何一個院子差。再加上這兩年五姨娘極為得寵，陸文倫賞賜了不少的好東西過來，除了二姨娘的院子外，倒要數這裡最是奢華了。

　　錦繡和錦蓮沒敢多打量，悄悄的找了個丫鬟來詢問錦鈺的行蹤。

　　那丫鬟一見問話的是錦繡，臉上立刻堆出笑容來：「錦鈺被罰洗衣服去了，你繞過這排屋子。往前走幾步，就能見到她了。」

　　錦繡笑著道謝，和錦蓮依言尋了過去。

　　那丫鬟嘴裡嘟囔了句：「錦鈺什麼時候成了香餑餑了。老是有人來找她。」

　　自從挨了板子之後，這幾天源源不斷的有丫鬟來看望錦鈺。

　　錦鈺此時正蹲在井邊，髒衣服堆積如山，不知洗到什麼時候能洗完。

　　「錦鈺！」

　　錦鈺驚詫的抬起頭，喃喃自語：「她們倆怎麼來了。」不由得站起身來。迎了兩人過來。以前關係不怎麼樣，總是針鋒相對。現在都在不同的院子裡做事，反而比以前多了些親熱之情。

　　錦蓮關切的問道：「錦鈺，你身子怎麼樣了？好些了沒有？」

　　錦鈺歎了口氣，在同挨過板子的錦蓮面前並沒有太多的遮掩：「還痛得很，又得蹲在這裡洗衣服。腿又麻又酸。」

　　錦蓮心有戚戚焉，陪著錦鈺感慨了幾句。

　　挨板子的滋味大概只有嘗過人的才能懂，不僅是身體上的疼痛。更是一種心靈上的羞辱和難堪。周圍丫鬟們的幸災樂禍和冷眼旁觀比落在身上的板子也差不了多少……

　　錦繡的話很少，只在合適的時候稍微安慰兩句罷了。

　　估計說的多了，依著錦鈺的個性，反而心裡會更加的不痛快。她是好意來探望安慰沒錯，保不准錦鈺會認為她是來看笑話看熱鬧的呢！

　　事實證明。錦繡的態度是對的。

　　錦鈺對同情憐憫外加嘲弄的眼神相當的敏感，若是錦繡今日也是如此。只怕早就豎起渾身的刺來紮人了。錦繡淡淡的含蓄的安慰和關懷反而讓她更加的受用。

　　三人正隨意的聊著天，就見錦鷺小步跑了過來。

　　錦鷺也是趁著有空偷偷過來看望錦鈺的，她們倆一直在同一個院子裡做事，就算沒成知心之交，到底也多了三分的感情。因此常常來照顧錦鈺。

　　見了錦繡和錦蓮，又是好一番熱鬧，寒暄過後，錦鷺說道：「錦鈺，你站在旁邊休息一會兒，我來替你洗一會兒衣裳吧！」

　　錦鈺心裡有些酸楚有些感動，眼角泛著些微的水光：「這哪兒成，這是五姨娘親自交待讓我做的，怎麼能勞煩你……」

　　錦鷺笑著接過話頭：「好了，跟我還如此客氣做什麼。我也不能幫上別的忙，洗一會兒還得回前面去伺候。你就趁機休息休息，順便和錦蓮錦繡多聊會兒。」

　　說著，錦鷺捲起衣袖，蹲下身子洗起衣裳來。

　　錦鈺也不再多推辭，背上有傷的情況下再蹲著洗衣裳絕對是個酷刑，稍微一動就會牽扯到傷痕。遠不如站著來的舒適。

　　錦繡從懷裡掏出半盒藥膏來遞給錦鈺：「錦鈺，這是上次錦蓮用剩的藥膏，還有不少，到了晚上臨睡之前將後背擦洗乾淨，再上些藥膏。就會舒服很多，也能好的快一些。」

　　錦鈺接過之後，唏噓不已：「多謝你們惦記我，還特地送了藥膏來給我。」人情冷暖在這個時候分外的明顯，由不得錦鈺不感慨。

　　錦鈺也是個有心機又機靈的丫鬟，自打到了五姨娘的院子之後，靠著百般逢迎也頗受五姨娘的喜歡。一時之間。錦鈺便有些飄飄然，開始做起了二等丫鬟的美夢。

　　沒曾想五姨娘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是沒注意碰倒了一個盆景，盆壞了裡面的花還是好好的，再換個盆就能解決的小事情。五姨娘卻借機狠狠發落了錦鈺一頓，順便將心裡鬱結了半個多月的苦楚都散發出來。

　　錦鈺受了無妄之災之後，日子比原來難過的多。周圍的丫鬟們都在看她的笑話，除了錦鷺之外，哪裡還有人來關心她？

　　錦鈺和錦鷺關係一直不算特別好，因為是一起進的院子，不免互相攀比爭鬥。錦鈺一直以能壓過錦鷺一頭為樂事。可到了這個時候，錦鈺才知道錦鷺是個如此善良體貼的好姐妹……

　　再有錦繡和錦蓮的真誠關心，錦鈺荒蕪的心田漸漸注入了一絲清泉。

　　錦蓮笑著說道：「錦鈺，你跟我們這麼客氣做什麼。我們都是一年進的府，又同在一起掃地培訓，說是姐妹也不為過。就算在不同的院子裡做事，彼此也都該守望相助才是。」都是被父母賣進府做丫鬟的可憐人，彼此多照應些，日子也能好過些不是？

　　錦鈺哽咽著點頭。

　　錦繡朝錦蓮豎大拇指，錦蓮在不緊張不害怕的時候，口才還是很不錯的。若是能將這份伶俐用對地方，何愁不得主子賞識？

　　錦蓮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細細的牙齒。

　　錦鷺笑著湊熱鬧：「錦蓮說的對，我們一起出來的十幾個丫鬟，就數錦繡和錦書兩人最風光，日後可不能忘了我們這些小姐妹。」

　　錦繡謙虛的道：「說這些話來寒磣我做什麼，只要是我能幫的上忙的，儘管來找我就是了。」

　　錦鷺調皮的一笑：「這可是你說的，我以後一定去找你。」

　　錦繡和錦蓮都笑開了，錦鈺也被逗笑了。

　　錦鷺看看四周無人，立刻扯起了院子裡的閒話：「你們知道麼？老爺都二十天沒來我們院子了。五姨娘天天彈琴唱曲，整天咿咿呀呀哀哀切切的，我們的耳朵都快聽出老繭子來了。」

　　錦鈺輕輕哼了一聲，忿忿的說道：「主子心情不好，就會拿我們這些丫鬟來撒氣。我們做丫鬟的，就該被隨意的辱駡責打麼？」再聯想到這些日子來的遭遇，那一口怨氣堵在胸口那裡，悶的發慌。

　　錦繡安慰道：「哪個院子不是如此，大家過的都是一樣的日子。想開些就好，日後做事小心就是了。」

　　錦鈺點了點頭。

　　錦鷺也歎道：「誰讓我們這些人命不好，下輩子投胎的時候切記要睜大眼睛，一定要投胎到富貴人家做小姐。像大小姐二小姐那樣子，錦衣玉食，然後再嫁個好人家，幸福和美的過一輩子。這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此言一出，各人都是心有感觸，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

　　若是可以選擇，誰願意做一個低人一等的丫鬟？處處被管束的緊緊的，還天天要做著一大堆伺候人的活計……

　　錦繡見氣氛有些沉悶，忙扯起笑容來打破這份讓人糟心的寧靜：「這些日子老爺不來五姨娘這裡，也沒去四姨娘那裡。反倒是三姨娘復得了寵愛呢！」

　　丫鬟們的興致都被引了過來，就著此事討論紛紛。

　　四姨娘本來還竊喜著五姨娘一失寵自己有了機會，沒想到陸文倫去了她院子一次也狠狠的訓斥了她幾句。

　　除了五姨娘，就數四姨娘的院子用度最多。因此，陸文倫不客氣的數落了她一頓，直到四姨娘哭哭啼啼的發誓保證日後一定不再犯此錯誤才住了嘴。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一章　懷春

　　至於三姨娘為什麼奪回了寵愛，估計跟一直以來的老實本分謹慎低調有莫大的關係。陸文倫在氣頭上，看四姨娘和五姨娘都不順眼。二姨娘忙於大小姐出嫁的事情，也無心爭寵，自然就便宜了三姨娘了。

　　當然，陸文倫去沈氏院子也比以前多了不少。沈氏心情大好之下，不免將功勞都算到了如玉和錦繡頭上。

　　閒話了半天之後，錦鷺回了前面做事，錦繡和錦蓮也不敢多待，也紛紛告辭。

　　錦鈺可憐兮兮的繼續蹲下來洗衣服，老遠的看過去，那畫面讓人有些心酸。

　　從錦鈺那裡出來之後，錦繡和錦蓮久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錦蓮才歎道：「錦繡，多虧了有你，我才得以到夫人的院子裡去做事。真是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是。」

　　對比起錦鈺，錦蓮自覺幸運的多。

　　錦鈺還得繼續在五姨娘的院子裡苦熬下去，她卻是換了個更好的環境裡做事。有了錦繡的照應，丫鬟們都不會輕易的來為難她。再加上沈氏對待下人還算寬厚，因此錦蓮的日子比以前好過許多。

　　錦繡伸出胳膊，將錦蓮摟了過來，笑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和我這麼見外了？以後再說這種話，我就不理你了。」

　　錦蓮心裡感動不已，乖巧的應道：「好，以後我再也不說這些話了。」這些都放到心裡就好。真正的友情不需要時時刻刻掛在嘴邊。

　　走到半路，卻迎面碰到了小路子。

　　小路子見到錦繡很是歡喜，歡快的走上前來：「你們倆這是從哪裡過來？」

　　錦繡自然的鬆開了摟著錦蓮的手，笑著和小路子寒暄了幾句。順便往小路子身後瞟了幾眼，很好，二少爺不在。

　　小路子是替二少爺送東西回院子去的，不算什麼急事。因此時間寬裕，和錦繡站著聊了好一會兒。

　　錦蓮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插嘴，笑著說道：「小路子，你在這兒閒聊，可別耽誤了做事了。若是二少爺發起脾氣你罵你一通，到時候可別賴我和錦繡。」

　　小路子和錦蓮也是認識的，聞言笑道：「不會不會，就是打我十板子，我也沒一句怨言。你們儘管放心。」

　　小路子眉目清秀，皮膚白皙。笑起來還有兩個小小的笑渦，煞是可愛。

　　錦蓮看著小路子的笑容，臉微微一紅。卻又捨不得移開眼睛。

　　小路子沒有留意，兀自和錦繡聊了幾句才依依不捨的道別。

　　錦蓮看著小路子遠去的背影，連看了幾眼才收回了目光。

　　錦繡看了暗暗好笑，錦蓮也開始懷春了呢！

　　「快點收魂啦！」錦繡冷不防在錦蓮的耳邊大喊一聲。錦蓮被嚇了一跳，待看到錦繡促狹了然的笑容後。才漲紅著臉捶了錦繡一下。

　　錦繡呵呵笑了起來。

　　錦蓮被錦繡的調笑的目光看的一陣心虛，結結巴巴的解釋：「錦繡，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剛才就是看看小路子走遠了沒有，絕沒有別的想法。」

　　瞧瞧，這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錦繡知道錦蓮臉皮最薄。不忍心取笑她，一本正經的點頭應道：「放心吧，小路子這麼機靈。不會耽誤了正事的。」

　　錦蓮悄悄鬆了口氣，只要錦繡不追問下去就好。

　　錦繡卻將此事悄然放在了心上，暗暗思忖了起來。

　　小路子是家生子，他娘方婆子是管事婆子，他本人是二少爺身邊最得力的小廝。日後等二少爺有了出息高中進士了。就有機會外放做官。小路子怎麼著也該混個管家做做吧！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

　　論長相，小路子威猛不足。清秀有餘，正是很討女子喜歡的那種長相。

　　說到性格，小路子更是無可挑剔。他愛說愛笑，說話風趣，性子隨和，若是能嫁給這樣的男孩子，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錦蓮對小路子有了少女之思，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成天在院子裡待著，能接觸到的男性屈指可數。少爺們撇去不談，就剩下幾個小廝。在這些小廝當中，小路子當然是一等一的。

　　錦蓮和小路子……

　　可能性有多大呢？

　　錦繡掂量了半晌，覺得有些棘手。

　　小路子也正值情竇初開之際，可惱的是偏偏將一片心思都放到了她的身上。她對小路子有的只是喜歡，絕無可能轉成男女之情。小路子的這份心意她註定要辜負了。

　　若是小路子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錦蓮該有多好，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她大可以從中牽線搭橋，盡力促成兩人的好事。

　　錦繡將此事放在心底反復琢磨，在錦蓮面前卻是隻字未提。

　　錦蓮在夫人的院子裡漸漸適應了下來，她本就做事勤快，又老實聽話，並且是絕不會惹來任何人嫉妒眼熱的那種溫柔性子。因此，素娥幾人對錦蓮的印象不錯，很少和她發生口角。

　　如玉一開始看在錦繡的面子上，對錦蓮也多有照應。待相處一段時日之後，才漸漸察覺出錦蓮的好處來。

　　如玉讚賞之餘，誇讚了錦蓮幾次。

　　錦蓮得了讚賞，很是興奮。她在四姨娘院子裡接近兩年，整日聽到的都是訓斥。何曾有人用這種欣賞的目光看待過她？也難怪錦蓮笑的燦爛腳步飄飄然了。

　　如詩和素秋看到錦蓮一臉喜色的樣子，反倒稍稍放下心來。

　　錦繡已經太過優秀出色，若是再來一個和錦繡差不多的丫鬟，日後爭鬥可就更加激烈了。現在看來，這個錦蓮天真的很，一眼就能看到底，沒有多少心計。也就沒有多少威脅了。

　　既然不會成為自己的對手，也不會成為自己的絆腳石，對錦蓮自然可以寬容些。

　　因此，如詩待錦蓮分外的和氣，素秋也對錦蓮不錯。

　　錦蓮受寵若驚之餘，悄悄的扯了錦繡詢問：「錦繡，夫人身邊的丫鬟都好好哦，一個個脾氣溫和說話和氣，對我又這麼和藹。比起四姨娘院子裡簡直是一天一地。」

　　四姨娘院子裡的丫鬟卻都是另一個風格，一半害怕如花的性子俯首稱臣，另一半阿諛奉承，身在其中，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錦蓮萬分慶倖自己逃離了苦海。

　　錦繡微微一笑：「錦蓮，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們這裡並不想你想像中的這麼美好。很多事情你慢慢體會就知道了。」

　　論起手段，夫人身邊的丫鬟一個比一個高杆，如花那等人若是來了這裡，不肖幾天就會被踩下去。那種單靠主子寵愛就肆無忌憚的做事方式絕不適用於這個院子。

　　沈氏自詡出身名門，凡事最講究顏面風度，不喜身邊的丫鬟咋咋呼呼毛毛糙糙的。欣賞的是挽虹挽翠那般沉穩細緻做事周到的丫鬟。所以，如玉也好，如詩也罷，再加上素秋和她，都在朝著這方面努力。

　　簡單的來說，就是要迎合沈氏的性格愛好來做事，這樣才能更快的討得沈氏的歡心。

　　錦繡細細說了半天，錦蓮依舊一知半解迷迷糊糊：「錦繡，你說的好複雜哦，我更聽不懂了。我只知道，如玉姐比如花姐脾氣好的多，從不扯著嗓門罵人，也不會輕易的打罵下面的丫鬟。還有，素娥姐姐素琪姐姐都對我很熱情。素彤姐脾氣差了一些，不過，她總是和素荷姐吵鬧不休，倒是很少來找我的麻煩。」

　　錦繡噗嗤一聲笑了。

　　那是自然，錦蓮又老實又安分，素彤就是想找岔子也不容易。再者，她們都知道錦蓮是她的好姐們關係匪淺，欺負了錦蓮她必然會出頭幫著討回公道。誰也不想來討這個沒趣的。

　　錦蓮被笑的丈二摸不著頭腦，訥訥的問道：「錦繡，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我總是這麼笨。你說話我都聽不懂。」

　　錦繡連忙止住了笑意，安撫錦蓮道：「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在我們這裡，不必擔心有人會來責備你罵你打你。倒是要留心，不要被人背地裡使絆子。」

　　錦蓮點了點頭，表示聽進去了。然後，又很好學的發問：「可不可以說的清楚點？」

　　錦繡拍拍腦門，拿錦蓮徹底沒轍了。

　　對著錦蓮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還真是沒法子把院子裡各個丫鬟的厲害之處一一都說出來。在錦蓮的眼裡，現在的環境很好，周圍的丫鬟也都很和善。錦蓮絲毫沒有感覺到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是波濤暗湧的激流啊……

　　「好了，我就提醒你小心一點。你不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記著稍微留一點點放在心底。你和素娥多親近一些無妨，至於素琪……」

　　錦繡躊躇了一會兒，很含蓄的暗示道：「不必和素琪走的太過近乎，素彤和素荷嘴皮子都厲害，你稍微讓著點兒就不會有事了。」

　　錦蓮聽話的照單全收，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

　　錦繡仰天長歎，難怪錦蓮在四姨娘院子裡一直受欺負呢！錦蓮這兩年光是長了個頭，腦子卻沒見長啊……

　　待人處事還停留在十歲的時候，哪裡像周圍的丫鬟們一個個精明的不成樣子。

　　誒！

　　傷腦筋，日後得好好的調教提點她才是……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嫁

　　臘月初十這一天，大小姐風光出嫁。

　　陸府忙碌籌備了幾個月，有沈氏的全盤操控，再有二姨娘精心的打點準備，絲毫不見紊亂。

　　來來往往的客人實在太多，沈氏領著幾個姨娘們也招呼不過來，好在有兩個少奶奶幫著照應著。

　　大少奶奶肚子已經挺了出來，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懷孕已經五個月左右了，基本上還是吃了就吐，孕吐的現象很是嚴重。

　　本來沈氏不捨得讓她如此操勞，吩咐她在屋子裡休息就好。

　　可大少奶奶卻堅持著要來幫忙。她可是正經的陸府長媳，這麼重要的時刻，她怎麼能避而不見，將風頭全部讓給了二少奶奶？這當然是萬萬不行的。

　　論起相貌，二少奶奶當然更甚一籌。穿著深紅緞襖寶藍鳳尾裙，頭上插著一支垂著長長流蘇的金釵，端的是美豔大方。

　　大少奶奶面容蒼白不說，兼懷有身孕，精神明顯差了不少，容貌稍差一籌。

　　不過，大少奶奶站在那兒應付一些來往的重要女客，談吐高雅，待人接物真正是沒話說。

　　相比之下，二少奶奶就有些急躁急進，失了三分矜持和氣度。

　　兩位少奶奶明裡暗裡較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丫鬟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錦繡一直伺候在沈氏的身邊，沈氏走到哪兒，她就得跟著到哪兒，還得隨時保持著笑臉，真是累的夠嗆。

　　待見到了這位大姑爺，錦繡也不免暗暗稱讚。

　　周源容貌端正，說話做事彬彬有禮絲毫不亂，很惹人好感。

　　二姨娘越看越是滿意，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

　　只有在姑爺小姐給陸文倫沈氏磕頭的時候。二姨娘的臉色才稍稍的黯淡了下來。

　　自己親生的女兒，出嫁時候得磕頭拜別父母，她卻連坐在那兒領受這一大禮的資格也沒有……

　　沈氏高高坐在那兒，笑吟吟的囑咐大小姐出嫁後要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大小姐美麗的臉被蒙在了蓋頭下，再羞澀別人也是看不見的。

　　待鞭炮震天的響起，姑爺周源騎在高高的駿馬上，娶走了陸府的大小姐。

　　二姨娘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落了下來。女兒在家裡千好萬好，有人寵著有人愛著，可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日後過什麼樣的日子都得靠自己了……

　　陸文倫一直留意著二姨娘。見二姨娘躲在角落處暗自垂淚，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有心上前安慰幾句，卻又礙於周圍客人家人都在。如此兒女情長未免讓人看了笑話，躊躇了半晌，總算將那股衝動按捺了下來。

　　沈氏早就留意到陸文倫的視線盯在二姨娘那裡，心裡暗暗的冷笑。

　　這麼多年了，陸文倫一直把二姨娘放在心裡。處處在意。處處寵著，她這個做正妻的臉上自然無光。

　　「老爺，二姨娘如此傷心難過，要不，吩咐她回院子休息去吧！若是哭傷了身子可不好。這麼多客人都在呢！」沈氏不輕不重的說道，臉上依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陸文倫不好多說什麼。匆匆的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沈氏低聲吩咐錦繡：「錦繡，你去囑咐二姨娘一聲，讓她現在就回院子休息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最後一句聲音極低。輕飄飄的鑽進了陸文倫的耳朵裡。

　　陸文倫臉色有些難看，不悅的哼了一聲。沈氏故意在他面前這麼說，分明是給他添堵來了。

　　錦繡不敢抬頭觀察陸文倫的臉色到底怎麼樣，低聲應了，然後退出了人群。

　　主子們之間的感情問題跟她沒多大關係。她還是別跟著摻和湊熱鬧了。沈氏時不時的冷嘲熱諷，也不過是因為心裡不平罷了。站在女人的立場來說。沈氏畢竟還算是個寬厚的。不至於淪落到歇斯底里為難小妾的地步。

　　也可以說，沈氏的骨子裡太過驕傲，不願放低身段和姨娘們較勁。只願意高高的坐在那兒，維持著當家主母和正妻的風度，坐看姨娘們爭鬥……

　　若是沈氏的手段再狠辣些，怎麼可能容得姨娘們如此的風光？

　　錦繡快步走了過去，還沒等和二姨娘說話，就見二少爺也疾步走了過來，扶住了二姨娘的胳膊：「二姨娘，別哭了，記得保重身體。」

　　二少爺的臉上滿是關切，二姨娘看了兒子一眼，眼淚卻落的更加厲害。

　　二少爺又是著急又是不解：「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二姨娘一句不肯說，兀自用帕子捂著臉無聲的落淚。

　　錦繡於心不忍，輕輕的道：「二少爺，二姨娘定是見大小姐出嫁了，心裡捨不得，才想好好的哭一場。您不要多過問了，讓奴婢扶著二姨娘回去休息吧！」

　　二少爺這才留意到身後的錦繡，回頭看了錦繡一眼，錦繡坦蕩大方的回視，眼中一片清澈。很快的，她又微微的低下頭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錦繡見到他就是如此模樣了。

　　既不特別親近，也不特別疏遠。偶爾對視一眼，也總是迅速的恭敬的避開他的眼神。

　　就像最普通的丫鬟一樣……

　　二少爺忽然覺得心裡發悶，有種壓抑和不快在心裡來回湧動，似乎要衝出胸膛。有種衝動想拉著錦繡的手然後命令她對自己燦爛的笑……

　　錦繡低聲對二姨娘說道：「二姨娘，夫人吩咐，讓您回院子好好的休息。這裡人多嘴雜，待久了不太合適。」錦繡的口氣很委婉，既表達了沈氏的意思，又將那幾句不客氣的難聽話潤了色。

　　二姨娘沉浸於自己的傷心中，根本沒有聽進去錦繡的話。

　　錦繡四處張望，二姨娘的貼身丫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這時，二少爺的聲音響了起來：「如綺那丫頭不知哪裡去了，你不用找了。就由你扶著二姨娘回院子休息吧！」

　　一派少爺的口吻。

　　錦繡抿了抿嘴唇，低聲應了。然後就扶著二姨娘悄悄的從邊上出了熱鬧的屋子，慢慢的扶著二姨娘到她的院子裡去。

　　二姨娘走了幾步，才覺察出不對勁來，抬頭看了一眼，眼淚稍止：「錦繡？」

　　錦繡囧了一下，心想我都在你身邊半天了，還扶著你出來的。怎麼現在用見鬼一樣的眼神看我。

　　「二姨娘，如綺姐姐不知去哪裡了，二少爺吩咐奴婢送你回院子裡休息。」錦繡笑著解釋。

　　二姨娘輕輕的點了點頭，用帕子抹了抹眼淚。

　　這是錦繡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二姨娘，往日只看到二姨娘的美麗雍容，還是第一次接觸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二姨娘果然是個真正的美人兒，就算是穿著淺紅色的衣裳，也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動人。眼角邊尚未擦乾淨的淚水更顯得二姨娘楚楚動人。

　　陸文倫寵愛二姨娘這麼多年，也是有道理的。

　　對比起出身名門貴族的傲氣冷硬的沈氏，溫柔美麗善解人意的二姨娘才是男人更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人吧！

　　陸文倫也是個很拎得清的人物，平時寵愛歸寵愛，規矩卻是絲毫沒亂。依舊是等到了嫡子誕生之後，才容許心愛的通房丫鬟給自己生下了孩子。這麼多年了，將管家的權利全數給了沈氏，並沒有寵妾滅妻這類現象的發生。

　　這也是沈氏能熬過這麼多年的原因吧！

　　至少，陸文倫還是尊重她的。

　　錦繡扶著二姨娘默默的往前走，並沒有趁機和二姨娘攀談，也沒有流露出心裡的那一絲同情和憐憫。

　　二姨娘哭的如此傷心，估計除了捨不得女兒之外，也是為了自己無緣坐在那裡接受跪拜之禮而感傷吧！二少爺本想去安慰幾句，一句「二姨娘」卻讓二姨娘心裡更加的難過。

　　親生的兒女只能叫自己「二姨娘」，這種滋味一定很難受很難受。

　　錦繡心裡惻然，作為一個現代人，她更加無法容忍和接受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環境裡，卻是司空見慣的。二姨娘再不甘心再無奈也只能承受罷了。

　　二姨娘的院子是所有姨娘院子中最大的一處，景致只比沈氏那裡差了一些。屋子裡的陳設相當的高檔和雅致。

　　院子裡的小丫鬟們都到了前面去忙碌看熱鬧，因此，整個院子裡空蕩蕩的。只有錦媛在守門。

　　錦媛開了門，見是錦繡扶著二姨娘回來，很是詫異：「錦繡，怎的是你？如綺姐姐呢？」

　　拜託，別用那副看壞人的模樣看她好不好。錦繡壓住心裡的那一絲不快，淡淡的吩咐：「二姨娘的屋子在哪裡？你且在前面帶路。」

　　錦媛咬著牙應了一聲，然後在前面帶路。

　　她不過是一個三等丫鬟，在二姨娘院子裡不算如意。可錦繡如今已經是沈氏身邊的二等丫鬟，鼎鼎大名的紅人，誰敢小覷了這個昔日低調和氣的少女？

　　錦繡看著錦媛的背影，嘴角泛起了一絲不屑的笑意。

　　錦媛也沒多少長進，依舊是那副喜怒行於色的樣子。在這個院子裡，若是連自己的喜好和愛憎都掩飾不住，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真正厲害的人物，該是如玉如詩那樣子的。哪怕心裡恨一個人要死，臉上也依舊笑眯眯的，然後找個機會在背後捅一刀就好。

　　呃，扯的太遠了。還是快些將二姨娘扶到屋子裡是正經。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三章　母子

　　錦繡扶著二姨娘進了屋子坐在椅子上。

　　錦繡第一次進二姨娘的屋子，心裡其實很好奇，不過，卻沒敢四處張望：「二姨娘，若是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二姨娘對知情識趣的錦繡起了些好感，溫和的說道：「今日多謝你送我回來。」

　　錦繡笑著應道：「二姨娘這麼說可就折煞了奴婢了，伺候主子是奴婢分內之事，當不得二姨娘如此道謝。」

　　二姨娘悲傷的心情早在一路上就平復了不少，如今回了自己熟悉的屋子裡，更是有種安全感。因此情緒也很放鬆，居然有興致和錦繡聊了幾句。

　　錦繡小心應付了幾句之後，發現二姨娘性子確實隨和，說話沒有多少架子。

　　或許這跟二姨娘的丫鬟出身也有關係的。二姨娘對身邊的丫鬟總多了三分的寬容。

　　二姨娘借著說話，那些傷感和失落漸漸的散了些。她看著含笑的錦繡歎道：「夫人身邊的丫鬟個個伶俐，這等調教手段我們都是遠遠不及啊！」

　　看看自己身邊的丫鬟，再看看沈氏身邊的丫鬟，由不得二姨娘不感慨。環顧身邊的丫鬟，有哪一個能及得上眼前的錦繡？

　　長相秀氣不說，還擅於察言觀色，該說話的時候伶牙俐齒，不該說話的時候嘴巴閉的緊緊地。不該過問的事情只當做沒看見。這等會看臉色行事的丫鬟讓二姨娘有了隱隱的好感。遙想起當年的自己來……

　　二姨娘微妙的變化錦繡都看在眼中，心裡微微一動。

　　論起來，她如今是沈氏身邊的親信，理應事事都站在沈氏這一邊。不該和二姨娘過分親近才是。不過，她打從心眼裡一直欽佩這位二姨娘。不僅是因為她的聰明，更因為她的隱忍。能在後院裡屹立這麼多年不倒，怎麼可能會是凡人？

　　二少爺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錦繡和二姨娘相談甚歡的樣子。

　　二姨娘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憔悴，不過，總算沒有繼續落淚。

　　而錦繡，含著得體的微笑，微微傾著身子傾聽二姨娘說話，表情是那樣專注可愛。

　　這一霎那，二少爺心裡掠過了莫名的喜悅。二姨娘對錦繡也很有好感呢……

　　二姨娘見兒子過來探望自己，心情陡然舒暢了不少，笑吟吟的喊道：「二少爺，你不在前面幫著招呼客人。怎的到我這兒來了？」

　　二少爺笑著走過來：「剛才你情緒如此激動，我心裡委實放心不下。所以悄悄的和大哥說了聲，就過來了。待一小會兒再回去也沒關係的。」

　　錦繡感覺到二少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連忙上前行禮。

　　二少爺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笑著說道：「錦繡，你如今可真是講究規矩，隨時隨刻都不忘行禮。就我和二姨娘在這裡，你這麼拘謹做什麼。」

　　這話裡的意味深長錦繡當然能聽的出來。微笑著應道：「多謝二少爺體恤，不過，奴婢不能失了分寸。還請二少爺多多體諒。」

　　少爺就是少爺，丫鬟就是丫鬟，他們之間隔著好多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近在咫尺也彷彿遠在天邊。

　　即使伸出手就能夠到彼此。他和她也都不能這麼做。

　　二姨娘不動聲色的將二少爺和錦繡的微妙互動看在眼底，暗自思忖起了二少爺和錦繡之間怎麼會如此的熟悉。

　　自己的兒子什麼個性，二姨娘最是清楚了。

　　二少爺一直刻苦努力。好學上進，一心想要出人頭地。讓她和大小姐三小姐都過上更好的日子。絕不像大少爺那般耽於兒女情長，就算到了十五六歲，也看不出對身邊的哪個丫鬟起了綺思。

　　素芸到了二少爺身邊做了通房之後，二少爺對素芸也是不冷不熱的。惹得素芸回夫人面前側面的訴了幾句苦。沈氏在二姨娘面前敲打了幾句之後。二姨娘特地為此事喊了二少爺在屋子裡談了心。

　　可不管她怎麼問，二少爺就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說自己並不討厭素芸。可也沒法子打心眼裡喜歡就是了。

　　二姨娘歎氣之餘，只得勸了二少爺幾句。素芸是沈氏賞賜過來的，代表著沈氏的顏面。若是太過冷落了，沈氏不免多心。二少爺的終身大事可都拿捏在沈氏的手心裡，還是多多顧些顏面比較好。

　　二少爺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

　　後來，果然待素芸好了些。待二少奶奶進門之後，二少爺更是好丈夫的典範，對二少奶奶好的沒話說。

　　二姨娘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對比起大少爺院子裡的波瀾不斷，二少爺的潔身自好是多麼的讓人稱道啊！

　　如今，二少奶奶進門也有大半年了，新婚的熱情稍稍減退，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相處還算比較和睦。二少奶奶本是比較驕縱任性的性子，虧得二少爺處處忍讓些，才得以平安度日。

　　二姨娘也曾不止一次的悄悄的在心底為兒子抱不平，論起相貌性情，二少爺配張婉柔綽綽有餘。不過是因為張婉柔占了個「嫡出」的身份，兼有雄厚的娘家支撐著，因此二少爺處處憋屈忍讓。

　　二少爺心裡究竟喜不喜歡張婉柔？

　　這個問題二姨娘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可想來想去也沒個結論。

　　若說不喜歡吧，二少爺對張婉柔一直尊敬有加，極少親近素芸。更從沒對張婉柔的陪嫁丫鬟起過任何的非分之想。

　　可若說喜歡吧，似乎又少了那份少年人對感情的執著和熱烈……

　　如今，二姨娘卻從二少爺看著錦繡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蹊蹺來。

　　二少爺，分明是對錦繡有著不一般的情分呢……

　　二少爺和錦繡幾乎沒有過獨處的時候，偶爾見面，身邊總是有很多很多人。兩人交流的次數屈指可數少的可憐。所以，那份感情一直被悄悄的埋在心底不敢迸發出來。

　　可如今屋子裡的外人只有二姨娘，二少爺在自己親娘的面前便沒有了這麼多的顧忌，眼睛直盯著錦繡看。

　　錦繡想告退，可二少爺似乎瞧出了她的想法，笑著說道：「錦繡，我和二姨娘在這裡說會兒話，請你替去泡壺茶來可好？」

　　主子開口了，不好也不行啊！

　　錦繡只得笑著應了，然後出了屋子，去替他們泡茶。

　　錦繡前腳出了屋子，二姨娘後腳就問出了聲：「二少爺，你和錦繡怎麼會這麼熟絡？」

　　二少爺不願多說，那些美好的回憶是屬於他和錦繡的，就算是親娘，他也不想說出來讓她分享。

　　二姨娘卻不肯輕易放過，仍然追問。

　　二少爺只得敷衍的答道：「錦繡曾在書房外面掃地，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一些。」

　　二姨娘敏感的察覺出二少爺沒有完全說實話，笑了笑，便不再追問了。

　　有些事情，日後總會慢慢的浮出水面的，不必急在一時。

　　接著，娘兒倆個就聊起了周源。

　　二少爺對周源很是熟悉，畢竟都是揚州城裡的貴族子弟，日常來往接觸不算少。因此笑著安慰二姨娘：「二姨娘，你放心好了。周源為人忠厚，脾氣甚好，雲香嫁給了他，不會受一丁點閒氣的。」

　　二姨娘點了點頭，喟然歎息：「老爺也在我面前說過多次，可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但願雲香和你日子都過的好，我這做娘的，心裡也就安慰了。」

　　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二姨娘的口中才敢冒出「娘」這個字眼來。

　　二少爺很清楚二姨娘的心結是什麼，低低的喚了一聲：「娘，你放心，日後我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二姨娘聽到二少爺這一聲「娘」，頓時熱淚盈眶。

　　二少爺低聲安慰了二姨娘幾句。

　　此時，錦繡正在苦惱著該到哪裡去找茶具。

　　這院子裡的丫鬟都跑了個精光，只餘下錦媛在守門。不知茶具平日裡都放在什麼地方由誰保管的……

　　想來想去，也只好去問錦媛了。

　　錦媛明知道茶具放在哪裡，卻故作不知，裝模作樣的搖頭說道：「真是對不住，平日裡茶具都是由如琦姐保管著，我實在是不清楚呢！」

　　錦繡看著錦媛滴溜溜的眼珠，心裡暗暗的哼了一聲。錦媛不討人喜歡的個性一點都沒變，明知道茶具在哪裡，也不肯說。

　　錦繡索性按著平日裡沈氏的習慣，逕自去了小廳子裡找。不一會兒，就在紅木的櫃子裡找到了整套的茶具。

　　因為陸文倫最愛喝茶，也最講究茶具，因此沈氏那裡的茶具都是最最名貴的。姨娘們院子裡的茶具錦繡從未留意過，現在仔細看來，居然也很是精緻漂亮。

　　雨過天青色的茶具一式是官窯出品，上面還印有淡淡的水紋，摸在手裡，光滑細緻。不知這一套茶具都多少銀子……

　　錦繡正忙碌著，如綺匆匆的跑了進來。

　　錦繡一喜，連忙喚道：「如琦姐。」

　　如琦連連自責：「我剛才光顧著看熱鬧去了，一轉眼，才發現二姨娘沒了蹤影，當時嚇的魂都沒了。找了好一會兒，才聽如詩告訴我，是你送了二姨娘回院子裡來了。真是多謝你了。」

　　錦繡笑了笑，客套了幾句。然後就將泡茶的任務都讓給了如琦。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四章　拒絕

　　既然如琦回來了，錦繡就沒事可幹了，因此立刻前去告退。

　　依著錦繡的心意，最好是偷偷溜掉才好。可惜這種想法只能放在心底想一想過過乾癮，壓根不能實施。

　　就算二少爺不介意，二姨娘也一定會對她的失禮感到不悅的。

　　做丫鬟的，時時刻刻都得謹記著這一個「禮」字。哪怕繁複卑微些，也總好過給人留下不懂禮節不懂規矩的印象。

　　要想做一個合格優秀的丫鬟，也只能默默的忍受這一切了。

　　錦繡輕輕的敲了門，半晌，才聽到屋子裡傳來二少爺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不知什麼時候起，二少爺慣有的清亮的聲音漸漸變得寬厚低沉。這也是一個少年慢慢的轉變為成熟男子的必經之路了。

　　錦繡甩開這些胡思亂想，進了屋子裡俐落的行了一禮，然後笑著說道：「如琦姐姐回來了，正在泡茶，一會兒就過來了。奴婢這就告退了。」

　　二姨娘含笑點頭。

　　二少爺眼巴巴的看著錦繡輕快的起身，出了屋子。不由得脫口而出喊道：「錦繡！你等一等！」待看到二姨娘和錦繡的驚詫眼神，二少爺才驚覺出自己居然將心裡的話喊了出來。

　　怎麼辦？

　　話都說出口了，也收不回來了。此時若是露出異樣的神色來，反而顯得心虛。

　　二少爺輕咳了一聲，泰然自若的吩咐：「正好我也要到前面去，你隨我一起走吧！」

　　錦繡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利，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二姨娘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卻聰明的什麼也沒說。

　　二少爺領頭走著，錦繡默默的跟在後面。

　　走到花園附近，二少爺卻陡然轉了個彎。往裡面走去。

　　錦繡剛沒走兩步，立刻警覺起來：「二少爺，這裡是通往花園的，我們該走那一邊才是。」

　　奈何二少爺壓根不停，依舊一直往前走。

　　錦繡無奈的跟著往前走，嘴裡念叨著：「從這裡直直走過去，倒是也通往前面，就是得繞上一大圈。也太費時間了……誒喲！」

　　冷不防，前面的人停了下來。錦繡只顧著說話，壓根沒留意二少爺的陡然的停頓。一不小心撞了上去。翹挺的鼻子都快被撞塌了。

　　錦繡苦著臉，揉著鼻子，很自然的反應就是：「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奴婢的錯……」心裡其實把前面的二少爺埋怨個半死，先走的這麼快，接著又陡然停下來，連個招呼都不打。能怪她撞了上去麼？

　　一聲幽幽的歎息在錦繡的耳邊響起：「錦繡。就我們兩個人了，你還要自稱奴婢嗎？」

　　錦繡心裡一緊，抬起頭來，看入二少爺黑亮的眼眸中。

　　那雙眼睛極為有神彩，平日裡總漾著不自覺的冷淡和疏遠。

　　她一直都知道，其實。他從不是一個很好接近的少年。在溫和隨意的外表下，他是高傲的。哪怕他身為一個庶子，也絲毫不能掩去他身上的傲氣。只是在大少爺和沈氏面前。他得夾著尾巴做人，低著頭說話，久而久之，他也就給自己披上了一層溫和的外衣。

　　可是此刻，他的眼睛裡閃著毫無遮掩的熱情和希冀。直直的望入她的眼中……

　　錦繡悄然歎息，再也裝不出平日的看似恭敬實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來：「你把我引到這裡來做什麼？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要說就快些。我還得回去伺候夫人去呢！」

　　再裝傻就太過矯情了，還是直來直去的說更痛快些。

　　二少爺絲毫沒生氣，反而因為錦繡直爽不客氣的語氣心情大好。只要錦繡願意用對待朋友的態度來和他說話，什麼樣的冷言冷語他都願意承受的。

　　「怎麼？沒話說我就不能和你單獨待會兒了麼？」二少爺的嘴角泛起了愉快的微笑，語氣很是輕快。

　　錦繡白了他一眼：「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被別人聽去了，我可沒好果子吃了。」

　　二少爺豪情萬丈的拍胸脯保證：「放心，有我在，不會容得任何人欺負你的。」

　　錦繡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若是被二少奶奶發現呢？」

　　二少爺頓時楞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錦繡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把心底深處埋藏了許久的話就這麼吐露了出來？

　　原本歡快隨意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了起來。

　　二少爺咳了一聲，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此刻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他的腦子裡忽的浮現出了當日書房裡的那一幕，還有那一次宴會時的情景……

　　錦繡是在埋怨他在那樣的時候只是冷眼旁觀沒有出言相助嗎？

　　錦繡咬咬牙，索性將心裡盤亙了許久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二少爺，我打從心底裡把你當成朋友，可是事實擺在這兒。你是陸府的二少爺，我是一個丫鬟，我們之間根本不該有任何的交集……」

　　「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有交集？」二少爺急急的反駁：「我們以前一直相處的很好。以後也一定能好好的在一起……」

　　等一等，什麼叫「以後也一定能好好的在一起」？

　　錦繡顧不得羞澀這一套，揚起頭顱來：「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二少爺也顧不上矜持和含蓄了，一連串的將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錦繡，你現在年紀還小，尚未到婚配的時候。我會一直等著你長大的，等你到十五六歲了，我就去求母親，讓她把你賜給我做通房丫鬟。你放心，不會委屈你很久的，最多過個一兩年，我就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做我的姨娘。」

　　說著，不由分說的抓住了錦繡的手，熱切的目光急切的盯在錦繡的臉上。

　　錦繡楞在當場。

　　二少爺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她也曾偷偷的揣測過他的心思。

　　今天，他終於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彷彿施恩一般等待著她的欣喜若狂。

　　他的手滾燙，她的手卻冰涼……

　　奇怪，此刻錦繡居然有閒工夫想起了當日順子向她告白的情景。

　　質樸的順子只是反復的強調著「我會等你」，……

　　這兩個少年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男孩子，都很喜歡她。都要等她……

　　只是，順子說不要任何別的女孩子，只要等她一個人。姑且不論日後是否能做到，至少那一刻他的真誠打動了她。

　　而二少爺則是在左擁右抱的之餘「等」她，期望她會興高采烈感恩戴德成為他身邊的女人之一……

　　錦繡忽的淡淡的笑了，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

　　二少爺手心一涼，眼睜睜的看著錦繡將手抽了回去。

　　錦繡慢慢的，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朋友，請你將剛才說的話都收回。如果你是以少爺的身份和我說這樣的話，那麼請恕奴婢不知好歹要拒絕少爺的垂青了。」

　　二少爺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為什麼？」錦繡明明也是喜歡他的在乎他的不是嗎？為什麼要拒絕他的表白？

　　胸口悶悶的，似乎喘不過氣來，二少爺的臉色難看之極，執拗的非要錦繡說清楚。

　　錦繡反而輕鬆了下來，鎮靜的應道：「不為什麼，只是我高攀不起。」

　　你的喜歡我心領了，可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錦繡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二少爺顫抖著走近了一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錦繡的俏臉：「你不要用這種話來敷衍我，到底為什麼？」

　　錦繡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苦笑，他如此的信心滿滿，卻被她毫不留情毫不猶豫的拒絕，難怪如此不甘心一定要問個清楚。

　　可是，她又該如何將心裡的矛盾和苦楚一一說明白呢？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通房，她也不稀罕最任何的小妾。她不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哪怕她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

　　在這一刻，錦繡第一次真正的對自己坦白。

　　她一直是喜歡眼前這個少年的。

　　他的俊美，他的文采，他的認真，他的努力，他的隱忍，他的堅強，他的驕傲，他的一切一切，她都喜歡。

　　所以，當她看到他身邊有了素芸之後，心裡才會黯然失落。

　　所以，當她看到他娶了名門貴女張婉柔之後，才會那麼的酸楚。

　　所以，當她受了委屈的時候他卻選擇了默然，才會那麼的生氣和失望。

　　所以，她才會故意的對他視而不見，用自己的方式來報復他。

　　可是，她在此刻也很清楚的知道，她絕不會接受這樣的一份愛意和安排……

　　二少爺傷心之餘，激動的抓住錦繡的肩膀：「錦繡，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為前兩次你被婉柔責駡的時候，我卻沒有挺身而出維護你？我其實很心疼你，可是在那樣的時候，我真的不方便為你說話。婉柔心眼小，若是被她察覺出我們倆之間的關係，一定會不高興。說不定會故意針對你。我要等到你長大的那一天，正大光明的將你娶過來，那時候，我一定不讓任何人來欺負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那雙眸子透露出的痛苦和執著，讓錦繡一時說不出話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五章　傷心

　　錦繡白皙俏麗的臉龐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到她烏亮的眼眸和紅潤的嘴唇……

　　二少爺霎時情動，呼吸粗了起來，然後緩緩的靠近。

　　錦繡警覺的奮力推開他，二少爺冷不防被用力推了一下，踉蹌著退了幾步。

　　錦繡還是不放心，連忙後退幾步，和二少爺保持著三米以上的安全距離，才放心的說話：「二少爺，還請自重些。」

　　錦繡把臉的板的緊緊的，充分顯示出心裡的不悅。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要求是很高很苛刻的，就算是牽個小手這種小事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被人發現了，閨譽就算毀了。

　　這裡是花園，暫時沒有人經過。可誰也難保會不會有丫鬟經過或是有好奇的客人走到這裡來。

　　萬一被人看見了她和二少爺在這裡拉拉扯扯，她的名聲就算全毀了。馬上就會冒出一大堆莫須有的傳言來。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不管是誰起的頭，最後倒黴的還不是身份低微卑下的丫鬟？

　　丫鬟勾引少爺的戲碼才是眾人想看的，誰也不會認為會是少爺強迫丫鬟吧！

　　二少爺訕訕的解釋：「對不起，錦繡，我不是成心要唐突你，我只是情不自禁。你千萬不要生氣。」

　　錦繡歎口氣，沒有出聲。

　　二少爺又繼續回到了剛才的話題：「錦繡，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保證，日後一定會好好的待你。錦繡，你是我們府裡的丫鬟，以後婚嫁都沒有自由挑選的權利。難道你真的願意被隨便許給一個陌生的男子麼？」

　　錦繡依然默不出聲，她自然是不願意被草率的決定終生大事的。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為自己的未來努力。

　　二少爺沒有放棄遊說行動：「錦繡，我們兩個心意相通，性格相投。若是能在一起的話，一定會是很幸福的一對。我不願意強迫你，我真的很希望你也是真心的喜歡我，和我在一起相知相守……」

　　錦繡忽的打斷了二少爺描述的美好藍圖：「二少爺，你覺得二姨娘過的幸福嗎？」

　　二少爺啞然，愣愣的看著錦繡。

　　不是在說他們倆的事情嗎？怎麼會一下子突然扯到二姨娘身上去了……

　　錦繡悵然的一笑：「老爺和二姨娘有多年的情分，一直寵著二姨娘。二姨娘有一子兩女，在這個院子裡寵愛無人能及。若說物質生活，真是無可挑剔。你是她的兒子，最該明白她的生活才對。我且問你。你覺得二姨娘的日子過的幸福嗎？你覺得作為庶子的你，過的幸福嗎？你覺得大小姐和三小姐，過的幸福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二少爺啞口無言。

　　錦繡淡淡的說道：「我是個身份低下的丫鬟。沒有麻雀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奢望。我也過不來二姨娘那樣的生活。我們相識相交一場，若是你真心待我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請日後斷了這個念想吧！不要給我惹任何麻煩。」

　　說完，錦繡回頭便走了。

　　二少爺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錦繡的身影遠去。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有點酸酸的。有點涼涼的，有點苦苦的……

　　原來，他一廂情願的認為的好生活錦繡卻是一點也不稀罕的。

　　作為一個庶子，他當然清楚其中的滋味是多麼的難受。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他都得讓著大少爺一頭。明明他讀書更用功出色，可受表揚稱讚的永遠是大少爺。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通通都得緊著大少爺先來。他永遠是排在後面的那一個……

　　兩個妹妹過的日子也差不多，有陸雲鳳在，雲香和雲容都低了不止一籌。

　　二姨娘是他的親娘。他卻只能在背地裡獨處的時候悄悄的喊上一聲娘，平時卻只能稱呼一聲「二姨娘」。沈氏明明不喜歡他，卻依然是他的母親，他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母親」，然後等著沈氏漫不經心的應上一聲。

　　每當看到二姨娘在沈氏面前的卑微恭敬的樣子。他就一陣心酸，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的讀書。考中功名之後才有底氣和資格保護自己的娘和妹妹，能讓她們和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曾是他最真切的夢想。

　　他對張婉柔有尊敬，有疼愛，也有憐惜。可那種感情和對錦繡的感情卻是完全不同的。他喜歡錦繡，即使見面機會不多，也會常常的想起她。每當想到她的時候，他的心裡總是暖暖的舒適的。他好希望她時時刻刻陪伴在他身邊。

　　錦繡……

　　她是個如此聰慧的女孩子，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麼。她不願意做一個姨娘，不想過和二姨娘類似的生活。偏偏他所能給的最好的生活也就是那樣子了……

　　二少爺只覺得心裡似被挖了一塊，鮮血淋漓的痛著。

　　錦繡如此決絕的拒絕了他……

　　二少爺的手微微顫抖，眼角邊依稀泛起了水光。

　　難道，他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錦繡從他的身邊走開麼？

　　二少爺心裡劇烈的鬥爭著，一時想著絕不能如此放手，不管錦繡此刻怎麼想，只要日後被他要到了身邊來，就成了他的人。一輩子都得陪伴著自己。

　　一時又想著應該尊重錦繡的想法，讓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兩種想法在心裡交織著，分外的矛盾和難過。

　　「二少爺！二少爺！」小路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二少爺勉力鎮定，應了一聲。

　　小路子循聲而至，絮絮叨叨的說道：「二少爺，奴才找你可找的急死了。宴席就要開始了，大少爺讓你去陪客人呢！我到處找你，先是到二姨娘院子裡，二姨娘說你早就出來了，又一路找了過來。好端端的，你跑到花園裡來做什麼……」

　　二少爺沉聲吩咐道：「快點回去吧，在這裡絮絮叨叨的做什麼。」

　　看都沒看小路子一眼，就領頭先走了。

　　小路子丈二摸不著頭腦，渾渾噩噩的跟在二少爺的後邊。

　　在搭訕了幾遍都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小路子終於可以斷定。二少爺的心情好像很差很差啊！

　　小路子伺候二少爺多年，對二少爺的脾氣很瞭解。別看二少爺平日裡脾氣很好，可若是在他心情差的時候惹毛了他的話，下場一定會很淒慘很淒慘。

　　一想到前些年的慘痛教訓，小路子立刻三緘其口，不敢再多舌了。

　　別管二少爺是因為什麼心情如此差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若是一個不小心被當成了出氣筒的話，也太划不來了。

　　小路子心裡盤算來盤算去，嘴上再不敢隨意的扯閒話了，唯恐惹來二少爺的不快。

　　二少爺一路沒有啃聲，待到了前廳之後，才開始勉強的堆出了笑臉。

　　不過，依著小路子看來，那笑容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就是了。

　　好在大家都在興頭上，沒有人留意到二少爺的異常低落的情緒。小路子頂著低氣壓在一邊伺候著，心裡一直叫苦不迭。

　　誒，看慣了二少爺的和煦笑容，再看這生硬的勉強的笑，還真是冷風嗖嗖的感覺。

　　另一個注意到二少爺情緒不對勁的當然是二少奶奶了。

　　二少奶奶今天出了不少的風頭，心情好的不得了。因此難得的沒有四處搜尋二少爺的身影，直到宴席開始了。才警覺半天沒見二少爺的身影。

　　待小路子和二少爺過來之後，二少奶奶才放下心來。老遠的沖著二少爺丟了個甜甜的笑臉。

　　換在往日，二少爺定會回個淡淡的微笑。

　　可今天，二少爺卻恍如沒見似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更遑論笑容了。

　　二少奶奶心裡疙疙瘩瘩的，總覺得有些不痛快。

　　大少奶奶見二少奶奶不快，關切的問道：「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看，怎麼了？」

　　二少奶奶可不會在大少奶奶面前說出剛才發堵的事情，大少奶奶若是知道了，心裡不定怎麼痛快呢！因此，二少奶奶立刻堆出滿臉的笑意來：「多謝大嫂關心，我好著呢，什麼事也沒有。」

　　大少奶奶笑著瞄了逞強的二少奶奶一眼，不再多問了。

　　二少奶奶一直滿臉笑容撐到了宴會結束。

　　女子出嫁，遠不如男方娶親來的熱鬧。新娘和新郎都不在，也沒有洞房可鬧，客人們到了下午就逐漸的散去。只有一些親戚留到了晚上，等吃過了晚飯才都散去。

　　等一切都忙的差不多了回了院子之後，二少奶奶才有機會和二少爺單獨的說話。

　　二少奶奶迫不及待的質問起二少爺來：「你今天是怎麼了，我朝你看了幾遍，你都沒有理我。」

　　關鍵是，連一個笑容也沒有。一想到這個，二少奶奶就覺得滿心的委屈。

　　二少爺心情差的要命，一直想找個地方好好清靜清靜，哪裡有心思應付二少奶奶：「沒見我忙了一整天嗎？快些休息吧！」

　　二少奶奶若是識相些，就該到此為止。偏偏嫁進來之後，就未曾受過一丁點委屈，更未曾受過慢待，因此依舊不依不饒的逼問為什麼。

　　二少爺心煩氣躁，不耐煩的說道：「我又不是賣笑的，哪有這麼多笑容。好了，你先睡吧，我去素芸那裡歇著去了。」

　　二少奶奶措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二少爺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兄弟

　　二少爺當夜去了素芸的屋子，吩咐素芸安靜點兒不要吵他，就洗漱睡了下來。

　　素芸難得的盼來了二少爺，當然不甘心就這麼睡覺。故意往二少爺身邊湊，二少爺不悅的呵斥道：「好了，別來吵我。」

　　素芸被這麼一罵，粉臉通紅，眼淚委屈的掉了下來。

　　二少爺歎息一聲，卻絲毫沒有去哄素芸的心情。索性起身穿衣，到了書房裡。書房裡有很多書，他還是看書打發時間好了。實在睏的話，書房裡也有一張床，被褥一應俱全。

　　這一夜，註定是不眠之夜。

　　二少爺幾乎徹夜未眠，二少奶奶也是氣惱了一夜，素芸則哭了半宿。

　　而錦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是一夜難眠。

　　第二天早上，依舊是一大早就得起床，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少。

　　錦繡極力掩飾心裡的低落，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端倪來。

　　在如玉幾個丫鬟的眼中，錦繡面容平靜，做事依舊利索，就是話比平日少了些。不過，錦繡向來不太愛說話，因此這一點點異常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最瞭解錦繡的莫過於錦蓮了，她倒是察覺出錦繡的情緒有一些不對勁，可惜錦繡壓根不給她盤問的機會，忙的團團轉，和錦蓮在一起也是左顧言他，堅決不給錦蓮機會發問。

　　錦蓮只得把那一點點疑問放進了心底。

　　大小姐新婚三天，攜著夫婿回門。

　　沈氏並沒有多少欣喜之情，也依舊做了歡喜的樣子迎著一對新人回了門。

　　陸文倫對周源這個新姑爺還算滿意，臉上一直浮著淡淡的笑容。大少爺和二少爺責無旁貸的做陪。

　　大少爺和二少爺相處還算不錯，雖有嫡庶之分，到底是親兄弟，年齡又很相近。平素在一起也是能聊上幾句的。

　　可這兩天二少爺情緒極其低落，笑容都是硬生生擠出來的，哪裡有心情說閒話？

　　大少爺眼珠轉了轉，悄悄的扯了扯二少爺的衣袖：「你這幾天是怎麼了？和弟妹吵架了麼？」

　　二少奶奶和大少奶奶正陪著大小姐說話，不時的往這邊瞟過來。那眼神與平日的柔情蜜意大相徑庭，以大少爺豐富的吵架經驗，當然能看出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這對小夫妻之間的不對勁。

　　兩人雖然都竭力掩飾，可分明就是慪氣冷戰的模樣嘛！

　　二少爺勉強的一笑：「沒有的事，大哥，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和婉柔好好的。沒吵架。」確實沒吵架，就是這三天都沒說話而已。二少奶奶在生他的悶氣，更氣他沒有適時的低頭哄她。

　　而他……心裡更是亂糟糟的。老是在苦惱著錦繡的拒絕一事。盤算了許久的美夢一下子被敲醒，他既覺得失落，又覺得傷心，更有幾分的不甘心。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他還沒有想好……

　　大少爺曖昧的一笑，隨意的說道：「得了。在我面前還要這面子做什麼。我和敏兒還不是常吵架。不過，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不算什麼大事。」

　　二少爺不想話題一直圍繞著自己打轉，索性順著大少爺的話題往下說：「大嫂懷有身孕，大哥該多多讓著才是。孕婦的情緒不能太過激動的。」

　　提起這個，大少爺一肚子委屈。忿忿的埋怨：「我哪裡沒讓著她了。現在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哪裡敢得罪她惹她生氣。爹娘都站在她那一邊，替她撐腰。我得事事都順著她……」

　　難得的有機會吐苦水，大少爺的牢騷可著實不少。

　　美貌水靈的兩個通房丫鬟多可人意啊，可惜他「稍微」去的多了點，大少奶奶就不開心。大少爺就會被沈氏明裡暗裡的訓斥幾句。結果就是他得老老實實的白天苦讀，晚上陪著有了身孕的妻子乾瞪眼。

　　可人還有機會常在他面前晃悠。素月卻不為妻子所喜，只能委屈的悶在屋子裡。

　　大少爺心疼素月又沒轍兒。只好安慰素月說等大少奶奶生了孩子一切就都好了。

　　二少爺先漫不經心的聽著，後來一聽到素月的名字忽然心裡一動，不由得脫口而出問道：「大哥，素月……」

　　大少爺疑惑的目光掃了過來：「素月怎麼了？」

　　二少爺硬著頭皮問了句：「素月在你身邊，過的幸福麼？」

　　這幾天，他的腦海裡總是回旋著錦繡說過的那幾句話。

　　「……二姨娘過的幸福嗎？身為庶子的你過的幸福嗎？大小姐三小姐幸福嗎？……」一連串的質疑讓他沒有了招架的力氣和勇氣。

　　他也在反復的琢磨著這幾句話，然後琢磨著錦繡內心的想法。可惜想來想去也沒個定論，依舊是亂糟糟的。

　　大概這就是身在局中的苦惱吧！根本沒法子客觀的想這個問題。只要一想起錦繡冷淡果斷的無情的拒絕，他的心就一陣陣痛楚。

　　素月是大哥身邊最得寵的通房丫鬟，大哥待素月已經算是分外寵愛了。他忽然很想知道素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

　　大少爺啞然失笑，然後分外自信的說道：「當然幸福，她不止一次的說過，只要能和我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都是幸福的。」大少爺的眼裡有著驕傲和自信，顯然對素月的話深信不疑。

　　二少爺默然，心裡百味雜陳。

　　大少爺後知後覺的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不對呀，二弟怎麼會突然問出這麼蹊蹺的問題來，難不成……

　　「你和弟妹是為了素芸吵架了？」大少爺總算記得將聲音壓的低低的。不然怎麼會突然關心起自己身邊的素月，定是因為通房丫鬟和正妻之間的矛盾而苦惱。

　　二少爺含糊的應了一聲，心想就讓大少爺誤會好了。

　　反正事情的真相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外人最多知道婉柔和素芸這些日子心情都不佳。得出這樣的推斷也不奇怪。

　　大少爺眉飛色舞的說道：「二弟呀，我告訴你，對待女人這方面我可是很有心得體會的。你若有什麼疑惑盡可以來問我。」

　　若不是心情實在糟糕，二少爺一定早悶笑出聲了。

　　嘖嘖，就大少爺院子裡亂糟糟的妻妾爭鬥不休的樣子，也好意思自吹自擂？真是最大的一則笑話了……

　　大少爺正待詳細說一說「心得體會」給二少爺指點一下「迷津」，就聽到陸文倫不輕不重的說道：「你們倆一直在說什麼呢，還不過來陪陪你們妹夫說話？」新姑爺來了，這兩個大舅子倒好，盡顧著在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大少爺訕訕一笑，沖二少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等有空了尋個時間再細談。

　　二少爺心情稍微開朗了些，和大少爺一起陪著周源閒聊起來。

　　錦繡一直站在沈氏身後，伺候著茶水。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分別坐在大小姐身邊，陪著說話。沈氏時不時的詢問上兩句，以示關心。

　　二姨娘得了陸文倫的允許得以做陪，心裡別提多高興了，臉上的笑容從未停過。

　　錦繡克制著自己沒有朝男子們那一邊張望，二少爺陰鬱的樣子早落在了她眼中。她絲毫沒有上前借著倒茶送水稍加安慰的打算。

　　既然已經決定斬斷這一縷不該有的琦思，那麼就不要再心軟，更不能拖泥帶水。他有他的人生理想，她也有自己的未來規劃，既然註定無法有交集，那麼趁早說清楚也好。

　　他和她再也不會有以前那般心靈相通的默契時刻了吧！

　　錦繡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分外的惆悵。做不成戀人就做朋友這種想法絕不適用於古代男子的身上，二少爺被她這樣拒絕了，一定覺得惱羞成怒，哪裡還有心情再和她做什麼朋友……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之間的彆扭也早被丫鬟們傳開了，聽說兩人鬧了幾天，連說話都不肯。

　　錦繡不想聽這些消息，每當周圍的丫鬟提起了此類話題，就三緘其口。

　　可她越是不想聽，這些小道消息就越肯往她耳朵裡鑽。

　　這不，如詩和素秋兩人正在嘀咕著呢！

　　「你聽說沒有，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吵架了呢！」如詩低聲的說道。

　　素秋瞄了四周一眼，見沒有主子在附近才放心的應道：「當然聽說了，你瞧見沒有，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互相都不看一眼。看來，一定鬧的很厲害。」

　　也難怪丫鬟們對此話題津津樂道，看慣了大少爺院子裡的那檔子事，難得見到二少爺院子裡也有了波瀾，個個不感興趣才是怪事。

　　如詩見錦繡一直低頭擦桌子，笑著喊道：「主子們這頓午飯只怕得吃上好一會兒，你別忙活了，過來休息休息說會兒話嘛！」

　　素秋也道：「就是，你天天這麼勤快，讓我們的臉都沒地方放了。」

　　此言一出，錦繡再不過來可就得罪了兩人了。心裡暗歎口氣，臉上還得堆出笑容：「這不是過來了麼？」

　　在一堆丫鬟中，最好的做法就是隨波逐流，才不會引起大家的猜忌和反感。所以，就算錦繡一點說閒話的心思都沒有，也得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加入到閒談中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安排

　　如詩見錦繡聽的專注，頓時賣弄起了自己知道的獨家消息來。

　　「我聽說，素芸這幾天心情也很不好，都哭過好幾次了。你們說，會不會跟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吵架有關？」

　　素秋想了想，搖搖頭：「我覺得應該不是。素芸可不比素月那般受寵愛，二少奶奶應該不至於為了素芸和二少爺吵架才是。」

　　素秋這麼說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素芸從莊子上回來的時候，二少爺還算眷顧了一陣子，日子一長，又恢復了以前不鹹不淡的光景。一個月也就去個兩三次罷了。這樣的通房丫鬟，二少奶奶當然不會太過放在眼底。初期的心理適應過後，便沒拿素芸當回事了。

　　素芸的日子過的波瀾不驚，和素月實在不能相提並論。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怎麼可能為了素芸吵架？細細一想，這個可能性實在是不大。

　　錦繡被素秋的敏銳嚇了一跳。

　　二少爺院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和自己也有一點關係才是……

　　錦繡當然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和二少爺之間發生的事情，因此樂的裝糊塗，也跟著討論了幾句：「素秋姐，若不是因為素芸的緣故，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怎麼會鬧彆扭。再說了，素芸這幾天又為什麼會哭？」

　　素秋被問住了，啞口無言。

　　如詩很高興錦繡肯站在她那一邊，得意的說道：「還是錦繡有見識，這事情再明顯不過，二少奶奶定是因為素芸的緣故才和二少爺吵了幾句。然後二少奶奶又把氣撒到了素芸頭上，素芸被罵過之後，躲起來偷哭去了。對，一定是這樣。」

　　如詩越說越肯定。眉飛色舞的樣子讓錦繡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這如詩，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做丫鬟未免太可惜了，改去說書好了。光憑著幾句話就能想出一大堆情節來。煞有其事的樣子讓聽的人都快認為她親眼見過似的。

　　素秋總覺得不對勁，又沒法子自圓其說，只好點頭認同了如詩的猜測。

　　一番閒話過後，如詩和素秋都有些意猶未盡，轉而又說起大少爺院子裡的閒事來。

　　「大少奶奶如今可風光了，夫人處處向著她，大少爺根本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所以，都好些日子沒去素月屋子裡了。」

　　素秋說起這些來。眼裡掠過一絲對素月的同情。

　　做通房丫鬟的，和正妻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哪怕再受寵愛也遠不是少奶奶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大少奶奶懷了身孕。正值風頭強勁。素月的日子當然就難熬了。

　　如詩歎道：「是啊，現在可人風光的很。大少奶奶常吩咐她伺候大少爺呢！」大少奶奶身子不便，便常吩咐可人待她「伺候」大少爺。有了嬌俏美麗的可人相助，大少奶奶很順利的將丈夫的人和心都暫時留在了身邊。

　　錦繡也跟著說道：「做通房丫鬟的，未必就是一條最好的出路。依我看，還是挽虹挽翠姐姐那般的生活更自在。」

　　她本是隨口的有感而發，卻遭到了如詩和素秋的一致反對。

　　「只要熬到做了姨娘，身份就不一樣了。」如詩不以為然的說道。

　　素秋也點頭：「就是，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錦繡淡淡的一笑。對此不予置評。熬過去就好了……熬過去又能怎麼樣？最多就是像二姨娘那般罷了……

　　素秋豔羨的提起素梅：「素梅運氣也很好，跟著大小姐嫁到周家做了陪嫁，日後定會有個好出路的。」今日素梅也跟著一起回來了。穿著一身新衣精心裝扮過的素梅比以前在陸府的時候要耀眼的多，讓同為素字輩的素秋不禁起了羨慕之情。

　　素月素芸還有素梅，都有了好出路。

　　可自己呢，還在沈氏身邊做著二等丫鬟。

　　上有如玉如詩壓著，也不如後來者居上的錦繡得寵。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熬出頭來。有個好的未來……

　　素秋心裡的感慨別人當然不知情。

　　如詩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大小姐身邊的如雪年紀也不小了，聽說年底就會出嫁。這親事是大小姐親自為如雪選的。對方是周家的一個管事。」

　　大小姐到底捨不得如雪，因此替如雪尋了門不錯的親事。如雪待嫁過去，依舊可以伺候在大小姐身邊，做一個管事娘子。

　　有大小姐照應著，如雪的日子定然會過的不差的。

　　錦繡聽出如詩的羨慕和眼熱，不由得掩嘴一笑：「如詩姐，你放心吧，夫人也定會為你選一門很好很好的親事的。」

　　如詩被說中了心事，頓時羞窘交加，狠狠的捶了錦繡兩下才肯罷休。

　　錦繡被捶的肩膀生疼，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

　　素秋笑嘻嘻的說道：「如詩姐害羞做什麼，女大當嫁嘛！就算我們看出你的心思，也不會取笑你的。」

　　如詩被取笑的霞飛雙頰，追著素秋就要捶打她。素秋不肯束手就擒，笑嘻嘻的跑了。錦繡沒有勸架的心思，笑看著兩人追逐嬉戲。

　　經過這麼一鬧，錦繡心裡的鬱結稍稍散開了些，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不要想太多了。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從此之後，就將二少爺拋到腦後吧！

　　錦繡擺正了心態之後，心情果然舒暢了不少。也能用看戲般的心情看待院子裡發生的一切了。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鬧彆扭沒有維持太久，過了幾日，就傳來兩人開始說話的消息。並且聽說，這次是一向高傲任性的二少奶奶主動的低了頭，二少爺順勢下臺，兩人很快的和好了。

　　期待著狗血劇情的丫鬟們有些失望，還以為會像大少爺院子那般熱鬧精彩不斷呢，結果這麼快就草草的收了場，真是沒勁。

　　大小姐原先的院子空了出來，還有一些丫鬟都沒了著落。

　　因為之前沒有過先例，因此岳婆子特地來找沈氏商議這些丫鬟的安置問題。

　　沈氏想了想，便道：「此事由你全權做主便是。院子收拾收拾，留著日後大小姐回來的時候小住。只留一個婆子守著院子就行，不要荒廢了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其他剩下的丫鬟，你酌情調配就是。」

　　這可是對岳婆子的極大信任，岳婆子感恩戴德的謝過了沈氏，精神抖擻的投入到了此項事情中來。

　　大小姐的院子剩下的丫鬟有四個，應該重新分到哪一個院子裡，這可是很值得琢磨的事情。

　　一等丫鬟如雪不日就會出嫁，安排她待嫁就好。

　　二等丫鬟素梅和素竹做了陪嫁。

　　剩下的四個都是三等丫鬟，本來只要哪個院子缺人手分一個過去就好。可事情根本沒有這麼簡單……

　　大少奶奶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產，就算現在不缺人手，也得派兩個丫鬟過去，以備日後使用。

　　二少奶奶那裡也不缺人手，可一見大少奶奶院子進了丫鬟，難免眼熱，不分一兩個過去好像說不過去。

　　三姨娘最近頗受寵愛，是不是也該分一個過去？

　　二小姐向來是沈氏的心肝寶貝，不分丫鬟過去可不好。

　　還有還有，二姨娘因為二少爺的出息地位越發的牢固，她可不能得罪了二姨娘……

　　再有，丫鬟們各自都有私心，有的想去這裡，有的想到哪裡。更有不安分的想攀高枝的，紛紛要求去少爺們院子裡去。這個送東西，那個托人來說話，有的好回絕，有的卻是不太好回絕的……

　　這麼細細一想，岳婆子立刻覺得頭大了。

　　看似簡單的小事情，其實裡面需要注意的地方多了去了。一個處置不當，就會惹來非議。若是鬧將到沈氏那裡，她這個管事婆子的臉可就沒地方放了。

　　岳婆子因為此事，忙碌了幾天，考慮來考慮去，也沒個特別的好的法子。

　　果然，大少奶奶剛聽到風聲，就派了依人過來打招呼，說是等孩子一出生，至少也得多幾個丫鬟伺候才行。最好是現在就派了過去好生的調教一番。

　　岳婆子哪有拒絕的權利，只能一疊聲的應「是是是」。

　　接著，二少奶奶也派了紫絹過來，說是院子裡的人手一直緊張。

　　岳婆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心裡歎著氣，臉上還得笑吟吟的回道：「紫絹，你且回去稟報二少奶奶，此事老奴早就放在心裡考慮了。」

　　紫絹笑著走了。

　　岳婆子可就頭痛了，心想就這幾個丫鬟，若是都分去給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別的院子又該怎麼辦？

　　好在姨娘們這次都比較低調，沒有吱聲。

　　二姨娘因為女兒嫁的如意，對這些小事不放在心上。三姨娘向來低調隨和，不會為一個兩個丫鬟做聲。

　　四姨娘倒是想爭一爭，又因為上次被沈氏借機敲打震懾過了，不敢隨意的冒頭。

　　五姨娘這段時日，失了寵愛，心情鬱悶的很，哪有心思過問這些。

　　這就好辦多了，將四個丫鬟，分兩個去大少奶奶那裡，再分一個去二少奶奶的院子，最後一個分到二小姐那裡。就這麼辦好了！

　　岳婆子處理完了此事，才算鬆了口氣。

　　卻不料，還沒等休息下來喝口茶，麻煩就接踵而至。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公道？

　　錦繡站在一邊，聽著岳婆子向沈氏彙報此事經過。

　　「……大少奶奶那裡分去了兩個丫鬟，二少奶奶那裡分去了一個，還有一個，就派到了二小姐那裡。老奴覺著這樣的安排應該還算合理才是。可是二少奶奶卻很是不高興，特地派人喊了老奴過去訓話……」

　　沈氏的臉立刻冷了下來，「哼」了一聲：「怎麼了？她有何不滿？一共才四個丫鬟，不是給她院子裡分過去了一個麼？」

　　岳婆子不著痕跡的告了一狀：「二少奶奶覺得老奴做事不公，說是大少奶奶那裡派了兩個丫鬟，卻只給她院子裡分去了一個……」

　　沈氏的臉色更加的難看，按捺住滿心的火氣繼續往下聽。

　　「老奴解釋了半天，二少奶奶還是不太高興。非要老奴重新安排不可，老奴實在是有心無力，沒能把夫人吩咐的事情做好。還請夫人降罪！」

　　岳婆子哭喪著臉請罪，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就氣不打一處來。

　　雖說她只是個下人，可一直深受沈氏信賴重用，在這院子裡，就算是姨娘小姐們見了她，也會笑著打聲招呼。更不用說下面的丫鬟和低等管事了。

　　可二少奶奶不由分說的為了這些許小事狠狠的數落了她一通，當時還有幾個丫鬟都在。她何曾受過這等閒氣？

　　岳婆子心裡的怨氣就別提了，好在她城府向來頗深，絕不會在二少奶奶面前露出絲毫不滿來。當即笑著應諾：「二少奶奶，請您息怒，是老奴做事不周到。老奴回去一定想個法子將此事處置妥善了。」

　　二少奶奶這才放了岳婆子回來。

　　岳婆子越想越氣，便到了沈氏面前來告狀了。

　　沈氏氣的一拍桌子：「她的要求倒是不少，敏兒懷了身孕，院子裡多添些人手也是理所當然。她好端端的。哪裡需要這麼多人伺候？整日盡是搗鼓著這些事情，給我添亂。氣死我了！」

　　岳婆子一聽這話，心裡痛快多了，一連串的迎合：「夫人這話可算說到老奴心坎上了。老奴原先也是這麼想著，大少奶奶院子裡分去了兩個丫鬟，若是不派一個丫鬟到二少奶奶那裡去，只怕二少奶奶會不高興。還特地挑了伶俐些的錦月過去，沒曾想二少奶奶還是不滿意。」

　　這些話不啻於火上澆油，沈氏沉下臉來說道：「好了，此事你不用再插手了。她畢竟是正經主子。你若是說的多了，她沖著你發脾氣我也不好說什麼。交由我來處理吧！」

　　岳婆子心裡一喜，恭恭敬敬的給沈氏行禮道謝。

　　沈氏擺擺手。心裡琢磨起了此事。

　　二少奶奶心氣高，又好強，因此處處不甘心落於人後。不管是什麼，都愛和大少奶奶攀比。可在沈氏的心裡，大少奶奶的位置比二少奶奶卻要高的多了。

　　若是此次如了二少奶奶的願。日後此類事情更會層出不窮。

　　不行，不可以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沈氏下了決心，便隨口吩咐身邊的錦繡到二少奶奶的院子裡去請二少奶奶過來。

　　錦繡最不想接這樣的差事，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連聲應了。

　　一路小跑著到了院子外面，恰好是錦茹在守門。見錦繡過來。錦茹很是高興，笑嘻嘻的說道：「錦繡，你怎的有空到我們這兒來？正好。我也難得的有閒空。到我屋子裡坐會兒聊聊天吧！」

　　錦繡無心說笑：「我哪兒有閒工夫，有正事呢！快些替我到二少奶奶那兒稟報一聲。」

　　錦茹扁扁嘴，嘟噥了句：「忙的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腳下卻片刻未停，火速的替錦繡稟報。

　　二少奶奶正在屋子裡做看書打發時間，聞言心裡一動。立刻吩咐錦茹把錦繡叫進去。

　　錦繡進了屋子，規矩的行了禮：「二少奶奶。夫人囑咐奴婢過來，說是想請您過去坐一坐。」

　　二少奶奶斜斜的躺在椅子上，腿上擺著一本書。旁邊的桌子上擺了不少的女子愛吃的零食。紫絹殷勤的替她捶著腿。紫綾則伺候著茶水。

　　古代貴婦的生活果然是奢靡。

　　二少奶奶瞄了錦繡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好端端的，母親怎麼會想起把我叫過去坐一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

　　錦繡微笑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二少奶奶去了便知。」事實上，沈氏憋著一肚子怒火，正準備好好的訓二少奶奶一通。

　　不過，錦繡可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二少奶奶見錦繡絲毫不肯透口風，輕輕的哼了一聲。不知怎麼的，她就是看錦繡不太順眼。總覺得這個美麗聰慧的丫鬟會是自己潛在的敵人對手……

　　二少奶奶揮去這些不快的念頭，對自己的胡思亂想有些好笑。

　　真是的，好端端的如此抬舉一個丫鬟做什麼。她可是堂堂正正的陸府二兒媳，哪裡需要和一個丫鬟置氣。也罷，不肯細說也無所謂，去沈氏那兒自然一切都知曉。

　　二少奶奶領著紫絹和紫綾出了屋子。

　　錦繡閑閑的跟在後面，出院子的時候突然瞄到了錦月的身影。

　　錦月見了錦繡也很是高興和意外，有心想攀談幾句，又礙於二少奶奶就在前面不敢大聲喧嘩。因此沖錦繡使了個眼色。

　　錦繡一看即知，錦月那眼神的意思是「有空就去找你」，立刻笑著點頭，算是應了。

　　錦月咧嘴一笑，沖錦繡擺擺手。

　　錦繡收拾起思緒，連忙跟在二少奶奶的後面回了沈氏的院子。

　　沈氏早已恢復了平靜，閑閑的喝著茶，靜等著二少奶奶的到來。

　　二少奶奶忙上前行了禮，見沈氏臉色還算不錯，心裡稍稍放下心來。寒暄兩句過後，二少奶奶忍不住主動的提起了話茬：「不知母親叫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沈氏心裡暗哼一聲，臉上卻絲毫不露：「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問問你，錦月那丫頭在你院子裡表現如何。」

　　二少奶奶哪還有不明白的，立刻陪笑著說道：「錦月這丫頭還算伶俐，兒媳暫時讓她跟在紫綾的後面調教一陣子。只是……」故意欲言又止。

　　沈氏當然不好不問下去：「有什麼問題嗎？」

　　二少奶奶陪著笑說道：「只是錦月的姐姐是大伯的身邊人，讓兒媳很有些為難呢！」

　　二少奶奶說的很含蓄，可含意卻很明顯。素月是大少爺身邊的通房丫鬟，錦月是素月的親妹子，誰也不好過分的怠慢了她。二少奶奶可不想養一個這樣的丫鬟在院子裡。省得日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沈氏更是聽出了二少奶奶的另一層意思，這分明就是抱怨岳婆子分配丫鬟的時候不妥當……

　　沈氏嘴角泛起了譏諷的微笑，淡淡的說道：「依你說，這事情該怎麼辦？」

　　二少奶奶一楞，敏感的察覺出沈氏的話音有些不對勁。

　　果然，就聽沈氏不急不緩的說道：「雲香出嫁的時候，帶走了兩個丫鬟做陪嫁，如雪也許配給了周家的一個管事，說起來，日後也是雲香身邊的人了。院子裡就剩下四個三等丫鬟，派去兩個到敏兒那裡，還有兩個分別給了你和雲鳳。怎麼，你還不滿意麼？」

　　這話裡的語意深長，二少奶奶心裡頓時一顫。暗恨岳婆子的狡猾，當著自己的面應的好好的，一轉眼就告了自己一狀。

　　二少奶奶也是個倔強脾氣，居然一咬牙就將心裡的不滿吐露了出來：「母親，這話做兒媳的原不應該說，可是心裡實在是憋屈的慌，不吐不快。這分明是岳嬤嬤那個老奴才做事不公道，兒媳不是計較這一個丫鬟還是兩個丫鬟的問題，可是我和大嫂都同是陸家的兒媳，要求一樣的待遇不算過分吧！」

　　錦繡聽的心一緊，擔憂的看向沈氏。二少奶奶說話如此直接，簡直就是在明示沈氏待她不公。誰不知道岳婆子行事都聽沈氏的囑咐，二少奶奶責怪岳婆子和責怪沈氏也沒什麼兩樣……

　　果然，沈氏的臉都快氣黑了。

　　如玉也知不妙，沈氏這分明是要發火的徵兆。

　　二少奶奶到底嫁進來時間不算太長，不太瞭解沈氏的脾氣啊……

　　沈氏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擠了出來：「依你說，應該怎麼辦？」

　　二少奶奶說過這些話之後，也有些微的後悔，再一看沈氏的臉色，更是暗道不妙。可惜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壓根沒有收回的餘地。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應道：「兒媳不敢趲越，一切都聽母親吩咐。」

　　沈氏冷冷的說道：「你還不夠趲越麼？」

　　這一句話淩厲之極，莫說二少奶奶，就連站在旁邊的幾個丫鬟都覺得心裡一凜。

　　錦繡偷偷的抬頭看了沈氏一眼，被沈氏的怒火嚇了一跳。

　　上一次沈氏發火，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二少奶奶的臉色一片蒼白，咬著嘴唇，努力的在為自己辯解：「母親這話是從何而來，兒媳自問沒有做錯之處……」

　　沈氏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給我閉嘴！」

　　二少奶奶立刻閉了嘴，臉色越發的蒼白。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二十九章　息怒

　　沈氏冷笑著說道：「你要討個公道，我就給你這個公道。我今日不妨把話挑明瞭說。依著我的意思，這四個丫鬟應該都給了敏兒才是。她懷了身孕，日後定然缺少人手。岳婆子生怕怠慢了你，才做了現在這樣的安排，你居然還不滿意。我倒是想問問你，什麼樣子的安排你才滿意？」

　　二少奶奶從未受過這等待遇，眼淚直在眼睛裡打轉。

　　紫絹和紫綾一律都低著頭，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沈氏接著訓斥道：「自打你進了我陸家的門，我處處待你不薄。並沒有因為嫡庶的身份之別虧待了你，吃穿用度各個院子都是一樣的。你整日埋怨我做事不公道，我倒是想問問你，什麼才叫做公道？難不成什麼事情都如了你的意才叫做公道麼？」

　　二少奶奶哽咽的吐出四個字：「兒媳不敢……」

　　「不敢？你哪有什麼不敢的。」沈氏譏削的說道：「稍微一不如意，就拿下人來撒氣。岳嬤嬤在我身邊多年，做事考慮一向仔細周全，我都捨不得訓斥一句。你倒好，居然為了這等小事就將她喊到了院子裡去責駡。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定會說我們陸府做主子的心胸狹窄，稍有不如意就拿下人撒氣了。」

　　二少奶奶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委屈的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往日是嬌貴的名門千金，在家裡被嬌慣著寵愛著。父母從未捨得大聲責駡過一句。

　　出嫁之後，丈夫脾氣溫和，對她也頗為愛護，因此這半年多來日子總算順心。這也讓她忽略了嫡出和庶出之間的區別，不自覺的要求越來越高。總是處處和大少奶奶較勁，稍有一處比不上大少奶奶都渾身不痛快。因此這次分配丫鬟一事，才會惹來她的不快。

　　本想著岳婆子不過是個下人。敲打幾句不算什麼。沒想到，沈氏居然因為這事重重的責駡了她一頓……

　　沈氏還待再說，如玉連忙陪笑著上前來：「夫人，您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快些坐下歇息會兒。」

　　錦繡早倒了茶水過來奉上。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成功的將沈氏的怒火稍稍壓制了下來。

　　這樣的時刻，就能看出大丫鬟們的作用來了。主子特別衝動惱怒的時候，得仗著膽子上前圓場子。若是等局面到了失控的地步，可就沒法子收場了。

　　二少奶奶的行為固然讓人惱火，可也不能罵的太過分了。傳到二少爺二姨娘耳朵裡，難免會惹出另一場風波來。

　　諾大的屋子裡只聞二少奶奶輕輕的啜泣聲。紫絹紫綾平日裡神氣的緊。現在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氏半杯茶下肚，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

　　在沈氏發火的時候，如玉總算還能說得上話：「夫人。要不，先請二少奶奶回院子好好的休息會兒。有什麼事情，待明日再說如何？」

　　沈氏想了想，如玉說的也有道理。再這麼面對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指不定還會冒出什麼難聽話來。人這脾氣要是一上來。就連自己也是控制不了的。索性各自回避一下，冷靜冷靜再說。

　　「好了，你先回去吧！且把我說過的話好生的想一想，別一張嘴就是我這個做婆婆的苛待了你。」沈氏淡淡的說道。

　　二少奶奶咬牙應了，在紫絹和紫綾的饞扶下，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走了。

　　沈氏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如玉軟言勸了幾句，錦繡也跟著附和：「夫人，如玉姐說的是。您還是不要再發火了。二少奶奶也不是不解世事的，她回去一定會想明白的。」

　　沈氏的臉仍然繃的緊緊的：「但願如此吧！」

　　二少奶奶被罵一事飛速的傳遍了整個院子，沒等天黑，所有的姨娘小姐丫鬟就都聽說了此事。

　　二姨娘馬不停蹄的去了二少奶奶的院子裡安慰。

　　其他的姨娘們抱著看笑話的心態靜等著事情的發展。平靜的日子太過無聊，多來些這樣的事情做調劑也不是壞事。反正。只要這把火不燒到自己身上就好，誰還管燒到了誰？

　　二小姐卻在得知此事之後。立刻來了沈氏這裡，安撫了沈氏幾句。

　　沈氏大感安慰，到底還是女兒貼心。

　　正值嚴冬，二小姐穿著厚厚的襖子，臉色依舊有些微的蒼白。沈氏忙囑咐素秋給暖爐子加些炭火，讓屋子裡的溫度再高一些。

　　二小姐笑道：「娘，女兒身子好得很，您不用擔心。」

　　沈氏和藹的一笑，愛憐的看著體弱的女兒一眼。和煦的笑容和剛才怒斥二少奶奶的表情截然不同。

　　娘兒倆個要說悄悄話，丫鬟們很自覺的都退出了屋子。

　　如玉拉著如意的手笑道：「如意，你怎的還不好好的備嫁妝？喜日子快了吧！」

　　如意鬧了個大紅臉，嬌嗔道：「還早著呢，過了年才……」「出嫁」兩個字在嘴裡轉來轉去，到底不好意思吐出來。

　　錦繡跟著掩嘴笑了。

　　如字輩的丫鬟裡已經有不少出嫁的了，如夢最早，如雪的日子也訂好了。如今，又輪著如意了。

　　朱嬤嬤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親事當然慎重，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總算選中了這戶人家。

　　這戶人家姓王，家境小康。王家的兒子是家中獨子，長相端正，敦厚老實。識得幾個字，在衙門裡做了文書一職。

　　如意嫁過去，不算高攀，以沈氏對朱嬤嬤的重視，當然不會薄待了如意。早吩咐了要準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把如意嫁過去。

　　如意有這樣的好親事，羨煞了一群丫鬟。

　　嫁過去就能做正室，不愁吃穿，小富即安的生活比時時刻刻看人臉色的丫鬟生活要強的太多太多了。

　　如玉心裡羨慕，臉上就流露出了一絲豔羨來。

　　錦繡笑著抵了抵如玉，打趣道：「如玉姐，你別擔心，夫人日後也一定為你尋門好親事的。」

　　如玉姐笑駡了錦繡一句，實則心裡美的不行。

　　素心一直在邊上笑吟吟的聽各人說話，見等了這麼久二小姐也沒有出來，不由得念叨起來：「二小姐還沒用晚膳呢！」二小姐嬌氣的緊，每天都是少量多餐定時定量。每日這個時辰早該吃晚飯了。

　　如玉笑道：「不必擔心，如詩早去廚房吩咐過了，今晚夫人定會留二小姐吃飯的。」

　　如意笑著瞄了素心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素心，你向來心細，日後我若是走了，你可要好好的照顧小姐才是。」如意一走，這一等丫鬟的位置非素心莫屬了。

　　素心心領神會，笑著點頭應了。

　　錦繡不失時機的恭喜一句：「恭喜素心姐。」

　　素心俏臉一紅，心裡也是異常的高興。

　　在二小姐院子裡伺候了這麼多年，殷殷期盼的不就是這一刻麼？一等丫鬟的位置，是所有丫鬟心中的最高理想了。

　　沈氏和二小姐說了半天的悄悄話，才攜手出了屋子。

　　錦繡瞄了二小姐含羞帶怯的俏臉一眼，暗暗猜測，估摸著話題一定跟未來的二姑爺有關吧……

　　沈氏因為二少奶奶帶來的鬱悶心情早已消散了不少，陪著女兒吃了晚飯之後，才囑咐如意和素心兩人好生的伺候著二小姐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姨娘就早早的來給沈氏請安了。

　　二姨娘隻字不提昨日的事情，一個勁兒的陪著笑臉和沈氏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

　　沈氏心裡自然有數，臉色也比昨日和緩的多：「我向來做事公道，這麼多年你也該瞭解我的脾氣才是。」

　　庶出就是庶出，和嫡出肯定會有些差別。沈氏自問做的已經夠好，沒有苛待了任何一個姨娘。更不用這位嬌貴的二少奶奶了。

　　二姨娘一律應了「是是是」。

　　沈氏又道：「敏兒還有三四個月就快生了，光是派了兩個丫鬟過去，只怕人手還是不夠。新培訓的丫鬟若是合用了，至少還得再派兩個過去。還有得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過去伺候。當日四姨娘有身孕了，我也未曾克扣過人手。這次懷孕的是我們陸府的大少奶奶，當然應該更加慎重才是。」

　　二姨娘的笑容依舊溫柔：「夫人向來寬厚仁慈。」

　　沈氏歎了口氣：「希望小輩們能理解就好。」

　　正說著話，姨娘們一個個都來了。

　　四姨娘慣例要說上幾句刺耳的話方才罷休：「聽說二少奶奶嫌分去她院子裡的丫鬟少了，若是人手實在不夠，就從我院子裡調一個過去好了。這種小事哪裡值得生氣。」

　　二姨娘瞄了出言挑撥的四姨娘一眼，總算把到嘴邊的譏諷都咽了回去。

　　若是她出言維護二少奶奶的話，四姨娘指不定還會冒出什麼別的出格的話來……

　　沈氏微微一笑：「還是你最曉得分寸。」

　　這話看似誇獎，可稍一琢磨就覺得意味深長。

　　四姨娘訕訕的笑著，沒敢再吱聲。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二少奶奶偃旗息鼓，岳婆子得了沈氏的維護替挽回顏面心情極為舒暢。而大少奶奶，則暗自竊笑著二少奶奶的不自量力。

　　各人都有一番思緒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