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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蘇清蕙不知道前世程修是怎麼周旋於這些人之間的,只是每次他去見她,冷冰冰的一張臉,眼裡滿是疲憊,以前,她卻將自己關在那一間小屋裡,每日敲著木魚,數著珠子,卻絲毫沒有想過,他在青蕪山之外,過的是什麼樣的一種生活,他這次,又是從哪裡趕過來?
她封閉了自己的心,不曾想過程修為什麼一趟又一趟地往青蕪山上跑,她曾以為不過是為了完成張士釗的囑託,可是,現在想來,這兩人脾性不同,又怎麼會真的做了知己好友呢!
這一世,她不想守在哪一處的廂房裡度過餘生,他帶給她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有著期待與憧憬的人生,這一世,要輪到她好好地守護他!
蘇清蕙拆開信,第一張是靜沅長公主府的人物關係圖,靜沅長公主府人口比較簡單,嫁的是郝大學士家的二公子,二人育有兩子一女,長子郝哲印娶得是威遠伯家的長女金玲釧,次子郝紋空正在議親中,蘇清蕙眼睛盯在下一豎,嫡女郝藍玉已和狀元郎張士釗換了庚帖!
張士釗這一世,要娶靜沅長公主家的女兒,那個憑欄垂淚,一顆西子心的紙片人兒!
蘇清蕙想到靜沅長公主府花宴那天她遠遠瞅見的柔弱女孩兒,一眼望過來時,那寒若冰花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冷顫,又想起了上一世張家的幾個姨娘,頓時覺得,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岐王府比公主府要複雜些,聽說岐王的真愛是側妃娘娘,側妃娘娘出生兵部尚書楚家,是楚家的庶女,二人育有岐王世子和慶嫣郡主,岐王世子娶得是大理寺卿詹家的女兒,聽說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慶嫣郡主尚未及笄。
岐王府的正妃娘娘,是先帝太傅汪家的孫女兒,是先帝在時賜的婚,淵帝對先帝一向甚為敬愛,對皇兄給自己賜的這兒媳,也是諸多滿意,是以岐王妃一向在皇后娘娘和帝王面前,有幾分情面,這才得以在側妃獨寵的岐王府安安穩穩地坐在岐王妃的位子上。
蘇清蕙一張張細細地翻過,她前一世,雖也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不過那時候,張士釗已經升為尚書,身邊的妾侍已經有好幾位,她心如死灰,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怎麼出去交際,對這些天家的事,只是知道個輪廓,其中內情,並不清楚。
蘇清蕙望著最後一頁畫滿了整整一頁的魚骨頭,一時眸中不由染了淚,這一世,賀承既選擇在明面上以黎姓出現,她自是要好好地幫扶他一把的,她不會再讓賀承成為如前世那般冷的從骨頭裡都冒著寒氣。
此時的瓊林宴上,張士釗跪在地上,聽著右首的晉王說完「想來,狀元郎是想請聖上賜婚,給表妹一份體面!」
這聲音像是從地上的哪個縫隙裡蜿蜒出一條看不見的藤蔓,牽扯的張士釗的心肝肺都要吐出來!
那張笑的雲淡風輕的臉,和那個在倉佑城蘇家院裡頭護著清蕙,喊著「這是我未過門的媳婦」的男子,一樣的讓人憎惡。
上頭的淵帝朗聲笑道:「承兒不說,我差點忘記了,束妃昨日是和我提過這麼一件事,張愛卿之意如何?」
張士釗的脊背瞬間崩的比原先直了兩分,額頭伏在地上,恭聲答道:「微臣不勝惶恐,此事怕是晉王有所誤會,臣之母早前在江南已經為臣相中了一女子,並遣了媒人上門提親,尚未稟報京中祖父祖母,為君臣子,應當克己守禮,言而有信,望聖上體諒!」
「!」
忽地,張士釗的耳邊傳來眾大臣的吸氣聲,還是硬著頭皮跪在地上,等著聖人裁決。
張士釗知道,他萬不能應下,他不知道程修為什麼成了晉王,他不知道清蕙知不知道程修還活著,但他清楚這是程修給他設下的圈套,只要他點頭,哪怕默言,他張士釗這輩子和蘇清蕙都沒有一丁點可能了!
眾大臣萬沒聊到,當今聖上竟會榜下捉婿,更沒料到,今科狀元,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在這瓊林苑裡,竟敢當眾拒絕!
靜沅長公主家的安寧郡主,京城裡的一朵水晶花,不說這艷福,便是說項的是晉王,詢問的是聖上,這隨便擱這瓊林宴上的誰家,也是得千恩萬謝地感謝這天家的恩典啊,張士釗竟然一句「望聖上體諒!」
真是不識抬舉!眾大臣已經給張士釗貼了一張不知好歹的標籤。
便是此刻依舊笑著的淵帝,心裡也是有兩分不悅地給張士釗下了「狂妄」二字的評語!
眾人都在尷尬之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定遠侯管奕提著一壺酒走到聖上面前,笑道:「聖上,微臣可是盼了好久,怎地今個歌舞還沒上呢,臣幾個武人聽著這管弦絲竹,耳朵都快長繭了!還望聖上賞臣這一點眼福!」
定遠侯府世代出武將,只是子嗣稀薄,老定遠侯前頭兩個兒子都早夭,到這第三個才穩穩地繼承了定遠侯府的香火,只是這管奕膝下卻是連一個子嗣都無,偏這定遠侯是個怕老婆的,府上一個側室小妾通房都沒有,眼看著是要生生地斷了定遠侯府的香火了。
淵帝倒也可憐他,平日裡一向對他優容,此刻見這一向正經的妻管嚴要看歌舞,知道是給自己台階下,便趕緊讓上歌舞。
一時樂伎翩然而出,霜月,銀燈,兩兩桃花面,有餘光相借,悠香遠遠,聽珠佩叮噹,回到坐上的張士釗握著手上的酒盞,看著面前的瓊花美人隱隱現出一點後怕,看向右前方那墨色的身影,輕輕抿了一口酒,方覺得口齒留香,餘味無窮。
也,後患無窮。
張士釗回到張府的時候,已經是月明星稀,張府裡卻燈火璀璨,眾人都衣著整齊地守在前廳裡,聽到門房報「少爺回來了!」張老太爺,這才覺得腿微微發麻,卻仍有些激動地道:「快快帶過來!」
那門房低著頭,小聲道:「少爺說困了,直接去院裡睡了!」
張老夫人一怔,等了半夜,有些憔悴的臉上現了一點詫異,抿脣道:「少爺可有讓你轉告什麼?」
張老太爺也傾了身子過來,看向來報話的門房,長公主可是傳話來說,束妃娘娘已經在聖上面前說過了,聖上會在瓊林宴上賜婚。
門房被屋裡眾人看的雙腿發軟,顫顫巍巍地道:「少爺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回了自個院裡!」
張老太爺不由看了一眼同樣伺候在老夫人身邊的李妍兒,怒道:「釗兒都回來了,你趕緊去裡屋伺候!杵在這裡做什麼!」
李妍兒咬脣含淚點頭退下。
卻說晉王府,黎賀承站在後院裡,看著工匠挖出來的一條水渠,從蜀地過來的福伯笑道:「王爺,再趕幾天工,玉山的泉水便能引過來了,按您的意思,沿著水渠鋪了一條小道,派了咱們的人守著!」
黎賀承看著漫天的星輝,遙望那唯有兩三點燈火的玉山,再過幾日,他便又能見到蕙蕙了。
半晌,黎賀承從玉山上收了眼,對著一旁長車勞頓後已經在王府恢復過來的福伯道:「福伯,家裡怕是不久就有女主子了,府裡該添置的東西,先添置起來,主院裡移一棵百年的苦患樹過來,就放在西窗前,再過一個月,新挖好的湖裡栽一點玉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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