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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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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姜] 科舉出仕(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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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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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14:06:35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商貿司的場地架子是搭起來了,不過離正式開業運營,還遠得很。

  還欠缺了重中之重的因素,那就是人。這裡的人,包括商人和官員,否則這商貿司就只是一個空架子。

  從四月份起,這砌牆建房的大半年時間裡,黎池在每天都去巡視一趟建築工地之余,也在為海貿司的正式開業運營做著准備。

  在商貿司的施工進度,進入到有條不紊的砌牆階段時,黎池就開始親筆寫信,時不時地通過驛站,寄出兩廣省之外。

  當然,給京城徐素的家信,黎池每月月初都會寫上一封,通過驛站寄出去。

  這裡值得插上一句的是,一般說起來,朝廷驛站是專為傳遞政令和軍情而設,像後世的郵寄包裹和家信等,肯定是不行的。但在如今的大燕,確實是可以的。

  因為早在儉王的建議下,原本只傳遞朝廷政令和軍情的驛站,又增加了一項新職能:‘有階品之官員,可經朝廷驛站,免酬郵寄包裹及家信。’

  這項福利對官員,尤其是地方上官員來說,真是很溫暖、很貼心的了。

  給徐素的家信,黎池每月月初都會寄出去一封,這樣大概在第二月的月中或月底,她就能收到。且每次都還會隨信寄回一些干海貨,如鮑魚、蝦仁、昆布等。

  同樣地,隔上一個月,黎池就會給浯陽黎水村的老家寫一封信回去,隨信寄去的同樣有各種干海貨。

  這些都是家信,並不算在為商貿司開業運營做准備,而寫的信件之中。

  開國為商貿司開業運營,所寫的第一封和第二封信,都是寫給黎湖的。因為黎池不知黎湖是依舊在黎水村老家,還是已經進京去了,索性就寫了兩封,分別寄到黎水村和京城。

  在信中,黎池說了他很看好海貿的前景,這會是一項絕頂賺錢的生意!並邀請黎湖在明年春夏時節,南下羊城來做生意。並指點黎湖,若是有意前來,在明年春夏之前,可先收些貨物准備著,貨物的話像是瓷器、茶葉和綾羅綢緞這些就行。

  大致一樣的內容,不盡相同的措辭,黎池先後又給因‘煤引‘之事結識的幾個大商家去了信。黎池去信的幾十個商家,大燕三大商幫晉商、徽商和潮商,都有涉及到,且數量分布還蠻均勻的。

  不過黎池猜想,南邊的海上貿易,占主要的或許還是潮商。一是因為,就如當初晉商在‘煤引‘這件事上一樣,這次潮商也占了地利優勢。

  二是潮商在海貿這一塊,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早在好幾百年之前,潮商就已經集結船隊北上或南下,進行近海航海貿易了。而且在朝廷沒開海貿的時候,潮商怕也是沒少與洋商交易的。

  黎池每個月都要寄出去好幾封信,尤其是五六月之交的那段時間,他幾乎隔上個兩三天,就要寄出去一封信。

  在寄出信件最多的這段時間裡,黎池通過朝廷傳遞政令軍情的驛站特快通道,給貞文帝上奏了一封稟告南海商貿司籌建進程的折子。

  與此同時,在寄出去的幾封家信之中,黎池暗地裡又摻進了一封特殊的信件。

  一封先要轉給趙儉,再由趙儉轉給貞文帝的密信。

  ……

  商人的商業嗅覺格外靈敏,且還敢於冒險,即使晉商和徽商來得不多,潮商卻定然是不會少的。因此大燕這邊的商人,已經是有了的。

  至於洋商……情況就有些詭異了,這也是黎池為何會給貞文帝寫密信的緣由。

  受季風影響,印度洋之中的洋流,夏季時由西南流向東北,冬季時由東北流向西南。航海貿易受到洋流影響,就行成了季節性的淡旺季。

  夏季時,海上洋商乘著洋流而來,大燕開始了海貿的旺季。冬季時,海上洋商順著洋流而去,大燕進入了海貿的淡季。

  然而,時間進入夏季時,黎池在督工之余,也只見到了那麼幾個似是初次來大燕的洋商。

  在艱難的交流過程中,黎池倒是先‘學會‘了說英語,這驚呆了桓茗一眾人等不必提。

  能夠交流之後,黎池先後向幾個洋商,介紹了大燕將要大開海貿的事情。

  幾個洋商聽後,非常高興,只呼上帝仁慈!表示明年春夏,若來不及就後年春夏,一定會再次前來!

  然後,這幾個洋商就把船上的貨物,在羊城府中銷了出去,再又購進了一些茶葉、瓷器和綢緞等貨物裝船,最後在深秋洋流開始轉向時,乘船順著洋流西下而去……

  南海商貿司,就好比官方建造的一個商場,需得交易雙方都有,且數量越多且越對等,才能繁榮起來。

  黎池親筆的幾十封信寄出去後,大燕商人定然是有了的。可是作為交易另一方的洋商,如今卻只有明年春夏時,來或不來都還不確定的那幾個,這近乎就是沒有了啊!商貿司開業運營後,得多冷清啊?

  然而事實上,有那幾個似是初次來大燕的洋商,也有似是常來大燕,卻沒被黎池他們看見的洋商。

  珠江口的江面寬闊似海,港口也不止番禺港一個,在黎池歇在番禺港官船上、專心督工建設海貿司的情況下,想要不被他看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然而,有些事情並非一定要親眼所見,才能得出答案,那些洋商雖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了,可黎池知道,他們是依舊存在著的。只是藏了起來而已,主動地或者被動地,藏了起來。

  黎池並不著急,等他們覺得時機到了,手中拿捏的籌碼足夠了,自然也就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將將入冬時,最後一船水泥運抵。

  隨著水泥船南來的,除黎池請求配給的,十來個秀才及以上功名的海貿司未來吏員之外,還有兩封皇帝密旨。

  一封是給黎池的,另一封是給畢鋒武的。

  ……

  時間進入腊月時,南海商貿司歷經大半年的修建,終於完全建成了。

  建成竣工之後,五百名役夫,花費兩天時間,將海貿司的裡裡外外,犄角旮旯都打掃的纖塵不染!

  然後就拿著九個月報酬,外加一個月的獎勵,共計二兩銀子的酬勞,各自歸鄉了。

  再加上雇佣他們服役的人家支付的一月半錢銀的酬勞,共計四兩五錢的銀子,這大半年的功夫,一人就掙了有六兩五錢銀子,掙得不算少了!

  海貿司建成之後,黎池邀請了以伍子勤、孫關廉和畢鋒武為首的兩廣官員,前來參觀。

  距離近的,有空能到的官員都到了,浩浩蕩蕩一群人,在黎池的帶領解說之下,花了大半個時辰,參觀完了建成的海貿司。

  黎池很滿意這一路上,他從伍子勤等人臉上,看到的震撼神情。

  商貿司除行政辦公的官署區是一片兩層樓房之外,其余展示貿易的商館區,供洋商落腳入住的夷館區,以及配套的吃喝一條街,都是單層小平房。

  然而,這裡的單層小平房,並非是農村那種小平房那樣,而是與大都市中的歐美風情街上的單層小平房相似。

  雖無尖頂、八角房這些歐式建築的典型標志,但在廊柱和屋檐等細節上,都融入了羅馬柱及西式線條的風格,看著很有異域風情。

  腳下是平整干淨的水泥路,路旁一排排栽種整齊的棕櫚樹,兩旁是顏色明快、充滿異域風情的紅磚房……

  看慣了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和青磚黛瓦,如今置身於這異域風情之中,心中震撼不可名狀!

  現在看著還是空空蕩蕩,但已可見在不久之後,此處人聲熙攘的盛況……

  這一次參觀,撼動了多少兩廣官員的內心,他們心中又是作何想法,黎池就不知道了。

  黎池能夠推測出的是,他想通過此次參觀,對一些事情起到催化作用的目的,應是達到了的。

  腊月初的這次參觀結束之後,在腊月中旬,黎池與畢鋒武喝酒時,他說據守衛海貿司的兵士上報,最近周圍多了許多來看稀奇的百姓。

  而在這些百姓之中,身材高大且頭臉捂得較嚴實的,果然有不少。

  黎池暗道,這樣看來,時機應是差不多了。

  專心公務時,不覺時間流逝,倏忽一轉眼間,這就要過年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這天,黎池與桓茗和御林軍們閑得無事,就與運水泥大船上的水手和十來個秀才們,湊在一起吃海鮮鍋。

  十來口大鍋一字排開在岸邊架上,熊熊大火燒上,魚湯鍋底鮮香撲鼻!

  正吃到興頭上時,有省衙的書吏和衙役前來,邀請黎池他們除夕那天,一起吃團年飯。

  黎池端著蘸料小碗,從桓茗筷子下搶來一只大蝦,放到自己碗裡,“伍大人實在心善且好客,既伍大人盛情邀請,那我們也就不推辭了。勞煩轉告伍大人,除夕中午的團年飯,我們定然准時赴約!”

  黎池又熱情地招呼書吏和衙役們,“來來!幾位一路走來想必也餓了,添幾副碗筷,一起來吃點!”

  或許是吃厭了海鮮,也或許是不習慣許多人圍著一個鍋撈菜吃,那幾個來傳信的書吏和衙役推辭了,並以要趁天色還早趕回羊城為由,告辭離開了。

  黎池也就是隨口一說客氣話而已,他們走了也就走了,還不至於讓他在乎。

  黎池放回搶菜的公筷,拿起自己的私筷吃了起來。嗯,從別人筷下搶來的大蝦,吃著都格外鮮香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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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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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14:06:48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番禺到羊城有些距離,若等除夕那天早上才從番禺趕過去,恐怕不能按時到達。

  於是照舊留下三十名御林軍看守官船後,黎池和桓茗帶著其余七十名御林軍,提前一天就進去了羊城,依舊在驛館住下。

  一夜酣眠,第二天早上睡了個自然醒,整個人神清氣爽的。

  黎池起了床,不慌不忙地穿衣洗漱,束發正冠,將自己拾掇齊整。

  與上次一樣,在同一間屋裡,用兩張八仙桌打地鋪的桓茗,也將自己拾掇得十足精神。“和周,你說伍子勤他們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莫名其妙地,叫我們去吃團年飯。”

  黎池最後整了整衣襟,將一塊壓袍角的玉佩掛到腰間,“賣的什麼藥啊?他們今日,總歸是要把葫蘆裡的藥倒出來的,到時自然也就知道了。”

  “倒也是。”桓茗將他佩的雁翎刀拔出鞘,確認刀刃鋒利依舊,才插回刀鞘又配好,“今天外有畢將軍,內有我與劉耳幾人護衛,總歸安全上應是無虞的”

  黎池穿戴完畢、只待出門,聽了桓茗的話,看他殺氣森森的樣子,好笑道:“茗柯,你……很不必這樣的。今天這頓除夕團年飯不會尋常,這是當然的,但也不必殺氣森森的樣子。這應該就是一場普通的鴻門宴,或者收買交好宴,還有畢將軍同去呢,拼殺見血的可能性不大。”

  桓茗承擔著護衛職責,有些事還是需要與他透個風,否則到時不一定能配合默契,於是黎池向他透露了有密旨這回事,讓他到時見機行事。

  結果,桓茗似乎,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場景?

  “真的?”

  “真的,你大可不必過於戒備。”否則即使桓茗赴宴時注意掩飾神情,也難免會透露出一二來,因此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都將自己拾掇整齊之後,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黎池與桓茗,外加劉耳等七個有階品的御林軍,一起出門前往伍子勤的私宅赴宴。

  除夕團年飯這件事,自帶一種溫暖團圓的氛圍,宴席若是擺在布政使衙門官署,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於是這頓除夕團年飯,就擺在了伍子勤的私宅。

  既是私宅,黎池若帶著幾十御林軍一起去赴宴,就很不合時宜了。

  不過御林軍之中,並非全是普通兵士,也有一些蔭庇入伍的勛爵之後,他們是有虛銜階品的,因此若帶著他們去赴宴,也就說得過去了。

  在午時還差一刻的時候,黎池與桓茗一行人,到達了伍子勤的私宅外。

  大門之上,筆勢剛直‘伍府‘二字,鋒芒畢露!看府宅面闊,應該是分了東西兩路的大宅院,至於進深有幾進還未知。反正與黎池的一路三進的狀元府相比,至少有兩個狀元府大還不止了。

  “黎大人、桓大人,以及諸位大人!快快請進!”

  在大門處迎客接待的,是伍子勤一個剛成丁的庶子伍孫玉。伍子勤遷任兩廣布政使時,將妻子留在蘇杭老家,只帶了一個寵妾,以及此妾所出的一個半大庶子來任上。

  如今正妻嫡子不在身旁,妾室就權當正室了,庶子也作嫡子養著,剛十四歲成丁,就能代父迎客了。

  黎池與桓茗等跟在伍孫玉身後,一路進入伍府。這一路走來,有一股芳香縈鼻,香氣高雅而悠遠……

  黎池注意到大門、屋檐和隔斷窗欞等的木材紋理,如行雲流水一般,卻又變化多端,給人以高貴典雅、穩重大氣且又兼具柔和文靜之感。這儼然全都是黃花梨木了!

  黃花梨木,又稱海南黃檀木,是僅次於紫檀木的名貴木材。京城中好些達官顯貴府上,才能有一套黃花梨木打造的家具。可這伍府,看著卻就像是用黃花梨木建造的,以至於不見燃香,卻有檀香幽幽。

  走近大廳,又看清門窗上鑲嵌的彩色透明玻璃時,黎池心中暗嘆一句:在京中的皇帝,都還在將琉璃用作擺件玩器呢,這伍府卻已經用來鑲嵌窗戶了。

  走進大廳,廳中已經有許多見過或未見過的兩廣官員在了,主人伍子勤也在大廳中作陪。

  見黎池他們到了,伍子勤忙起身迎接,言行和神情竟是格外熱情,“黎大人,桓大人,諸位大人,可算是來了!叫我好等,快快入座!”

  “慚愧慚愧,久等久等!伍大人,孫大人,姜大人……多日不見諸位,風采依舊啊!”

  兩方一見面,竟仿佛是經年舊友,久別重逢一般!伍子勤熱情,黎池也不冷淡,一時間談笑聲陣陣……

  以前有過交集的官員,就互相打招呼寒暄,以前未曾謀面的,伍子勤作為主人也在中間互相引見。

  引見完官員之後,伍子勤又開始引見在場的商人。

  “這是我們羊城府裡,蓮花縣的楊萬千楊布商,花都縣的瓷器商人景洪偉,這是……”

  沒錯,今天這頓‘團年飯‘,除相較之下,黎池與其中交集較多的那幾個兩廣官員外,還有一些沒見過的其他府縣的官員,以及兩廣省、更多是羊城府及周邊府縣的商人。

  “久仰黎監督大名!”

  “今日一見黎監督,風采竟是比傳聞中更盛三分!”

  黎池以一貫溫和的姿態,與伍子勤引見上來的眾商人交談著:

  “楊家的布匹生意做得大,本官早已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楊家主身上綢緞,才知傳言無誤。”

  “本官聽聞‘景窯瓷‘的瓷器,比之景德鎮官窯出窯的都不差,想來景家主也是經營有方。”

  伍子勤引見來的商人,黎池與他們每個都聊了一兩句,未曾漏下一人。且還將他們一個一個,都記下了。

  南海商貿司的‘公商制‘早已不是秘密,只有十五個商館的事,也早已經傳出。如今商貿司已經建成,就矗立在那裡,明年春夏應該是就要開市了,那這些商人的意圖不言自明。

  午時一到,大廳中的一架歐式座鐘,開始‘叮鈴叮鈴‘的報時,向來准時的畢鋒武踏著報時聲走進來。

  兩人在不經意間,一個眼神交換之後,才互相打招呼,“畢將軍,多日未見。”黎池前迎幾步,躬身行禮道。

  “黎大人。”畢鋒武也回以一禮,言語簡潔地打了招呼。

  至此,今日團年飯的賓客,就已全部到齊了,伍子勤喊了管家來,吩咐開宴。

  宴開兩席,盤盤精致佳肴,流水似的被端上來,頗有連綿不絕的氣勢,直到四張八仙桌拼在一起的長桌上,都已經擺滿了,方才罷休。

  在主人伍子勤的招呼下,眾人紛紛入座。

  四張八仙桌拼就的長桌,這張桌子有多長可想而知,桌上客人夾菜時,手臂必然是不夠長的。

  於是就有長長的一隊穿紅著綠的嬌俏丫鬟,身姿曼妙,款步上前,站到每個客人的側後方,准備伺候酒菜。

  在這些丫鬟出現時,兩席桌上的氣氛眼見地熱了起來,客人的神情漸漸放松,臉上興奮也緩緩顯露……

  男人之間的談話,若是有酒,就會很容易開啟話題,若是有美女,談話就會順暢許多。若是二者兼具,氣氛自然雙倍熱烈,互相之間就像是遇著了靈魂知音一般,話匣子‘嘭‘地就完全打開了!

  這是大多數男人的劣根性,就仿佛是生在男人骨子中的本能般。區別或許只在於,遭遇酒與色之後,還能否保持頭腦清醒,能否用理智壓制本能。

  恰巧,黎池就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酒與色在他這裡,遠不及他的前程仕途萬分之一重要。

  站在黎池身後伺候酒菜的丫鬟,或許是在場所有丫鬟之中,最有韻味、最漂亮也最特別的一個了,這丫鬟是一個中西混血兒,美得很精致。

  畢竟,今日這頓團年飯,雖席上眾多官員和商人,比黎池富有、官高的不在少數,可所有的利益指向,最後都歸於他這裡。

  因此會用上最特別的一個丫鬟,來為他伺候酒菜,也是正常。

  “老爺,您想吃什麼?西娜給您夾來。”

  黎池的眼神,也似是與席上眾多客人一般,帶著些別有意味的熱意,向桌上的一道魚羹的方向,伸手一點,“勞煩西娜,盛碗魚羹來。”

  桌上有美味佳肴,杯中有醇香美酒,身後有美貌丫鬟伺候酒菜,真是美哉!

  很快地,桌上氣氛就熱烈起來,推杯換盞,說說笑笑,互相間迅速地熟稔起來。然後,一些話自然而然地,也就問出來了。

  伍子勤:“黎大人將海貿司建得,真是極好看!如今看時,頗有嫻靜空靈之感,也讓人心生震撼,可卻又更想看看它人聲熙攘時的景像,到時一派繁華煙火之氣,想必又是另一種震撼了!是明年春夏時,就開市了?”

  西娜光裸一截皓臂,端著酒杯,欲喂給黎池喝。不過似乎是伍子勤說話,分去了黎池的注意,他自然地從西娜手中接過酒杯,拿在手裡聽著,然後答道:“對,是計劃明年春夏時,就開市。”

  “想必所有准備,都已做好了?”

  “計劃書是早在京中就做好了的,商貿司的吏員也已派遣來,一應種種都准備得差不多了。”

  “既是商貿司,這互市的商人可不能少,商人們可也都通知齊全了?”

  黎池心中一轉,是日後給個餌了。“下官已給認識的晉商、徽商和潮商,都去了信,邀他們開年春夏時南來。雖大多已經回信,說會派船前來,卻也不知船的大小……”

  是駕大船來,真心做生意。還是開小船來,看在黎池的面子上,只為走個過場。如今看來,黎池他似乎也沒有把握?

  “黎監督何苦舍近求遠?我們在座這些商家,是做慣……了生意的,到時定然可以給黎監督捧場!”

  “楊兄說的在理!我們有做綢緞布匹生意的,也有做瓷器生意的,還有做茶葉生意的,這些東西在大燕不愁銷路,想必賣給洋商也是能賣得出的。就綢緞、瓷器和茶葉這幾門生意一撐起來,商貿司准保也就熱鬧起來了!”

  “是啊,是啊,也不用指望晉商、徽商和潮商了,他們隔著千裡之遠的距離,哪裡能指望得上?”

  黎池面上神情,似乎有些意動。

  牽頭置辦這場團年飯的伍子勤,見狀說到:“諸位實在大氣!本來也是,都是羊城府的人,互幫互助都是應該的,何必去求助外人?黎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黎池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神情感動道:“就是這個理!”

  席上商人們高興了,幾個似是領頭人物的,連著敬了黎池幾杯酒,黎池也都笑著喝下了。

  這場景,似乎是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然而,黎池什麼話都沒說,也未做承諾。

  席上一番推杯換盞過去之後,又進入了新一輪的談話。

  伍子勤:“大燕這邊的商人有了,可不知洋商有了沒?”

  黎池一貫的溫雅之中,竟難得泄露出一絲苦惱,“今年夏天,還在建商貿司的時候,倒是有碰見幾個似是第一次來大燕的洋商,知道大燕要開海貿之後非常高興,說是明年或者後年夏天時,定會前來貿易。”

  伍子勤:“海上風浪無常,兼具路途遙遠,明年春夏時節,那幾個洋商怕是很難到的。”

  黎池從西娜手中接過碗勺,舀了一勺魚羹喝下,“下官也是這樣想的,唉……算了算了!反正聖上也說了,不指望頭一兩年裡,這南海商貿司就能繁華起來。”

  “黎大人,說什麼算了!”伍子勤一副為友人解難的義氣模樣,“雖聖上說了不指望,但若是你能夠在開局時,就讓商貿司繁華起來,豈不更好?”

  黎池心中暗道:這一刻,終於是要來了。面上卻作神情疑惑狀,“還望伍大人指點,下官該如何做?”

  伍子勤笑容中透出滿意來,“本官先賣一個關子,等人出來了,你就曉得了。”

  黎池神色好奇,卻也好整以暇地等著。

  “去請歐羅巴的朋友們出來。”伍子勤叫來管家吩咐道。

  沒一會兒,離去的管家就帶著十來個人走進來,他們身材總體較高大,金發碧眼,輪廓立體。

  不用多思考,一眼就能看出,這就是從歐洲那邊來的洋商。也是一直不見蹤影,藏起來的洋商。

  黎池看著這十來個人時的神情,好奇中透著疑惑,“伍大人,這是?”

  伍子勤終於揭開了最後一層遮擋的帷幔,“這都是從歐羅巴來的大洋商,每一位都帶來了滿滿一船的貨物,若是留到明年春夏開市時交易,那定然就會很熱鬧了!這開市第一年,不也就熱鬧起來了?”

  “伍大人這法子,果然解了明年開市時,或許不夠熱鬧的難題!”黎池贊嘆道,然後又有些遲疑不決,“只是不知諸位大洋商,要如何才能將貨物留到明年春夏時再交易?再還有,雖下官是信伍大人的,但心中卻到底忍不住擔憂‘萬一‘,若是萬一他們的身份不妥,萬一貨物來路不正……”

  “貨物早早賣出,不積壓在手中,是最好的。若要讓他們留著晚些再賣出,彌補些積壓的損失便好,比如在商稅上惠讓三四成。”伍子勤說出去了建議,或者說是代洋商們說出了條件。

  要想讓洋商們,將貨物留到明年春夏開市時再售賣,需得少收三四成的稅。

  說完條件之後,伍子勤才又針對黎池不信任洋商身份,進行了解釋:“黎大人,我們也算熟識了,若這些洋商的身份和貨物有問題,那不就是在坑害你嗎?我如何會那樣做?”

  伍子勤又說:“本官和黎大人你說句實話,並且也能保證,這些洋商是真正的洋商,貨物也都是沒有問題的!”

  此時,其中一個能夠聽懂大燕話的洋商,插嘴道:“大人,鄙人來自普斯曼,與伍大人,已經來往五六年了,每次交易都很愉快,不會騙你。”

  洋商到底是不懂大燕人,也不懂大燕官場人的謹慎,竟直接就將伍子勤一直沒挑明的關系,大喇喇地就說了出來。

  談話進行到這裡,一直專心吃菜喝酒的桓茗,終於抬起頭,看了黎池一眼,眼神頗復雜……

  黎池這人,著實厲害,以後千萬記得,這人是惹不得的!

  今天照舊沉默寡言的畢鋒武,也看了黎池一眼。然後,就與桓茗的眼神對上了。

  兩個人,默默地,錯開了眼神。

  錯開眼神後的畢鋒武,將手指放到嘴邊,吹出一聲呼哨,“咻——!”

  隨黎池前來的另七名御林軍,扔下碗筷,應聲起立!跑兩步來到黎池身邊,將已經起身離座的黎池,一下子護得嚴嚴實實!

  伍子勤等人還一臉懵著呢!大門外就闖入大批羊城衛兵士,很快就衝進大廳中!將席上眾官員和商人,團團包圍起來!

  前一瞬還相談甚歡,可只轉瞬間,就有衝進來的明刀明槍的兵士,團團圍住了他們!

  “黎池!你……”

  伍子勤只是站起身來,指著黎池怒喝一聲名字,桓茗就拔出雁翎刀,揮出‘咻!‘一聲的破空聲!

  “啪!劈裡啪啦!”

  拼接中最上端的,也是黎池他們所坐的一張八仙桌,被一刀給削成兩半!桌上的碗筷飯菜,稀裡嘩啦撒了一地。

  那可是質地硬密的黃花梨木桌子啊……一刀下去,就利落地削成了兩半……

  “別動!安分點!”

  桓茗的這一手威嚇,將席上眾人嚇得直抖得跟篩糠一般,頓時不敢再怒斥、驚呼、尖叫了……就連伍子勤等人,也陡然被鎮住了。

  “經查明,今有兩廣布政使伍子勤、羊城府知府姜成元等官員,與商人楊萬千、景洪偉等,互為勾結。與身份不明的海上商寇,常年來往、囤積錢糧,或有不軌之處。按皇帝密旨,就地收押,抄家待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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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出席伍子勤這頓除夕團年飯的,有兩廣官員共計十五名,兩廣商人計九名,後又出來九名洋商,算上黎池他們九個,有四十多人。

  以及,還有四十多個嚇得花容失色,抱頭蹲地尖叫的貌美丫鬟。

  百多兵士衝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被桓茗利落地一刀削成兩半的桌子,正翻倒在地,桌上的碗筷菜湯,灑落一地。

  被桓茗的一手威嚇鎮住的眾人,在黎池出聲說話,並聽清了話中意思之後,才從驚愕之中緩過神來……

  然後,被圍住的眾官員和眾商人,或神情倉皇地同身邊的人詢問,或朝黎池喊冤,甚至有一兩個情緒激動者,還欲上手撕打包圍他們的兵士!

  然而,在場的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如何能與雙倍多於他們的兵士抗衡,那暴躁地撕打的幾個,身上狠狠地挨了幾刀背之後,也就安分下來了。

  “怎麼回事?為何就圍了我們?”

  “黎監督,黎大人,冤枉啊!我冤枉啊!”

  “你們做甚!誰准你們闖進來的!”

  廳中眾人之中,伍子勤的官階最高,又或許是黎池一直以溫和面目示人,以至於在這樣狀態下,還敢厲聲呵斥:“黎池!豎子小人!你這是何意?”

  此時的黎池,還被桓茗並另七名御林軍團團圍住,護在人牆圈中。剛才那一段話,也是他站在人牆後面說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對於桓茗他們這樣,將他團團圍住以身做肉盾的行為,黎池心中覺著……很感動,感動之余,又覺著好笑。

  所以,桓茗和御林軍們,是真的腦補了什麼腥風血雨的場景?

  黎池拍拍桓茗的肩,趁他側身回頭時,從人牆縫隙裡鑽了出來,然後理一理松了的衣襟。

  黎池抬手,示意一下廳中的場景,神情眉眼間,還是一貫溫和的樣子,端得是溫雅翩翩君子,慢條斯理開口說到:

  “顯而易見,兩廣部分官員與商人,官商勾結,與身份不明的海上商寇來往甚密,積斂錢糧,恐有不軌之處。遵皇帝密旨,就地拘押,抄家待審……”

  “不可能有密旨!定然是你黎池,假借聖意!”羊城府知府姜成元怒喝出聲,打斷黎池的話。

  姜成元已被兵士反剪雙手,押住了動彈不得,黎池繞過桌子向他走近,邊走邊問:“姜大人如何確信,本官沒有密旨?”

  “我當然知道!我……”姜成元話到後半截,戛然而止,“你說有密旨,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否則,黎池你雖是陛下欽派南來的,但卻只是籌建南海商貿司,你一個小小五品官,無權查辦我們!”

  “姜大人,你如此篤定本官手上沒有密旨,是因為我通過驛站寄出去的書信,你們都拆開過?”黎池輕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明黃色絲帛,然後慢慢展開,絲帛背面繡著五爪金龍。

  “本官甚是好奇,姜大人為何確信,運水泥的船只,不能夠傳出信件呢?不過想來也簡單,你們兩廣的一些官員,本事還是很不小的,在船上安插幾個你們的人,也不是難事,一路到京個把月的時間,多半能打聽出來並攔截損毀。”

  黎池將絲帛密旨在姜成元面前展開,又翻轉過來,讓他看清絲帛上的文字與御印。然後又拿到伍子勤面前,讓兩人都仔仔細細地看清楚了。

  “伍大人,姜大人,接聖旨不跪嗎?”

  伍子勤與姜成元等,大多也是進士或舉人出身,雖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養了幾年養大了膽子,但到底還沒養成‘土皇帝‘。

  看清黎池手中的密旨之後,伍子勤與姜成元立即跪下,其余官員商人,也跪了跟著‘撲通撲通’跪下,額頭上都冒出細汗來,神情倉皇不已。

  “伍大人和姜大人,你們以為,本官為何要寫那麼多封信件寄出?且是每一個月,都寄出去幾封?不過是為消減你們的耐心和戒心罷了。那封稟報商貿司籌建進度的奏折,想必你們是看了的,其中本官誇贊諸位大人的詞句,可夠真誠?”

  此刻,伍子勤他們還有何不明白的?

  這一切,都是黎池設計好了的!大半年時間呢,表面在消除他們的戒心。讓他們都以為,黎池真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只專心於籌建商貿司,對其他事情毫不關心。其實暗地裡早已鑽了不知哪一次的空子,將告密信送了出去。到了如今,才終於是露出獠牙來!

  “黎大人,冤枉啊!我們都是本分商家,這些洋商也是正經商人,不是商寇或海寇,我們只是在正經做生意!不是開海貿了嗎?怎麼不准與洋商貿易了?”一眾官員和商人跪伏在地,其中有一個商人,直起身來喊冤道。

  黎池轉身走到開口喊冤的商人面前,低頭看著,說道:“你這話說的,乍一聽似乎還蠻有道理,然而也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

  “開年之後春夏時節,商貿司開市了,大燕方才是開了海貿,現在及之前的時間,可都是沒有開海貿。你們偷摸著與商寇勾結交易,可是犯法了?說是正經做生意,可有交過一兩銀的商稅?”

  說到這裡,黎池輕笑一聲搖搖頭,“本官多余和你說這些做什麼,至於究竟是否有不軌之處,待拘押回京之後,審過就明白了。”

  “至於伍大人和姜大人你們……一、勾結商人,大肆斂財,與民爭利。二、與身份不明之洋商,多年來往、交往過密。三、私拆官員信件,窺伺上達皇帝之奏折。諸此種種,拘押回京審議,就一清二楚了。”

  伍子勤抬起頭來,直視黎池,驚惶神情中帶有激憤,“既是拘押回京審議,那為何先就要抄家!?”

  黎池轉過一圈後回來,又坐回椅子上,聽了伍子勤的質問,拿起一只酒杯,在手中轉動摩挲著。

  “伍大人,看看你這黃花梨木造就的偌大府邸,廳中的座鐘,門窗上鑲嵌的大片琉璃,再看看這四十多名貌美丫鬟,這第一條罪狀,可是冤枉了您?再有這九名大洋商,即是人證,第二條罪狀,可是假的?至於這第三條,是否屬實,你們心中最清楚了不是嗎?”

  然而說再多,最後理由都只有一個:皇帝要抄他們的家。

  黎池不再多費口舌,朝畢鋒武行一禮,“之後抄家的事情,就要勞煩畢將軍了。”

  畢鋒武微微頷首,“伍府外面已圍得水泄不通,一只蚊蟲都飛不出去,自也無法向外通風報信,本官已與手下百夫長說定,聲響一起就分頭帶隊出發抄家。”

  如今只是抄家而已,卻弄得跟問斬滅族一般,竟是生怕逃掉一個人。為何如此?不過是防止他們家人聽到風聲或接到報信之後,卷了包袱攜款逃走。

  伍子勤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可他卻不甘心,“畢鋒武,我犯了罪,你還想逃脫嗎?我是與不明身份的商寇勾結,你就是布防不當放進來了商寇!或者索性你與我就是一伙的,故意放商寇登岸!”

  畢鋒武已是五十知天命之年,風光顯赫過,落拓失意過,他經的事情,比‘正直‘的伍子勤經歷過的多太多。這些他會想不到嗎?

  畢鋒武神情是一貫的冷肅,“不用伍大人費心。”

  說得再多,如今這樣的結果,最後都歸結為一個理由:伍子勤等人,皇帝想要抄他們的家,而畢鋒武,皇帝不想抄他家。

  會有這區別,無非是伍子勤等人犯罪更大,家中錢財尤其多。而畢鋒武的父祖有功,本人又還有做重用,罪責也只是布防不當——或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又並沒有參與進去分錢財。

  抄家的事情,皇帝既已交給畢鋒武負責,黎池也就不去操心了。

  大廳中,兵士正在拘拿眾官員和商人,亂糟糟一片,稍後就要查抄這伍府,這裡不是一個能久留的地方。

  自然地,也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這位自普斯曼漂洋而來的洋商,還有其余諸位,去本官下榻的羊城驛館一談?”

  洋商們早已被嚇得一臉驚惶,團團地擠在一起跪著。原先是站著的,後面見伍子勤等人跪下了,他們也都跟著跪下了。

  為首出聲的那個洋商,能夠聽懂大燕話,這麼久也大概看明白了,似乎是他的話,才讓伍大人他們被捉拿了……他此刻已經嚇傻了!嚇得一臉懵!

  聽見那個長得年輕好看的大人問話,又聽清意思之後,就連連點頭!“去!去去去!我們跟著大人去,談!”

  黎池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與畢鋒武告別:“畢將軍,這之後的事情,就勞煩您了,下官這就回驛館去了。”

  畢鋒武微微頷首,應允道:“嗯,黎大人且去,等抄完家了,再派人去請你,到時我們一起清點造冊。”

  “好的,畢將軍若有用得上下官的,隨時通知一聲就好。”黎池拍拍桓茗的胳膊,示意離開了。

  桓茗整個人一臉英氣(殺氣),剛剛劈開了一張黃花梨木桌子的雁翎刀,‘唰’地半出刀鞘,對著洋商們的方向往前一送,威脅意味昭然若揭。“老實點!跟著走!”

  其余跟著來的七個御林軍,也學了老大桓茗的樣,‘唰‘地將雁翎刀抽得半出刀鞘,呈包圍之勢圍住九個洋商,“老實點!跟著走!”

  黎池走在前面,聽到後面的動靜,心中想笑,但又想,這很符合他的處事原則:小心無錯。

  伍府距驛館倒也不遠,一刻多鐘的路程,就回到了驛館。

  進入驛館大廳,黎池在上首了,又一指左右下手的位子,“諸位,請坐。”

  坐下之後,為首的洋商覺著,似乎、可能真不用去蹲監牢了?

  於是操著一口不怎麼純正的大燕話,著急忙慌地解釋道:“善良的大人啊!您聽我說……您聽鄙人說,鄙人真的不是海寇,也不是打著行商幌子的商寇,我真正是普斯曼的商人!”

  “米兔!米兔!”

  “窩也!窩也!”……

  為首洋商見黎池依舊笑著不說話,於是又說到:“鄙人有勛章,國王發的勛章,我還有男爵文書,在船上,鄙人可以拿來你看!我是普斯曼帝國的男爵,我不是海盜!”

  出門在外,若是被認成了海盜,到時幾船貨物不僅沒了,命也要丟在這裡了!

  黎池終於溫和地安撫一笑,“剛才或許嚇到男爵閣下了,本官深感抱歉。”

  “不抱歉,不抱歉……”在黎池的笑容之下,男爵連忙搖頭。

  “既閣下說您有勛章和男爵文書,那本官也就相信您不是海寇。今日,伍大人等人被拘拿,與閣下等人交往甚密,其實並非是主要原因。在大燕,商人做生意,是要交商稅的,本官相信在閣下的國家也是如此。而沒有交商稅,才是伍大人等被拘拿的主要原因。”

  男爵點點頭,表示理解,“對對!交稅是當然的事情,做生意就要交稅!”

  “男爵閣下,在大燕有一句話,叫‘不知者無罪‘,本官相信諸位也是受了蒙騙,這才沒交稅。因諸位不知曉大燕律法,皇帝陛下就決定,不追究諸位罪過。但諸位以後在大燕做生意,卻是不能忘交或少交商稅了,否則就會像伍大人他們一樣,抄家並罰沒全部財產。”

  原本以為幾船貨物是保不住了,甚至命都要交代在這裡的,結果現在聽著,居然是沒事了?“以後鄙人做生意一定交稅!一定交!”

  此時有御林軍送上茶來,黎池抬手示意,“諸位閣下,請喝茶。”

  “喝茶!喝茶!”大燕的喝茶,似乎是代表無事了?真好,喝茶真好!

  “既然閣下們是來做生意的,不如明日與本官一起,去商貿司看看。”

  “商貿司?去去,去看看!”

  黎池只字未提放他們回去,也不在意明天就是正月初一,是過大年的日子。

  在貞文十五年的第一天,就忙於工作,黎池也不在意。反正家人沒在身旁,過不過年的,都無所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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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經歷過伍府的陣仗之後,九名洋商也不敢提出要回去的要求,不敢有異議地將就著在驛館過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清早,黎池與桓茗並二十御林軍,就帶著約翰遜男爵等人,浩浩蕩蕩的一群,出城去往番禺的商貿司。

  商貿司建成之後,黎池曾帶團兩廣官員前來參觀過,如今又迎來了第二批的考察團。

  黎池帶團,從官署區起,經夷館區,到商館區,走過吃喝一條街,最後到天主教堂止。

  約翰遜等人一路跟著看過來,一路眼珠瞪圓,且連連驚呼,只為這略覺熟悉,卻又另有風格的紅磚牆建築!

  “哦!上帝,這實在是太好看了!”

  “哦~!這是多麼壯闊宏偉,多麼火紅熱烈的一片建築啊!只是一眼,我就愛上了!”

  “啊~這竟然是專門給我們居住的洋館嗎?我要住在這裡!這個干淨,這個沒有一粒塵土,這個沒有泥濘的地方!我愛上了!”

  “哈利路亞!我主,還有教堂!贊美大人,您實在是一個善良英俊,又溫柔體貼的好心大人!”

  ……

  眼前的商貿司,紅磚砌牆,內部粉刷裝修後潔白如雪,地上平整干淨得不見一粒塵土,這個地方,干淨得仿佛他們心中的天堂!

  要說之前,還是迫於黎大人身邊的士兵。和他們手裡的鋒利刀劍,才不得已跟著來看一看。如今身處其中,見過商貿司的樣貌之後,恨不得立馬就住進洋館中去!甚至不想走!

  這個時代的歐洲,城市儀容和城市衛生,不及大燕,更遠不及後世現代。約翰遜等人一眼愛上了商貿司,黎池對此並不感到詫異。

  約翰遜等人既已對商貿司一見鐘情,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然後,黎池就向九人介紹了商貿司的運營制度,並著重介紹‘公商制‘。舉例說明了:不會欺負有的洋商語言不通,從而哄騙他們,大燕商人和洋商的貨物都是由‘公商會‘統一議價定價。

  九人之中,雖只約翰遜尚算會說大燕話,但其余八人也能聽懂一些。而且黎池見有人沒聽懂,又切換英語說了一遍,確保每個人都聽懂了。

  按黎大人的講解,商稅有‘十取一‘和‘二十取一‘兩種,即使全都是‘十取一‘,這生意也能做得!

  九個人交換一番眼神之後,還是約翰遜作為代表發言,“黎大人,我們都決定了要入駐商貿司,需要如何做?”

  一行人從教堂裡出來,就在外面草坪上的長椅上坐下,“就像剛才所說,之後洋商在大燕貿易,暫時只有在南海商貿司中,才是合乎法規的。否則一旦走私被抓,就要沒收全部貨物和財產,甚至是船只。到時但凡洋商,自然都是算在商貿司之中了。”

  “不過依約翰遜閣下意思,想來是想入駐洋館,進而入駐商貿司。但正如閣下之前所見,商貿司中只有十五洋館,之後定然還會有許多洋商前來,可這十五個洋館再不會增多。因此,諸位閣下,定然是不能一人一個洋館的……”

  約翰遜連連搖手,“黎大人,我們不貪婪的!一個洋館有三棟房,我們九個人住,就已經足夠了。只要給我們九個人,一個洋館就好了!”

  黎池心中暗暗挑眉,要求這麼低的麼?

  表面上,黎池蹙眉思索片刻之後,才勉強答應了下來,“洋館的分配,原本需得經‘公商會‘,討論決議。但如今商會尚未組建,而閣下們又已經到達,按大燕待客的禮儀,也不好將諸位拒之門外,那本官就擅自做主,撥給你們一個洋館,也好先住進去安頓下來!”

  夷館區有十五洋館,每個洋館的布局是三棟單層平房,而每棟房又是三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布局。

  約翰遜等九個洋商,剛好能住滿一個洋館。

  “黎大人,我們現在就能住進去?!”約翰遜聽懂了黎池的意思,神色中驚喜萬分!

  “當然,既然客人已到,總不能拒之門外。”黎池笑容溫和有禮,“雖春夏時才開市,但閣下們先住進去,也是沒有妨礙的。再過幾日,畢將軍就會派來更多手下兵士,守衛商貿司,到時定無宵小強盜打擾,閣下們盡可安心住下,等待春夏開市就是了。”

  黎池話中帶著警告的深意,約翰遜等人是完全沒聽出來,只顧著高興了。

  不過,不管是真聽不出來,還是裝作聽不懂,都無所謂。總歸是會把他們看緊的。

  “約翰遜閣下,商貿司後面建有倉庫,諸位可要將貨物卸下存儲進去?”問完,黎池又好似不在意一般,“每個洋館配備一個倉庫,若是你們不需要存儲貨物進去,也可讓與之後的其他洋商。”

  “需要!”還未待約翰遜開口,另一個聽懂黎池的話的洋商,就趕忙搶話道。

  黎池極其自然地,將這洋商的話,自動升級成了九人團體發言。“倉庫是配給的,先占有一個了,以後買進賣出也方便,而且貨物存儲在裡面,也會更加安全。既然你們決定將貨物存在倉庫,稍後就去選好具體哪一個,到時本官就給你們那個倉庫的鑰匙。”

  既然都已經這樣,約翰遜等其余人,也就答應下來了。而且他們不存貨物進來,到時倉庫就讓別人占去了,豈不吃虧?

  正月初一這一趟參觀考察之行,約翰遜等人,不僅上趕著要立即住進商貿司,就連幾船貨物也都要卸船登岸,存進商貿司尾部的倉庫裡了。

  跟了一路,見證了起因、經過和結果的桓茗:落在黎和周手中了,果然沒能跑脫。

  ……

  貞文二十五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黎池已經在忙於公務。

  而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皇宮中在舉行的大朝會不必提,皇宮外的狀元府之中,因為男主人不在,而缺了幾分年味喜慶。

  只不過大半年時間,黎炘和黎靈這對龍鳳胎,就已經又竄高好大一截了。開年四月份時,兄妹兩就已經虛五歲了。

  “姥爺!恭喜發財!”四五歲的小胖墩子,向他姥爺徐芩拱拱手。

  徐芩知道自己這個機靈鬼外孫,“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小機靈崽子,虧得你記性好,記住你爹去年的說詞了!來來來,紅包給你!”

  “安安她,也說恭喜發財!”黎炘自己討到了紅包,也沒忘記跟在身後的妹妹。

  徐芩笑得後仰身子,“哈哈哈,好好,姥爺也給安安紅包!是給平平你呢,還是給安安?”

  “給我!”你以為哥哥黎炘,搶了妹妹的紅包?

  當然不,哥哥從他姥爺手裡拿來紅包之後,轉身就將兩個紅包塞到了妹妹懷裡。沒錯,兩個紅包。姥爺給他的紅包,也一起塞給了妹妹……

  之後如法炮制,黎炘又從他姥姥和娘那裡,也各得了兩個紅包,也都全塞給了妹妹。

  黎靈自小身體纖弱,不愛跑跳,小小年紀就有了兩分沉穩和安靜。“平平,我給你存著,等你長大了,就一起還給你。”

  “都給你了,不用還!這樣的話,你就喊我哥哥,來,喊哥哥。”

  “平平。”妹妹聲音軟糯。

  “哥哥!”哥哥氣急敗壞。

  “平平。”妹妹聲音軟軟的。

  黎炘生氣了!但又不想朝著妹妹撒氣,於是一拍桌子!“娘,姥姥,姥爺!你們以後不許喊我‘平平‘,妹妹都學會了!你們以後喊我‘哥哥‘,這樣妹妹肯定也能學會了。”

  一屋子的丫鬟小廝和老媽子,都被小少爺的童言童語,給逗得低頭直笑。

  徐芩和徐夫人,更是哈哈仰頭大笑,“哈哈哈,哎喲,妹妹不喊哥哥,感情還是我們的錯了?”“喊你‘哥哥‘?你倒是平白占了我們好幾輩兒的便宜!”

  徐素招招手,將氣呼呼的兒子,以及笑得乖乖巧巧的女兒,招到膝邊來。

  徐素輕輕點一點女兒的額頭,“安安你啊,一個小調皮鬼,看在你哥哥把壓歲錢和紅包,盡數都交於你的份兒上,你也別捉弄他了,喊他一聲‘哥哥‘?”

  又揉一揉兒子毛茸茸的頭頂,“平平,你是哥哥,妹妹不想喊你‘哥哥‘了,你就別與她計較了?今天就罷了,以後可不能說這樣亂了輩分的話,知道嗎?”

  黎靈很聽她娘的話,於是軟糯地喚了一聲:“哥哥。”

  “唉咿!妹妹!”被喊了哥哥的黎炘,什麼都答應了。“娘,平平記住了,平平知道了。”

  兄妹兩又手拉著手,玩到一起去了,場面真是童趣可愛得很。一屋子人的臉上,都不由地帶出一些笑意來。

  徐芩感嘆道:“這兄妹兩,大的哥哥憨頭憨腦的,小的妹妹安靜乖巧得很,真是不知道像了誰。”

  據老一輩人說,在長相上,女似父、兒似母。在性情上則相反,是女肖母、兒肖父。

  黎炘和黎靈這對龍鳳胎,似乎只對得上一半。

  女兒黎靈的長相,越長大越能在她臉上,看出來她爹的影子,真是像了五六分。然而兒子黎炘的長相……卻是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

  在性情上,雖平日裡,女兒黎靈一副安靜乖巧模樣,但徐素覺得,與她爹有幾分相似。都是表面看著無害,但心裡的小九九卻不少。至於兒子黎炘……憨頭憨腦的,還真看不出隨了誰。

  “無論長相上,還是性情裡,安安都隨了她爹。至於平平,真不知他隨了誰。”徐素覺得神奇,若非這兄妹兩,是前後腳從她肚裡出來的,她都要懷疑這兒子是不是從哪兒撿來的了。

  缺了黎池的一家人,看著似乎也熱熱鬧鬧的。但從徐素臉上只笑開六七分,未能開懷的笑容,就知道她心中惦念著黎池。

  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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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後來,約翰遜男爵將他的男爵文書拿來,黎池看過之後,覺得像是那麼一回事。約翰遜又為另外八人力證,擔保他們是普斯曼帝國中有名的商人,絕不是海盜。

  這個時代,海商與海盜不過一線之隔。黎池倒也不太在意,只要在大燕境內時足夠乖覺,做正經商人,哪還管他們在外是商人還是盜賊。

  九名洋商挑揀了一個最合心意的洋館,正月初三時,就歡喜地住了進去。他們的船也從蓮花港,開到番禺港,並將貨物卸下,存進了倉庫中去。

  理所當然地,約翰遜他們搬家入住,直到貨物進倉庫之前,這個過程之中,黎池派了三十御林軍去‘幫忙‘。

  黎池閑來無事,也去旁觀了約翰遜他們卸貨。閑聊之時,得知了他們的貨物種類,主要有像牙雕、鼻煙壺、各式鐘表、玻璃器、毛織品、香料和棉布等。

  主要以昂貴稀有的奢侈品為主,黎池算是見過世面的,眼界也有,他不稀罕那些奢侈品,稀罕的是棉布,或者說是棉布的源頭——棉籽。

  如今大燕的布料,主要是麻布和絲綢,以及近幾年興起的羊毛衣物。而棉布這一布料種類,則完全是沒有的。

  雖說棉花可能經西域商路傳入,但既然碰上了,引進了也妥當些。然而詢問結果並不如人意,約翰遜等人只有棉布,並未帶棉花種子。

  黎池也只好拜托約翰遜,讓他下次來大燕時,幫忙帶幾十上百斤棉籽,到時他重金收購。約翰遜滿口答應了,很樂意幫這個忙。

  約翰遜他們搬進洋館,安置妥當之後,為向黎池他們表達感謝,邀請了他們去共進晚餐。

  在晚餐桌上,黎池吃到了土豆泥。

  這正是失望之後的巨大驚喜啊!

  “這是何物?入嘴香滑軟糯,實在是太美味了!”黎池臉上有顯而易見的驚喜。

  “這是土豆泥,土豆削皮煮熟,然後搗成泥,再加上調味的香料,就成了面前的美味。黎大人也很喜歡嗎?”

  炕洋芋、炸薯條、炒洋芋片……二十多年沒吃土豆了,還真是想念得很呢。“對,很喜歡!只是一口,本官就愛上了這個味道,真是太美味了!如果以後能每頓都吃到,那就太幸福了!”

  鄰座的桓茗,正挖了一勺土豆泥送進嘴裡,聽到黎池的說話用語,都仿似約翰遜等人了,再一看黎池的神情……

  桓茗:這是看上好東西了啊,神情言語上,與之前看到棉布時一模一樣。先是一頓誇,再就是打探並索要種子……

  今日這一頓晚餐,原本就是約翰遜等人向黎池表達謝意才設的,如今約翰遜見黎池實在喜歡土豆泥這道菜,又表示非常想要每頓都吃到,於是主動開口說到:

  “我們在海上航行時,主食就是這土豆泥,所以就在船上帶了不少土豆,現在還剩下很多,准備留著返航時吃。既然黎大人喜歡,我就送大人幾筐!”

  黎池放下手中的勺子,側身看向約翰遜,顯得非常高興!“男爵閣下,你實在是個好心人!本官真的非常感謝閣下的慷慨!如此一來,本官有了幾筐土豆,等春天時種到地裡去,秋天時就可以收獲更多土豆了!到時本官就能每頓晚餐,都吃到這樣美味的土豆泥了。”

  約翰遜被黎池大贊慷慨,又見黎池是真心喜歡他的饋贈,他心裡也很高興。“黎大人既然如此喜歡,到時我再多給大人兩筐,這樣大人種到地裡一些之後,還能剩下一些平時煮來吃。”

  “男爵閣下,你實在是太慷慨了!本官定會永遠記得你的慷慨,記住你這個朋友,你是本官一輩子的朋友!”

  留著土豆平時吃?那是不可能的。黎池會將它們全部種進地裡,等秋天時就能收獲更多,然後就有更多土豆留種。如此循環,要不了幾年,大燕百姓就都能吃上土豆了,也就多了一種口糧。

  約翰遜得了黎池這個說會記住他一輩子的朋友,也感覺非常高興!於是吩咐隨船而來的女僕,給黎池和桓茗又添了一碗土豆泥。

  後來,約翰遜送給了黎池三筐土豆,估算下來能有兩百斤不止。

  約翰遜是一個還算富有的男爵,並不知曉農奴如何種植土豆,只猜測是埋進土裡就行了,也就這樣說給黎池聽了。

  約翰遜不知如何種植土豆,前世出身貧寒農家的黎池,卻是知曉的。

  向約翰遜道謝之後,黎池就找來一戶農家,付給他們三十兩銀子。借他們一畝地,在教給他們土豆的種植方法後,讓他們給他種一茬土豆。

  三十兩銀子,差不多是二十畝田地的產出價值了。如今只是占用一畝地,和一點種植並照看的心力,那戶農家心裡盤算一番後,高興地答應了!

  況且,即使不付給銀子,官老爺下令讓他們種,他們也得同意。還要精心仔細著,不能壞了官老爺的事。如今從京城來的黎大人,還付給他們銀子,真是一個表裡如一的和善人!

  黎池說的種植注意事項,那戶農家仔細記下了,回去後精心地種植、伺候不提,只等秋天豐收。

  ……

  去年除夕的團年飯時,黎池與畢鋒武聯合,在飯吃到半途時,陡然發難。遵貞文帝密旨,對伍子勤等官員及楊萬千等商人抄家。

  畢鋒武手下的將領,兵分幾路即時出發,將正迎接新年的官員和商人的府邸,給包圍了個嚴嚴實實。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愣是沒有讓一個人攜家財逃出。

  畢鋒武的人抄完家之後,正月初五這天,叫了黎池去登記資財。

  還是那一句話,既然皇帝將抄家的事情交給了畢鋒武,黎池也就不去多管閑事了。比如,抄家時兵士們順手牽羊私藏一些,他也用不著管。

  近一年來,畢鋒武練軍的種種表情,已經可知他治軍有方。所以即使有兵士順手牽羊,也不敢私拿珍惜貴重的,最多就是一些金銀罷了。這輪不到黎池置喙,他只管做最後的記錄造冊。

  黎池將那十來個從京城來的秀才吏員叫上幫忙,最後也花了三天時間,才清點造冊完畢。

  登記完畢之後,黎池對桓茗感嘆:“伍子勤等這些個家,抄得值,也抄得不冤。”

  金銀錠子占了一半,另一半都是些西洋珍寶,如寶石、珍珠、各式鐘表、精美琉璃琺琅等,價值約三百萬兩白銀。

  皇室一年的花銷,也才三四十萬兩銀,這一次抄家得來的銀錢,就足夠皇室花銷近十年了。同時,也還相當於大燕一年的國庫收入。

  數額之巨大,說句‘抄得值、也抄得不冤‘,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正月初十,抄家得來的金銀珍寶,開始一箱一箱地往船上搬,百來兵士搬了一整天才搬完。

  南來時運了滿船的水泥,等到北上返程時,就裝了滿船的金銀珍寶。

  之前,畢鋒武率人將抄商人的家時,抄來的十來條商船,簡單地刷漆後改成了官船。然後派了手下一名親信千戶,領了兩千兵士,一路護航那一船金銀珍寶,和伍子勤等人北上進京。

  而羊城這一波抄家的消息,也慢慢地傳開去。

  警醒了沿海許多像羊城府這樣,偷摸著海上走私的商人和官員。

  ……

  黎池寄信出去時,說的是商貿司將在春夏季節開市,可並未定下一個確切日子。

  等到春夏時節,洋商們到得差不多,大燕商人也到了不少之後,再定下一個日子,然後就正式開市。

  因為沒有確切的開市日子,萬一來遲,就失了先機。

  於是眾多接到黎池信件邀請,或者聽到風聲的商人,在年前就早已准備好,等一過完年,就趕忙出發南下了。

  因此,正月都還沒出呢,就已有大燕商人抵達了。

  到二三月時,陸續地有更多大燕商人到達。並且,開始不時有洋商抵達。

  有一艘商船,在三年前來過大燕羊城府,今年一來,看到如此盛況,真是嚇了一大跳!

  接著被引進商貿司中逛了一圈,與當初約翰遜等人一樣,期間是驚呼連連。得知他們能夠分到一個洋館住下時,更是驚喜得去教堂,好好感謝了一番真主。

  像這樣湊巧碰上的洋商商船,共有三艘。不過也不是每艘船的洋商都能分到一個洋館,還需考察他們船上貨物的價值。

  船上貨物價值足夠,才會分他們一個洋館住下。若不然,就只能在番禺港,或去羊城府的其他港口暫時停靠,等待開市時再交易。

  或許是‘除夕抄家‘這事的震懾作用,後來陸續來的幾艘洋商商船,不經意間傳出的消息中,得知他們是先去了浙江行省潮汕等地,後來再又繞回來的。

  時間進入農歷四月份時,無論是大燕商人還是洋商,到達的數量都很可觀了。

  算上約翰遜等人的九艘船,洋船有近二十艘,大燕商人差不多也是二十多艘,特意修建過的番禺港裡,已經停泊得滿滿當當的了。

  開年後的這一段時間,黎池和桓茗除了帶著幾十個充點門面的御林軍,去接待洋商和大燕商人之外。還將去年隨水泥船南來的十來個吏員,詢問並觀察之後,分配在了合適的位置,將商貿司的官員編制給配齊了。

  商貿司的規矩制度,是黎池在京城時就已經寫好了的,直接拿出來就能施行。

  所以雖還未開市,但商貿司已經運轉起來了,接待、安排中外商人的工作,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眼見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主要還是貿易的貨物不少了,黎池在與眾人商議過之後,將開市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五端午節這一天。

  ……

  時間進入四月下旬,就在黎池以為堂哥黎海,或許因為已經成家了,不會南來跑商時,他就帶著黎溏抵岸了。

  這一天,黎池正在官署中的‘監督辦公室‘裡,寫開市那天的流程策劃,就有兵士前來稟告:“大人,您的堂兄和弟弟到了,船正停靠在九碼頭上。”

  黎池愣了幾息時間,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黎海和他弟黎溏到了。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出門往九碼頭迎去。

  迎到半路上,兩伙人迎面遇上。之後互相打招呼,寒暄一番不用提。

  一年多沒見,黎海雖然成家了,卻還是老樣子。只是可能因為坐船的緣故,神色上有些疲累。

  黎池與親弟黎溏,還是貞文二十三年六月,他回鄉探親時見過的,到如今差不多兩年沒見過了。

  “哥,你上次說,等我考上秀才了,就去京城找你。可我去年八月考上廩生秀才後,你卻已經沒在京城,所以我就跟著海哥一起,來這裡找你了!”

  黎溏雖已是虛十五歲的男子了,也考取了秀才,但人卻還天真活潑得很。

  看清這一點的黎池,於是順毛誇道:“考上秀才了,還是廩生?值得誇獎!看你跟著海哥跑來,是打算等三年後再下場?”

  “對,你不是總說我處世天真?所以我決定先出來見幾年世面了,再回去下場科考。”

  已經接到了人,一行人就往回走去,“先見些世面是好的。你也不用擔心荒廢學業,呆在哥哥身邊,我會抽空指導你學業的。”

  埋頭苦讀幾年,以為暫時能一朝天高任鳥飛的黎溏:……早該知道,在哥哥這裡,想要不讀書學習,只會更加不可能。

  ……

  去年在接到堂弟黎池的信之後,黎海與家裡人一商量,又有黎鏢和袁氏的一部分銀錢支持,於是就拋下了家中剛成親不久的妻子,去到淮陰城,從王家手中買下一條船。

  然後按黎池的建議,購進了一些瓷器、茶葉和絲綢這些。後來他偶然知曉,似乎其他准備南下的商家也有購進這些,想著雖然到時或許不愁賣不出,卻到底不是什麼稀奇東西。

  後來某天某刻,黎海心念一動,將大堂哥黎江造的花箋紙,裝了幾大箱來。

  直到今年二月份的時候,黎海才說服了村裡的幾個年輕同輩,加上先前從王家船行裡,‘挖角‘來的幾個會掌舵開船的舵手和水手,湊了一條船南下。

  因為比其他商人出發得晚,所以到四月下旬的現在才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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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黎池不是一個假公肥私的人。或者說在他看來,在仕途聲名、職業理想面前,一點銀錢私利,是不值得在意的。

  黎池並未因黎海是與他關系不錯的堂兄,就將其安置在商館區中。

  夷館(洋館)區為洋商居住之地,商館區是展示和交易貨物的地方。商館區有十五個商館,同洋館區一樣,每個商館有三間商鋪。不管是洋商還是大燕商人,若審核後夠資格,就能以一月一百兩白銀的相對低廉的租金,租下一間商鋪。

  雖然收取租金,商鋪卻照樣很搶手,並不是商人想要,就一定能夠租到的。

  黎池並沒有給黎海走後門。就讓他與那些不夠格租商鋪的商人一起,將船停靠在碼頭上,到時就在船上看貨和交易。

  當然,這樣的交易形式,照樣也是要由商貿司‘公商會‘監督議價,並且收取賣家的商稅。

  黎海和同村幾個族人,在水上蕩蕩悠悠地走了一兩個月,精力已有些不支。與黎池碰了面,並且安排好事情、只等開市之日,然後就在番禺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倒是黎溏,他正是好奇心和精力旺盛的年紀,坐了一兩月船,還能跟在黎池前後蹦跶!

  黎溏對金發藍眼、紅發藍眼的洋商,以及洋人水手們好奇不已。在黎池與洋商們用外語交談時,黎溏整個人專心地盯著、聽著,竟有在暗暗地學習。

  黎池見弟弟有心學習,於是在有空時,也會教他幾句,以圖他能夠積少成多,慢慢地也就學會了。

  像黎溏這樣學習外語的,不止他一個。曾經給黎池帶過路的小乞兒,二月份時有緣又碰上了,就大著膽子湊上前,問了黎池:要怎樣才能討得生活?

  “你年歲尚幼,定然是不能去碼頭做力夫,靠賣勞力搬運貨物謀生的。你將自己收拾干淨了,去碼頭給人帶路!平時也學些洋人的語言,如此你將你自個兒和你妹妹拉扯大之後,又有了一技之長,到時不管是做中間人、居中翻譯,還是自己與洋商做生意,只要踏實努力,就總能生活得好的。”

  黎池這話,不僅點撥了小乞兒,還經小乞兒的口傳播出去,點醒了其他一些有心向上的年輕乞丐,或許他們能抓住番禺港蓬勃發展的這個機會,從乞丐變為百姓。

  商貿司的建設,不僅給乞丐們帶來改變,也給羊城府轄下諸縣的百姓帶來了巨大改變。首先,是在耕種之余有閑散時間的貧農,能來港口碼頭上做臨時力夫,如今港口上比以前的活兒更多,掙得也就更多了。

  其次,世上從來不缺審時度勢的聰明人,在商貿司開始籌建之時起,黎池只稍微放出一些風聲,就有不少家中有余錢的人家,到商貿司周圍來買地蓋房,開起了客棧。

  開年後,隨著南北、中外商人抵達,開在商貿司周圍的客棧,漸漸地就滿客了。還有一些做其他小買賣的,生意也不錯。

  還有,開年後黎池放出消息,商貿司之中吃喝一條街的鋪面,要對外招租了!於是羊城府內,甚至是其他府縣做吃食的商家,蜂擁而來!在審核過吃食的味道、種類等之後,就將街上的鋪面,以稍高於府城鋪面的價格,全部租了出去。

  一個商貿司,似乎激活了整個羊城府。下至街邊乞丐,上至家底殷實的商家,中間又有尋常百姓,都給他了他們一種掙錢富家的可能。

  ……

  時間進入五月,隨著五月初五——商貿司開市日子的臨近,羊城府及番禺港,愈加地熱鬧起來了!

  來來往往的人,金發的、紅發的、黑發的,藍眼睛的、黑眼睛的,白皮膚的、黑皮膚的,以及黃皮膚的……各式各樣的人,混雜同行、交相雜談,聚集於番禺港。

  五月初五,南海商貿司正式開市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黎池就穿衣起床,淨面洗漱,束發正冠,將自己拾掇整齊之後,穿著一身官服走出宿舍。

  官署前面是辦公之地,後面還有供官員住宿生活的宿舍。黎池就住在裡面,黎溏到了之後,也與他擠在一起住著。

  黎池帶著身後的小尾巴黎溏,來到官署辦公區之後,與十來個吏員又最後確認了一遍,以確保稍後的開市儀式不會出錯。

  巳時一到,商貿司官署的大門敞開,黎池身後跟著十來個吏員,當先走出門來。

  官署前,水泥混凝土鋪成的小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擠擠挨挨的,只看得見黑的、金的與紅的人頭。

  “今五月初五日,惠風和煦,天高雲清,海內外友人鹹聚於此,共襄南海商貿司開市之盛典! 今日開市儀式有三,一是宣讀《南海商貿司規章》,二是揭匾成禮,三是開市交易。”

  黎池走下台階,來到官署前豎著的一塊石碑前,上面是他親筆書寫下來後,雕刻出來的規章制度。

  黎池暗暗地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接下來,本官將宣讀《南海商貿司規章》……以上,就是南海商貿司的規矩。此規章,刻於不腐不朽的磐石之上,立於商貿司衙門之前,像征這規章不爛不朽,光明正大。這石碑立於此地一日,規矩就一日不可廢!今日你我、來日後人共監之。”

  自古以來,大多數朝代,經商都乃賤業,商人乃是賤民。雖然,這一塊碑不能說明什麼,但至少它明明白白地立在這裡!相當於劃下了一個道,以後官員們總不能越線太多,不能隨意欺壓他們,雙方都得按這個規矩行事。

  小廣場上的大燕商人聽後,覺得這樣很好。

  念完規章制度,黎池又走回到大門前的台階上,對早已選定的共同揭匾人發出邀請,“接下來,有請我大燕晉商王家王元楨,以及來自普斯曼帝國的約翰遜男爵閣下!”

  此次王家南來的人,是王家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王元楨,與黎池也算是相熟了。

  王元楨和約翰遜兩人,被選中了與黎池共同揭匾開市,而這可能會是一件、能夠在大燕史冊上留下一筆的事情,兩人感到非常榮幸!

  兩人的心情很激動啊,連帶著腿腳都有些綿軟了,飄飄然地走上台階,按早先排練過的,兩人分列黎池左右,臉上露出一副得體微笑……

  黎池以‘南海商貿司代監督‘職務,代表大燕朝廷官方;王元楨以晉商王家代表的身份,代表大燕民間商人;而約翰遜男爵,則代表著海外諸國洋商。

  如此一來,三方就都有了代表。

  三方代表黎池、王元楨和約翰遜,移步來到官署大門匾額之下。

  黎池居中手握垂下的一條紅綢,王元楨與約翰遜分居黎池左右兩側,亦是各自手握一條紅綢。三人對視一眼後,就一起扯下了搭在匾額上的紅綢!

  黎池題寫的‘南海商貿司‘五字匾額,展露人前。這五個字,筆觸圓潤之中卻又威武盡顯,有恰到好處的端正大氣。頗能體現大燕的大國之姿。

  隨即鑼鼓齊鳴!‘咚咚鏘鏘‘的喜慶鑼鼓聲中,還有一眾洋商和大燕商人的歡呼叫好聲!

  儀式第二項揭匾成禮,就已經是順順當當地完成了。

  “接下來是儀式第三項,開市交易!煩請諸位移步。”黎池下了台階,在前面帶路往商館區走去。

  黎池走在前面,‘撐場子絕佳選擇‘——桓茗和御林軍,護衛在其左右後三面,再後面跟著浩浩蕩蕩一群人……

  儀式的第三項,也是早就已經溝通並且演練過的。

  黎池帶著人,來到早先就選好的一個商館前面,兩間相鄰的商鋪此刻大門敞開,裡面展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

  一邊是約翰遜租的商鋪,一邊是王家王元楨租下的商鋪。

  按照早先溝通排演好的,王元楨接過自家商鋪掌櫃遞過來的一匹鮮艷華麗的絲綢,約翰遜這邊,也有人拿上來一個鐘表。

  此時黎池說到:“王元楨與約翰遜男爵閣下,將完成南海商貿司的第一樁交易!”

  王元楨與約翰遜聞言,於是開始交換手中的貨物。在完成交易的那一刻,再次鑼鼓齊鳴,‘咚咚鏘鏘‘地敲打起來,喜慶非常!

  至此,南海商貿司也就正式開市了。

  儀式完成之後,諸多大燕商人和洋商,有商鋪的,就進入商館的商鋪中去,沒有商鋪的,就回去停靠在碼頭的船上,去做生意去了。

  事實上,今日大多商人都不用枯坐等客人上門,很快就能有交易達成。這是因為早在開始之前,很多交易就已經談好了。

  黎池早已經料想到這種情形,早就吩咐了商貿司的吏員,讓他們在開市之後,在商館區和碼頭去轉悠。一旦有交易達成,就能及時登記,賣家之後再去官署補交稅款。

  開市儀式結束之後,黎池揮手散去了一些御林軍,只留了十個跟隨在側。然後與桓茗一起,巡視起了開市第一天的商貿司。

  因為事先准備足夠充分,並沒有發生什麼大問題。即使有些小的問題,比如語言不通,黎池如果碰上,就會去幫忙翻譯一下。若是碰見議價時無法達成一致,黎池也會上去幫雙方估算一下價值,爭取能成功交易。

  這樣巡視一天,餓了累了就去吃喝一條街,吃一頓、歇會兒腳,轉了一天下來,也沒遇見什麼事。

  如此,商貿司開市第一天,就成功渡過了。商貿司也正式開市運行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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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商貿司開市以來,運行得尚算穩定,小問題雖偶有發生,但很快就能得到妥善解決。像這樣,大局上一帆風順,小節處偶有朵小浪花,是很正常的。

  在商貿司之中,黎池等官員代表的朝廷官方,所圖是收繳上來更多的商稅。洋商和大燕商人都是買家,同時又都是賣家,只有賣家的賣價起來了,收繳上來的商稅才會更多。

  因此,官方偏幫大燕商人,或者勾結在一起去哄騙洋商,這類現像,理論上是不存在的。但事無絕對,以後必然是會出現的,到時出於利益好處,不僅可能會偏幫大燕商人,就是袒護洋商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至少現在,商貿司中的交易現狀很好,是大致公平的。至於以後,黎池也管不到更久遠的以後了。

  黎池現在能做的,只有盡量完善地定好規矩,並且將規矩銘刻於石碑上,正大光明地立在那裡。

  若是他以後仕途通暢,在朝中影響力足夠大,那他作為商貿司創建者立的這塊石碑,就不會被人輕忽,所起約束作用就會更大,也會更長遠些。

  事實上,後世史書有記載:

  —‘貞文二十五年,五月初五端午,南海商貿司開市,文正公黎和周立《規章》碑,於衙門前。此碑不腐不朽,規章亦不朽不爛,行於後世百年。‘

  ……

  現在才是貞文二十五年,後世史書上的事情,誰也無法事先知曉,只求做好當下之事。

  黎池當下要做的事,除時刻注意把控商貿司的運行外,還有其余諸事要關心。

  比如,黎海拉來的一船貨物。瓷器、茶葉和絲綢這些,雖不搶手,卻也不愁銷路,慢慢地賣著,總是能賣出去的。

  而黎海拉來的幾箱花箋紙,竟是非常搶手!雖也有徽商運來上好的宣紙與洋商交易,卻也沒能搶去花箋紙的風頭。

  相比白如皚皚雪的宣紙,洋商們更加青睞黎海帶來的華麗花箋紙。天穹藍、桃花紅、杏子黃……各種各樣的底色,上面再印著花草枝蔓的暗紋,看起來真是華麗至極!

  這樣的花箋紙,用來寫上一首情詩,附上一枝玫瑰,有哪位淑女能夠狠心拒絕這份浪漫?!或者用來書寫晚宴邀請函,熏過香之後寄出去,真是優雅至極!

  洋商看到黎海的花箋紙之後,連連驚嘆!多名洋商前來竟搶,最後以十兩銀子一刀,即一兩銀子十張的價格,將黎海帶來的三大箱花箋紙,共計十令紙全部瓜分了去!

  “交了‘十取一‘商稅後,竟也還剩下九百兩銀子!”黎海當初只是心念一動,帶了幾箱花箋紙來,並沒想到會賣出如此高的價錢!

  “因為浯陽及周邊的紙原料不多,江哥就聽了和周你的建議,既提不起數量就追求精品,造起了花箋紙。如今江哥的造紙作坊已經開起來,每月造的紙比以前增加許多,這三大箱花箋紙,就是作坊裡兩個月的造紙量。

  這紙以前銷往府城,以及浯陽周邊縣城的書肆裡,數量增加之後,江哥還在愁銷路呢。這樣看來,以後直接走海貿、銷給洋商就好了!賺得也多,還省事!”

  家中堂兄能憑他們自己的本事,賺到更多銀錢,過得更富足,黎池心中也很高興並覺著欣慰。

  “這是大好事啊,以後你就與江哥合伙,他造花箋紙,你幫他售賣,你們一起賺錢。而且除了售賣花箋紙外,你還可以售賣其他有特色的貨物……”

  以前在京城時,黎海跟在黎池身邊幫忙跑腿辦事,也有三四年的時間。再加上從小就在一個家裡長大,他對自己這個堂弟還算了解一些。

  黎海見黎池的神態,就知道他可能有什麼好點子,“其他有特色的貨物?是什麼,和周你快說來!”

  黎池不再賣關子,“這東西與‘胰子‘差不多,我稱之為‘皂‘。根據用途,我覺得可以造出兩種來,我給它們分別命名為,‘肥皂‘和‘香皂‘。說起這‘皂’……”

  之後,黎池將他制皂的靈感來源,給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

  還在京城上時,有一天正是要去上早朝的日子,結果晚睡了片刻,時間緊迫!就導致在後廚吃早飯時,忙中出錯,將衣擺上沾了油脂,接著不小心又沾上了堿面。

  當時他懊惱非常,想到朝服上沾了油脂,早朝定然是要失儀了!但也沒有辦法,他就舀了一瓢清水,准備將衣擺上的堿面洗去,然後就將就著穿一天,失儀就失儀罷!

  結果,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衣擺上的油脂,竟然很容易地就被搓洗掉了!

  “……胰子,是用豬胰髒混合草木灰制成。而這‘皂‘則是油脂混合堿制成,我想不止是豬油,或許其他油脂也行,比如桐油和南方的茶籽油與橄欖油等,你都可去一試。

  我也琢磨了許久,大概已經琢磨些名堂來了。之後我給你寫一個試驗方法,就像當初試驗燒制水泥一般,我出本錢給你去試驗。成功之後,皂的售賣收入分成,你七我三。”

  對於自己這個六元及第的聰明堂弟,黎海是再信任不過的,就算和周說他能讓人在天上飛,他也是相信的。

  如今,堂弟說用油脂混堿制成的‘皂‘,比黑乎乎的‘胰子‘更好看,更能洗淨污漬,他當然也是相信的!

  “和周你只拿三成?太少了!我拿三成,你拿七成才對。”肥皂和香皂都還沒試驗出來呢,黎海就已經篤定能試驗成功,並且開始考慮銀錢分成了。

  黎池很堅定,沒有接受黎海的推讓,“‘皂‘與當初的水泥不同,雖你照我的試驗方法,試個幾次,多半就能制出來了。但油脂、堿面和人手這些,都需要你去采買和雇佣,你拿七成是應該的。”

  後來兩人又推讓一番,黎池還是堅持只拿三成的分成。一是因為,這件事上,他不打算去做什麼實事,只是給出一個制造肥皂的流程和配方,相當於做了甩手掌櫃,拿三成已經不虧了。

  不過若不是黎海,而是當初如王家那樣的外人,黎池礙於官員經商的忌諱,應該會拿四成。但到底人不一樣,雖說他們已經分家分戶了,可黎海也還算是家人,兩人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給他讓點利,黎池也是樂意的。

  制‘皂‘的事情,之後有黎海去做,黎池倒不用多操心。就跟與王家合辦水泥作坊一樣,到時他只管坐著收錢。

  等肥皂和香皂制成後,幾乎可以預見,不僅銷給洋商不用愁,就是大燕國內,想來也會很走俏。售賣場面火熱想來是必然的,到時大把大把地賺錢,也定是跑不脫的。

  除了關心黎海的一船貨物貿易,並與他確定試驗制皂的事情之外,黎池還要去完善商貿司的‘公商會‘。

  在貞文帝那裡通過的《計劃書》中,‘公商會‘職在監督商貿司交易公平,並幫助估價和議價,‘公商會’的成員,由官署官吏和大燕商人組成。在開市之前,‘公商會‘中只有官署的官吏。

  所以在開市後,還要根據各商家交易中表現出的品行,比如:是否欺客、議價手段是否卑劣、信用良好與否等等,進行比較篩選,選出合適的以填充‘公商會‘成員。

  時間進入六月份之後,黎池就公布了‘公商會‘的初屆成員。之後五年一換屆,最多只可連任一次,這些規矩,都是寫在《規章》碑上的。

  ‘公商會‘初屆的商家成員中,晉商、徽商各一家,潮商兩家,羊城本地商人一家,再有非三大商幫的湘鄂商家一家,再加上三名官吏,一共九席,已然湊齊。

  ‘公商會‘正式運行起來後,落在黎池這個‘代監督‘身上的事情,漸漸地就少了起來。

  黎池得了空閑,就帶著弟弟黎溏,在桓茗及十來個御林軍的護衛下,到處去轉一轉,看一看。

  在羊城去轉了兩天後,又回到番禺,將商貿司周圍自發形成的街市,也巡視一遍,並未發現什麼問題。

  至此,黎池心中才算放松些了。南海商貿司,已經步入了正軌。

  ……

  六月中旬的一天,黎池花三十兩銀雇佣了種一茬土豆的那戶農家,焦急萬分地找來商貿司,請求守衛兵士給黎池傳信:土豆秧苗在變黃!

  黎池趕緊起身走出辦公室,跟著傳信的兵士來到那戶農家人面前。

  這戶農家裡,出力做活的,是個老實巴交的三十多歲男人。當家做主的,則是男人的父親,他明明才五十歲出頭,卻已經飽經風霜,須發皆白,臉上皺紋彷如溝壑縱橫。

  兩人見到黎池,老父親伸手扯回了想衝上前的兒子,自己挺身而出,‘咚‘地一聲對著黎池就跪下,求情道:

  “黎大人,老頭子有錯,竟將您托付於我家耕種的土豆,給種得秧苗發黃了,求大人饒恕老頭子……即是不饒恕,老頭子也無半句怨言。”

  黎池並不是不知人情的人,如何看不出這老頭兒是在為他兒子頂鍋?

  上前伸手將老頭兒扶起來,黎池問到:“秧苗發黃?是何種症狀?之前可有征兆?”

  父親為他頂下了罪責,男人心中愧疚得很,就想著應該自己受著,於是搶答道:“就是秧苗的葉子,從下往上開始發黃,也不像是蟲害,因為頂上的葉子還是墨綠的,並沒有異樣,之前也並沒有征兆。小人當初按大人您的吩咐,種下去之後,就一直精心地伺候著,以前都長得很好的,現在……”

  老頭兒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胳膊上,面色焦急地訓斥道:“怎麼是你種的!明明是老頭子我種的!”

  父子兩自顧爭著頂罪,此時黎池卻心念一閃:如今已經農歷六月份,土豆是否該成熟了?

  “你們何時種下土豆的?”

  男人又搶話道:“大人您將土豆種子交給我們之後,小人我一回家,就立即開始將土豆切塊,第二天就種下去了。”

  黎池想到南方這裡的氣候,心中已經有數,“你們不用過於擔心,且帶本官去地裡看看,應該是土豆已經長熟,到時候該收獲了。”

  “真的!?”父子兩聞言,都高興不已!千萬要是已經長熟了,這樣他們就沒事了!

  黎池跟著父子兩走了兩刻多鐘,就來到一片地裡。只要需一眼,黎池就能從秧苗的樣子中斷定,是到收獲的時候了。

  這戶農家確實是盡心了,這田是塊上好的熟田,土壤肥沃且松軟。

  黎池蹲身,伸手揪住秧苗一使力,就將土豆秧子帶跟扯了起來,秧子扔到一邊去,然後用手刨了兩下,就刨出來一個雞蛋大小的土豆。

  再刨了兩下,就將這一個土豆窩刨干淨了,總共有四個約摸雞蛋大小的土豆。

  這個時代的土豆還是純種土豆,與後世的雜交或轉基因土豆不一樣,土豆的個頭能有雞蛋大小,就已經是種得不錯的了。

  “這土豆能收了。”黎池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對老頭兒說道。“你們小心地將地裡的土豆挖起來……這樣,本官明天派二十個兵士過來,與你們一起收挖,也好盡快收完。等收完之後,本官還有你們的賞。”

  原以為是將官老爺的土豆給種壞事了,一家人惶恐不安得很,卻沒想到是長熟了,已到了收挖的時候!如今官老爺又說,等收完之後,還有給他們的賞賜!

  父子兩的驚喜不用言說,從他們咧嘴笑呵呵的樣子中,就能一覽無余。“是!黎大人您盡管放心!老頭兒我定會小心地收挖,盡量不碰破土豆。”

  黎池自然是放心的,為了賞銀,這戶農家就會小心地收挖,且不敢私藏。況且,他還會派二十來個御林軍過來,與他們一道收挖呢。

  第二天,黎池手頭沒有要緊事,於是與桓茗一起,帶著二十個御林軍,過來收挖土豆。

  一天下來,一畝地的土豆,就收挖完畢了。

  這戶農家伺候得確實盡心,收挖出來的土豆,雞蛋大小的占多數,個頭更大的也有,小個頭的只占少數。最後估算下來,約摸收挖了有三千多斤。

  黎池又給了這戶農家十兩銀子,算是對他們如此盡心的獎勵。老頭兒得了十兩賞銀,高興不已,說了黎池許多的好話。

  在收挖土豆時,就用鋪了稻草防剮蹭的筐子裝了,一筐一筐地運到已經賣完貨物的黎海的船上。

  不管個頭大小,來年都是能夠做種的,種到地裡去的。所以黎池一個都沒舍得吃,全部裝船,讓黎海運上京城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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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從近海到大運河,在水面上行到七月已進入下旬時,黎海押運著一船土豆,終於抵達了運河京城口岸。

  登岸時,已是西山薄暮時分。

  黎海與船上護衛的羊城衛兵士打過招呼,請他們宿在船上繼續看守護衛之後,就先趕進城去了。

  六元及第狀元府,因男主人久未在家,平日幾乎是關門閉戶地居家過日子。總是在宵禁之前,就早早地關了門。

  因此黎海與同他一起跑商的幾個族中同輩,緊趕慢趕地進了城,終於在宵禁前到達了狀元府外,結果卻是大門緊閉。

  於是黎海上前扣響大門。以前的門房小廝黃精如今已是管家了,黃芪又跟著黎池南下兩廣去了,年前府中就添了兩個小廝和四個丫鬟。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來開門的,就是黎海沒有見過的一個小廝。

  自然,新來的門房小廝,也沒見過曾在府上住了三四年的黎四爺。門房小廝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瞄一眼,就看見五六個身高體壯的陌生男子!

  想到府中老爺沒在家,小廝頓時警惕萬分!“你們是誰?你們有何事?”

  被這個門房小廝一問,黎海愣了一下,然後才自報家門,“你是新進府的小廝罷?沒見過我也正常,我乃你家老爺的四堂兄,從羊城來的,這些也都是族裡的人。”

  門房小廝還是保持打開一條門縫兒,神色警惕,“四爺在黎水村呢,我們府上可沒有羊城的四爺!”

  黎海也是無奈得很,“你個小廝!我就是黎四爺黎海,到羊城去跑商了的,因此才從羊城來的……”

  黎海還欲說,同樣宿在前院倒座房的管家黃精聽到動靜,披衣起床,出門問道:“黃藤,外面何人?”

  叫黃藤的門房小廝正欲回答,聽出是黃精聲音的黎海揚聲說到:“黃精?門外是你黎四爺。”

  黃精聽出來聲音,連忙一邊穿衣一邊疾步走過來,輕踹一腳黃藤,“你個小子!不僅眼瞎,還呆頭呆腦!不知叫我一聲?趕緊把門打開,再去向夫人傳話。”

  大門打開,黃精趕緊將黎海一行人迎進門來,黃藤將大門重新關上後,就趕緊往後院跑去傳話。

  “四爺,還有諸位貴客,久等久等!新來的門房小廝呆笨得很,還請四爺和諸位多擔待。”

  黎海也不是慣常趾高氣昂的人,“你們老爺沒在家,如今快宵禁時候了,謹慎些才好。只是這黃藤,很不及當初有一股機靈勁兒的你,而且謹慎也沒謹慎到點子上。夜裡時,就不該把大門打開一條縫,應該問清來人身份和事由後,再通報你們夫人拿主意,再才打開門相迎。”

  黃精一邊引著幾人往正廳走,一邊應和。

  “是該這樣,之後就好生去教導他一番,實在蠢笨得很。”

  “是該教導教導,那門房小廝也沒見過你家老爺,到時你家老爺回府,難不成也這樣攔在外面扯皮?”

  “確實,之後小人就將府裡的丫鬟小廝聚起來,好好說一說。”黃精作為管家,理該協助主人家管好府裡事情,黃藤這樣,也是他的失職。老爺沒在家,他竟也懈怠了時常訓導小廝們,這實在是不應該。

  黎海不過是這府上老爺的堂兄,只能稍微點上一兩句,不好多說,於是適可而止。

  自黎池去年三月南下兩廣後,徐素就陪著一對兒女宿在東廂。

  徐素剛將平平和安安哄著睡下,銀朱就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怕將少爺小姐吵醒,於是俯身輕聲稟道:“夫人,門房的黃藤傳話,說是四爺從羊城來了。”

  “從羊城來的?”徐素聽了,猛地自床上坐起來!

  “夫人您且慢著些。”銀朱趕緊伸手,扶著徐素的後背,“是了,說是從羊城來的,還有幾個黎家族人一道。”

  “銀朱,快快幫我穿衣。”徐素剛才已經打算睡下了,身上只穿著裡衣,此時趕忙讓銀朱幫忙穿中衣和外衣。

  如今農歷七月的初秋天氣,徐素卻已是作深秋穿著,因她自誕下龍鳳胎之後,就有些畏寒。

  “從羊城來的,想來是去跑商了的。前不久和周來信,說商貿司會在五月開市,想來如今已經是開市了的,也不知運轉狀況如何……”徐素一邊穿衣束發,一邊念叨著。

  銀朱知曉自家夫人的心思,若四爺是從黎水村進京的,夫人就不會這般著急忙慌的了。如今既是從羊城上來的,就定然能從四爺那裡得到老爺的消息。

  “想來是的,四爺定然是去了老爺那裡跑商,夫人待會兒問問四爺,他定然是知道商貿司的遠轉境況的。”

  一刻鐘時間,徐素就穿戴收拾整齊,提著燈籠趕往前院正廳。

  走到途中,徐素又將豆蔻派去後面的後罩房,讓她去吩咐廚房的丫鬟茜草,叮囑她趕緊上熱茶、糕點和湯面,之後再燒一大鍋熱水,以備客人洗漱。

  徐素到了前院正廳,先與黎海和幾個族人互相見禮寒暄,這自不必提。寒暄時,又上了熱茶和糕點。

  黎海等人吃著糕點,稍微墊過肚子,又給每人煮了一碗雞絲湯面來,就著腌制的小菜,晚飯也就吃得很飽了。

  “府裡歇得早,廚房灶間的火只留著一個,時間又倉促,就只煮了一碗湯面來,實在簡陋,還望海哥你們莫怪。”黎海等人吃完後,徐素招呼著移步一旁坐下說話。

  伺候在徐素身邊的銀朱,示意門外丫鬟進來收走碗筷,丫鬟進來後,很快就把碗筷收走,收拾干淨桌面。

  “五弟妹太客氣了!我們前來叨擾,將一府人都鬧起來已然是不好意思了,這又是熱茶、糕點和晚飯招待,哪裡還有‘莫怪‘這樣的話?”

  雖時間已經不早,可剛才吃過晚飯,還要坐著消消食。剛好徐素也迫不及待地,想趁此機會探聽一番黎池的消息。

  “……就是如此,商貿司運轉良好,我走時開市不過才一個多月,就已經收了有四五萬兩的稅銀,想來今年能有一二十萬兩稅銀。這才開市第一年,已經不錯了,之後還會穩步增加的。”

  對於丈夫的公務,徐素向來是不擔心的。商貿司籌建成功,且運轉良好,收上來的稅銀已經不少,差事辦得好,之後受皇帝的誇獎也,已是肯定的。

  徐素擔心的是另外的事情,“和周出發去羊城時,就只帶了黃芪一個小廝,也不知照顧得周到不周到……”

  黎海是個男人,與黎池一樣,不怎麼懂得女人的心思。聽了徐素的話,只覺得他這五弟妹真是賢惠,“和周本是農家出身,他是吃得苦、不在乎吃穿享受的人,黃芪照顧得也還周到,弟妹盡管放心。”

  徐素見黎海只說了這些,又想到這四堂兄也是在府上住過三四年的親戚,不算外人。雖在場還有村中族人,但應該也問得……

  “和周的身邊,只黃芪一個粗枝大葉的小子侍候著,難免有不仔細盡心的地方,也沒有一個丫鬟伺候著……”徐素面色懊惱,又補充一句,“也是我當初粗心,沒考慮到這一點。”

  徐素當初哪裡是粗心?官員外任,或者長時間外出公務,哪個身邊不是帶著侍候的小妾?即使不帶有名分的妾室,再怎麼也得帶一兩個沒名分的服侍丫鬟。徐素是見黎池沒提及,她也就裝作不知道罷了。

  事後一想,沒從家裡帶丫鬟去,是可以在外面買的。不說侍候的丫鬟,有些官員赴任時一個人,可等外任期滿,帶著妾室和庶子一起歸京的也不在少數。徐素心裡是信任黎池的,但又忍不住想,男人出門在外幾年……

  若是和周去勾欄瓦肆,那她……她雖然覺得心中鈍痛,卻也是能接受的,只當沒那回事罷了。若是身邊采買了丫鬟,或者直接抬了妾室……

  徐素只是這樣想一想,就覺得心裡堵得慌,心上就揪著疼。

  徐素說的這話,黎海覺得他好像懂了些,又好像沒有懂,於是就懵懵地照實說:

  “和周在羊城時,與幾十上百御林軍一起,要麼睡在羊城驛館,要麼就宿在官船上,後來又宿在商貿司官署宿舍裡,人多地方小,夜裡睡覺都不能自個獨占一間房的,若丫鬟跟在身邊,在一堆大男人之中,豈不是不方便?”

  徐素一聽黎海這話,就知丈夫黎池身邊沒有人!心裡一下就輕松了,然後又懷著希望問道:“和周一直這樣忙?羊城可有放松的地方?和周得閑了,也好出去休閑幾日。”

  黎海這下才算是徹底聽懂了,他這五弟妹說的話,與他離家跑商時家中妻子說的,何其相似!只是一個直言不准去‘放松的地方‘,一個通過他拐彎抹角地打探。

  “五弟妹,你又不是不知和周,他那個人真是將公務當成珍寶了,抓住就不松手!別說出去休閑幾日,就是一刻都舍不得耽擱!即使得空了出去走走,他也不舍得純粹地閑逛,就見縫插針地四處巡視。”

  徐素這時才真放心了,“和周這麼忙啊?雖他每月都會寫信回來,但總怕他報喜不報憂,他吃得慣南方的菜色嗎?可是瘦了許多?……”

  “忙是肯定的,但和周這個人知曉輕重,不至於將自己累垮。做飯的是帶去的御林軍火頭軍,飯菜也是北方菜,自然吃得慣。也沒有瘦許多……”

  徐素確定丈夫身邊沒有添人,也沒有去那等青樓暗窯之地,就徹底放心了。

  之後徐素又與黎海他們閑聊一會兒,問了黎池的吃穿衣食,問了黎水村公婆親人的情況,再又問了黎海娶妻的一些事情。

  等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徐素才吩咐黃精安排安排黎海等人的留宿事情。

  黃精早已去前院的東西廂客房看過,沒有不妥、可直接入住,又使喚丫鬟小廝將房中熏了香,被褥等也都換好了。

  接了徐素的吩咐,黃精立即使喚小廝提了熱水來,又讓小廝們服侍客人洗漱了,安置黎海等人歇下。

  第二日,黎海起早,吃過早飯,花時間好好地將自己收拾整齊之後,就拿著黎池拜帖,乘轎出門往儉王府去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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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皇三子儉王趙儉,在貞文二十二年中秋節時,得了一個嫡子趙耘,再過個把月就虛四歲了。

  趙耘與他母親儉王妃一樣,是個福氣深厚的,從小到大吃得好睡得好,宮裡和儉王府又都看重他,服侍得萬分盡心,愣是連小病都沒有得過一場。

  去年正月裡,儉王妃又被診出懷了身孕,因此貞文帝才派了儉王妃父親裘嚴正,去籌建西域商貿司,否則該是趙儉去的。

  去年八月份時,儉王妃誕下了一個女兒,趙儉也是兒女雙全了。

  一個受寵的皇子,有子嗣後代,尤其是能夠不斷地有,其中意義大不相同。

  哪怕自‘秘密立儲制‘實施以來,皇帝漸漸地對待所有皇子都似乎一視同仁了,但趙儉也並未失寵,他身上又有許多實績在,朝中都知道趙儉依舊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

  貞文二十四年冬,也即是去年冬天,皇帝得了一場風寒,連續一個月未能上早朝。

  到這時,皇子們和朝臣們才陡然意識到,執掌權柄二十多年的皇帝,已經是五十知天命之年了,已經老了,也是會有病痛的,也在生老病死的輪回之中……

  於是消停了幾年的朝堂,再次暗潮洶湧。

  不過趙儉到底是貞文帝幾乎親自教大的,心思手段光明大氣,那也就真是不陰毒狠辣。不過因有重生的些微先知優勢,加上他只是手段大氣,而不是不會耍手段,所以在暗潮洶湧中也沒有翻船。

  然後時間就到了今年夏天,自入夏之後,緊挨著降下了四五場連綿大雨。

  朝中一直密切關注著黃河和長江的水位,甚至後來戶部都已經在清點錢糧,准備賑災了。可最終,有些河段的水甚至都漫出河堤了,卻愣是沒有決堤!

  幾場大雨降下時,朝堂君臣那是一起提心吊膽,生怕哪裡就傳來潰堤的壞消息!期間倒是數次傳來險情,但立即就被府縣官員用沙包水泥等,提前堵住了、或者臨時搶險堵住了。終於是沒有決堤。

  事後,朝中有經驗的老臣,直言今夏的洪水比以往都要大,黃河一旦決堤,沿岸怕是要淹得不剩多少干地,多次直呼萬幸,萬幸沒有決堤!否則到時賑災都無濟於事,大燕怕是要大傷元氣。

  關於貞文二十五年的這場大洪水,終於沒有水淹百裡、生靈塗炭,趙儉也非常高興。

  趙儉終於確定,他上輩子活了一輩子,還是有意義的,至少知曉了這一場大洪水,幾年籌謀下來,終於救下了數萬百姓。

  黃河、長江皆未潰堤,救大燕百姓於洪水,免了大燕傷及元氣的這十分功勞,各地府縣只占兩分,監督籌建各地水泥局、嚴管治水的趙儉要占五分,另外三分功勞,當歸試驗出水泥的黎池。

  這是實績功勞,無法輕易抹掉的。

  ……

  黎海拿著黎池的拜帖,登了儉王府的門。

  趙儉恰好無事,就呆在府裡沒有外出,聽了傳話說黎池的堂兄從羊城進京了,有事前來拜訪,趕緊讓人帶了進來。

  趙儉在外院書房召見的黎海。

  黎海曾跟在黎池身邊三四年,不止一次見過趙儉,因此他倒不至於多麼膽怯害怕,進書房後就畢恭畢敬地行禮問安。

  “免禮,一旁坐下說話。”

  黎海依言起身,並將堂弟寫給儉王殿下的信件,雙手遞上去,然後才回去坐下。

  趙儉接過信,拆開看了起來。看完這一封信,對於南海商貿司的相關事情,以及此次黎海北上進京的目的也就知道了。

  “和周已在信中說了,你此次上京來是運送土豆,一路可還無事?”這才第一年呢,土豆就已經出來了,果然黎池是個能干人。

  就是不知紅薯和‘第六谷‘玉米,什麼時候能傳進來……不過海關已開,想來是要不了多久的。

  黎海恭敬地作答,“有畢指揮使指派的一名百戶小將軍,並帶著三十兵士一路護衛,路上平安無事,船上土豆也一個沒少。”

  之後趙儉又與黎海閑聊片刻,就讓身邊小廝送他出府了。

  “見過王爺。”諶青走進書房,“剛出去的是黎大人的堂兄黎四爺他來做甚麼?”在波濤暗湧之中,幕僚諶青出力不少,已是趙儉的心腹了。

  黎池寫給趙儉的信,他到底沒拿出來給諶青看,“嗯,黎和周的四堂兄,是個機靈會辦事的人,跑商後從羊城上來的,來送功勞了。”

  “從羊城北上的,想來是黎大人又有好東西送來了?”

  今年春天時,兩廣官場上被清洗了一遍。布政使伍子勤被抄家流放,按察使孫關廉官降三級,調任遼東做了一個知府,就指揮使畢鋒武一人還官在原職,轄下羊城府及周邊府縣的官員,不少都被抄家罷官了。

  理所當然的,加上抄的那些富商的家資,收獲也是巨大的,那可是出動了千余兵士護衛的百萬之資啊!

  聯系到前幾年,黎池‘護送‘瀚海國特使回國歸京後,皇帝就將西北軍中徹查了一番,一時肅清了西北軍中貪污軍餉的風氣。因此,朝中已經有人暗地議論了,說黎和周所到之處,免不了查一批官員。

  據說那滿滿一船的好東西,可是將宮中的布置擺設,都翻新了一個樣兒呢!這次黎和周讓他堂兄上京來,想必也是帶了好東西的。

  趙儉想到那一船土豆,臉上的笑容都格外爽朗了,“是絕好的好東西!那可是能畝產三千斤的糧食,可不是好東西嗎?”

  諶青是個文人謀士,農事方面並不太懂,但卻也知道稻麥畝產絕不超過千斤。若是有糧食能畝產三千斤,那真是好東西!也是大功勞了!

  ……

  第二日,趙儉遞折子進宮,將此事稟於了貞文帝。

  趙儉午後出宮回了王府,立即又派人將黎海送來儉王府的一麻袋土豆,送進了宮去。一並送去的,還有黎池親筆寫的‘土豆菜譜‘。

  第二日一早,宮中就到狀元府傳了口諭,言是七月二十五早朝時,命黎海代黎池進獻土豆。

  得了‘朝上獻糧‘的口諭,黎海緊張局促不已,又跟著禮部派來的官員,萬分認真地學習進獻禮儀,這些都不必提。

  此次進獻,重要的不是進獻之人,而是黎海獻上去的‘土豆‘。

  因此,七月二十五這天早朝,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之下,黎海按照事先學習的進獻禮儀,將特意選出的個頭均勻、賣相優良的一筐土豆獻上去之後,皇帝只簡單問了兩句,就讓他退下出宮去了。

  黎海代其堂弟黎池獻糧,與黎海來說是一件大事,以後說起來,他也是以一介平民之身,上過朝堂、見過皇帝的人了!

  但於朝中君臣而言,這不過只是走個過場罷了。重要的是這土豆,土豆背後的人,以及功勞計算。

  貞文帝已經親口嘗過奶香土豆泥、酸辣土豆絲、土豆燒雞、炕土豆……等多種土豆菜肴,毫無疑問,這土豆很好吃,而且抗餓。

  這土豆能畝產三千斤,尋著這樣的東西的功勞,可想不會小。

  “禮部左侍郎不是告老還鄉了?朕欲讓黎池兼任禮部左侍郎,當然等他回京之後,還要將各省的‘錢糧預算制‘都建立起來之後,再卸去戶部的公務。諸卿以為如何?”

  禮部左侍郎,正三品官階。如今黎池身上正經官職是正五品戶部郎中,是貞文二十三年翰林院散館時授職的。

  黎池的戶部郎中之職,才做了兩年而已,就已然是要升任正三品左侍郎之職了!

  這官升得著實是快了些……但盤點一下黎池這兩年來做的事情:錢糧預算制,籌建南海商貿司,出力肅清兩廣官場(價值百萬兩白銀的銀錢珍寶),如今更有進獻畝產三千的土豆……

  這樣想一想,朝臣們也還真是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最後內閣首輔周揚青,出列贊同了皇帝的話,“黎大人這兩年來兢兢業業,功勞亦是赫赫,兼任禮部左侍郎之職,實在是德位相配。”

  朝臣們紛紛應和,同意了皇帝的提議。

  不過,顯然皇帝認為黎池的功勞,並不止給一個禮部左侍郎之職。“朕還欲授黎池文淵閣大學士之銜,諸卿以為如何?”

  皇帝此話一出,下方班列朝臣的心中,那是波濤洶湧,無法平靜!!!

  大燕有以殿閣名入銜的慣例,有文華、保和、五英‘三殿‘,體仁、東閣、文淵‘三閣‘,稱某某殿大學士,某某閣大學士。

  但是這‘三殿三閣‘中,文淵閣最為特殊,也最為權重。

  文淵閣位於皇宮之中,前朝起初時,是選翰林院翰林官入職,隨侍皇帝左右,幫助皇帝處理繁多的政事。

  不過發展到現在,文淵閣中大學士手中的權柄,已經大了不少。也不必值守閣中,皇帝有事商討詢問時,才召見進宮。

  入文淵閣者,雖依舊必是翰林院出身,但一般翰林卻是不能入文淵閣的。一般情況下,能冠以‘文淵閣大學士‘之稱的官員,大多是一部尚書,正二品及以上官員。

  只因為文淵閣,又被稱為內閣!

  至今,黎池科舉出仕不過五年罷了,今年才二十三歲而已,卻就要入內閣了!

  與黎池頗有些淵源的塗遠成塗御史,作為御史可‘不以言獲罪‘,收到大皇子趙義的小動作指示之後,出列奏稟道:

  “回稟陛下,臣以為不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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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趙儉,是重活過一輩子的人。

  雖現在重活的這一輩子,已經有許多事情不一樣了,但大體走勢還是相差無幾的。尤其是一些人的心性,更是沒如何變,該陰險還是陰險,純粹者依舊純粹。

  比如黎池,上輩子即使歷經坎坷,依舊不改其志,愛權卻不弄權,是持心頗正的一個官員。這輩子的黎池,因他不再與黎池為難,還明裡暗裡幫助於他,走得比就上輩子輕松了許多。

  至少在上輩子,他做了十多年‘逍遙‘王爺之後,黎池被‘流放‘四方邊陲之地十來年終於回京,又做了六年京官,在三十六歲上時才艱難入閣。

  當然,這個歲數就能入得內閣,已算是天縱之才,引得眾人羨慕了。畢竟很多讀書人,在三十六歲這個年紀上,還蹉跎於科舉呢。

  而這輩子,黎池攜‘六元及第’的盛名,出仕以來政績赫赫,在二十三歲上時,就已被提名入閣了。

  在塗遠成出列,稟道:‘回稟陛下,臣以為不妥‘時,趙儉心裡一點都不著急。

  因為在貞文二十五夏季的這場大洪水之前,還有貞文二十四年冬時,皇帝的一場凶險的風寒。

  這輩子雖趙儉有先知優勢,卻也拿不准究竟是哪一天,皇帝身體埋下了風寒隱患。防無可防,只能時常關心父皇身體,盡一盡孝心。等到風寒來襲,再也不過是亡羊補牢,確實也為時未晚、沒有上輩子那樣嚴重,但照樣也凶險得很。

  在這場風寒裡,不僅是皇子和朝臣們,意識到了皇帝也免不了‘老‘、‘病‘甚至於‘死‘,皇帝本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於是英明神武了二十五年的皇帝,依然沒有因此沉迷於尋仙問道,追求長生不老。可是雖不想承認,但皇帝自此在行事上,難免任性了一些,又難免迷信了一些。

  ‘任性‘的地方具體表現在,皇帝更加乾坤獨斷、說一不二了,不似以前那般有耐心與朝臣扯皮了。

  至於‘迷信‘的表現,倒也不嚴重,不至於去尋仙問道,只是有些信‘神仙果位‘的事情了。比如:紫微帝星轉世下凡,文曲星君轉世下凡等。

  其實不止是在生死關上徘徊了一次的皇帝,確實在生死關過了一趟又重生的趙儉,對黎池這個人及其來歷,也是有些拿不准的。

  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又有‘六合之外、聖人不言‘之說,所以究竟有無天上的神君轉世下凡之說,誰也拿不准。

  至少現在來說,黎池的‘六元及第‘,種種治世之舉,甚至是翩翩風度,都已經讓皇帝有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念頭:黎池此人,聰明非凡,或許有些來歷……

  要問趙儉如何得知皇帝的這種心思?一是上輩子的經驗,二是父子兩在閑談時,皇帝看似無意地與趙儉討論過這件事情。

  趙儉再揣摩幾分,也就大概得出了他父皇的這幾分心思。

  但幸好的是,皇帝或許還信了‘紫微帝星轉世下凡‘,顧慮到不可因失德、而不能在殯天後歸‘神仙果位‘,因此皇帝並未因這一場大病,就變得昏庸無道。

  因一場風寒大病,而變得有些迷信的皇帝,對於黎池或許有一種‘仙友互相照應‘的意思,又有種用好‘文曲星‘治出個盛世之景的宏願。

  因此,黎池科舉出仕才五年,方二十三歲之齡,頂著正三品禮部左侍郎之職——正常是正二品及以上官階方才入閣,就欲被冠以‘文淵閣大學士‘頭銜,入了內閣。

  黎池的才學實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源於皇帝的‘任性‘和‘迷信‘。

  ……

  塗御史:“回稟陛下,臣以為不妥。”

  因了去年冬天那一場風寒,身體不如以前的貞文帝,聲音中的慵懶都已不似以前了,多了幾分捉摸不定。“哦?有何不妥?”

  皇帝讓黎池入內閣的事情,之前完全沒有一點風聲,實在是打了朝臣們一個措手不及。自然地,塗遠成並未能像以往彈劾朝臣一樣,提前列好諸般罪狀,現在就只能即興發揮。

  “首先不妥的一點……”塗遠成腦中急速地苦想著,找到了!“黎池此人年紀尚輕,凡入文淵閣者,皆是德高望重之輩,黎池資歷尚淺,恐不合適。”

  會耍嘴皮子的御史和文臣,大皇子趙義陣營中有,偏向三皇子趙儉的自然也不少。正當站在趙儉這邊的御史,習慣性地朝三皇子那邊看一眼,然後就准備出列上去硬懟時,就看到三皇子似因舉著奏板舉得手酸,就將右胳膊放下輕輕地活動著……

  於是准備出列硬懟的御史,以及某些准備出聲反駁的文臣,就暫時閉口不言了。

  貞文帝:“‘擇飽學之士,入值文淵閣,以供帝王顧問‘,此乃文淵閣學士的起源。從何時起,入文淵閣的標准是‘德高望重‘了?而且,又是從何時起,‘德望‘與‘資歷‘是對等的了?德高望重就一定資歷深?資歷淺就一定不德高望重?”

  貞文帝幾句問話一出,朝臣安靜如雞……而正面硬抗帝王幾問的塗遠成,一時想不出應對之言!

  說如今的文淵閣,已不是選飽學經義之士入值的文淵閣,已經是形同宰相的一個存在,需得德高望重者方能入內?說文淵閣,形同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宰相?塗遠成不敢。此話一出,即使皇帝不當場處置他,過後內閣諸人也要整死他。

  至於‘德望‘與‘資歷‘的關系,塗遠成是辯不贏的。皇帝只需拿一個庸碌老臣出來一舉例,他就辨無可辨了。

  貞文帝一句話,就將塗遠成問得啞口無言。

  平時貞文帝是不與朝臣們杠,若他真要杠,沒有充足准備的個把御史,他還是能杠得贏的。

  但治國不能硬杠,口舌尖利並不能辦成實事,也不能讓朝臣信服。而若真要憑口舌之利,說到朝臣信服,就要駁得他們無話可說。

  於是,難得決定‘杠‘一回的皇帝,連連發問,將塗遠成問得啞口無言之後,又‘體貼‘地遞出了一個台階,“塗御史既說了‘首先‘,想必還有‘然後‘了?索性塗御史就將不妥之處,都說出來。”

  見皇帝沒有繼續揪著上一輪不放,塗遠成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哪怕他已經有所預感,他今天站出來反駁,很可能無功而返。但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了。

  “然後,還有一點不妥之處……”塗遠成心中已生徒勞掙扎之感,但還是說了出來,“入文淵閣者,皆是為大燕鞠躬盡瘁、至少二十年的老臣,黎池出仕才五年,就與諸位大臣並列,頗有些長幼不分。”

  雖去年冬天病了一場,但貞文帝作為帝王的洞察秋毫,卻是沒有失了去。御史們平日奏稟是什麼樣?那是句句如刀!再聽這塗御史的說話,一直在拿捏著‘資歷‘說事,已然是辭窮了。

  貞文帝的目光在殿中朝臣們臉上掃過,最後在數目已增加到十二個的成年皇子身上停留片刻。

  然後,貞文帝似是煩惱,又似是動搖了般,問道:“只有塗御史如此以為?還有誰也認為,授予黎池文淵閣大學士之銜不妥?”

  以前嘛,朝臣們想不在諸皇子中站隊,有點困難。但有了‘秘密立儲制‘,朝臣們就滑不溜溜得多了,別無所求或明哲保身者,已很少摻和到皇子爭儲中去了。

  尤其是去年冬天,在內閣首輔周揚青、皇家宗室宗主趙炳、護國將軍錢武威三人的見證下,貞文帝已經將立儲聖旨放到這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之上,自己又貼身藏著一份後。

  朝堂上的暗潮洶湧,已經與周揚青等人無關了,為了避嫌,他們三緘其口,幾乎斷絕了與朝臣的私下來往。

  而如今的暗潮洶湧,可能也不過是最後一‘咕嘟‘了。

  雖都知道儲君、下一任皇帝人選,就在他們所處殿中的‘正大光明‘匾後,但卻都不甘心。就仿佛秋後的螞蚱、熱鍋上的螞蟻般,准備多蹦跶幾下,說不定就更換了匾後的聖旨呢?

  然而,又都怕這一蹦跶,將原本是自己的名字,給蹦跶成了別人的。於是又都萬分小心,不敢露出端倪來。

  即使是趙儉,雖有信心,卻也隨著時間的臨近,而變得不那麼確定了。時而想著萬一依舊如上輩子一樣,依舊是趙義得了皇位呢?但趙儉忍住了,越到最後,越不能慌亂!

  而今日讓黎池入閣,似乎就有了些別的意味。或許只是皇帝單純愛惜人才,也或許……想一想,黎池與三皇子趙儉交情甚篤。

  然而,若是因為黎池與三皇子趙儉的關系,‘正大光明‘匾後聖旨上的名字真是趙儉,那當今皇帝為何不留著黎池入閣之事,等三皇子來施恩呢?

  如今皇帝親自點黎池入閣,或許是三皇子已沒有施恩可能?但黎池與趙儉交情甚篤,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皇帝才親自點黎池入閣,施恩後馴服了,才好交給下一任皇帝用?

  一時之間,除了被趙義指使試探的塗遠成外,竟無其他人出列了!

  貞文帝特意表現出兩分動搖,好似只要反對的人多,他就會收回讓黎池入閣的決定一般。然而,似乎並無人上鉤。

  如周揚青這等人精、重臣,已經不摻和了。而那些摻和進去的人,也都看各自跟隨皇子的指示。

  而能摻和進來的皇子,心思也多得是,就沒有一個蠢的。即使是被趙儉不齒的趙義,也只是手段不夠大氣,而不是傻。

  如此一來,上首貞文帝發問之後,竟是鴉雀無聲!

  貞文帝,一個玩了大半輩子帝王心術的皇帝,對於朝臣和兒子們的心思,也差不多猜了個七七八八。

  非常難得的,貞文帝輕笑一聲,“呵,既除塗御史外,再無其他人覺得不妥,那此事就定下了。”

  於是,黎池入閣這樣的事,竟然就在這詭異的平靜之中,朝臣們的不反對之下,順暢通過了。

  ……

  “現任戶部郎中黎池,在與接任的南海商貿司監督交接完畢後,即回京述職。屆時兼任禮部左侍郎之職,授文淵閣大學士之銜,待‘錢糧預算制‘推行完畢後,即卸去戶部之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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