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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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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吳老狼] 回到大明當才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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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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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0:36: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七章 絕望之河

六州河,又名蒐集河,漢代稱封大水,因彙大寧、建州等六州之水而得名,又因河之上游摩該圖河、呼魯伯楚特河、額里葉河、布勒圖河及四道溝河五條支流彙入主流六州河,合而為六,由高台堡入遼西,經蛇山務入海,恰好將遼西走廊攔腰切成兩截,中下游河床平均寬度為六百米,是遼西走廊上僅次于大、小凌河的第三大河。而這條在先前的遼東大戰中聲名不顯的普通河流,又迎來它著入史冊的一天,急于回師的建奴主力要渡過這條無法步行淌水過河的不凍河,雄心勃勃的明軍將士則要堅決利用它的有利地形,在它的身邊重創建奴主力,為最終殲滅建奴這條危害華夏多年的陰險毒蛇,奠定堅實基礎!

十一初二傍晚,建奴大軍率領抵達廣寧中后所(今綏中)渡口,三支明軍緊隨其后,在南面十二里處的沙河驛扎下營寨,緊接著,雙方軍隊立即開始了緊張的備戰工作,建奴大軍拼命搶搭浮橋,盡可能多的多建橋梁,為軍隊能最快速度通過六州河做好准備!明軍則一邊派出無數斥候嚴密監視建奴動靜,一邊搶扎無數浮筏,准備搶占上游放出帶火浮筏,燒毀建奴浮橋,最大限度減緩建奴的渡河速度!與此同時,交戰雙方的高級將領也不約而同的召開戰前會議,討論作戰計划。

“各位兄弟,各位大金國的將軍、貝勒,我們大金軍隊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首先來介紹建奴這邊的作戰會議,會議剛一開始,建奴攝政貝勒代善就用極其嚴肅的口氣向在場諸將說道:“在我們的前方,是一條無法涉水渡過的六州河,而在我們身后,是熊廷弼老蠻子和我們大金死敵張好古小蠻子親自率領的蠻子精銳,時刻准備在我們渡河時發動偷襲!這也就是說,這一仗我們如果打不好,我們的主力軍隊就要遭到蠻子軍隊的重創,也將極不利于我們接下來的突圍大戰!生死成敗,已經在此一戰!”

“大金必勝!南蠻必敗!明國必亡!”努儿哈赤諸子與建奴諸將站得筆直,整齊吼道:“大金八旗,一統天下!入主中原!”代善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揮手讓眾將在帳中盤腿坐下,然后向皇太極命令道:“老八,你給大家介紹一下情況,說詳細點。”

“遵命。”皇太極恭敬答應,又沉聲說道:“各位將軍,各位兄弟,敵我雙方的兵力對比是這樣的,我們大金軍隊目前大約還有四万五千人左右,其中近万人的包衣阿哈專門負責押送糧草輜重,無法投入戰場,另外還有七千多名輕重傷員,也無法投入戰場作戰,所以我們實際上能夠投入戰場的軍隊,已經不到兩万八千人!但很幸運的是,這兩万八千士兵都是我們大金的最精銳者,戰斗力絕對能夠保證!而我們的對手蠻子軍隊,兵力大約是在一万九千左右,其中有熊廷弼蠻子的山海關騎兵一万三千,閻鳴泰蠻子的薊門騎兵五千,張好古小蠻子的瘋狗軍千余騎兵,騎兵兵力比我們稍微占優。但除此之外,蠻子軍隊還有負責運輸輜重糧草和保護糧草的步兵万余人,民夫近兩万人,必要時,蠻子很可能把步兵投入戰場,形成對我們的兵力優勢,所以這一場仗,我們很難打!”

“大家千万不要輕敵,這一次的蠻子軍隊,絕對不是我們以前碰到的蠻子軍隊可比。”代善補充道:“先不說我們大金國的死敵張好古小蠻子,在戰場上就從來沒打過敗仗,熊廷弼那個蠻子也不是一個善于之輩,我們大金汗一輩子南征北戰,也就在熊廷弼老蠻子和張好古小蠻子面前吃過敗仗,和他們的軍隊交手,我們只能慎之又慎!至于閻鳴泰蠻子,我們雖然和他交手不多,但不管是張好古小蠻子在薊門還是熊廷弼老蠻子在山海關,都把閻鳴泰蠻子的軍隊視為第一預備隊,由此可見,閻鳴泰這個蠻子也不會很好對付,也將是我們的一個危險敵人。”

“明白。”努儿哈赤諸子和建奴眾將一起嚴肅答應,都不敢對這三支明軍存在半點輕敵心思。皇太極又說道:“渡河的計划,我和二哥已經擬定好了,准備用一夜時間搭建五道以上的浮橋,力爭讓全軍用四個時辰左右的時間穿過六州河。但是在此期間,也將是我們軍隊最危險最脆弱的時刻,渡過河的軍隊回不來,沒過河的軍隊短時間過不去,蠻子軍隊只要一攻,我們就肯定會傷亡慘重——基本上可以這麼說吧,這場渡河戰誰殿后,誰就得做好為國捐軀的心理准備!”

“二哥,八弟,讓我殿后吧。”努儿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站了出來,自告奮勇道:“我領五千軍隊殿后,那怕打到一兵一卒,也要把蠻子大軍攔住,為主力爭取渡河時間!”

“打硬仗還是我來。”建奴第一猛將莽古爾泰粗聲粗氣的說道:“老七你太文弱了一點,鎮不住那些貪生怕死的逃兵,蠻子軍隊衝得多了,你的軍隊就有崩潰的危險,也只有我來帶兵殿后,才能擋得住蠻子軍隊的反復衝擊!”

“三貝勒,你是千金之軀,怎麼能去冒這麼大的危險?”建奴猛將阿敦也跳了出來,堅決請戰道:“請讓末將領兵斷后,末將雖然無能,卻也能身先士卒,奮力殺敵,為大金主力渡河爭取時間。”話音剛落,其余的建奴將領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跳出來毛遂自薦,請令擔任殿后任務。見此情景,代善甚是歡喜,轉向皇太極問道:“老八,你說,讓誰留下殿后比較好?”

“誰殿后並不要緊,我擔心的還是士兵的傷亡啊。”皇太極眉頭緊皺,咬牙說道:“五千軍隊殿后,或許能擋住蠻子軍隊的衝擊,但是兵力實在太少了點,等到主力渡過了六州河后,這五千軍隊或許就一個都回不來了。”

“那你想讓我們多留點殿后軍隊,兵力充足,也許能保留一些元氣。”代善又問道。皇太極搖頭,苦笑說道:“這麼一來,我們渡河需要的時間勢必更長,也許傷亡的士兵更多。”

“殿后軍隊多也不行,少也不行,那我們究竟該怎麼辦?”莽古爾泰沒好氣的質問道。代善也嘆氣說道:“老八,你也別顧慮得太多了,仗打到這地步,我們想一點代價都不付出就順利渡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了。現在我們要做的,也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把最多的大金士兵送過這條六州河,多保留一點元氣。能多撤一個士兵算一個吧。”說到這,代善又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等回到了東京(遼陽),我也會向父汗請罪,承擔這次慘敗的責任。”

“二哥,你也別想太多了,仗打到這地步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是你指揮和決策失誤,而是我們的敵人實在太狡猾——如果換別人來指揮這場大戰,肯定只會輸得更慘。”皇太極安慰代善一句,又嚴肅說道:“二哥,這場渡河戰役,我是這麼想的,既然我們的軍隊注定要付出一定代價,那我們也不能束手就擒,讓士兵白白送死,我們就算輸,也一定得把蠻子軍隊拉下水,讓蠻子軍隊也付出慘重代價,即便打一個勝仗也是慘勝!”

“這句話我贊成!就算輸,也不能輸得太窩囊了!”代善來了些精神,坐直身体說道:“最好是能和蠻子拼個同歸于盡,同樣重創蠻子軍隊的元氣,讓蠻子軍隊無法繼續追殺我們,這麼一來,我們北上到寧遠和岳托的兩万鐵騎會合后,就可以集中力量,單獨對付蠻子的攔截水師!否則的話,蠻子軍隊的主力如果繼續追殺,在攔截陣地上和蠻子水師前后夾擊我們,我們的情況就更糟糕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有重創了蠻子主力,我們才能避免被兩面夾擊的危險。”皇太極點頭,又說道:“所以我建議,我們的軍隊渡河時,所有主戰精銳都留下來斷后,讓傷兵和輜重先過河,然后我們的精銳再分批分次的陸續過河。這麼一來,我們的軍隊固然要遭受損失,渡河花費的時間也更長一些,但是蠻子軍隊也只有和我們的主力正面硬拼,損失不會小到那里。”

“好主意,逼著蠻子軍隊正面硬拼,我們誰勝誰負還不知道。”莽古爾泰第一個贊成。阿巴泰建議道:“主意不錯,但我覺得應該事先嚴明軍紀,確定撤退主力軍隊的先后次序,誰要是敢搶先渡河,那就先砍了誰!”

“對,嚴明軍紀和確定撤離順序十分重要!”皇太極點頭附和,又補充道:“我提議,除去傷員和糧草輜重之外,由第一支和蠻子硬拼的主力先撤過六州河,換第二支主力和蠻子硬拼,殺退蠻子的第二波進攻后,再讓第二支主力軍隊過河,換第三支軍隊去擋蠻子軍隊的第三波進攻!這麼一來,我們的軍隊就可以一直用生力軍作戰,始終保持最强戰斗力,同時我們的傷兵和疲兵也可以迅速撤到六州河對岸,減少無謂的損失。”

“好,就這麼辦!”代善十分滿意,一拍桌子喝道:“現在就開始商量撤退次序,順便嚴明軍紀,渡河時那支軍隊敢不按次序渡河,從士兵開始往上殺,那怕是旗主不聽指揮帶頭逃命,也立即斬首!老八,軍法隊由你掌管,不用怕得罪人,我給你抗著!”

……………………

當建奴的軍事會議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明軍大營中也同時召開起了戰前會議,但是當明軍眾將齊聚熊廷弼的中軍大帳之時,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平常一碰到軍事會議就生龍活虎不獻几條詭計不搞几個陰謀就不舒坦的張大少爺竟然沒在會場之中!就連熊廷弼都驚訝問道:“張好古那個兔崽子呢?那里去了?本督師升帳,他怎麼不來和老子抬扛了?”

“奇怪,應該通知到了啊?”幕僚茅元儀也是滿頭霧水,試探著問道:“熊督師,要不學生再派人去催一催?”

“用不著,那個兔崽子來這也是和老子抬扛,非要老子聽他的主意,用一些下著的法子打仗!”熊廷弼熊掌一揮,對女婿的臨會不到表示最强烈的慶幸——熊廷弼可不想讓自己背上陰險老狗熊的罵名。這時候,帳外忽然進來一個熊廷弼的親兵,將一封信雙手呈遞到熊廷弼面前,稟報道:“啟稟督師,這是宣大張總督要小的交給你的。”

“兔崽子人呢?”熊廷弼接過信疑惑問道。那親兵苦笑答道:“走了,還把一千屠奴軍也帶走了,聽張總督說,九千歲派人給山海關緊急送來了一批特制的彈藥,監軍紀公公又派專人把彈藥送到了前線交給了張總督,張總督收到彈藥就走了。張總督又說,叫督師你不用為他擔心,戰斗打響的時候,他的軍隊肯定會出現在戰場上。”

“混帳兔崽子,竟然敢臨陣開溜?擅自行動?”熊廷弼大吃一驚,一拍桌子吼道:“他還有沒有把老子的軍紀放在眼里?”其他的明軍將領也是個個目瞪口呆,閻鳴泰則小心翼翼的說道:“督師,好象你和張憲台都是平級,他擅自行動,你也沒辦法治他的罪啊。”

“他是老子的女婿,老子怎麼不能治他的罪?”熊廷弼咆哮著三兩下撕開張大少爺留下的書信,展開一看,熊廷弼的熊臉頓時氣成了紫灰色——信上寫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知道你肯定不會聽小婿的作戰建議,小婿也不想讓聽得你心煩,所以小婿就帶著屠奴軍先走了,按自己的作戰計划打,岳父大人你不用考慮小婿會破壞你的作戰計划——因為小婿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任何一條作戰路線上,也不用擔心小婿的安全,九千歲給小婿送來一批急需的特制彈藥,有槍有彈在手,小婿就是獨力抗衡建奴全軍也絕對沒問題。至于小婿走后留下的先鋒空缺,小婿建議由馬世龍將軍擔任。小婿張好古百叩。’

“混帳!兔崽子!不孝的狗東西!”熊廷弼徹底氣瘋了,三下兩下把張大少爺的信撕得粉碎,咆哮道:“滾了更好!你不想按老子的計划打,老子還不想要你這個不肖的東西當部下!沒有你的千把軍隊,老子還能滅不了建奴?”明軍眾將則面面相窺,一起心道:“糟了,張憲台八成又要搞什麼缺德得祖墳冒黑煙的詭計了!”

……………………

張大少爺忽然帶著屠奴軍開溜了,熊廷弼胸中的怒氣也徹底激了起來,迅速制訂了一個利用建奴渡河時半渡而擊之的强攻計划,讓軍隊抓緊時間休息了一夜后,熊廷弼便親自率領兩万大軍向六州河出發了。而到了六州河河畔后,建奴的五道浮橋也已經搭建完畢,全軍圍繞著五道浮橋布置了一個半圓形防御圈,輜重與傷兵在內,首先通過浮橋緩緩渡河,主力軍隊則在外圍嚴陣以待,對明軍主力列陣對峙。熊廷弼登上塔車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敵情后,覺得現在就發起突襲為時太早,便命令道:“傳令全軍,沒有命令不得妄動!副將朱梅率一千軍隊攜帶竹筏迂回行軍,搶占六州河上游,見到信號,立即放火筏燒橋。”

明軍各將依令而行,嚴格約束各自軍隊不得妄自行動。對面的建奴眾將見此情景,一起都松了口氣,知道熊廷弼是在等待時機,不會急于發動進攻,皇太極和代善不敢怠慢,只是催促輜重隊與傷兵加速過河,先撤到安全地帶再說,熊廷弼也不焦急,只是耐心等待戰機——建奴主力不可能永遠不動,只要建奴主力開始渡河,建奴的陣形也肯定會出現混亂,到了那時,也就是熊廷弼動手突襲的最佳時機了!

“奇怪?”通過望遠鏡仔細搜尋,皇太極忽然發現了一個重大問題——張大少爺的屠奴軍竟然沒在明軍陣中!驚訝之下,皇太極趕緊向眾將問道:“手里拿著千里鏡的,都給我仔細看看,張好古那條小瘋狗的瘋狗軍在什麼地方?有沒有看到?”

“沒有,沒看到。”手里有望遠鏡的建奴諸將紛紛回答,都說自己沒有看到張大少爺的屠奴軍。代善則歡喜說道:“看來那條小瘋狗被留在蠻子后隊了,沒有那條瘋狗搗亂,我們渡河可就容易多了。”

“錯了!那條小瘋狗不在才危險!”皇太極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寧願和那條小瘋狗正面對決,用三千軍隊去換他的一千軍隊,也不願意讓那條瘋狗躲在暗處,忽然衝上來咬我們一口!”

“他有機會嗎?”代善驕傲的說道:“我們的主力軍隊已經守死了渡口周圍的每一條道路,他還上那里去找偷襲的機會?”

“話雖然有理,可那條瘋狗實在太陰險了,說不定就會找出我們的薄弱部位,把我們衝得大亂!”皇太極搖頭,說到這里,皇太極心中忽然一動,猛的一回頭去看六州河對面,卻見對岸風雪交加,能見度不到兩里,自軍的傷兵輜重大部已經過河,正亂哄哄的在六州河對岸重整隊伍,為后續軍隊騰出渡河空間。看到這里,盡管天上還在飛著鵝毛大雪,皇太極額頭上的汗水卻一下子就流下了臉頰,張口想要說話,但喉頭一甜,突然一口鮮血噴出,人也摔下了戰馬…………

“老八,你怎麼了?”代善大吃一驚,親自跳下戰馬去攙皇太極。皇太極則一把抓住代善的手,用嘶啞得象受傷野獸一樣的聲音慘叫道:“二哥,快,快過河!張好古,那條瘋狗最擅長分析敵人心理,肯定已經算准了我們會讓傷兵和輜重先過河!他的軍隊,他的瘋狗軍,已經從其他渡口迂回到我們前方了——!快啊,張好古小蠻子和熊老蠻子不同,這條瘋狗,他殺我們的傷兵,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有我屠奴!”就在這時候,六州河對岸的上游風雪中,忽然傳來一陣整齊而又雄壯的怒吼聲,“天下無奴!”

“有我屠奴!”

“天下無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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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1: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債血償

背著沉重的彈藥武器,裹著單薄的披風和毛氈,牽著四蹄都裹有防滑麻布的戰馬,頂著扑面生疼的寒風雪花,千余屠奴軍將士在張大少爺的親自率領下,也在前屯明軍老兵的向導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風雪交加的冰天雪地中艱難行軍,不惜繞路避開建奴斥候偵察,靠著少得可憐的火把照明,在黑夜中多走了超過二十里,屠奴軍終于迂回來到目的地遼西高台堡邊市,從高台堡邊市渡口的破爛橋梁上穿過六州河,又折頭向東,借著風雪黑夜和樹林山丘的掩護,沿著六州河河岸悄悄摸向建奴大軍的渡口。

雪越來越大,氣溫也越來越低,但武器彈藥還是那麼沉重,不慎被建奴發現的未知危險也還是那麼巨大,疲憊不堪的屠奴軍將士兵已經完全是靠著堅强意志在苦苦支撐,靠著低哼屠奴軍軍歌《精忠報國》互相鼓舞士氣,艱難跋涉。在軍隊穿過高台堡渡口時,張大少爺領著几個前屯老兵悄悄摸進了因為戰亂而几近廢棄的高台堡邊市,從邊市帶出了一個全身裹在黑布里的神秘女子,讓那連路都已經走不了的神秘女子騎上張大少爺的戰馬,由張大少爺親自為她牽馬前進,每一個屠奴軍將士都很好奇那神秘女子的身份,就連堅決隨軍出征的史可法都不知道那神秘女子的來歷,向張大少爺詢問時,張大少爺卻低聲答道:“不要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穿過了渡口,時間已經是半夜的三更過后,張大少爺斷定建奴為了避免黑夜遭襲擴大損失,肯定會選擇在清晨開始渡河,便毅然拒絕了史可法讓軍隊稍作休息的建議,指揮全軍繼續東進行軍,趕赴預設戰場東關驛南側的六州河河段埋伏。靠著長年累月建立起來的嚴格紀律,每一個屠奴軍將士都堅決執行了張大少爺不通人情的殘酷命令,繼續低哼著軍歌,頂風冒雪艱難行軍,但這麼一來,嚴寒難免凍僵了屠奴軍將士的身体四肢,過度的体力消耗也讓每一個屠奴軍將士疲憊不堪,也讓吳六奇和史可法充滿焦慮——象這樣的情況,等趕到了戰場,屠奴軍還能剩几成戰斗力?

“砰!”也就在這時候,那全身裹著黑衣的神秘女子忽然從戰馬上摔下來,張大少爺和張石頭趕緊去攙扶時,那神秘女子已經全身都僵硬得象一塊冰涼的石頭了,在臨終前,那神秘女子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向張大少爺囑咐道:“大人……,我……我不行了,能幫上你一把,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按你說的做,不用顧惜我……。”說罷,那神秘女子帶著幸福的微笑,在張大少爺溫暖的懷抱中,永遠的閉上了眼睛。眼淚,也迅速的滲出了張大少爺的眼角…………

抹去了眼淚,張大少爺在張石頭等親兵的幫助下,默默的將那神秘女子的屍体橫放到自己的戰馬上,也不說話,只是一揮手,示意屠奴軍將士繼續前進。但張大少爺再度上路之后,眼中的淚水卻又忍不住滾滾而落,口中低低的哼起了自編的小調,“姑娘你回家,回家了,外面的傷,家替你包扎;姑娘你回家,回家了,外面的疼,家替你的負擔;家里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兄弟,有你的姐妹,有溫暖的炕床,有溫熱的飯菜……。”

天色全明時,一千屠奴軍將士終于抵達了預定戰場,五里外的建奴大軍也開始了渡河行動,和張大少爺預料的一模一樣,皇太極和代善果然選擇了讓傷兵和輜重先過六州河,主戰精銳則在對岸列陣抗敵,絕佳的戰機,也徹底的擺放在了每一個屠奴軍將士面前,但又餓又累的屠奴軍將士卻已經累得戰馬騎不上去,連馬刀和火槍都舉不起來,又能發揮多少戰斗力呢?也就在這時候,張大少爺忽然下令全軍列隊,讓將士們喝口用体溫化出來的雪水,吃一口凍得象冰塊一樣的干糧,一邊稍作休息,一邊聽張大少爺的戰前演講。

“弟兄們,一個晚上,我們走了六十里地,終于迂回到了建奴的側翼,對建奴形成了致命威脅!”眉毛上都已經結起冰霜的張大少爺聲音並不大,但是屠奴軍將士挨得極緊,每一個屠奴軍將士都聽得清清楚楚。張大少爺激動的說道:“但是呢,殘酷的氣候已經磨鈍了我們的馬刀,也耗光了我們的体力,我和你們一樣,都累,都餓,都想找一個溫暖的火炕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可戰機就放在我們面前,我們能退縮嗎?”

“不能。”已經習慣了回答張大少爺演講的屠奴軍將士整齊回答。張大少爺滿意的點點頭,招手叫張石頭等親兵把那神秘女子屍体抬上來,扶著她站立在張大少爺身邊,張大少爺那神秘女子的屍体沉聲說道:“各位兄弟,在上陣殺敵之前,我想給你們介紹一位姐妹,我們漢人的姐妹!她是遼東漢人,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在天啟五年四月的時候,老建奴努儿哈赤讓建奴士兵殺害了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和她的兩個儿子,凌辱了她的身体,又把她剝光了衣服,帶到了馬市上賣給了蒙古人做奴隸!我派人把她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是奄奄一息了,陪著我又走了一段雪路,她就斷了氣,在臨終前,她囑托我,讓我給你們看看,看看她的身体,現在已經是一個什麼情況!”說到這,張大少爺命令道:“石頭,割開她的衣服,讓弟兄們都看看。”

“啊——!”當張石頭艱難割開那無名漢人女子身上的衣服時,展露出她傷痕累累的**時,每一名屠奴軍將士都發出了吃驚的叫聲——這簡直已經不是人類的身体了!全身皮膚布滿各種各樣的傷痕疤痕,有鞭傷,有刀傷,有牙痕,也有烙痕,几乎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四肢枯瘦干硬得就像是冬天的樹枝,突出在皮膚表面的一根根肋骨之間凹陷下去的地方差不多可以埋進一個手指,干癟的ru房上,兩顆**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兩塊明顯用燒紅鐵塊烙出的黑色傷疤,更為觸目驚心的還是她的下身,完全已經是一個漆黑大洞!簡直無法讓人想象,她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弟兄們,很吃驚吧?你們一定很難想象吧,這几年來,她都遭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張大少爺嚴肅說道:“可你們一定想不到的是,她其實只是我們被建奴殘酷折磨的漢人姐妹中的一個!在遼東,有几十上百万我們的漢人姐妹,都遭受過和她同樣的殘酷而又殘忍的折磨,其中比她被折磨得更慘的漢人姐妹,還不知道有多少!建奴把我們不肯屈服的漢人姐妹釘在門板上,殘酷凌辱至死!把我們漢人的姐妹下陰挖出,用繩子串成一串,拋擲玩耍!把我們的漢人姐妹剝光衣服,用繩子拴著,象牛羊一樣牽到市場上去賣,我們的四個漢人姐妹,才能換一匹戰馬啊!還有我們的漢人兄弟,老人,孩子,建奴一殺就是几万十万的屠殺,即便是活下來的,也只能象牲口一樣,被建奴關在豬圈牛圈里,吃的是豬狗食,干的是牛馬活啊!”

“弟兄們,我求你們了!”說到這,張大少爺忽然向所有屠奴軍將士單膝跪下,流著眼淚哭泣說道:“為了我們被建奴屠殺折磨的漢人同胞,也為了時刻生活在建奴魔影之下的漢人同胞,更為了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妻子儿女,你們的兄弟姐妹,和我一起,拿起武器,去找建奴報仇!讓建奴血債血償!不要因為我們的對手是建奴傷兵就手下留情,因為他們已經根本不能算作人類!只能算是一群受了傷的畜生!牲口!他們今天受了傷,明天好了傷,就會繼續這樣的殺害我們的漢人同胞,殘害我們的漢人姐妹啊!弟兄們,我求你們了!為我們的漢人同胞報仇吧——!”

“願為大人效力——!”一千屠奴軍將士整齊回答,不少人更是嚎啕大哭,什麼疲憊、飢餓、寒冷,都已經忘諸腦后,腦海中僅剩下的,也只是兩個字——報仇!激憤之下,每一個屠奴軍將士都向張大少爺單膝跪下,異口同聲說道:“大人,請下命令吧,殺建奴,報血仇!”

張大少爺點點頭,先讓親兵草草埋葬了那無名漢人女子的屍身,又領著全軍將士向她的墳墓磕頭行禮,這才起身上馬,屠奴軍將士也一起上馬,瞬間排好隊列。張大少爺抽刀在手,咆哮道:“弟兄們,報仇!前進!有我屠奴——!”

“天下無奴——!”一千屠奴軍將士整齊怒吼,跟著張大少爺一拍戰馬,帶著無盡的憤恨,舉刀殺向五里外的建奴渡口。風雪漫過,在那埋葬無名漢人女子屍身墳墓前卷起團團雪花,恍惚仿佛就象一張淚顏,又象一張笑臉,目送著一千屠奴健儿的矯健身影消失在風雪之中………………

………………

“有我屠奴!”

“天下無奴——!”

當千余屠奴健儿忽然殺出之時,六州河兩岸的建奴軍隊頓時徹底亂了手腳,被運送過河的建奴傷兵掙扎著站起迎敵,建奴主力軍隊搶占浮橋,迅速過河增援。但張大少爺親自率領的屠奴健儿卻根本不給他們半點調整准備的機會,高喊著天下無奴的軍隊口號,裹著雪花冰粒,血紅著眼睛,就象一把尖刀一樣直接插進了建奴傷兵隊伍之中,剎那間,建奴傷兵的哭喊慘叫聲也翻騰了起來,一個個屠奴健儿馬刀翻飛,見人就砍,見人就殺,那怕是躺在擔架上的建奴重傷員都不放過,二話不說就直接一刀砍去!

“報仇——!”一個建奴傷兵剛剛從擔架上掙扎站起,一個屠奴健儿的馬刀就已經迎面砍來,建奴傷兵連刀都來不起舉起,直接就被砍中面門,血花飛濺中,那建奴傷兵慘叫著摔落雪地,肮髒鮮血瞬間染紅雪地。

“報仇——!”又一聲怒吼傳來,一個建奴傷兵連站都沒站穩,直接就被齊頸砍成兩截,污血噴出脖腔,濺滿斬殺它的屠奴健儿白袍,那屠奴健儿則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揮刀衝向下一個建奴傷兵,馬刀兜手一戳,直接戳進那建奴傷兵的胸膛,結束他罪惡的生命。其他的屠奴健儿也個個不甘示弱,每高喊一聲報仇,就立即一刀全力劈下,結束一個建奴禽獸的罪惡生命,無人能當,也無人能逃,不是戰斗,完全是一場屠殺,復仇的屠殺!

“報仇!報仇!報仇!”口號聲越來越雄壯,衝殺也越來越快速,與之成正比的,則是建奴士兵們的慘叫聲越來多,摔倒的屍体越來越多,鮮血染紅了雪地,融化了冰雪,隨著地面緩緩流淌,染紅了黝黑的土地,也染紅了六州河的水面。熊熊烈火,也在建奴寶貴的輜重糧隊中翻騰起來,屠奴健儿們就象一尊尊復仇的魔神,帶著家國仇恨與滿腔熱血,在這烈火濃煙中來回衝殺,馬蹄刀鋒所到之處,建奴士兵就象割麥子一樣哀嚎倒下,屠奴健儿的刀砍卷刃了,用刺刀捅,刺刀捅彎了,用槍托砸,用馬蹄踩,或是搶過敵人的武器,繼續奮勇殺敵,刀砍斷一把搶一把,矛折斷一枝搶一枝,每一個屠奴健儿都全身上下沾滿了鮮血,但每一個屠奴健儿仍然還在奮勇殺敵,為同胞而戰,也為親人而戰!

同樣殺聲震天的還有六州河對面的正面戰場,屠奴軍的忽然殺出,徹底打亂了建奴的所有布置和所有美夢,代善和皇太極緊急抽調主力軍隊過河救援時,熊廷弼也毫不猶豫的下達了總攻命令!兩万明軍主力衝鋒而上,向建奴主力的正面發起强攻,搶占河流上游的明軍朱梅部隊也放出數以百計的火筏,堆滿柴草又澆滿火油硫磺的火筏熊熊燃燒,順著水流漂浮而下,直接襲向建奴浮橋和浮橋上亂成一團的建奴士兵,三面夾擊,建奴前軍中軍和后軍一起大亂。

“殺啊——!殺過橋去!”情急之下,建奴軍隊干脆連橋上堆積堵塞的糧草輜重都不要了,推下橋去就衝鋒過河,救援几乎沒有抵抗能力的自家傷兵。可是迎接這些建奴士兵的,卻是屠奴健儿們的密集槍彈,三百名屠奴健儿在張大少爺親自率領下,牢牢堵死了建奴軍隊五道過河浮橋出口,膛線火槍盡情噴射,帶著復仇的怒火掃向張牙舞爪扑來的建奴士兵,狹窄的橋面上,建奴士兵根本避無可避,只能慘叫著帶著遍身的血眼摔下浮橋,滾落冰冷的六州河中。還有屠奴健儿點燃了隨身帶來的線發地雷,拋上擠滿建奴士兵的浮橋橋面,炸得血肉飛濺,慘叫哀嚎不絕。張大少爺又極其冷靜的下令砍斷了兩道浮橋的吊索,浮橋側翻沉沒,橋上無數建奴士兵紛紛慘叫著滾落河水凍死淹死不說,張大少爺這邊承受的壓力也大減,三百彈藥充足的屠奴健儿鎮守三道寬不到一丈的建奴浮橋,光那密集的火力就足以把迎面衝來的建奴士兵打成蜂窩,撕成碎片!

有人要問了,張大少爺竟然砍斷了兩道浮橋的吊索,那為什麼不把剩下的三道浮橋吊索也徹底砍斷,騰出手來從容殲滅建奴傷兵和輜重隊,難道一向奸猾無匹的張大少爺臨陣犯傻了?其實給建奴留下浮橋,也正是張大少爺的陰險之處!因為浮橋全斷,建奴沒有了退路,也不可能救援到對面的傷兵,自然也會鐵下心來和明軍主力背水決戰,導致熊廷弼率領的明軍主力傷亡慘重,但留下三道浮橋之后,就等于給建奴看到了救援和逃命的希望,建奴軍隊自然也不會放棄對岸的傷兵和逃命希望,更不會產生和明軍主力背水決戰的念頭。而戰事也正如張大少爺希望的那樣發展,在一線希望尚存的情況下,建奴軍隊果然源源不絕的向北岸發起一輪又一輪的衝鋒,白白枉死在屠奴健儿們强大的火力之下,同時被明軍主力瘋狂衝擊的建奴士兵也紛紛向河岸退縮,妄圖爭取一線逃命的希望。

隨著明軍火筏逐漸的飄到戰場,六州河河面上也象著了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落水的建奴士兵和浮橋上的建奴士兵在烈火濃煙中哭喊不絕,被燒得全身著火,肌膚冒油,熏得眼淚滾滾,咳嗽不絕。張大少爺則在這火海瘋狂大笑,讓親兵抓來几個建奴傷兵,一邊親自用刀把建奴傷兵逐個逐個砍斷四肢,一邊舉著血淋淋的建奴士兵手腳瘋狂大笑,“皇太極,代善,你們這些狗建奴,不是要殺我嗎?不是要把我千刀万剮嗎?過來啊!過來啊!張爺爺我在這邊等著你們,只要你們敢過來,張爺爺我就請你們吃花生米!”

“來啊!”狂笑著,張大少爺一口咬在建奴士兵的殘肢上,生生撕下一塊肉來,一邊大力咀嚼著生下肚,一邊滿嘴是血的瘋狂大吼,“殺!給老子殺!殺光建奴!一個不饒!全殺光!”

“大人有令,建奴,一個不饒!”無數屠奴健儿齊聲怒吼,衝殺砍殺更為猛烈。張大少爺則滿身是血的激動怒吼,“對!一個不饒,殺光他們!就沒有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和無數的大屠殺了!更不會有鴉片戰爭和百年國恥了!殺!殺!給老子全部殺光——!”

戰后,容貌俊秀有如皎好少女又全身血染的張大少爺立于火海之中,一邊生吃著建奴人肉一邊瘋狂大笑的模樣,也成了每一個幸存建奴永遠的夢魘,每每在噩夢中夢到這副地獄景象,也每每從噩夢中慘叫著驚醒…………

“弟兄們,將士們!大金國的將士們!我對不起你們啊——!”與張大少爺的瘋狂大笑截然相反的是,六州河對面的建奴攝政貝勒和皇太極等人則是紛紛爬地大哭,痛哭失聲,無數建奴將領都哭喊著詛咒著起來,“張好古,你這條瘋狗!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上天啊,救救我們的將士吧!降一個天雷,劈是那條該死的瘋狗吧——!”

“如果上天因為我殺戮過多,要把我下十八層地獄!讓我永世不得超生!”仿佛是聽到了建奴將領貴族的哭喊詛咒,張大少爺張開雙臂,仰天怒吼起來,“那我也要把所有建奴拖下地獄,讓他們陪著我永遠不得超生,讓我率領著被建奴殘害的華夏百姓冤魂,折磨建奴的鬼魂直到永遠!直到這個宇宙毀滅!我發誓——!”

“轟隆——!”也許是上天都被張大少爺的這個誓言所震驚,雪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收住的天空中一聲冬雷忽然炸響,冰涼的細雨夾雜著雪粒傾盆而下,潑灑到已經飄滿建奴屍体的六州河中,潑灑到這戰火紛飛的血肉戰場上,潑灑到這華夏民族對建奴復仇的戰場上。滿身血染的張大少爺則泰山一般屹立在這雨雪之中,不動不搖,給屠奴健儿帶去無盡的激勵,也給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建奴屠夫帶去無盡的恐懼,無數建奴屠夫都絕望的哭喊起來,“他是魔鬼!是蠻子復仇的魔鬼——!”

“有我屠奴!”

“天下無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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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成敗關鍵

其實早在張大少爺率領的屠奴軍忽然從六州河北岸上游殺出來那一刻,建奴的主力就已經注定了要在這場渡河戰役中遭到巨大損失的慘敗命運,因為在六州河的北岸,几乎沒有一支建奴軍隊具有能夠那怕稍微抵擋狗少突襲的能力,有的只是戰斗力几乎等于零、只配給建奴搬運糧草輜重的老弱包衣和普通民夫,還有曾經是建奴主力軍隊的一員、卻在山海關大戰中身負重傷的几千建奴精銳士兵,另外如果硬要說還有什麼的話,那就是小山那麼高、對建奴來說寶貴無比的糧草輜重——面對這樣的情況,不要說武裝到牙齒的一千屠奴軍了,就是把熊廷弼從山海關軍隊中淘汰出去的老兵油子拉一千個來,都可以輕易舉的把建奴在六州河北岸的隊伍全殲!

對整支建奴主力來說,傷兵隊伍和輜重隊遭到偷襲還只是第一個打擊,第二個打擊則是建奴的渡河戰役計划被狗少全盤打亂,為了救援傷兵,不得不臨時調整渡河計划,主力軍陣也不可避免的出現混亂,而一直在六州河南岸虎視耽耽的明軍主力也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戰機,從正面發起衝鋒,這麼一來,建奴軍隊的狀況可就實在太慘了!在正面,有熊廷弼親自率領的明軍主力亡命衝鋒擠壓,在后面,有張大少爺親自率領的屠奴軍大肆屠戮建奴的傷兵,焚燒搗毀建奴的糧草輜重——眾所周知,人丁單薄和糧草稀缺一直都是建奴的兩大軟肋,缺德得祖墳冒黑煙的張大少爺卻偏偏往建奴的這兩處軟肋上猛下刀子,建奴不疼得哭爹喊娘才叫怪了。而且就算是戰場的浮橋腰處,也有明軍的火筏隊和火槍隊兩面夾擊,妄圖過河救援的建奴主力同樣的損失慘重,也同樣的無計可施。

仗打到了這地步,如果建奴能夠迅速冷靜下來壯士斷腕,下定決心放棄北岸的傷兵和輜重,不再理會六州河北岸的狗少屠奴軍,主動摧毀浮橋與明軍主力背水決戰,那麼憑借建奴强大的野戰能力,正面擊退明軍主力減少損失,也不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而且只要暫時穩定下來,那麼正在寧遠城外監視寧遠軍隊的岳托肯定也會率領兩万建奴生力軍南下增援,輕松擊退孤軍深入的張大少爺屠奴軍,再接應建奴主力過河不遲。可問題是,代善和皇太極等建奴將領還沒從混亂中清醒過來采取正確措施,最為擅長分析敵人心理的張大少爺卻在戰前就已經料到了這點,並且故意指揮屠奴軍將士殘酷屠殺和折磨建奴傷兵,借以刺激建奴將領,使之無暇去考慮其他的問題,一門心思只想過河解救自軍傷兵,自然也就無法做出正確調整了。

“來啊,來啊,狗建奴,老子在這邊等著你!”為了激怒建奴將領,張大少爺從一開始就帶頭瘋狂折磨建奴傷兵,讓自己的親兵抓來一個接一個建奴傷兵,親自提著刀或是把建奴傷兵的手腳一只只砍斷,讓沒有了手腳的建奴傷兵在河岸旁痛哭翻滾,呻吟求救;或是用刀子把建奴傷兵的肚子剖開,拉出還在冒著熱氣的腸子揮舞挑釁,建奴士兵一時也不得死,只能帶著滿身的血污在河岸上翻滾哭喊,呼天搶地的求救,“救命!救命!主子,貝勒爺,救救我們啊——!”

“主子爺,救命啊——!”更多的哭喊求救聲傳來,屠奴軍士兵故意把多個砍斷雙腿的建奴傷兵集中在一起,撒上糧食潑上火油點火焚燒,建奴傷兵絕望下哭聲震天,掙扎著想要爬出火海,卻又被屠奴軍將士砍手掌,上半身在火堆外掙扎,下半身在火海中熊熊燃燒,慘叫哀號之聲,十里可聞。張大少爺則火堆旁瘋狂大笑,“狗建奴!這就是你們的報應!就這麼燒死你們,已經是便宜你們了!你們做了鬼,可記得在閻王爺面前說一句公道話,老子是手下留情了!”

和張大少爺預料的一樣,看到自家寶貴的兵員被張大少爺如此屠殺折磨,又聽到自家傷兵在火海屠刀中慘叫求救的哀號哭泣聲音,包括皇太極和代善在內的建奴將領和所有的建奴士兵都徹底瘋狂了,不顧屠奴軍膛線火槍密集得足以把敵人撕成粉碎的强大火力,一個勁的只是指揮軍隊過河救援,結果卻在狹窄的浮橋上被屠奴軍的强大火力象殺豬宰羊的肆意屠殺,浮橋上的屍体足足堆起半丈多厚,河面上的屍体更是漂得密密麻麻,有如過魚,流出的鮮血將河水染得通紅,血液腥臭十里不散。再加上明軍主力在南岸瘋狂衝鋒擠壓,士氣崩潰的建奴士兵紛紛后撤,擁擠在六州河南岸旁,不時有建奴士兵失足落水,或是被自己同伴擠下河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翻滾求救,更是為本來就已經飄滿建奴士兵的六州河帶來了許多凄涼景象。

戰后,張大少爺最為惋惜的一件事,就是六州河戰役開打時,自己身邊只有一千屠奴軍將士,所以才給了建奴一線生機,否則的話,如果張大少爺的屠奴軍滿編滿員而又彈藥充足的話,那麼張大少爺有絕對信心,在六州河一戰就殲能滅這支建奴主力!包括代善和皇太極在內的建奴將領,都別想一個能夠逃脫張大少爺的魔爪!

殘酷的屠殺足足持續了四個多時辰,六州河北岸的六千多建奴傷兵無一得脫,全部慘死在屠奴軍刀下,建奴的包衣阿哈也大半被殺,只有小半得以四散逃命,糧草輜重全部付之一炬,而張大少爺的一千屠奴軍將士雖然人員損失不大,彈藥卻几乎打得一干二淨——建奴付出的代價則是浮橋附近的河面几乎被屍体塞滿,寬達里許的六州河几乎被建奴士兵的屍体堵得斷流!張大少爺見時機已到,果斷下令集結軍隊,騎上戰馬撒腿就跑,往來路撤退——再不跑也不行了,等岳托的兩万建奴生力軍趕來增援,那麼熊廷弼的主力無法過河增援,張大少爺這千把軍隊也就要被岳托的生力軍包餃子了,所以張大少爺很聰明的選擇了立即撤退,讓老丈人親自率領明軍主力去找建奴的渡河軍隊麻煩去。

沒有了張大少爺的火槍阻擊,河流又几乎被自家士兵屍体堵斷,密集擁擠在六州河南岸的建奴主力一下子就找到了泄洪口,將領士兵爭先恐后的涌過浮橋,或是搶救自家傷兵,或是追擊張大少爺的屠奴軍,代善和皇太極雖極力約束,無奈人心惶惶,先前定下來的撤退次序早已大亂,每一個建奴士兵都在爭著搶著渡河逃命,互相擁擠,自相踐踏,后面的明軍主力又在血紅著眼拼命衝擊,直接加速了建奴主力的崩潰速度,最后皇太極和代善也沒了辦法,只能帶著勉强還成編制的軍隊踩著自軍士兵屍体堵河,跑到北岸重整隊伍,約束敗兵。明軍主力則拼命驅逐建奴敗兵渡河,砍殺來不及逃命的建奴士兵,六州河兩岸建奴士兵的哭喊聲和明軍主力大勝的歡呼聲同樣聲震群山,直入云霄。

天色全黑時,岳托率領的兩万建奴總算趕到了戰場增援,穩住了建奴的潰敗局面,明軍主力也放棄了追擊,撤回后方重整隊伍,但是六州河一戰下來,參戰的四万五千建奴軍隊,能夠最終逃出生天的已經不到一半,且糧草輜重全部被焚,北方還有明軍水師虎視耽耽,隨時可能投入戰場阻擊,等待建奴的,將是更為艱難的局面。面對這麼巨大的損失,建奴攝政貝勒代善伏地大哭之余,大叫一聲“張好古,小瘋狗!”,口吐鮮血,當場活活氣暈了過去,再被建奴眾將救醒之后,代善第一句話就是,“張好古,小瘋狗!我和你不共戴天!傳令下去,全軍追殺張好古小蠻子,一定要把他生擒活捉,抓回來讓我親手把他千刀万剮!”

“二哥,來不及了。”皇太極大哭著說道:“我已經派軍隊去追殺張好古小蠻子了,可是那個小蠻子太狡猾了,逃得太快,等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瘋狗軍早已經從高台堡渡口過了六州河,還燒毀了橋梁,讓我們再也追不上了!”

“啊——!”代善又是慘絕人寰的慘呼,痛哭流涕道:“殺不了那條瘋狗,我不收兵,我沒辦法回去向父汗交代啊!老八,你派人去給熊廷弼老蠻子下戰書,我要和他在這里決戰,不是張好古小蠻子死,就是我死!我要和他同歸于盡——!”哭喊著,代善又跳了起來,決心想要騎上戰馬去找張大少爺單挑,去和張大少爺決一死戰!

“二哥,你冷靜啊!”皇太極從背后一把抱住代善,大哭著說道:“二哥,我們的糧草已經被張好古小蠻子燒了,岳托的糧草,最多只夠我們用十五天,我們已經輸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們這兩万多軍隊和岳托的兩万軍隊,就再也沒辦法撤回遼東了——!”說到這里,皇太極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痛苦,腳一軟,抱著代善摔在地上,兄弟倆抱頭痛哭,其他的建奴將領也是個個痛哭失聲,涕淚交加。

好說歹說,皇太極總算是打消了代善去找張大少爺單挑決戰的念頭,冷靜下來后,代善環視眾將,發現又少了一個兄弟,忙問道:“老七呢?阿巴泰怎麼沒在這里?難道他……?”

“七弟為了救援我們的傷兵,親自帶隊衝鋒,結果被張好古小瘋狗的火槍打中……。”莽古爾泰抹著眼淚答道:“掉進了河里,我們連他的遺体都沒有搶救回來。”話音未落,代善又是一聲慘呼,“七第——!”再度嚎啕大哭起來。皇太極和巴布海等努儿哈赤諸子也是忍不住眼淚滾滾,再一次痛哭失聲。至此,老建奴努儿哈赤的十六個儿子中,已經有六個直接死在張大少爺手里,還有一個間接因為張大少爺而自殺…………

好不容易再次把代善的眼淚勸住,皇太極怕代善又想起傷心事痛哭動搖軍心,趕緊轉移話題道:“二哥,我們現在的情況非常危急,蠻子的水師正在日夜兼程的趕赴戰場,准備阻擊我們,而我們的八万大軍已經只剩下一半,糧草只夠支撐半月之用,后面還有蠻子的主力追擊,隨時可能合圍我們,如果這次再讓蠻子得逞,我們剩下的四万大軍,只怕就更危險了。”說到這,皇太極又心中補充一句,“如果真讓蠻子再次得逞,我們這四万軍隊,能夠逃回去四千恐怕都是極其幸運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代善抹著眼淚問道。皇太極咬牙答道:“只有做好兩手准備了,一是派快馬日夜兼程向父汗求援,請父汗發出最后征召令,征召我們最后的預備隊趕來接應我們;二是加快撤軍速度,趕在蠻子水師抵達阻擊戰場之前,先撤回遼東,避免被蠻子合圍。”

“八叔,我們還來不及嗎?”非常尊敬皇太極的代善長子岳托提出疑問道:“向祖父求援,就算我們速度再快,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再加上征召預備軍隊的時間,祖父的援軍至少也要二十五天以上才能抵達錦州,這來得及嗎?還有,蠻子的主力軍隊還在背后咬著我們的尾巴,我們的撤軍速度不可能快到那里去,能夠趕在走海路的蠻子水師合圍之前撤出包圍圈嗎?”

素來足智多謀的皇太極這次再也無法回答侄子的疑問,咬牙沉吟許久,皇太極忽然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岳托,你說得對,我們的時間是來不及了,但我們還有一個危險,也還有一個機會,還有一支軍隊足以左右這場戰役的成敗!他們如果倒向我們,那我們就有希望順利撤回遼東,保住我們這四万最后的主力!可他們如果倒向蠻子,那我們這最后的四万主力,也將個個死無葬身之地了!”

“寧遠軍隊?!”岳托第一個反應過來。代善緊接著醒悟,驚叫道:“對,如果寧遠那幫牆頭草聽從熊廷弼老蠻子的命令,出兵阻擊我們,那我們就死定了!”

“可他們如果幫我們一把,那我們就不用擔心被蠻子合圍了。”皇太極陰陰的說道:“我敢拿腦袋打賭,張好古那條小瘋狗也肯定很明白這場大戰的成敗關鍵,他手里的力量不多,無法壓制得寧遠軍隊絲毫不能動彈。所以他肯定也在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爭取寧遠軍隊為他所用,至少讓寧遠軍隊保持中立——因為那怕只要寧遠軍隊保持中立態度,他就可以從容合圍和重創我們!”

說到這,皇太極斬釘截鐵的總結道:“所以這次我們的突圍戰和蠻子的合圍戰,關鍵都已經是誰能爭取到寧遠軍隊支持!寧遠軍隊助蠻子,那我們必然全軍覆沒!寧遠軍隊幫我們,那蠻子軍隊就得前功盡棄,再也無法殲滅我們最后的四万主力!”

………………

明白這個關鍵並不是皇太極和張大少爺兩人,同樣久經沙場的熊廷弼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大勝收兵之后,熊廷弼連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立即親自提筆,以遼東督師的身份給遼東巡撫袁崇煥寫下一封書信,要求遼東巡撫袁崇煥看在家國大義的份上,拋棄前嫌,出兵阻擊建奴敗軍,殲滅建奴最后的主力,一戰而定乾坤,為全面收復遼東奠定堅實基礎!也就在熊廷弼剛剛寫完這封信的時候,筋疲力盡的張大少爺帶著滿身滿臉的血跡,滿面笑容的衝進了熊廷弼的中軍大帳。

“小婿張好古,拜見岳父大人。”張大少爺笑嘻嘻的雙膝跪下,磕頭行禮道:“小婿恭喜岳父大人,賀喜岳父大人,六州河一戰,岳父以少勝多,以寡擊眾,大破建奴!建奴死傷之多,六州河為之斷流,此一戰,足以載入千秋史冊,岳父大人功業,万古流芳!”

熊廷弼想提刀砍人,可是大戰過后,親自上陣殺敵的熊廷弼已經累得連胳膊都舉不起來,熊廷弼又想張口罵娘,可是看到張大少爺那滿是血污的臉上的真誠笑容,熊廷弼知道罵也是白罵。咬牙切齒了半天,熊廷弼才嘆了口氣,難得和顏悅色的對張大少爺說道:“中正啊,不是岳父說你,岳父也知道你是為了大明江山和大明的億兆百姓好,可你殺戮太過了,實在太過了,你再這麼下去,小心將來遭到天譴!武安君白起知道嗎?秦趙一戰,他坑殺四十万趙卒,也是為了秦國著想,可他最后被迫自殺的時候,還不是喊出此乃天要殺我的懺悔之言?”

“武安君殺的是漢人,當然要遭天譴——可小婿不同,小婿殺的是建奴,是畜生!”張大少爺振振有詞的說道:“宋朝名將孟珙孟太師,一輩子殺的建奴女真祖先更多,足足有六十多万,他又有遭天譴嗎?小婿願學孟太師,盡誅建奴,為我華夏除一大害!”

熊廷弼啞口無言,半晌才吼道:“混帳兔崽子,老子說不過你,滾起來坐下吧。老子問你,接下來我們該怎麼打?”

“岳父大人,你何必明知故問呢?”張大少爺嬉皮笑臉的趴起來,找了一張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懶洋洋的說道:“小婿相信以岳父大人的眼光,不應該看不出來——接下來戰斗,能夠左右戰役成敗的關鍵,已經不是我們,也不是窮途末路的建奴,而是寧遠那幫毒瘤!他們如果天良發現,懸崖勒馬,站在我們一邊,那我們必勝,建奴必滅!可他們如果執迷不悟,繼續倒向建奴那邊,關鍵時刻出兵搗亂,那我們這場仗就不用打了,乘著現在收兵,還可以減少士卒的傷亡和損失。”

熊廷弼冷哼一聲,知道女婿和自己都看到了問題關鍵所在,便又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用軍隊鎮壓?還是好言相勸,對他們曉以大義,奉勸他們不要一錯再錯,誤了朝廷大事?”

“小婿倒是很想用武力鎮壓,可是我們的力量不足啊。”張大少爺收起嬉皮笑臉,嚴肅說道:“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只是恰好夠和水師聯手,殲滅建奴最后的主力,抽不出半點的兵力去防范寧遠軍隊的臨陣倒戈!而且寧遠城高壕深,又有紅夷大炮助陣,我們急切之間也不可能拿下寧遠,迅速剪除那幫毒瘤!所以我們現在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用盡一切辦法穩住寧遠那幫毒瘤,不求他們出兵助戰,只要他們保持中立,我們就有八成把握殲滅殘余的建奴主力了。”

“不愧是老子的女婿,雖然不怎麼孝順,可也說得有點道理。”熊廷弼滿意點頭,將自己剛剛寫好的書信遞給張大少爺,吩咐道:“你看看,老子這番說詞,能夠勸說那幫叛逆迷途知返麼?如果不行的話,多給老子提點建議。”

“小婿遵命。”張大少爺恭敬答應,可是剛接過書信仔細一看,張大少爺的眼睛就瞪了起來,慘叫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所欲忠者,國與君也?岳父大人,你這些空話套話,估計也就能騙騙我那個愣頭青師爺史可法了,想說服袁崇煥和祖大壽那幫自私自利的毒瘤……恕小婿說句犯上的話,你做夢去吧!”

“混帳兔崽子,你說什麼?”熊廷弼勃然大怒,咆哮道:“袁崇煥好歹也是同進士出身,老子用聖人學說教導他,勸說他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怎麼就是白日做夢了?”

“岳父大人,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張大少爺苦笑說道:“袁崇煥勾結建奴,倒賣軍糧,貪污軍餉,欺上瞞下排除異己,視遼西軍隊為家奴,視朝廷旨意為無物,暗中導演寧遠兵變逼死遼東巡撫畢自肅,那一條不是殺頭誅九族的死罪?對他來說,其實他和建奴早已經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建奴興,他得利;建奴存,他得活;建奴亡,他就跟著死定了!你用這種空話套話去騙他,你當他三歲小孩子,會傻到幫我們滅了他的保護神遼東建奴,讓九千歲和東廠、鎮撫司可以毫無忌憚的把他誅滅滿門,凌遲處死?”

張大少爺說一句,熊廷弼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了最后,熊廷弼的老臉干脆就變成了鐵青色。不過還好,看在女儿和外孫的份上,熊廷弼最后還是沒有發作出來,只是咬牙切齒盤算良久后,熊廷弼這才問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勸說寧遠軍隊呢?”

“唯一的辦法——騙!”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答道:“騙得袁崇煥以為朝廷已經原諒了他,就算滅了建奴也不會找他秋后算帳,還有就是騙得袁崇煥以為,滅了建奴之后,他可以繼續享用榮華富貴,繼續可以升官發財娶小老婆,繼續高官厚祿無法無天,這樣才有希望說服他,讓他在接下來的關鍵時刻保持中立,為我們殲滅建奴主力制造機會!”

“騙?!”熊廷弼額頭青筋拜跳,咆哮道:“你這個兔崽子,能不能少玩這些歪門邪道?老子今年都六十了,你能不能給老子爭口氣,不要讓老子死后蒙羞?”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想讓你晚節不保,而是眼下除了詐騙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消彌寧遠這個隱患了。”張大少爺沉聲說道:“岳父你不要忘了,當我們的大軍北上追擊建奴的時候,寧遠忽然出兵阻擊我們,你該怎麼辦?如果寧遠軍隊不在正面阻擊,在背后忽然捅我們一刀,切斷我們的糧道,那我們不要說殲滅建奴殘余主力了,不被建奴反過來殲滅,那我們也該高叫阿彌陀佛了。”

熊廷弼不再說話,臉色陰沉的瞪著張大少爺盤算半天,沉思了許久,熊廷弼終于咬牙說道:“好吧,你說,我們該怎麼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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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反復無常

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和整個山宗的整体利益,山宗頭目和山宗成員不惜出賣祖國和靈魂,不僅為建奴提供了一系列關鍵情報,還冒險給建奴提供了超遠射程的西洋紅夷大炮、大量海船和熟練水手,幫助建奴偷襲明軍戰船得手,也幫助建奴精銳成功實施了偷襲山海關背后的計划。可是讓山宗頭目和山宗成員做夢都沒有料到的是,在他們看來戰無不勝的建奴大軍,竟然在山海關下連吃敗仗,被熊廷弼和張大少爺翁婿折磨得苦不堪言,被揍得是鬼哭狼嚎,頭破血流!甚至就連建奴之一的正白旗,也几乎被張大少爺連根拔除,面臨番號都可能被取消的危險——正白旗的偽龍旗被明軍繳獲,按慣例,軍旗被敵人繳獲的軍隊,一律都是取消番號的懲罰!古今中外都是如此——當然了,臉皮厚度堪比珠穆朗瑪峰高度的南棒子除外。

更讓山宗成員感覺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當建奴被迫撤軍之后,熊廷弼和張大少爺這對狼狽為奸的翁婿,竟然膽大包天到敢于率領弱勢兵力追擊,並且在六州河再度大破建奴,將建奴主力殲滅過半!震驚之余,並不算太笨的山宗頭目忽然發現,自己的滅頂之災和一個天賜良機,竟然同時放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助建奴,則明軍必敗!自己助明軍,則建奴必亡!自己無論選擇那一邊,對另一邊無疑都將是致命的打擊,但自己的選擇如果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將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讓自己万劫不得翻身!生死興衰的抉擇之間,山宗頭目和每一個山宗成員都陷入了兩難之中。

猶疑之下,六州河大戰的第三天夜里,同時也就是大明天啟八年十一月初六的夜里,當建奴的殘余主力已經抵達曹庄驛、距離寧遠已經不到三十里的時候,山宗頭目秘密召集了祖大壽兄弟、謝尚政、孫仲壽和朱安國等絕對心腹,召開山宗成員的核心會議。在會議上,山宗頭目首先說道:“弟兄們,大金軍隊已經撤到曹庄驛了,熊老糊涂和張小瘋狗的追兵,也已經追到了沙后所,這也就是說,最遲明天正午,大金軍隊就要從我們寧遠城下通過!你們說說,我們是應該出兵阻擊,幫熊老糊涂殲滅大金軍隊?還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幫大金軍隊一把?”

“撫台,兩邊出價如何?”孫仲壽迫不及待的說道:“那邊出的價高,我們就幫誰。對了,撫台大人,這次大金軍隊給我們開出了什麼價?”

“老孫,別想得太美了,這次已經不是兩邊討價還價的問題了。”謝尚政陰陰的說道:“我們和大金軍隊唇亡相依,大金興,我們興;大金存,我們存;大金亡,我們也得死無葬身之地!依我看來,我們只能力保大金軍隊,保住了大金主力,朝廷才不敢隨便對我們下手,我們也才有機會活下去。否則的話,以魏老太監和張小瘋狗的德行,只要大金一亡,下一步絕對就是卸磨殺驢,找我們算老帳!”

“也別那麼悲觀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祖大壽沉聲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要我們出手,大金軍隊就必敗無疑,被我們和山海關軍隊聯手全殲!如果我們這麼做了,那我們就可以將功補過,成為殲滅建奴和光復遼東的功臣之有,被万眾景仰,功載史冊,流芳千古!而且我們這麼做了,也可以不再擔心被朝廷秋后算帳,連睡覺都不敢安心,保住現在的榮華富貴甚至升官發財,也大有希望。”

“大哥說得對,這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祖家老三祖大樂點頭,附和大哥的看法。祖家老二祖大弼則擔心的說道:“真有那麼容易嗎?魏老太監可不是一個寬宏大度的人,他現在不敢動我們,是忌憚我們忽然倒向大金,大金如果被熊老糊涂和張好古小瘋狗給滅了,那魏老太監也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向我們下手了,說不定到了那時候,魏老太監會直接把瘋狗軍派到寧遠城下,把我們一個個抓去滿門抄斬!”

“祖二瘋子說得有道理,這也正是我的擔心之處。”山宗頭目點頭,又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沉聲說道:“就在一個時辰前,大金四貝勒皇太極派心腹高鴻中高大人給我送來了一封親筆書信——在信上,四貝勒鄭重提醒我不要忘記假途滅虢的教訓,不要玩火**,自取滅亡!並且答應我,只要我出兵牽制熊老糊涂的追兵,那麼不管在什麼時候,大金軍隊都將是我們山宗的堅强后盾!”

“有道理,四貝勒的信用還是不錯的。”孫仲壽插了一句嘴,又趕緊問道:“那熊老糊涂呢?他答應了我們什麼?”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收到熊老糊涂的書信和命令。”山宗頭目心情沉重的搖頭。在場的山宗成員都是一楞,驚訝說道:“不可能吧?熊老糊涂真的老糊涂了,敢無視我們的存在?”孫仲壽更是一蹦三尺高,罵道:“老不死的老東西,一點好處不給,就想讓我們為你賣命?做夢去吧你!”

“我也正奇怪這事,按理來說,熊老糊涂久經沙場,不可能忽視我們的存在啊?”山宗頭目眉頭緊皺說道:“最起碼,我還是他名譽上的下屬,名譽上要聽他的指揮,這麼要緊的戰事,他怎麼可能不派傳令兵知會一聲,讓我堅守寧遠或者出兵阻擊啊?”

“或者熊老糊涂認為,光憑他的軍隊就可以殲滅大金主力吧。”謝尚政冷笑說道:“再加上熊老糊涂認為我們不敢公開襲擊他的軍隊,所以熊老糊涂干脆就不理會我們,任由我們自生自滅。”

“如果真是這樣,那老子也不攔截他的軍隊。”山宗頭目也冷笑起來:斬釘截鐵說道:“但他的軍隊只要過了寧遠,就別想有一顆軍糧從寧遠城下通過,送到前線喂他的山海關軍隊!”

“報——!”就在此時,一個山宗頭目的心腹親兵忽然在門外稟報道:“啟稟撫台,城外碼頭上來了一條海船,船上有人自稱是熊督師信使,要求面見撫台大人,請問撫台大人是否接見?”

“終于還是來了。”山宗頭目冷哼一聲,命令道:“把他帶進大堂,我在大堂見他,記住,千万只能讓他一人進堂。還有,順便把四貝勒送我那件犀牛皮軟甲拿來。”親兵領命而去,山宗頭目又把皇太極送來的犀牛軟甲貼身穿上——山宗頭目可不笨,如果信使是熊廷弼或者張大少爺派來的死士,忽然出手和他同歸于盡,那麼山宗群龍無首,寧遠軍隊對明軍主力的威脅也就不成威脅了,所以山宗頭目也不敢排除這個可能。末了,山宗頭目又向几個躍躍欲試的心腹吩咐道:“都和我一起見見熊老糊涂的使者吧,看看老狗熊玩什麼花樣。”

………………

袁崇煥領著祖大壽三兄弟和孫仲壽等人來到遼東巡撫大堂時,熊廷弼派來的信使已在堂中等候了片刻,出乎袁崇煥和祖大壽等人預料的是,熊廷弼派來的信使並不是象茅元儀那樣精明强干的人精,也不象是張大少爺幕僚宋獻策那種一看就是滑頭的奸猾老鬼,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書生,目光炯炯有神,皮膚白皙國字臉卻線條生硬無比,滿臉滿身的正氣,一看就是那種被忠君愛民、保家衛國無聊邪說洗了腦的迂腐書生。見到身著巡撫官服的袁崇煥進堂,那書生立即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小生史可法,見過遼東袁撫台!”

“史可法?”袁崇煥先是一楞,然后大驚問道:“難道你就是東漢溧陽侯史崇第四十九世裔孫、左光斗公的門生,人稱東林四大公子之一的史可法史憲之?”

“賤名有辱清聽,小生正是史可法,左光斗公又正是小生的授業恩師。”史可法的回答不卑不亢,充滿正氣。袁崇煥松了口氣——象史可法這種腦袋頑固象一塊石頭的榆木腦袋書呆子,是絕對玩不出半點花招的。同時袁崇煥也不敢怠慢,趕緊親自攙起史可法,向眾心腹介紹道:“各位兄弟,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史可法史公子可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出身于世代書香之家,他的祖父史應元公,乃是江南解元!他的啟蒙恩師,乃是南米北董的米万種米大家!而他在東林書院的授業恩師,又是我的恩師侯恂大真公的生死之交——左光斗左遺直公!詩文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進,與文震孟、張岱和范景文三位公子並稱為江南四大公子,並且名列其首!”

祖大壽等人見袁崇煥如此誇贊史可法,也不敢怠慢,趕緊向史可法行禮致敬。史可法則謙虛還禮道:“撫台過獎了,小生那當得起江南四大公子之首?那只是江南士林謬贊而已。”。

“當得起,當得起。”袁崇煥哈哈大笑,拍著史可法的肩膀笑道:“天啟五年,憲之賢弟在東林大會上力斥欽差張好古,將之駁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羞慚掩面離去——我的恩師侯恂公每每提起此事,都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誇獎憲之賢弟當世第一少年俊杰,感嘆東林后繼有人矣!”

“我把張憲台駁得啞口無言,掩面離去?”史可法几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耳朵,苦笑答道:“袁撫台,這恐怕是侯恂公誤會了,當時在東林大會上,被駁得無地自容的人乃是小生,而且小生被張憲台的凜然正氣打動,放棄了江南會試,毛遂自薦到張憲台麾下當了一個小小書辦,向張憲台學習經史兵書,用兵之法,受益良多。這次小生出使寧遠,也是受張憲台與熊督師之命,前來與袁撫台聯系的。”

“什麼?”袁崇煥有些傻眼,但袁崇煥馬上又反應過來——鐵定是東林黨那幫鴨子死了嘴不爛的書呆子故意捏造,給自己們臉上貼金,結果把自己和侯恂都給哄了。那邊祖大壽等袁崇煥心腹則面面相窺,暗暗提起小心提防——既然是張大少爺派出來的使者,那麼不管這個使者名聲再好都不能相信!袁崇煥咳嗽一聲,掩飾住尷尬,又問道:“憲之兄弟,這次熊督師和張憲台派你來這里,是讓你來傳令,讓我出兵阻擊建奴嗎?”

袁崇煥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熊廷弼直接以遼東督師的身份命令自己出擊,那麼自己就借口寧遠軍隊在前期的‘戰斗’中傷亡慘重,自保都嫌不足,實在無力出動。如果熊廷弼開出什麼高官厚祿的條件,那麼袁崇煥就要仔細辨別真假,絕對不立即答應,然后與眾心腹商議之后再出決定。可是讓袁崇煥意外的是,史可法竟然又向他行了一個禮,滿面春風的笑道:“小生恭喜袁撫台,賀喜袁撫台。”

“喜從何來?”袁崇煥一楞。史可法笑著說道:“實不相瞞,小生此次來到寧遠,乃是受熊督師所托,來向袁撫台提親來了。”

“提親?提什麼親?”袁崇煥目瞪口呆。史可法微笑答道:“熊督師聽聞袁撫台年初新納一妾,誕下一子起名文弼,今已滿月,而熊督師的長公子熊兆璉近日也新添一女,起名安綠,與撫台的公子年齡相當,相差不過數日,所以熊督師打算將孫女許給撫台公子為妻,兩家結連理,休戚與共,還望撫台大人千万答應,成此好事。”說著,史可法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微笑說道:“袁撫台請看,小生已經將熊督師孫女的生辰八字都帶來了。”

袁崇煥目瞪口呆,謝尚政等袁崇煥絕對心腹也是目瞪口呆,半晌后,祖大壽第一個反應過來,驚叫道:“熊督師的孫女?那不是張好古的侄女嗎?是張好古的侄女,不也就是九千歲的孫女了?”經祖大壽一提醒,在場的袁崇煥等人頓時全部醒悟過來——熊廷弼這是變著法子告訴袁崇煥,不用擔心大金滅亡,就算大金亡了,和袁崇煥結成了儿女親家的熊廷弼家族也必然死保袁崇煥——廢話,袁崇煥如果誅滅被九族的話,熊廷弼和張大少爺都跑不掉!

“對了,袁撫台,你麾下是不是還有一位叫祖大壽的將軍?”史可法又問道。祖大壽忙站出來,拱手答道:“史先生,末將就是祖大壽,先生有何賜教?”

“祖將軍,事情是這樣的。”史可法微笑說道:“熊督師提出讓學生做媒,想把孫女許給袁撫台的公子——張憲台也想起他的長子張鴻彥至今尚未定親,又聽說祖將軍你有一女與他的大公子年齡相當,便讓學生冒昧詢問祖將軍一聲,能否將將軍的女儿許給張憲台的大公子為妻?喜上加喜?”

“張好古也想和我結成儿女親家?”祖大壽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喜上眉梢,畢竟張大少爺赫赫威名和光輝前程放在那里,而且張大少爺的靠山魏忠賢也是天下第一硬,祖大壽如果和張大少爺結成了親家,想不沾大光都難!史可法微笑點頭,確認道:“不錯,張憲台的大公子今年年方三歲,與祖將軍你年僅兩歲的千金祖梅小姐正是天生一對,還望祖將軍莫要推遲,玉成美事。”

事情到了這步,除了榆木腦袋的史可法之外,袁崇煥和祖大壽等人都已經很清楚熊廷弼和張大少爺用意了——熊廷弼和張大少爺變著法子的告訴遼西將門,只要你們乖乖聽話,配合我們干掉建奴的殘余主力,你們就絕對不用擔心被卸磨殺驢,我們會豁出腦袋保你們!而且滅了建奴之后,你們的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還會大大的有,畢竟咱們都是儿女親家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好大家一起好,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我們除非吃了傻藥才會不扶持你們!想到這里,袁崇煥和祖大壽等人不由砰然心動,太好了機會了,既不用冒險支持建奴,背上賣國求榮的千古罵名,還可以確保小命無憂,光明前途!

“這件事,容我考慮考慮。”袁崇煥雖然不敢輕易相信出了名奸詐的張大少爺,但也放緩了口氣,微笑著向史可法說道:“憲之兄,眼下軍情緊急,我們還是先說大事吧,熊督師派你前來,可是讓你來傳達憲令?”

史可法不再說話,老老實實的從懷里掏出熊廷弼的親筆書信和一道奏章,一起雙手遞交給袁崇煥。袁崇煥接過,先飛快打開書信,定睛細看時,袁崇煥不由再度激動起來,在這封書信上,熊廷弼一改先前的說教作風,直接向袁崇煥開出條件——只要袁崇煥出兵阻擊建奴,幫助山海關軍隊殲滅殘余的建奴主力,那麼熊廷弼就為袁崇煥向朝廷請功,舉薦袁崇煥為建沈總督,全權負責清剿建州和沈陽一帶的建奴殘余勢力,安撫被建奴荼毒多年的遼東百姓,重建遼東盛世!再打開奏章時,袁崇煥更是激動得全身都顫抖起來,這道奏章,赫赫然就是熊廷弼和張大少爺聯名並且用好印章、為袁崇煥請功並請朝廷加封袁崇煥為建沈總督的奏章!

“看來這次熊老糊涂和張小瘋狗都是豁出去了,只要我幫他們干掉建奴主力將功贖罪,他們就絕對不追究我以前的事。”袁崇煥心里分析,“只要消滅了建奴主力,他們還可以確保我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讓我繼續在遼東發財,而且還可以讓我放心的殺人滅口,清除建奴軍隊中知道我秘密的所有相關人等,讓我永無后顧之憂!至于熊老糊涂和我聯姻,張小瘋狗和我的心腹祖大壽聯姻,就是他們表明心跡的證明!只要我和他們建立姻親關系,我的未來就有保障了!”

“撫台,我認為熊廷弼和張好古這次很有誠意。”祖大壽在袁崇煥耳邊輕聲說道:“機會難得,將功補過總比背上罵名要强得多。”其他的袁崇煥心腹也紛紛砰然心動,孫仲壽干脆在袁崇煥另一只耳朵旁邊說道:“撫台,好機會啊,重建遼東全境的城池,比修遼西這几小座城池油水大多了。”

袁崇煥抿抿嘴,又看看對面滿臉誠懇一副忠厚老實模樣的史可法,終于下定決心,向史可法拱手說道:“憲之賢弟,請你回稟督師,為朝廷效力,乃崇煥份內之事!崇煥即刻點將發兵,當路攔截建奴北上道路,與山海關軍隊聯手殲滅建奴!還有,熊督師既然有意將孫女下嫁犬子,那崇煥不敢不從,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還有張憲台提出的親事,末將也一定答應。”祖大壽大喜過望,趕緊向史可法說道:“對了,史先生,我聽說張憲台還有一位二公子,正好我兄弟祖大樂也有一個女儿…………。”

下定了決心,袁崇煥當即連夜調兵遣將,親自率領兩万寧遠軍隊連夜出城,在建奴主力北上的必經之路扎住陣腳,連夜構建阻擊工事。明軍斥候與建奴斥候各自回報熊廷弼和代善等人后,熊廷弼和張大少爺自然是喜不自禁,都道這次殲滅建奴主力有望,光復遼東全境之期,已是指日可待!而代善几兄弟聽到這消息后,代善當場嚇得癱倒在地,慘叫道:“完了!我們這次完了!”努儿哈赤眾子除皇太極外,也個個是面如土色,都知道這次在劫難逃,即便插上翅膀,也難以飛出這遼西死地了!

“急什麼?”和努儿哈赤的其他建奴儿子不同,皇太極則胸有成竹的喝道:“事情還有轉機,我們還有機會,還未必死定!”

“我們還有什麼機會?”代善蒼白著臉慘叫道:“袁崇煥這個忘恩負義的蠻子出兵一攔,后面熊老蠻子和張小瘋狗前后夾擊,我們就算衝過寧遠的阻擊陣地,四万殘兵也肯定會損失慘重!北面的蠻子水師主力再一攔截,我們還能有什麼機會撤回遼東?”

“放心,袁崇煥這個蠻子的性格我了解,反復無常,自私自利到極點!沒有好處絕不出手!”皇太極冷笑說道:“雖然我現在還猜不到袁崇煥是為了什麼出兵攔截我們,但他的親兵隊里有的是我的眼線,只要搞清楚了張好古小瘋狗是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他出兵,我就有信心把他又從蠻子那邊拉回來!”

“那你的眼線送消息回來沒有?”代善緊張問道。皇太極正要回答,一個專門給皇太極負責機密情報的親兵就已經帶著滿身的雪花從帳外衝了進來,皇太極不由一笑,答道:“說曹操,曹操到,消息來了。”

天色微明之時,寧遠軍隊的阻擊陣地已經初具雛形,也就在這時候,袁崇煥的絕對心腹孫仲壽忽然跑到正在親自指揮軍隊構建阻擊工事的袁崇煥面前,在袁崇煥耳邊低聲說道:“撫台,四貝勒來了,他說有機密大事,要立即見你。”

“果然來了。”袁崇煥冷笑一聲,低聲吩咐道:“去告訴他,就說崇煥肩負軍國朝廷大事,不便相見,請他回去吧。”

“是。”孫仲壽領命而去。可是去不多久,孫仲壽又跑了回來,在袁崇煥耳邊低聲說道:“撫台,四貝勒他不肯走,他說要我給你帶一句話,如果你聽完了這句話,你還不肯見他的話,他馬上就走,以后也再也不來煩你了。”

“什麼話?”袁崇煥低聲問道。孫仲壽壓低聲音,用極其嚴肅的口氣說道:“四貝勒問你,可還記得徐階殺嚴嵩之事?徐階為取得嚴嵩信任,可是把他的孫女嫁給了嚴嵩的孫子為妾!”

“什麼?!”袁崇煥大吃一驚,臉色也立即蒼白起來,沉吟了許久后,袁崇煥翻身上馬,向孫仲壽吩咐道:“走,帶我去見四貝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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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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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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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1: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功敗垂成

跟著孫仲壽快馬跑出三四里路,避開了絕大部分寧遠明軍士兵的視線,山宗頭目一行鑽進了道路旁邊的一片被冰雪覆蓋的小樹林中,在一堆篝火旁邊見到了皇太極及几個建奴隨從。見面之后,山宗頭目又黑又瘦的臉上勉强擠出一絲笑容,十分親切的問道:“四貝勒,聽說你在六州河大戰中受了點小傷,不礙事吧?如果需要什麼藥物的話,盡管開口,那怕寧遠城里現在沒有,我也一定想辦法給你弄來。”

“多謝袁撫台關心,我沒受傷,只是被張好古那條小瘋狗氣得吐了几口血,不礙事。”皇太極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一句,又用同樣的笑容笑道:“還忘了恭喜袁撫台了,大明督師熊廷弼將孫女下嫁撫台公子,袁撫台不僅和遼東熊督師結成了親家,還和宣大張憲台變成了親戚!從此之后,熊、張、袁三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袁撫台想不升官發財都難了。”

“四貝勒取笑了。”山宗頭目滿臉的尷尬,心知自己心腹中定有皇太極眼線卻不敢發作,只能强笑道:“其實不用四貝勒提醒,下官也明白張好古那條小瘋狗沒安什麼好心,所謂的儿女親事,不過是他誘下官入彀的陰險毒計——下官這次出城,其實只是將計就計做做樣子,對蠻子朝廷有個交代,等到四貝勒的大軍通過寧遠城下的時候,下官立即收兵回城,絕對不會傷害大金將士一兵一卒的。”

“得了吧,我的袁撫台!”皇太極冷冷的打斷山宗頭目的無恥吹噓,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志大才疏,言過無實,無勇無謀,心胸狹窄又妒賢嫉能,鼠目寸光又見利忘義——說難聽點,簡直就是其蠢如豬!被張好古小瘋狗几碗**湯灌下去,只怕連自己祖宗姓什麼叫什麼都忘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時提醒你徐階殺嚴嵩之事,恐怕你這次不光是要被張好古小瘋狗賣了還要幫他數銀子,末了又要哭著喊著求他把你再賣一次吧?”

皇太極這番話沒給山宗頭目留半點面子,差不多是每說一句,山宗頭目的臉色就鐵青漆黑一分,好不容易待到皇太極罵完,山宗頭目本來就黑的瘦臉干脆就已經變成了煤炭顏色,山宗頭目的絕對心腹孫仲壽也有些拉不住臉,忍不住鐵青著臉插嘴道:“四貝勒,你雖然是我們山宗的尊貴客人,可你說話也請客氣一些!不要忘了,熊老糊涂和張好古小瘋狗還在攆著你們的屁股打,真把我們撫台惹急了……,哼!”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皇太極語氣更加尖酸刻薄,陰笑道:“再說了,我真把你們撫台惹急了,又有什麼關系?你們撫台了不起就是出兵阻擊我們大金軍隊,沒關系,反正張好古小瘋狗做夢就是想把你們撫台滿門抄斬,只是苦于手中證據不足——正好,我正好可以幫上張好古小瘋狗的忙!”

“夠了,四貝勒,你也用不著冷嘲熱諷和威逼要挾了。”山宗頭目忍無可忍,冷冷的打斷皇太極道:“我承認,我是差點上了張好古小瘋狗的惡當,但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軍隊一會抵達寧遠的時候,只要大金軍隊一衝鋒,我馬上讓路放行,讓你的軍隊突圍!但是你要我替你阻擊熊老糊涂的軍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的家人還在廣東,我的軍隊也需要從朝廷手里繼續騙糧食和騙軍餉,我想你也不希望斷了寧遠這個重要的糧草供應地吧?”

“很好,這句話還算有點合作誠意。”皇太極滿意點頭,又冷笑說道:“但這次你袖手旁觀保持中立已經不行了,我也不瞞你說,我們大金軍隊現在傷亡慘重,士兵戰馬都非常疲倦,糧草輜重也被張好古那條殺千刀的小瘋狗給毀了,就算你中立旁觀,我們也很難再衝出蠻子軍隊的包圍圈了!所以這一次,你必須出手幫我們大金軍隊一把,當然了,也是幫你自己一把!我們大金軍隊的主力如果完了,你會有什麼下場,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吧?”

“你一定要我替你阻擊蠻子軍隊?”山宗頭目為難的說道:“先不說我對蠻子軍隊開戰時,我的軍隊里一部分人未必會聽我的話,就算兩万軍隊全部聽我的指揮,我也未必攔得住熊老糊涂和張好古小瘋狗的追兵啊。四貝勒你剛剛和這兩個蠻子交了手,難道還能不知道這兩支蠻子軍隊的戰斗力?”

“錯了。”皇太極搖頭,陰陰說道:“我不要你直接出兵阻擊蠻子軍隊,我只要你的軍隊接管他們的糧道,隨便找個借口,比如象我們大金軍隊的輕騎騷擾蠻子的糧道,然后你再出兵保護熊老蠻子的糧草隊和輜重隊就行了!”

“你要我以保護糧道為名,掐斷蠻子軍隊的糧道?”山宗頭目明白了皇太極的意思。皇太極鄭重點頭,又微笑說道:“不錯,你只要掐斷了蠻子軍隊的糧道,我們大金軍隊就穩操勝券了。對了,如果你能告訴我蠻子水師准備在什麼地方阻擊我,那說不定還會有更好的事情發生——熊廷弼老蠻子和張好古小瘋狗孤軍深入,不幸全軍覆沒,雙雙陣亡,你也可以順利成章的接管遼東了。”

山宗頭目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低頭盤算許久后,山宗頭目終于開口低聲說道:“我在登萊水師中的眼線秘密稟報我,蠻子的水師准備在塔山設伏,阻擊你們的北上軍隊,但今年的風向對他們極其不利,他們的行軍速度快不起來——你的軍隊如果立即輕騎北上,說不定還有機會搶先抵達塔山,反過來設伏迎接他們。”

“果然是塔山,小瘋狗果然很會打如意算盤,那個位置確實是打阻擊戰的首選之地。”皇太極滿意點頭,站起來微笑道:“多謝袁撫台指點,小王就先告辭了,如果袁撫台按計而行的話,那麼下次見面,小王肯定就要稱呼袁撫台為袁都督了。到那時候,糧草軍需武器什麼的,還請都督多多幫忙,當然了,我們大金國也一定會好好報答袁都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四貝勒吉言。”山宗頭目面露微笑,拱手說道:“如果袁某真能一償所願,那袁某一定不會忘記大金國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不會忘記四貝勒的友情。”

畫面轉換,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經過一夜休息的明軍主力也已經在熊廷弼的親自率領下拔營起身,沿著官道小心翼翼追殺建奴殘余主力,因為確認了寧遠軍隊已經在寧遠城外當道列陣,構建工事阻擊建奴,所以明軍上上下下都對這場大戰充滿了信心,士氣也極度高昂,不管是熊廷弼、張大少爺還是閻鳴泰,都樂觀估計這場大戰至少又能干掉一万以上的建奴主力,為塔山大戰全殲建奴主力奠定最為堅實的基礎!為了防止建奴主力繞過寧遠軍隊的阻擊陣地,熊廷弼和張大少爺還毅然冒險分兵,讓步兵押送糧草軍需后行,騎兵輕騎追擊,只要發現建奴繞道,立即發動突襲。大軍之中,笑聲不斷,口號不絕,几乎每一位大明將士都仿佛已經看到了建奴覆滅,遼東光復的光輝未來,勝利伸手可及。

兵至曹庄灣,新的喜訊傳來,窮途末路的建奴主力不敢繞路耽擱時間,選擇了走官道直扑寧遠阻擊陣地!聽到這消息,張大少爺第一個大吼道:“傳令下去,全軍加快速度,追殺建奴!寧遠軍隊的戰斗力要差一點,早一點趕到戰場,可以多為寧遠軍隊分擔一點壓力!”

“得令!”明軍將士整齊答應。熊廷弼卻一熊掌拍著張大少爺腦袋上,熊吼道:“混帳兔崽子,這里不是宣大,誰叫你越俎代庖下命令了?傳老子的命令,全軍全速前進,兩個時辰內,一定要趕到戰場夾擊建奴!”張大少爺慘叫和閻鳴泰、茅元儀、史可法等人開心的笑聲中,明軍將士更加整齊的大聲答應,紛紛夾馬加鞭,加快速度北上。

“岳父大人,一會大戰開始后,我估計建奴一定會分兵,主力一邊衝擊寧遠阻擊陣地,一邊正面抵擋我們的主力,把所剩不多的糧草留在中間。”慘叫過后,張大少爺又涎著臉向熊廷弼懇求道:“到時候岳父大人你分一支騎兵給我,等機會出現了,小婿立即以屠奴軍為箭頭,率軍衝擊建奴的側翼,如果能再干掉建奴的糧隊,那我們在塔山就更有把握了。”

“熊督師,還是讓下官去吧。”不等熊廷弼回答,薊門巡撫閻鳴泰先搶過話頭,又轉向張大少爺說道:“張憲台,不是下官和你搶功,下官早就注意到了,上次薊門一別后,這次再見面,你明顯瘦了不少,眼圈也經常是黑的,五個多月時間打了三場大會戰,你一定很累了吧?這次從側翼衝擊建奴中軍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張憲台豈止是很累了?是累壞了!”史可法搶著說道:“從六月到現在,張憲台親自指揮的大會戰足有三次,小戰無數,差不多每天晚上最多只睡兩個時辰,通宵熬夜更是數不勝數,累得象一頭牛一樣。這几天他也就是在你們面前裝一裝了,回到了帳篷里,他的咳嗽聲就一直沒斷過,我無數次勸他找郎中看看,他就是說怕影響軍心,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傷風了吧?”熊廷弼瞟了張大少爺一眼,陰沉著臉說道:“是不是前几天雪夜繞路偷襲建奴著了涼?等打完了這場仗,就去郎中那里老實看看,瑚儿還年輕,老子可不想讓瑚儿年紀輕輕就守寡!”

“沒事,岳父你別聽憲之兄誇張,我年輕血旺,身体壯著呢。”張大少爺大咧咧的一揮手,可是疾奔中張口說話,一口帶雪涼風吹進口中,張大少爺仍不住伏鞍劇烈咳嗽起來。熊廷弼冷眼旁觀,也知道女婿這些天來確實是累得夠嗆,正要下令讓女婿留下休息,迎面卻衝過來一個明軍斥候,遠遠就大叫道:“督師,督師,大事不好了!寧遠軍隊忽然放棄阻擊陣地,撤回寧遠城里去了,建奴主力順利通過阻擊工事,已經過了寧遠城了!”

“什麼?!”熊廷弼和閻鳴泰一起大驚失色,正在劇烈咳嗽的張大少爺也驚得咳嗽立止,直起身來脫口叫道:“什麼可能?袁崇煥瘋了?”

“停!全軍停止前進!”熊廷弼果斷揮手,讓全軍停止前進,跳下馬來鐵青著臉向斥候問道:“袁崇煥有沒有建奴交手?是被建奴打回城里去的,還是主動放棄陣地擅自撤退的?”

“是主動撤退的。”那斥候帶著哭腔答道:“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建奴主力的前鋒距離寧遠軍隊的陣地足足還有兩里,寧遠軍隊就放棄了已經修好了的工事,撤回了寧遠城里,建奴軍隊也沒追殺他們,直接推倒了寧遠軍隊當道設立的欄柵,還有推平了寧遠軍隊堆設的防馬沙包,直接北上了!督師啊,寧遠軍隊是不是瘋了,這麼好的殺敵機會,他們怎麼會放棄?”

“袁崇煥,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熊廷弼忍無可忍,終于對昔日門生破口大罵起來。那邊張大少爺雙手緊握馬韁,俊秀的額頭青筋暴跳,張口剛要大罵,卻忍不住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在明軍眾將的驚叫聲中翻身摔下了戰馬,當場氣暈過去…………

“張憲台,張憲台!張憲台!”驚叫聲中,無數明軍將領跳下戰馬,七手八腳扶起張大少爺,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但張大少爺的牙關緊閉,半晌不見動靜。那邊熊廷弼鐵青著臉看了一眼女婿,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寧遠城,怒吼道:“把兔崽子抬去看郎中,其他人,隨老子去寧遠,找袁崇煥那個畜生算帳去!”

帶著無盡的怒火與憤恨,兩万明軍將士殺氣騰騰直接衝到了寧遠城下,但寧遠城的各道城門早已緊閉,城上的紅夷大炮也已經裝彈填藥,瞄准了氣勢洶洶殺來的明軍主力。熊廷弼也不客氣,直接拍馬衝到寧遠城樓下,抬頭瘋狂大吼道:“袁崇煥那個畜生呢?叫他滾出來,老子要和他說話!”

“熊督師,我們撫台忽染重病,臥床不起,無法與你答話。”城牆上探出祖大壽的腦袋,笑眯眯的對熊廷弼說道:“督師有什麼話,請對末將說吧,末將一定如實轉告袁撫台。”

“他臥床不起?”熊廷弼几乎氣瘋過去,瘋狂咆哮道:“那你打開城門,老子親自去他病床旁邊對他說。”

“實在對不起,戰事緊急,袁撫台已經下令堵死了城門。”祖大壽笑嘻嘻的答道:“沒有袁撫台的命令,末將如果擅自開門,那就是殺頭的罪名,但袁撫台現在又病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末將暫時無法向他請令,打開城門迎接督師進城。”

“我操你娘——!”熊廷弼氣急,破口大罵起來。祖大壽也不動怒,只是滿面笑容的說道:“督師,其實末將也知道你的來意,你一定是想為袁撫台,為什麼沒有阻擊建奴軍隊吧?這點請督師一定要原諒,本來我們寧遠軍隊的阻擊工事都已經修好了,可是就在准備和建奴開戰的時候,我們袁撫台卻因為操勞過度,忽然病倒,軍心也大亂,為了不讓弟兄們白白送死,袁撫台只好在昏迷前下令收兵回城!對了,袁撫台還說了,請熊督師你放心,你的主力追擊建奴北上以后,我們寧遠軍隊一定出兵保護你的糧道,是絕對不會讓建奴輕騎騷擾你的糧道的。”

“我——!”熊廷弼氣得几乎已經無話可說了,憤怒之下,熊廷弼瘋狂咆哮道:“祖大壽,老夫現在以遼東經略使、遼東督師和大明僉都御史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打開城門!”

“熊督師,實在對不住。”祖大壽繼續笑容滿面的說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現在軍情太過緊急,建奴軍隊正在一旁虎視耽耽,袁撫台又昏迷不醒,末將實在不敢冒險打開城門!如果熊督師覺得末將做得不對,可以頒下憲令,讓袁撫台處罰末將,末將也一定領罪。”

“你到底開不開?”熊廷弼氣紅了眼,大吼道:“你如果再不開門,老子就要下令……。”熊廷弼本想說老子就要下令攻城了,可是話還沒有說完,熊廷弼卻被背后之人拉住,熊廷弼回頭一看,卻見拉住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女婿張好古,只是臉色蒼白得可怕,很明顯,張大少爺才剛剛被救醒過來。

“岳父,請冷靜。”張大少爺咳嗽著說道:“我們沒有攻城武器,拿不下城防無比堅固的寧遠城,而且建奴還沒有走遠,真把袁崇煥逼急了,建奴掉頭殺來,內外夾攻,我們就必敗無疑了。”

“那就這麼算了?”熊廷弼咆哮怒問。張大少爺也沒回答,只是抬起頭來,面帶笑容對祖大壽說道:“祖大將軍,既然袁撫台已經病了,你又不敢擅自打開城門,那就算了,請你回稟袁撫台,囑咐他保重身体,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還是探花郎通情達理,末將一定如實回稟袁撫台。”祖大壽笑容滿面的回答。張大少爺一笑,又叫道:“還有,請祖大將軍你也一定要保重好身体,還有祖大將軍你的滿門一百二十七口,十六歲以上男丁五十九人,十六歲以下孩童一十二人,婦女五十六人,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入冬了,遼西這邊太冷,一定要小心不要傷風著涼,好好保重身体。”說到這里,張大少爺臉上笑容也越來越親切,十分誠懇的說道:“本官也一定會日日為祖將軍全家上香,祈禱你們全家長命百歲,健康長壽,我發誓,我一定會這麼做的。”

張大少爺笑容越來越親切,祖大壽臉上的笑容卻徹底凝固,心底里也忽然升起一股涼氣,有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張大少爺則又極其親切的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祖大將軍你一下,祖將軍你在錦州城中私納的小妾龍敢情姑娘,腹中也有了你的骨肉,請一定要讓她保護好腹中的胎儿,祖將軍你再忙也得抽空多去看看他們,如果需要什麼藥物保胎,盡管寫信向我開口,我可以從大內給你搞到天下最好的藥材。”

“龍儿有了?我怎麼不知道?”祖大壽先是脫口驚叫,然后臉上頓時沒有了半點人色。張大少爺一笑,又說道:“還有啊,袁撫台這次忽患急病,一定是上次袁撫台染病時用藥無誤,不小心落下的病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王郎中給袁撫台開的方子上面有防風三錢,羌活兩錢,茯苓一錢五分,陳皮一錢五分,蘇葉一錢,桂枝五分,甘草兩分……。”說到這,張大少爺一拍腦袋,微笑道:“瞧我這記性,還有生姜三片。請祖將軍轉告袁撫台,如果覺得那個郎中不行的話,可以讓郎中把脈案寫下來,寄到京城,我一定會請宮里最好的太醫為袁撫台另開方子的。”

寧遠城樓上鴉雀無聲,不管是站在城牆旁邊的祖大壽,還是躲在暗處的袁崇煥,都已經被張大少爺貌似平常的話語驚得呆了,祖大壽牙關打著寒戰悄悄去看袁崇煥時,卻見袁崇煥褲管濕漉漉的正在滴水,也不知道是雪花化水所致,還是被張大少爺嚇得尿了褲襠。城下張大少爺則大笑三聲,一拱手說聲保重,然后拉起熊廷弼就走,大笑命令道:“收兵了,收兵了,有了山海關和六州河的大捷,弟兄們都可以升官發財摟著婆娘睡覺了,可以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睡覺了。”

從此之后,張大少爺嘴角帶著鮮血卻滿面笑容平靜說話的模樣,也成了山宗成員永遠的夢魘,每當在夢中夢到這個景象,每一個山宗成員都會慘叫著醒來,“他來了!他來了!他來找我們算帳了!”

拉著熊廷弼領著明軍主力迅速撤離了寧遠城,張大少爺又咳嗽著向熊廷弼說道:“岳父大人,回山海關吧,山宗已經被逼急了,我們繼續追擊建奴,他們必定切斷我們糧道,這場仗再打下去,我們已經必輸無疑了,只有收兵保住軍隊和現有戰果,才是最明智的選擇。還有,馬上派快船去通知水師,讓他們也收兵,山宗肯定已經把伏擊陣地泄露給了建奴,冬天的風向又對我們水師太不利,水師繼續北上,只怕伏擊建奴不成,反過來還被建奴伏擊。”

“唉,悔不該當初啊。”熊廷弼大手一拍自己腦袋,絕望的嘆道:“當初,如果老子早聽你兔崽子的,又怎麼會弄成這樣的局面?”

“岳父大人也別太自責了。”張大少爺搖頭,嘆氣道:“其實袁崇煥的坐大,我的責任比你更大一些——當初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提出一個經撫分權的建議,讓袁崇煥獨霸關外,他又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就把寧遠經營成他的獨立王國?”

“功敗垂成啊。”張大少爺黯然長嘆一聲,大叫一句,“狗建奴,你們運氣實在太好了!”話音剛落,張大少爺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再度暈厥過去。

袁文弼注解:《清史稿》列傳二百零四,富明阿,字治安,袁氏,漢軍正白旗人,明兵部尚書崇煥裔孫。崇煥裔死,家流寓汝寧,有子文弼,從軍有功,編入寧古塔漢軍。五傳至富明阿,以馬甲從征喀什噶爾,授驍騎校,洊升參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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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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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1: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五省總督

山海關大戰,明軍防守反擊,終于得以實現熊廷弼、王在晉和高第三任遼東經略使苦心布置的關門打狗戰术,以山海關堅城消耗建奴實力與士氣后,率領主力騎兵進行反擊,追殺建奴敗軍,並且調動水師北上阻擊,同時嚴令寧遠軍隊出兵阻截,務必要將建奴主力殲滅在狹窄的遼西走廊之上!——如果不是寧遠軍隊的忽然叛變,這個計划,几乎成功!

怎麼形容建奴當時的困境呢?用窮途末路這個詞也許還遠遠不夠,主力軍隊糧草輜重被焚,偏師的少量糧草僅能維持全軍半月之用,根本不具備長期作戰的能力,同時因為連戰連敗,軍隊傷亡過半,殘余的建奴主力士兵和將領也大半帶傷,士氣極度低落,絕望情緒嚴重,就連建奴的攝政貝勒代善在聽到寧遠軍隊出城阻擊之時,也嚇得癱坐大哭,自知末日來臨。而老建奴努儿哈赤收到求援消息后,雖然發出了全民動員令臨時征召最后的預備隊,把十六歲以下和六十歲以上的建奴男子都征召入伍,組成援軍南下接應主力敗軍,但包括老建奴努儿哈赤自己都已經明白,時間實在太緊,援軍能否及時趕到戰場增援,已經只能祈禱上天出現奇跡了!所以老建奴努儿哈赤都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一旦主力全軍覆沒,那麼努儿哈赤也只有全面收縮和做好放棄遼東退守建州的准備了。十几年來大明朝廷、百姓和軍隊光復遼東全境的夢想,几乎已經是觸手可及!

可就在勝利指日可待的時刻,寧遠軍隊的忽然叛變,卻徹底打破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有利局面,勝利女神在向明軍將士拋出誘人媚眼之后,忽然又展翅飛去,反倒是全軍覆沒的陰影,迅速籠罩到了明軍將士頭上。別無選擇之下,為了全軍將士的安危著想,也為了這支唯一能拱衛京畿安全的山海關軍隊著想,熊廷弼和張大少爺被迫收兵回關,眼睜睜看著即將煮熟的鴨子飛走,同時緊急調回即將抵達塔山戰場的大明水師,以免這兩支寶貴的戰力白白浪費,因為叛徒出賣,阻擊敵人不成,反倒被建奴殲滅。下達撤退命令那一刻,為了輔助岳父殲滅建奴而耗盡了心血的張大少爺又氣又病,當場口吐鮮血,一病不起只能躺著擔架上由親兵抬著返回山海關。熊廷弼則虎目含淚,回帳之后即放聲大哭,懊悔自己沒能早些聽取女婿的逆耳忠言,這才導致了眼下前功盡棄的局面。

垂頭喪氣的領著同樣垂頭喪氣的明軍將士回到山海關,稍稍安頓下來,熊廷弼當即親自提筆,書寫了一道彈劾遼東巡撫袁崇煥的奏章,詳細說明了此戰的前因后果與袁崇煥的通敵賣國嫌疑,要求朝廷逮捕袁崇煥及其家小,滿門抄斬,凌遲處死!可就在這時候,張大少爺在親兵的攙扶下忽然來到了熊廷弼的房間,看著熊廷弼咬牙切齒奮筆疾書的模樣,張大少爺立即猜到原因,忙問道:“老泰山,你是不是打算參劾袁崇煥涉嫌叛變投敵?將山海關的前后經過如實稟報給朝廷?”

“那還用說?”熊廷弼怒氣衝衝的吼道:“不殺此賊,老子死不瞑目!”

“岳父,你如果這麼寫,那你不僅不一定殺得了袁崇煥,還肯定會把你自己陷進去!”張大少爺搖頭,沉聲說道:“小婿敢和你打賭,你如果把這道奏章遞交上去,那麼袁崇煥的下場也許如你所願,但是你自己,必然第三次被罷去遼東督師的職位!”

“為什麼?”已經遇見過兩次這種倒霉事的熊廷弼大吃一驚。張大少爺讓張石頭把自己攙到火盆前坐下,苦笑說道:“老泰山,朝廷里那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官御史和東林黨是什麼德行,你還不清楚?你如果如實稟報戰況,彈劾袁崇煥涉嫌通敵賣國,那麼那些吃飽了沒事干的言官御史肯定會說,既然局面這麼有利,袁崇煥又沒有公開易幟叛變,那你為什麼不抓住戰機繼續追擊建奴,反而收兵撤退,任由建奴遁去?難道說,老泰山你也涉嫌通敵,被建奴收買,所以故意放縱建奴逃走?”

“老子如果不撤退,袁崇煥那個畜生切斷了老子的糧道,山海關主力全軍覆沒,那誰還能守住山海關?”熊廷弼咆哮怒吼問道。張大少爺苦笑一聲,無力的答道:“老泰山,你懂兵事,小婿也懂,可那些東林黨廢物和言官御史懂嗎?老泰山你不要忘了,當初你第一次被罷去遼東經略使職務,身陷囹圄,難道不就是這些根本不懂軍事的廢物胡說八道所致?”

熊廷弼一呆,手中毛筆無力的垂了下去——熊廷弼可是記得太清楚了,當初他第一次擔任遼東經略使時,花費無數心血,耗費無數錢糧,好不容易穩住了遼東危如累卵的局勢,並且親自督陣擊退建奴的傾巢來犯,結果卻被以楊淵、馮三才、顧慥和姚宗文為首的一幫言官御史肆意污蔑,惡毒攻擊,致使自己被朝廷罷官免職,逮捕問罪,自己親手打出的遼東大好局面也在廢物袁應泰的手中付諸東流。低頭盤算片刻后,熊廷弼又抬起頭來,盯著張大少爺說道:“你兔崽子這麼得皇上和九千歲信任,難道你就不能替我證明,向皇上、九千歲和朝廷說明情況?”

“小婿當然可以為老泰山洗刷冤屈,向朝廷說明實情,可這麼一來,岳父你的官職也就完蛋定了。”張大少爺苦笑說道:“岳父你不要忘了,袁崇煥是在你的任期內坐大,也是在你的任期內叛變投敵,朝廷如果追究起來,你跑不得了一個御下不力和瀆職無能的罪名?從某種程度來說,岳父你和袁崇煥其實已經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兩個螞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啊。所以說,不能謀万世者,不能謀一時,老泰山你除非想和袁崇煥同歸于盡,否則就最好不要如實奏報,要策略一些,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然后再找袁崇煥算帳不遲。”

熊廷弼啞口無言,半晌才嘆氣說道:“你兔崽子在政治權謀這方面,確實要比老子强得多,可是你要老子不去參劾袁崇煥那個畜生,放任他繼續胡作非為,無法無天,老子又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

“袁崇煥的事,岳父你放心,小婿會在暗中向皇上和九千歲稟明實情的,至于怎麼收拾他,也可以慢慢商量。”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說道:“但眼下,岳父你必須保住你自己的有用之身,還有讓朝廷有台階可下!在奏章上,你可以如實稟報我們在山海關和六州河的兩次大捷,為有功將士請功,安撫軍心;至于我們為什麼放棄追擊建奴,你可以推說是后援糧草不繼,風向和氣候又對我們的水師極為不利,鐵定無法趕時戰場阻擊,同時山海關和薊門的兵力極其空虛,岳父你為了京畿安全著想,不得不放棄追擊,收兵回關。這麼一來,別人不得找不到攻擊你錯失戰機的借口,朝廷也會認為你顧全大局,嘉獎你所有應得的功勞。”

“有道理。”熊廷弼沉吟著點頭,又問道:“那袁崇煥呢?我在奏章上提不提他?”

“當然要提,不僅要提,而且還要重重參他一本——當然了,不是參他投降賣國,叛變投敵。”張大少爺陰陰的說道:“岳父你可以參他養賊自重,畏戰怕死,坐視建奴敗軍通過寧遠而不阻擊,致使我軍主力無法追上建奴擴大戰果。這麼一來,既不用把老泰山你自己牽扯進去,又可以讓朝廷有借口收拾他和寧遠軍隊,再加上小婿暗中向皇上和九千歲稟明實情,那袁崇煥也就必死無疑了。”說罷,張大少爺也不忘囑咐一句,“還有,奏章上,首功一定得給九千歲和司禮監,內閣几個人也可以分他們一些——老泰山你別瞪眼,這麼做雖然是讓他們撿便宜,但你不這麼做,他們勢必在將士們的功勞打主意,七折八扣下來,倒霉的還在真正的有功將士,倒不如給他們一點功勞,堵住他們的嘴,讓他們拿你的手軟,變著法子給將士們都爭取點好處。況且他們在后方運籌謀划,支援前線糧草軍需,多少也有些功勞,分點給他們也沒什麼。”

熊廷弼凝視女婿,良久后,熊廷弼才苦笑道:“老子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你兔崽子會在朝廷上這麼吃香,立下這麼多的大功勞還不招人妒忌,皇上和九千歲也對你這麼信任有加——象你這種八面玲瓏的心思和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老子這一輩子都學不來。”說到這,熊廷弼抿了抿嘴,終于說了一句心里話,“有你這樣的女婿,不僅是老子的驕傲,也是老子的福氣。”

和張大少爺預料的一樣,熊廷弼的奏章送到京城之后,魏忠賢和司禮監群宦、內閣諸成員驚訝于熊廷弼忽然變得這麼懂事之余,當然是眉花眼笑的第一時間把熊廷弼的報捷奏報上奏御前,並且抄成邸報明發天下,讓全天下都知道明軍又在遼東打了大勝仗,重創了建奴主力,大明中興有望。而明熹宗和九千歲聞知張大少爺因為操勞過度不幸病倒之后,趕緊親自派出鎮撫司錦衣衛和宮廷太醫到山海關迎接張大少爺回京調養,並傳令大賞三軍,獎勵有功將士不提。

睡在錦衣衛帶來的錦車中由太醫服侍著返回到京城時,年輕力壯的張大少爺病情已經好了大半,時間也已經是大明天啟八年的十一月二十八。聞得張大少爺回京,已經初具雛形的狗少黨官員相約出城迎接自不用說,絕大部分的在京文武官員也爭先恐后的出城迎接,成百上千的各級官員擁擠在狗少回京的朝陽門外,几乎將道路堵塞。而奸猾無匹的張大少爺雖然風頭正勁,也不敢用冷屁股去貼百官的熱臉,更不敢招搖太過,招來魏忠賢的妒忌不滿,所以張大少爺剛一下車,馬上就施展大明影帝本色,向著皇宮的方向雙膝跪下,先遙祝熹宗長壽万年和魏忠賢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必恭必敬的磕了頭,這才起身與百官行禮客套——潛伏在百官中的東廠眼線將此事回奏之后,魏忠賢自然又少不得在背后誇獎儿子孝順,大生欣慰之感。

在朝陽門外與百官足足客套了有兩個時辰,張大少爺這才得以入城回家,但進城后,謹慎小心的張大少爺並沒有直接回家和父母妻儿見面,而是直接殺向魏染胡同,到魏忠賢府去給魏忠賢磕頭。父子見面,張大少爺行過禮后,魏忠賢立即迫不及待的親自攙起張大少爺,上下打量張大少爺一番,感動說道:“猴崽子,上次你回京時,咱家沒能和你好生說話就急匆匆把你派去了遼東,這回仔細一看,猴崽子果然是瘦多了,也黑多了,一定是為皇上、咱家和朝廷累的吧?”

“多謝父親關懷,為皇上、父親和朝廷效力,是孩儿份內之事,孩儿即便鞠躬盡瘁,也在所不惜。”張大少爺假惺惺的抹著眼淚答道。魏忠賢大笑,又拍著張大少爺的肩膀說道:“猴崽子,你的孝心,咱家當然知道,可你也不能太不愛惜的身子骨了,咱家可還指望著多抱几個孫子啊。”

“孩儿一定記住父親的話,愛惜自己的身子骨。”張大少爺恭敬答應,又笑著說道:“對了,上次見面太過倉促,孩儿沒有來得及向父親報喜,孩儿的妻子梅清韻也懷上了孩儿,最多到明年四五月份,父親就要添一個孫子和孫女了。”說到這,張大少爺又主動說道:“只是山西鎮那邊風沙太大,條件也實在太艱苦了一些,所以孩儿想冒昧請求父親答應,讓孩儿派人將清韻送回京城生育,並請父親多多照看,不知父親能否答應?”

“小事一樁。”魏忠賢眉開眼笑,很親切的說道:“猴崽子你的老婆和孩子,就是咱家的儿媳婦和孫子,咱家照看她們,也是理所當然的,你猴崽子直接把她們送回來就是了。”張大少爺大喜,趕緊磕頭致謝。那邊崔呈秀和馮銓等魏忠賢黨羽則面面相窺,暗罵張大少爺奸猾狡詐,魏忠賢陰險多疑——張大少爺主動把老婆孩子送回京城,魏忠賢自然放心把更大的權力和更多的軍隊交給張大少爺了,別人想要離間挑撥魏忠賢和張大少爺的父子關系,自然也是半點機會都抓不到了。

果不其然,魏忠賢大擺家宴為張大少爺接風洗塵時,魏忠賢果然很爽快的扔給張大少爺一塊大肉骨頭,笑嘻嘻的對張大少爺說道:“猴崽子,咱家也忘了告訴你一件喜事,你這次生擒韃靼虎墩兔汗和斬殺逆賊王嘉胤,又輔助你的老岳父大敗建奴,立下赫赫之功,咱家舉賢不避親,皇上開恩,已經決定任命你為大明朝開國以來的第一個五省總督!節制宣大、山西、陝西、甘肅和四川五地軍政民務,全力負責追剿西北亂賊!震懾韃靼諸部,確保大明長城中段安全!”

“五省總督?那不是洪承疇在歷史上的官職嗎?”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魏忠賢則笑道:“猴崽子,歡喜傻了?這個五省總督,可是大明朝有史以來,除了胡宗憲之外最大的外官了,手下光總督和巡撫都十好几個,咱家為了給你爭取這個官職,在皇上面前和朝廷上可是把老臉都豁了出去,你這個猴崽子可千万要給咱家爭氣啊。”

魏忠賢這話倒不全是給自己臉上貼金,歷史上洪承疇被加封為五省總督時,大明朝在崇禎、東林黨和圓嘟嘟等人聯手糟蹋下,基本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這才被迫破格提拔,封洪承疇為五省總督,而且因為州府大部淪陷的緣故,洪承疇這個所謂的五省總督真正能控制的土地軍隊,也少得相當可憐。但現在又不同了,因為張大少爺這只大飛蛾亂扇翅膀,西北賊變的波及面積已經大大縮小,被基本局限于陝西境內,張大少爺出任這個五省總督,手中實權自然也能與洪承疇那個空架子五省總督相列並舉。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后,就連張大少爺都有些發愣,做夢也沒想到魏忠賢這麼大方,直接把自己推上有實無名的西北王位置上。

回過神來后,張大少爺趕緊離席而拜,感激涕零道:“父親眷顧之恩,重如泰山,光若日月,孩儿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父親恩德之万一!只是五省總督這個職位實在太過重要,孩儿年少才淺,怕是干不好,讓父親失望,所以很請父親三思,鄭重考慮。”

“猴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了?”魏忠賢哈哈大笑,親自攙起張大少爺,笑道:“記得上次你想當宣大總督,咱家不許,你猴崽子委屈得都快哭出來,這次讓你當五省總督,你倒謙虛起來了?別羅嗦了,你這個五省總督的職位,皇上已經點頭恩准了,准備明天進宮謝恩吧,哈哈,再說了,如果你這個猴崽子都當不好五省總督,還有誰敢站出來說,他有這個資格和才德擔任五省總督?”

“那……,孩儿就只有再次叩謝父親了。”張大少爺無奈,只得老實磕頭謝恩。不曾想張大少爺站起來后,魏忠賢竟然又打量著張大少爺笑道:“猴崽子,好好干,等你剿滅了陝西的亂賊,估計你就有資格當上七省總督了,到時候咱家再勸皇上把遼東和山東的軍隊也交給你,讓你去收拾建奴去,再等你猴崽子滅了建奴,光復了遼東。哈哈,說不定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就在向你猴崽子招手了。”

“魏老頭今天吃錯藥了,竟然變得這麼大方?”張大少爺偷眼看了一眼在場的閹黨成員,見他們個個口中稱賀,臉上堆笑,眼中卻除了都有說什麼都掩飾不了的妒忌和羨慕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敵意,就連老對頭馮銓都是滿臉的賠笑,不敢流露過多敵意。張大少爺心中不由納悶,“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魏老頭干嘛要迫不及待的這麼提拔我?記得以前每次給我論功行賞時,魏老頭都站出來大義滅親,怕我以后升無再升,故意打壓我的官職爵位,這次怎麼偏偏反過來了?”

張大少爺身上的病尚未痊愈,魏忠賢也心疼儿子,酒席宴罷就親自送張大少爺出了府,讓張大少爺回家休息,其他事改天再說。可是張大少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体回到位于文丞相胡同的自家宅院后,進門還沒來得及向父母行禮,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舅父英國公張惟賢高坐正堂之中,張大少爺苦笑,只好無可奈何的向張惟賢磕頭行禮,向欣喜若狂的親生父親張老財磕頭行禮,向一十一位老娘磕頭行禮。而張惟賢也不客氣,和張大少爺客套一番后,就向張大少爺使了個眼色,讓張大少爺自己單獨密談,張大少爺無奈,也只好乖乖的隨便找個借口,把張惟賢領進了自己的書房,在房中與張惟賢展開密談。

“知道嗎?”病懨懨的張大少爺還沒在書房中坐穩,張惟賢就迫不及待的向張大少爺說道:“魏忠賢已經向皇上舉薦你為五省總督了,而且皇上也恩准了,准備讓你掌管節制宣大、山西、陝西、甘肅和四川五地軍政民務,全力負責追剿西北亂賊,魏忠賢今天向你提起這件事沒有?”

“說過了。”張大少爺打著呵欠答應。張惟賢又追問道:“那除了這事,魏忠賢還對你說了什麼?”

“沒有。”張大少爺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九千歲知道我身上的病還沒全好,就沒和我多說其他的事,說是其他事以后再說。”

“那你知不知道,魏忠賢為什麼迫不及待舉薦你為五省總督?”張惟賢盯著張大少爺雙眼問道。張大少爺雖然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可是在張惟賢逼問下,張大少爺還是被迫開動起腦筋盤算起來,沉吟了許久后,張大少爺心中忽然一動,脫口說道:“難道說,魏貴妃已經懷上皇上的龍種了?”

張惟賢瞪大了眼睛,盯著張大少爺打量半天,半晌才點頭說道:“不愧是老夫的外甥女婿,果然聰明,一點就透!不錯,魏忠賢的侄孫女魏貴妃確實懷上了皇上的龍種,只是這事目前知道的人還不多,我都還是昨天才從皇后娘娘那里得知此事。”

張大少爺懶得理會張惟賢的誇獎,半閉著眼不說話,張惟賢則接著說道:“前天魏忠賢向皇上舉薦你為五省總督時,我們還懷疑他是在耍什麼花招,可是昨天聽到這個消息后,我們就明白了,魏忠賢這是在給他孫女的儿子鋪路了!如果魏貴妃生下儿子,那麼魏忠賢必然全力鼓動皇上立他孫女的儿子為太子,將來也好繼承大明江山,提撥你為五省總督,擺明了就是想給他的重孫子扶持一個擎天保駕之臣。將來到了關鍵時刻,你這個手握重兵又戰無不勝的五省總督甚至七省總督只要登高一呼,帶頭支持魏忠賢孫女的儿子繼位,那麼大明各地督撫軍隊,王爺國戚,還有誰敢說半個不字?即便真有人舉兵作亂,又怎麼可能敵得過你的勤王大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魏忠賢很可能在下一步還要繼續用高官厚祿籠絡你,甚至讓他的親戚與你互通婚姻,把你徹底綁架到魏家戰車上去。”張惟賢喋喋不休的說道:“我今天來這里,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你是大明的臣子,大明成祖點名留給當今聖上的擎天棟梁,而且皇上對你的恩德,也不是常人可比,先不說五省總督本來就是皇上賜給你的官職,而不是魏老太監給你的獎賞,就說信王爺那件事吧,如果不是皇上寬宏大量…………。”

看著鐵杆保皇黨張惟賢那喋喋不休的模樣,又聽著張惟賢那絮絮叨叨的話語,素來精力充沛的張大少爺或許是正在病中,忽然感到一種極度的疲倦,累得什麼都不想聽,什麼也不想看,腦海里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當初我選擇進京入仕,到底是對是錯?我如果沒當這個官的話,現在起碼還可以繼續在臨清瀟灑自在,那用得著向現在這樣卷入政治漩渦,成天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睡覺都不能安生?我將來,還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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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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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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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年之仇

張大少爺回京的第二天,又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到大明京城,那就是張大少爺那個腦袋背后長著粗大反骨的師爺宋獻策,竟然難以想象的策動了林丹的次子阿布奈在察漢浩特發動政變,一舉奪取了察漢浩特和察哈爾草原的控制權——當然了,這也和大明朝廷半個世紀來在蒙古草原上培養了無數親明派蒙古王爺貴族有關,基礎實在太好。政變中,親奴派代表額哲之母蘇泰被逼自盡,阿布奈之母囊囊被推上蒙古太后的位置,阿布奈又囚禁林丹之弟粆圖,在蒙古親明派支持下暫時代理汗權,察哈爾草原上的親奴派蒙古王公貴族被屠戮一空,建奴派來的第二波使者也被阿布奈下令抓捕,隨同阿布奈國書一起送來大明京城,交大明朝廷處置。同時被送到大明京城的,還有阿布奈表示親明誠意的佛教瑰寶——嘛哈噶喇金佛!

蒙古親明派忽然大爆發,把極端親明的林丹次子推上汗位,頓時讓正在為如何處置林丹頭疼的大明朝廷上下喜出望外,正被軟禁在大明京城的林丹和額哲父子則如遭雷擊,自知末日已到,今生今世只怕再沒有機會返回蒙古草原稱王稱霸——林丹父子可不會認為明熹宗和魏忠賢會蠢到又把親明的阿布奈推翻,把有仇明前科的林丹和額哲放回蒙古草原去繼續威脅大明的長城!而事情也果不其然的向著對林丹父子最為不利的方向發展,就在當天正午,明熹宗就昭告天下,決定加封阿布奈為順義王,正式承認阿布奈的蒙古汗位,並且極其‘不客氣’的拒絕了阿布奈想要迎回父親林丹和兄長額哲的願望,補償以阿布奈入貢互市之權。至于倒霉的林丹和額哲父子,則被明廷以南狩為名,永遠囚禁在大明京城。消息傳回察漢浩特之后,阿布奈也在宋獻策和一幫親明王爺的鼓動下,流著眼淚心不甘情不願的繼承了蒙古汗位,並且迅速與大明朝廷締結永久盟約,將喀喇沁和科爾沁草原無償租借給大明朝廷五十年,聯手共剿建奴!唯一能威脅阿布奈汗位的林丹之弟粆圖,也在察漢浩特大牢中躲了貓貓…………

“猴崽子,那個宋獻策,好象是你的師爺吧?”宣布完了明廷針對蒙古的一系列詔令,眉飛色舞的魏忠賢當即向張大少爺說道:“這小子干得不錯,不愧是你猴崽子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聽隨行的錦衣衛稟報,這次察漢浩特政變,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給阿布奈出謀划策,制訂全盤計划,逼死那個仇視大明的韃靼賤人蘇泰也是他的杰作!不錯,這小子沒給你猴崽子丟臉,也沒給咱家丟臉,給我們大明朝廷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替朝廷節約了無數的軍需糧草!”

“父親,宋獻策策反阿布奈在察漢浩特搞政變,那可不是孩儿教他的。”張大少爺哭笑不得,在心里偷偷補充一句——那是他天生的專長!魏忠賢則大笑道:“猴崽子你還謙虛什麼?沒有你的指點和教導,一個長得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窮酸書生,能干出這麼漂亮的事來?就連皇上都說了,宋獻策能干出這樣的事,肯定是出自你猴崽子的錦囊妙計,你應該記首功。”

張大少爺苦笑,可又不敢辯解,只好硬著頭皮領了這個本屬于宋獻策一個人的功勞。魏忠賢則又大笑著拍拍張大少爺的肩膀,柔聲說道:“猴崽子,好好干,爭取在三年內徹底平定陝西亂賊,咱家可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張大少爺不敢答應,只是試探著問道:“父親,既然你讓孩儿擔任五省總督,全權負責追剿陝西亂賊,那這五省軍隊的糧草軍餉?還有安撫飢民的賑災糧款……?”

“放心吧,咱家早有准備了。”魏忠賢大度一揮手,又湊到張大少爺耳邊低聲笑道:“這話,咱家也就對你猴崽子一個人說,還記得張家口那八個漢奸商人嗎?朝廷查抄了他們的產業之后,一共弄出了三百多万兩銀子,填補了一些虧空下來,現在還剩一百五十万兩左右。咱家拿到這些銀子后,孫承宗那個老不死求了咱家無數次,咱家都一直壓著沒有給陝甘撥過去,就是給你猴崽子留著的。”

“多謝父親,父親如天之恩,孩儿万死難報。”張大少爺大喜過望,趕緊又磕頭道謝,然后張大少爺又疑惑問道:“父親,張家口那八個漢奸商人不是判了凌遲了嗎?秋決之期早已經過了,孩儿怎麼一直沒聽說處決他們的消息?”

“出了些意外,八個漢奸想多活兩年,又不想死得太慘,便又供出了兩條大魚。”魏忠賢微笑著解釋道:“還記得通州商號的李家斌和李家國兩兄弟嗎?李三才家的這兩個小崽子明知張家口八大漢奸通奴,不僅沒有向朝廷舉報,還利用手中漕船配合八大漢奸和建奴軍隊暗通款曲,倒賣糧布私鹽牟取暴利,八大漢奸供出了人證和物證,咱家覺得這八個漢奸也許還有點用處,就沒急著砍他們,准備再從他們身上榨一點油水出來。”

“通州商會的李家兄弟?”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忙問道:“父親,那你打算怎麼收拾他們呢?”

“當然是抄家問罪了,李三才的兩個小崽子至少是砍頭,家人發配充軍。”魏忠賢順口答道:“不過這事你先別泄露出去,咱家正在布置天羅地網,就在這几天就要把他們連人帶銀子一網打盡,李三才那個老東西在淮揚巡撫和戶部尚書任上撈了那麼多,也該吐出來還給朝廷和百姓了。”

“父親,那孩儿斗膽求你一事可否?”張大少爺大喜,趕緊把自己和李家兄弟的恩怨說了一遍,末了又懇求道:“父親,孩儿當時答應過隨行的東廠番役和鎮撫司錦衣衛,總有一天,孩儿要親自帶著他們去抄了這兩兄弟的家,讓他們付出十倍的代價,還請父親讓孩儿得償所願。”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魏忠賢極是欣賞張大少爺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當即點頭答應。

接下來的几天時間里,大明朝廷上下一直忙于嘉獎宣大和山海關的有功將士,該升官的升官,該賞銀子的賞銀子,撫恤戰死士兵家眷,還有就是補充在戰斗中消耗的糧草武器,招募新兵補充兵員,忙得是不可開交,張大少爺也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向魏忠賢稟報袁崇煥涉嫌謀反一事。好不容易到了腊月初五,諸項事宜都大都有了頭緒之后,張大少爺終于抓住機會,向魏忠賢詳細稟報了山海關的真正經過,而魏忠賢聽到明軍本來有希望全殲建奴主力卻因為袁崇煥叛變功虧一簣后,氣得當場摔了茶杯,咆哮著向張大少爺問道:“既然袁崇煥那個畜生叛變了大明,你為什麼不立即拿下寧遠?把他和他的黨羽一網打盡?”

“形勢實在太危急,孩儿沒敢冒險。”張大少爺沉聲說道:“當時山海關的精銳已經盡在寧遠城下,但缺乏攻城武器,根本不可能立即拿下寧遠城,而且建奴的殘余主力也還沒走遠,孩儿如果真的把山宗毒瘤逼急了,聯絡建奴里外夾擊,那山海關主力必遭慘敗!丟了山海關主力,建奴的殘余軍隊就有可能和山宗聯手南下,靠著寧遠的糧草武器迅速攻占山海關,兵鋒直至北京城下,大明京畿地區也將無險可守,所以孩儿為了穩妥起見,只能選擇全軍撤回山海關,保住現有戰果。”

“那你就這麼算了?任由袁崇煥那個國賊繼續在寧遠無法無天了?”魏忠賢也是氣急,難得鐵青著臉衝張大少爺怒吼起來。張大少爺老實磕頭,流著眼淚說道:“父親,孩儿也不想這樣,也不想放過袁崇煥那個國賊,可是孩儿沒有袁崇煥賣國通敵的直接證據,孩儿的屠奴軍主力也不在身邊啊,當時僅有的一千屠奴軍也是個個疲憊不堪,彈藥告罄,這點力量,是絕對打不過建奴和寧遠叛軍聯手的。更何況,孩儿和岳父還得顧及京師、朝廷和父親你的安危,所以孩儿才不得不這麼做。千錯万錯都是孩儿的錯,父親就是剮了孩儿,孩儿也沒有怨言。”說罷,張大少爺拼命磕頭,放聲大哭。

魏忠賢臉色青黑,喘著粗氣瞪著張大少爺咬牙切齒了好半天,魏忠賢這才逐漸冷靜下來,嘆了口氣攙起張大少爺,柔聲說道:“猴崽子,起來吧,你做得很對,對大明朝廷來說,京畿地區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你退守山海關的選擇是對的,這一次滅不了建奴,還有下一次。還有你沒讓熊廷弼在奏章里如實稟奏,這點也做得很對,如果熊廷弼那個老糊涂真的說了實話,那大明朝廷里可就要吵翻了天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把你也牽連進去,那幫只會說大話的東林腐儒,可是什麼話都罵得出來的。”

“父親,孩儿當時氣得是口吐鮮血。”張大少爺抹著眼淚說道:“就是懊悔當初沒能痛下決心,宰了袁崇煥這個賣國賊,這才導致殲滅建奴的計划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算了,你也別太自責了,犯不著為了一個國賊氣成這樣,保住你自己的身子要緊。”魏忠賢搖頭,眼中又射出凌厲凶光,咬牙說道:“至于寧遠那里,從今天起,咱家切斷他們的一切糧餉供應,讓寧遠的士兵去找袁崇煥算帳去!袁崇煥如果想要糧草軍餉,就讓他自己親自來京城里領!”

“父親高明,袁崇煥通敵賣國暫無真憑實據,如果直接用武力治他,不僅道義上說不過去,還有可能把他逼反,導致戰火直接燒到山海關下。”張大少爺趕緊一個馬屁拍過去,恭敬說道:“惟有暫時承認寧遠軍隊繼續是大明軍隊,承認袁崇煥繼續是大明官員,然后再用經濟封鎖把寧遠軍隊逼入絕境,讓寧遠軍隊陷入內亂,才是最好選擇。”

“不用拍馬屁了。”魏忠賢沒好氣的一揮手,咬牙切齒的說道:“咱家長這麼大了,就從來沒這麼窩囊過!明知道袁崇煥罪該万死,就是一直投鼠忌器,找不到機會把他千刀万剮,誅滅滿門!咱家都快窩囊死了!”

“父親,要不讓孩儿和岳父對調一個職位吧?”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建議道:“讓岳父去宣大鎮壓亂賊,讓孩儿到山海關,整兵備戰剿滅建奴,誅殺寧遠反賊。”

“讓你和熊廷弼對調職位?”魏忠賢有些心動,可是魏忠賢仔細一思量,卻又覺得讓張大少爺回遼東鎮壓寧遠叛軍和剿滅建奴,立時就打亂了自己通過張大少爺逐漸完全控制北方兵馬的大計,而且老對頭孫傳庭那邊也不能少一個既可靠又能打仗的親信盯著——天啟四年的時候,孫承宗可是差點在山海關起兵清君側誅殺魏忠賢的!所以思來想去后,魏忠賢還是搖頭說道:“咱家認為不用了,建奴已經被大大削弱,只要你岳父還在山海關,咱家就不用擔心京師受到建奴威脅。而陝西賊亂是在大明腹地,一旦鎮壓不力蔓延開來,大明腹地可就要處處起火,樹樹生煙了。攘外必先安內,你還是先去西北給咱家剿滅建奴吧。”

“攘外必先安內?這話昨這麼別扭?”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又有些失望——張大少爺想回遼東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躲開朝中政治漩渦,專心到關外去平定外患,到時候張大少爺一旦深入遼東腹地,即便消滅了建奴主力,徹底清除建奴殘余勢力和重建遼東也不是兩年三年所能完成的任務,在此期間,一心要想把重孫推上皇位的魏忠賢和即便保皇黨展開決戰,張大少爺也可以躲開政治斗爭,獨善其身。同時張大少爺身在關外又手握重兵,自保也綽綽有余。——人非草木,魏忠賢完全是把張大少爺當親儿子,張大少爺再怎麼狼心狗肺,也不忍心站在保皇黨一邊對魏忠賢下手的。只是很可惜,魏忠賢為了自己和魏氏一族的將來,也是注定不會讓張大少爺去獨善其身的。

“孩儿一定盡力,力爭盡快全殲亂賊,再騰出手來為父親剿滅建奴。”心中悶悶不樂的回答了魏忠賢的命令,張大少爺正要告辭。魏忠賢卻又露出些笑容,說道:“猴崽子,前几天你說的李家兄弟的事,可以動手了,你回去做好准備,咱家明天向皇上請旨,后天你就和司禮監秉筆李欽夢出發,帶著兩百錦衣衛和你的一千屠奴軍去通州,查抄李三才那兩個小崽子的家。”

“也好,就當去散散心吧。”近几日來一直為政治斗爭難以選擇而郁郁寡歡的張大少爺也露出些笑容,趕緊向魏忠賢道謝,並且派人通知宋金和肖傳,讓他們把當年陪同自己趕赴江南籌款的原班人馬都找出來,准備著陪自己到通州去算當年那筆老帳。

查抄通州商會李會長兄弟的家當然是一份難得的美差,不管是帶隊的官員還是最普通的士卒都可以大撈一筆,魏忠賢讓張大少爺帶著屠奴軍去查抄,當然是有給嫡系屠奴軍和張大少爺變相獎勵的含義,至于讓司禮監秉筆李欽夢隨行,自然也有讓李欽夢給魏忠賢自己撈點好處的意思,所以第二天接到這個差使之后,李欽夢和屠奴軍上下都十分興奮,摩拳擦掌只等著大撈一筆。也就在這時候,一心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的張大少爺忽發奇想,決定把軍隊交給李欽夢和吳六奇率領,第二天再出發去通州,自己則帶著陳劍煌和張石頭等當年被李家兄弟撞船的老人換上便衣,今天就先去通州逗李家兄弟玩玩,等第二天大隊趕到通州,再給李家兄弟一個大大的驚喜。

“張探花,犯得著這樣嗎?”李欽夢微笑著問道:“探花郎如果真的迫不及待,那反正通州離京城沒多遠,咱們今天就可以出發,現在才午時,天黑前也還趕得到通州。”

“李公公,你就讓我玩玩吧。”張大少爺笑嘻嘻的說道:“李公公你是不知道,三年前我還是一個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的時候,李三才家那兩個小崽子欺負我叫那個囂張啊,差點把我的船撞翻想把我淹死不說,還威脅我要罷糧市、木市、鹽市和船市,我要是不好好出這口惡氣,簡直就是上對不起天地父母,下對不起良心和兄弟了。”

“那好吧,隨你。”李欽夢無可奈何,只得笑著囑咐道:“不過探花郎你也得注意保重,李家兄弟的商號是通州最大的商號,手下光伙計就有好几千人,他們要是狗急跳牆挑動店鋪伙計鬧事,傷著探花郎你的千金之体,那奴婢可就沒辦法向老祖宗交代了。”

“沒事了,通州是在天子腳下,李家那兩個小崽子敢暴力抗法,除非是想被誅滅九族!”張大少爺不屑的一揮手,但考慮到李家商會勢力實在太大,宮里能不能完全封鎖消息也未必靠得住,所以素來謹慎的張大少爺還是做出了一個調整,命令道:“石頭,把咱們的狙擊手帶上十人,帶上火槍彈藥預防万一。”

“明白。”張石頭恭敬答應。張大少爺則揮舞著手臂衝著通州方向嚎叫起來,“李家國,李家斌,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老子找你們算帳來了!你們的銀子、家產和女人,老子都要抄光!搶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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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采花大盜張大少

通州,万舟駢集的京杭大運河北端終點,也是北方最大的內河碼頭,北方最大的糧市、木市、鹽市與船市,全在通州境內,通州商貿之發達,百姓之富庶,可見一斑。而隨著年關的接近和戰亂的遠去,通州碼頭和通州城中的大街小巷更是船來船往,人頭涌動,熱鬧非凡。更巧的是,大明天啟八年腊月初七這天,恰好又是通州商會大會長李家國的五十大壽,為了慶祝李大會長的五十整壽,無數靠著漕運吃飯的富商大賈、文武官員和李家兄弟附庸風雅刻意結交的風流人士,更是早早就趕到通州城中,准備著給李大會長進獻賀禮,慶祝大壽——恨東林黨恨得連割了的蛋都在疼的魏忠賢選擇在這天動手,當然也是為了給李家兄弟送上一份特別的壽禮,一份特別的驚喜!

雖說李家國的壽辰是在腊月初七,可是李家兄弟的客人和朋友實在太多,其中名動天下的人物也有相當不少,所以這几天來,李家兄弟少不得天天設宴,夜夜唱戲,款待來自全國各地的嘉賓貴客,腊月初六這天晚上,因為大名鼎鼎的江南文壇新領袖錢謙益錢虞山領著江南四大公子的其中三位和一大批江南名士,恰好趕到通州為李大會長祝壽,李家兄弟更是不敢怠慢,早早就在家中擺下盛宴,設下戲班,親自作陪,款待這些遠道而來的貴客。這麼一來,到了夜里,李大會長府中花廳當然是人頭熙熙,絲竹不絕,熱鬧非凡,盛況直追已經被魏忠賢明令禁止的東林大會了。

“受之兄,久違了!”見錢謙益這麼給面子,給自己拉來這麼多名震天下的文人名士捧場,李家國笑得簡直連嘴都合不攏,剛一見面就拉著錢謙益的手假惺惺的親熱說道:“小弟五十賤辰,竟然勞動受之兄千里北上,小弟簡直榮幸之至,也慚愧之至啊。”

“那里那里,士山兄大壽,小弟那有不親臨貴地進賀道喜之理?只是天寒地凍,道路遙遠,所以到得晚了,還請士山兄多多恕罪。”錢謙益嘴上客氣,心里則在嘀咕,“他娘的,老子這麼給你面子,拉來這麼多閑得沒事干的詩人名士給你捧場,明年你給老子運茶葉的時候,可一定要用你關系網給我逃稅躲稅,否則你對得起我麼?”

嘀咕完了,錢謙益又假惺惺的把李家國拉到一幫文人士子面前,指著其中三個年輕男子,依次介紹道:“士山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壬戌科狀元文震孟文湛持的長公子文秉文蓀符,這位是張岱張維城,這位是范景文范思仁。這三位公子與史可法史憲之並稱為江南文壇四大公子,又號東林四大公子,個個文采風流,才高八斗啊。”文秉、張岱和范景文等人一起向李家國拱手行禮,態度頗是恭敬。

“幸會,幸會,久仰三位公子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矣。”李家國假惺惺的抱拳行禮,又迫不及待的向錢謙益問道:“受之兄,那史可法史公子呢?怎麼沒見受之兄將他請來?如果江南四公子齊聚通州,那我……們通州文壇,可就要徹底轟動了。”

“史憲之與阮圓海交好,這次阮集之復仕,出任宣府知府,史憲之隨他上任去了。”錢謙益無可奈何的答道:“史憲之一去之后,就再無音信,大概是被阮集之留在了幕府,所以愚弟無能,沒能就他請到通州。”一心想多撈點面子的李家國大失所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罵道:“老廢物,江南四大公子之首沒有請來,請來剩有三個有屁面子?沒說的,明年你家的運費得加兩成!”

這時候,曾經考中進士又托病辭官的范景文忽然說道:“受之先生,史憲之不是留在了阮集之幕府,而是留在了大名鼎鼎的前科探花張好古張中正的幕府之中。小弟與史憲之交厚,上月他在書信之中告訴了我,他仰慕張憲台的文才武功,自願放棄了江南鄉試,投身到張憲台幕府,向張憲台學習經史兵書,聽史憲之說,他受益良多。”

“張好古?!”錢謙益和李家國一起臉上變色,同時冷哼,錢謙益還故作不屑的說道:“史憲之也忒是糊涂,竟然為了一條無恥閹狗,自願放棄了功名仕途,難道他忘了他的恩師左光斗公是如何慘死在鎮撫司詔獄之中的了?”

“人各有志,史憲之自己做出的選擇,我們也無法强求。”范景文感嘆一句,又面帶憧憬的羨慕說道:“但說句實話,我其實非常羨慕憲之兄,他自願投入張探花幕府之后,跟著張探花西擋亂賊,北征韃靼,東討建奴,金戈鐵馬,夜宿沙場,端的是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飢餐胡虜肉,男儿有此壯舉,已不枉此生矣!”

“哼——!”錢謙益和李家國再次一起冷哼,臉色更加難看。可范景文開了這個頭后,那邊文秉、張岱和無數文人士子一起打開了話匣子,紛紛附和說道:“思仁兄所言極是,我現在只后悔的是,當初怎麼就沒有毅然投筆從戎,去與探花郎並肩殺敵,為國家建功立業?”“聽說張探花今年才二十五歲,就已經建立如此功業,我比他還大兩歲,到現在卻是一事無成,和他相比,簡直就是羞愧欲死啊。”“可惜天啟五年最后一次東林大會時,我有事在身沒能參加,沒能親眼目睹張探花風采,現在想來,真是后悔莫及啊。”“哈,我運氣好,那次東林大會我參加了,也親眼見到了張探花,當真是玉樹臨風,英武非凡!那次東林大會人杰雖多,探花郎卻仿佛鶴立雞群,一下子就把全江南的才子都比了下去!”“真的?探花郎除了才高八斗之外,還生得這麼俊雅不凡?”

士林文人每誇張大少爺一句,錢謙益和李家國兄弟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可是那邊已經把張大少爺崇拜到了極點的江南眾士子卻還在滔滔不絕,三句不話不離咱們張好古張大少爺的文武雙全,風流倜儻,錢謙益和李家國兄弟也實在聽不下去了,趕緊咳嗽一聲准備拉住話頭,准備讓眾人入席。可就在此時,一名懷抱琵琶的稚齡歌女忽然插了一句嘴,怯生生的問道:“各位公子老爺,張探花真有你們說的那麼俊嗎?”

“滾,這里那有你這個小婊子說話的份?”李家國以為是自家歌姬插嘴,一下子就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來。那邊文秉和范景文等士子則大吃一驚,趕緊解釋道:“士山先生切勿動怒,這位楊愛儿姑娘乃是楊宛楊大家的侍女,楊姑娘一手調教出來的江南詞曲新秀,楊姑娘又與她情同姐妹,士山先生如果開罪了她,楊宛姑娘一怒之下,今夜不再彈奏她的新作詞曲,豈不是我等天大的損失?”

“娘的,這幫色中餓鬼!”李家國也知道楊宛在江南士林心目中的分量,得罪她就等于是得罪絕大部分的江南文人,指不定就招來什麼尖酸刻薄的無德文人著書譜曲罵到十八代祖宗,從此遺臭万年——比如象馬士英和阮大鋮那對倒霉蛋,還有李家國的老爸李三才也是這方面的超級高手。無可奈何之下,李家國只得强笑道:“原來是楊大家的高徒,那老夫可真是失禮了,老夫還以為是自家的歌女在這里胡說八道……。”說到這,李家國忽然回過神來,驚喜下忙轉向錢謙益問道:“受之兄,這麼說,楊宛姑娘也來通州了?”

“那是當然,士山兄乃是雅人,雅人做壽,怎麼能少得了楊宛姑娘妙絕天下的脫俗的琴音呢?老夫可是花了天大的力氣,這才把楊宛姑娘請來通州的啊。”錢謙益捻著山羊胡子,毫不臉紅的笑道。不曾想那年十一、二歲的楊愛儿忽然又插嘴道:“姐姐是聽說張探花在宣大又打了大勝仗,有可能回了京城報捷,所以姐姐才來通州的,看看有沒有運氣再見上張探花一面。否則的話,姐姐是不想在這麼冷的天北上的。”

話音未落,堂中已經笑成了一片,被戳穿虛偽面目的錢謙益則老臉通紅,悄悄瞪了一眼那僅有十一二歲卻已生得花容月貌的小楊愛,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推倒這個小籮莉,在床上狠狠教訓她的冒犯之罪。楊愛儿則轉動著天真的大眼睛,又略帶羞澀的怯生生問道:“各位公子,各位老爺,你們說的那位張探花,到底生得俊不俊?到底陪不陪得上楊宛姐姐?”

“楊愛儿姑娘,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士林人群中站出一人,卻是當年在東林書院第一個向張大少爺發難的太倉張采,張采向楊愛儿笑道:“張探花我見過,確實是生得貌比潘安,顏似宋玉,說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也絕不為過,絕對陪得上你的楊宛姐姐。”眾人大笑,紛紛附和。楊愛儿信以為真,忙點著小頭顱認真說道:“難怪楊宛姐姐過張探花譜了一百多首多曲子,做夢都在叫著張探花的名字。”

“哈,還有這事?”張采大樂,忙問道:“那楊宛姑娘呢?她在那里?我可一定要當面向她問問,她是不是已經對張探花相思入骨了?”

“宛姐姐還在通州碼頭的花船上梳洗打扮,就快來了,我是先來給宛姐姐認路的,這就回花船上催一催她。”楊愛儿脆生生的答應,又抱著琵琶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那邊張采和文秉等人再次哄堂大笑,都說一會一定要好好問問楊宛,李家國兄弟和錢謙益等人也如釋重負,趕緊邀請眾士林學子入座,轉移話題去談別的風花雪月。

先不說李家國兄弟家中的朱門酒肉臭,單說楊愛儿奔出李府大門后,天色已然全黑,雪花也已經將停滿轎子馬車的街道上厚厚鋪了一層,楊愛儿的轎子因為晚來停得很遠,只能跑過街口去上轎,不曾想楊愛儿蹦蹦跳跳的跑過街口時,街道拐角處卻忽然走出几個年輕男子,天黑路滑,楊愛儿收腳不住,一下子就撞進了一個年輕男子的懷里,撞得那年輕男子也差點站立不穩,只能張臂把楊愛儿抱入懷中,這才勉强站穩了身体。

“啊——!”楊愛儿的驚叫聲中,旁邊的其他男子早已淫笑起來,“少爺,好福氣,小美人儿主動投懷送抱,艷福不淺啊。”“我就說嘛,象張公子這麼下流放蕩的人,來一趟通州少不了要有艷遇的。”

“公子,對不起。”楊愛儿大羞,趕緊想掙扎出那青年男子的懷抱時,那青年男子卻無恥的又把她摟緊了一些,借著街角燈籠的余光打量楊愛儿,淫笑道:“年紀小了點,但真的長得不錯哎,小妹妹,看你的模樣,是那家院子的姑娘?要不要少爺我替你贖身,帶你回家吃香的喝辣的?”話音未落,一個長得很象無良家丁的年輕男子湊了過來,也是淫笑道:“真的長得不錯,小妹妹,你就從我家少爺吧?我們少爺家里別的沒有,只有銀子用不完花不完,你要是跟了我家少爺,保管你這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干脆建議道:“少爺,既然你喜歡這個小妞,那還贖什麼贖?直接搶回去不就行了?”

“啊——!”嚇得魂飛魄散的楊愛儿再度尖叫起來,仔細一打量那青年男子時,發現那青年男子生得雖然不算太丑,還算是很有些吃軟飯的小白臉本錢,但臉上略帶病色,再配合上楊愛儿已經十分熟悉那種色眯眯的浪蕩公子下流神情,活脫脫就是一個仗著家中有几個臭錢到處尋花問柳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土財主少爺模樣!驚懼之下,楊愛儿下意識的一張小嘴狠狠咬在那土財主少爺胳膊上,疼得那土財主少爺慘叫一聲,胳膊也為之一松,楊愛儿乘機掙扎出他的懷抱,尖聲慘叫道:“救命啊!救命啊!采花賊啊——!”

“好厲害的小辣椒!疼死我了!”那土財主少爺捂著差點被楊愛儿咬出血的胳膊慘叫,旁邊的几個青年男子則笑得前仰后合,捂著肚子大笑,“采花賊?小妹妹的形容還真貼切。”楊愛儿也不客氣,一邊揮舞著琵琶阻攔那土財主少爺逼近自己,一邊大喊大叫,“救命啊,采花賊!官爺,差爺,快來抓采花賊啊——!”

“采花賊?那里有采花賊?”街道深處傳來驚叫聲音,几個巡邏的通州差役提著水火棍衝了過來。那土財主少爺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撒腿就跑,喝道:“快跑,被抓住我的面子就沒了!”土財主少爺的几個同伴大笑著緊緊跟上,一溜煙就全部跑得沒了影子。几個差役過來問明情況后,趕緊又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喊,“抓采花賊!抓江洋大盜!”那邊李府仆人聽到呼救后也衝了過來,把已經嚇得哇哇大哭的楊愛儿重新接回府中,交給錢謙益等人。

“愛儿姑娘,不要哭了,不用怕,老爺我保護你。”把楊愛儿重新接回來后,早就對楊愛儿垂涎三尺的錢謙益乘機把楊愛儿摟到自己腿上坐下,一邊色眯眯的摸著楊愛儿的稚嫩小臉,一邊假惺惺的安慰道:“不用怕,有老爺我在,采花賊不敢碰你。別怕,讓老爺我抱抱就沒事了。”說著,錢謙益竟然硬把楊愛儿往自己懷里摟。

“不用了,愛儿多謝錢老爺。”楊愛儿大羞,趕緊掙脫錢謙益的懷抱跳了下來。旁邊的張采和文秉等人則七嘴八舌的討論道:“想不到天子腳下的通州城里,會有這麼猖狂的采花賊,竟然敢在大街之上調戲民女,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對,要是他敢在江南這麼做,抓到他就得浸豬籠!”“也不知道通州衙役抓到他沒有,要是抓到了,一定請通州推官重重處置于他!”“最好是把他閹了,送到宮里去洗一輩子馬桶!”“好主意,還別送蠶室閹,用錘子閹!”

“各位,各位。”這時候,一個自命風流的文士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通州境內,采花大盜橫行,楊宛楊姑娘又正在向這邊趕來,要是不幸碰到了那個采花大盜,以楊宛姑娘的天姿國色,還不得讓那個采花大盜鐵定生出歹意?我提議,我們干脆都到碼頭上去迎接楊宛姑娘如何?”

“好主意,雪夜護佳人,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另一個自命風流的文士也叫嚷起來,其他的文人墨客紛紛附和,爭先恐后的涌出大廳,一起去迎接那號稱江南第一美人的楊宛姑娘,楊愛儿也害怕楊宛真的撞見那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采花大盜,趕緊也跟了出去。惟有錢謙益和張采等人自重身份,端坐不動,李家國兄弟身為主人,也只能派出几個家丁前去迎接,自己留下來招待其他客人。

三四十個文人士子出了李府,頂著風雪一路直奔通州碼頭,到得碼頭后,剛剛梳洗打扮完畢的楊宛見到這麼多人跑來迎接自己,先是一驚,又聽楊愛儿哭訴了遭遇采花大盜的經過后,楊宛更是吃驚,忙向眾人道謝,又囑咐船夫好生看好自己的花船,這才與楊愛儿同乘一轎,趕往李家國府中拜壽。期間數十文人為奪佳人歡心,少不得百般獻媚,賣弄風情才學,花樣繁多,非筆墨所能一一描述,所以就此略過不提。

“宛姐姐,你不是說張探花用兵如神,清正廉明嗎?”在轎中,楊愛儿抬起淚顏,好奇的向楊宛問道:“既然張探花這麼厲害,怎麼通州還有這麼多采花賊,在大街上就想把我搶走?”

“傻妹妹。”楊宛啞然失笑,拍著楊愛儿的秀發笑道:“張探花先后當過錦州兵備僉事、薊門巡撫和宣大總督,通州屬于北直隸管轄,從沒歸張探花管轄過,通州城里鬧采花賊,怎麼能怪到他的頭上?”

“哦,原來是這樣。”楊愛儿恍然大悟,又壞壞的笑道:“宛姐姐,我剛剛在李老爺家里聽人說了,張探花長得是貌賽潘安,顏似宋玉,就連太倉的張采張公子那麼高傲的人,都對他贊不絕口,這麼看來張探花是絕對配得上你了。等過了明天,我們就去京城里找他好不好?省得姐姐你天天念著他,想著他。”

“鬼丫頭,又來取笑你的姐姐了。”楊宛佯怒,在楊愛儿額頭上輕輕一點,又黯然說道:“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三年多了,他硬是沒有給我來過一封書信,也沒有到江南看過我一眼。也許,他早就把我忘了吧。”

“怎麼可能?”楊愛儿自信滿滿的說道:“宛姐姐你這麼美的人,探花郎怎麼可能把你忘了?依我看,他肯定象姐姐一樣,在夢里都念著姐姐的名字,只是公務繁忙,沒能抽出時間來看姐姐。”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好了。”楊宛心中暗嘆。恰在此時,轎外的雪夜之中,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大聲問道:“敢問諸位公子,這轎中所坐之人,可是江南來的楊宛楊姑娘?”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楊宛芳心一跳,呼吸几乎為之停頓。楊愛儿也是臉色大變,急匆匆從轎窗中探出頭一看,先前調戲自己並揚言要把自己搶走的那個土財主少爺果然攔在了轎前,身后還跟著五六個幫凶打手。看到這里,楊愛儿再一次下意識的尖叫起來,“采花賊!就是他,他就是采花賊!”

“采花賊果然來了!”護送楊宛的眾文人群情激憤,下意識的挽起袖子衝了過去,大聲叫罵道:“抓采花賊,抓采花大盜!”緊接著,先前那些通州衙役們的叫喊聲也傳了過來,“采花賊在這里,在這邊,弟兄們,快拿住這個采花賊!”

“都住手!”楊宛尖叫一聲,推開楊愛儿衝出轎子,帶著哭腔大喊道:“你們都住手!他不是采花賊!”

眾文人都是一楞,紛紛站住腳步時,讓楊愛儿和眾文士都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楊宛忽然一把扯去身上的白狐毛披肩,雙目含淚,一步步走向那個一看就不象什麼好東西的土財主少爺。那土財主少爺則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宛儿,三年多沒見,你還好嗎?”聽到這親切的問候,楊宛再也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動,灑著熱淚,大步衝到那土財主少爺面前,主動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那土財主少爺,依偎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傻丫頭,哭什麼哭?”那土財主少爺摟住楊宛,輕拍著她的瘦肩微笑說道:“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我剛聽說你也來了通州,就馬上來看你了。”說到這,那土財主少爺又尷尬的補充道:“只是,好象被你的丫鬟誤會成采花賊了。”

“你本來就是采花賊!還是偷心的賊!”楊宛語出驚人,哽咽著拍打著那土財主少爺胸膛哭道:“你偷了我的心,卻三年多沒來看我一眼,更沒有只言片語和半封書信,害得我每天每夜都掛著你,念著你,想著你…………。”

“我不是公務和軍務太忙了嗎?其實,我也……。”那土財主少爺剛要無恥狡辯,旁邊卻一聲風響,一條粗重的大鐵鏈子迎頭罩下,一下子就勒住那土財主少爺的脖子,還有人大聲歡呼道:“我抓到采花賊了!弟兄們,快拉回去請賞,五天前李家庄那個調戲曹寡婦的案子和九天前青石街偷看大姑娘洗澡的案子,八成也是這個采花大盜干的!”

“啪!”那土財主少爺的從人中站出一人,狠狠一記耳光抽在那通州衙役臉上,亮出錦衣衛腰牌咆哮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位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大總督、武清伯、兵部右侍郎、左副都御史、太常寺卿兼資治少尹張好古張憲台,敢把他當采花賊抓,小心你們老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什麼?他就是把建奴和韃靼殺得血流成河的張好古張憲台?!”那几個忠于職守通州衙役象殺豬一樣慘叫起來。那邊楊愛儿雖然多少已經有了些准備,卻也忍不住眼前一黑,當場昏倒在了轎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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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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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1:1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

什麼叫做刮目相看?楊愛儿對張大少爺的印象轉變就是典型的刮目相看!第一次看到張大少爺時,在楊愛儿眼中,張大少爺就是一個典型的鄉下土財主家的紈绔惡少,到處欺男霸女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屬于那種如果沒有一個好老爸就得被四嶺八鄉老百姓聯手抓起來浸豬籠的貨色——從某程度來說,楊愛儿的眼力確實不差,看得特准。

楊愛儿對張大少爺的印象產生改變的時間,當然是張大少爺的真實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楊愛儿年齡雖小,又是第一次來到淮河之北,但張大少爺的名聲之響,卻早已響徹了大江南北,先不說張大少爺在江南搞的**彩已經基本融入江南百姓的生活,單是張大少爺以錦州孤城抗衡建奴傾國之力、三千騎兵偷襲盛京火燒大政殿、八千軍隊大破十二万韃靼聯軍並橫掃漠北草原無敵手等等等等變態戰績和顯赫威名,就早已讓每一個大明百姓交口傳頌,尊若天人,也早已讓每一個懷春少女心馳神醉,芳心蕩漾——年僅十歲就被人販子賣進花船的楊愛儿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從那一刻起,張大少爺在楊愛儿心目中的形象,自然而然的也就蒙上了一層無比神聖的光環,威嚴而又高大,俊朗而又儒雅,浪漫而又下……風流…………

更讓楊愛儿沉醉的還是張大少爺的王霸之氣,當張大少爺與楊宛攜手並肩踏入李府大廳時,喧鬧的大廳中剎那間鴉雀無聲,几百人交杯換盞的宴席上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緊接著,無數往日眼高于頂的達官權貴和風流名士象炸了鍋一樣,爭先恐后的衝到張大少爺面前拱手作揖,雙膝下跪,或是畢恭畢敬或是激動万分的大叫,“小人見過宣大張憲台,憲台万福金安!”“下官拜見張憲台,下官給憲台大人磕頭了。”“末將拜見張憲台,恭賀憲台東征建奴,再度旗開得勝!”“學生叩見張大人,學生今日再度得見大人尊容,三生有幸矣……!”

“都起來吧,都起來吧。”張大少爺放開楊宛的小手,微笑著拱手還禮道:“各位大人,各位將軍,各位士子學子,都請起來吧。這里不是宣大,本官也沒穿著官服,是以客人身份來拜望李大會長的,大家都是客人,就不必這麼客氣了。”

“謝張憲台。”“謝張大人。”七嘴八舌的答應聲中,給張大少爺行禮的文武官員和文人墨客陸續站起,又一窩蜂的涌向張大少爺,或是向張大少爺自我介紹自己的來歷省份,或是溜須拍馬自我介紹自己的官職姓名,或是與張大少爺互敘別來之情,那熱情激動的模樣,簡直讓人懷疑這些人是想把張大少爺給撕成碎片,生吞下肚。還好,張大少爺身邊及時站出一人,張開雙臂攔住眾人,大聲說道:“各位,你們的熱情,張憲台心領了,但張憲台這一次是來拜訪通州商會的李會長兄弟的,還請你們稍安勿躁,讓張憲台先與此間主人見了禮再說。”

“憲之兄?!”也是直到此刻,無數士林士子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先前站在張大少爺旁邊的跟班,赫赫然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的史可法!驚喜之下,不少人都回頭大叫起來,“李會長,李會長,你先前念著的史可法史憲之兄也來了,這回江南四大公子一起到齊,你的面子可長大了。”不過也有人也立即驚訝的發現,大名鼎鼎的張好古張探花忽然出現,此間的主人李家國和李家斌兄弟不僅沒有半點歡喜神色,表情還異常的復雜,和錢謙益站在一起,從頭到尾不見動靜。

“兄長,遠來都是客,我們過去見禮吧。”李家斌悄悄一拐李家國,小聲提醒。李家國猶疑了片刻,終于還是和李家斌走了過去,李家斌老實雙膝跪下,李家國則勉强行了一個拱手禮,異口同聲說道:“草民李家國、李家斌,拜見宣大張憲台,憲台大駕光臨,草民陋宅蓬蓽生輝。”

張大少爺笑笑,不還禮也不說話,李家國兄弟也不知道張大少爺打算搞什麼花樣,不敢隨便說話,三人僵在當場。倒是旁邊的順天府通判孫如冽悄悄拉一下李家國的后襟,低聲說道:“李會長,你是庶民,張憲台是官,按例你應該跪一下。”

孫如冽不提李家國現在的身份還好,一提起這事,李家國就有一種想把張大少爺生吞活剝的衝動。本來李家國沾著李三才的光,在大明朝的戶籍花名冊上是免稅免徭役的士籍,可是天啟四年李家國的老爸李三才蹬腿咽氣后,人走茶涼,張大少爺的干老爸魏忠賢乘機動手,硬生生削了李三才和李家兄弟的士籍,貶為庶民,愛財如命的李家兄弟為此每年不知要多交多少賦稅,自然恨屋及烏把張大少爺也給恨上了——天啟五年錢謙益慫恿李家兄弟撞擊張大少爺的欽差官船,李家兄弟也是為了出這口惡氣才答應的。現在張大少爺又小人得志的以官威壓人,李家國那還有不暴跳如雷之理?

“大哥。”李家斌又悄悄拉了一下李家國的褲子提醒。李家國思來想去,終于還是雙膝跪下,磕頭說道:“草民李家國,見過宣大張憲台。”張大少爺也這才笑嘻嘻的懶洋洋的一揮手,笑道:“免了,都起來吧。”說罷,張大少爺又轉向一直躲在后面的錢謙益笑道:“錢先生,好久不見了,上次你被人扔進弓河,沒著涼吧?”

從張大少爺進來那一刻起,錢謙益就一直處于極度尷尬的位置,生怕被人提起自己惡毒張大少爺不成,反倒被張大少爺收買的海盜扔進弓河差點淹死的事情,不曾想張大少爺打人專打臉,主動把那件事捅了出來,錢謙益自然也有一種想把張大少爺掐死的感覺。看看眾人竊竊私語和忍俊不禁的表情,錢謙益又羞又氣卻無可奈何,終于還是硬著頭皮過來,向張大少爺雙膝跪下,磕頭說道:“草民錢謙益,見過宣大張憲台。”——順便提醒一句,托張大少爺的福,錢謙益同樣被削去士籍,現在也變成必須交稅納賦的平民百姓了。

張大少爺也是有意氣錢謙益,故意不叫錢謙益起身,反而叫張石頭拿來一張椅子坐下,搖晃著二郎腿慢悠悠的問道:“錢先生,記得上次你被人扔進弓河后,曾經對天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偷稅漏稅,做一個合法納稅的大明良民,把你扔下水那些人才把你撈起來。這三年多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說話算話,履行誓言?”

“呵呵。”終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錢謙益則老臉通紅,咬著牙齒答道:“請張憲台放心,草民可以對天發誓,這三年來,草民絕對沒有偷逃一文一分的稅銀,憲台如果不信,盡可以向江南去文查問。”——錢謙益這話倒是大實話,因為得罪了張大少爺,張大少爺的官職又一直芝麻開花一般的節節升高,江南官吏自然把錢謙益盯得賊緊,隨時准備著找錢謙益的把柄好拍張大少爺的馬屁,錢謙益當然不敢隨便偷稅逃稅,損失也自然非同一般的慘重了。

“那就好,看來錢先生的弓河一游,也可以不枉此行了。”張大少爺三句話不離錢謙益的奇恥大辱,又笑眯眯的說道:“錢先生,當年在金鑾殿上,錢先生你無故欺凌考生,結果本官一席話,害得你丟官免職還被削籍為民,后來又無意中害得你被人扔進水中。現在想來,本官當時雖然出于義憤,但也實在刻薄了一些,也實在慚愧之至,也不知道錢先生能否給本官一個亡羊補牢的救贖機會,重新向朝廷舉薦你復仕為官,到本官治下的宣大任職?”

“多謝憲台美意,但謙益老矣,早已經無心仕途了。”錢謙益心中詛咒著答道。張大少爺笑笑,不再說話,旁邊的張石頭則乘機說道:“少爺,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寬宏大度,當年錢先生買通海盜企圖傷害于你,你不僅沒有記他的仇,還主動提出舉薦錢先生復仕為官,這份肚量,真是叫小的欽佩得五体投地啊。”張石頭此言一出,滿堂大嘩,錢謙益的老臉則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石頭,不要胡說。”張大少爺假惺惺的喝止道。張石頭則反駁道:“少爺,小的可沒敢胡說,錢先生當年收買那個海盜鄭一官,可就是現在在福建大名鼎鼎的鄭芝龍啊。少爺,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可要小心了,万一錢先生和鄭一官藕斷絲連,還有暗中往來,那你可就危險了。”

“還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史可法驚訝插話問道。張石頭鄭重點頭說道:“千真万確,史師爺你還記得不,當年在東林大會上被我們少爺的凜然正氣打動,帶頭反水揭露錢先生那個壯漢,就是現在大名鼎鼎的鄭芝龍。我們少爺覺得這個人還有救藥,還一直在向朝廷建議,招安這幫海盜。”

“原來他就是鄭芝龍!”好几個當時在場的東林士子都驚叫起來。錢謙益則只覺芒刺在背,羞得差點把腦袋鑽進褲襠里,跪趴在張大少爺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還好,張大少爺戳穿錢謙益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勢站了起來,笑道:“錢先生,既然你已經無心仕途,你就請起吧,本官也該向李會長道喜了。”說罷,張大少爺又轉向李家國笑道:“李會長,我聽說明天就是你的五十大壽了,就不請自來向你祝壽,向你討一杯喜酒喝,還請李會長千万不要見怪啊。”

“張憲台遠來,那是給草民面子,草民那敢拒絕?”李家國暗暗琢磨著張大少爺的來意,嘴上客氣道:“張憲台如果不嫌酒菜粗鄙,就請上座,草民這就叫仆人重新開席。”張大少爺也不客氣,答應一聲拉著楊宛就就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那邊史可法等人也跟了過來,和張大少爺一起坐到了大廳的角落。

經過錢謙益一事,在場的人几乎都看出張大少爺這次恐怕是來意不善了,再加上李家國當年故意撞張大少爺官船的事也有個別人知道並悄悄傳播,大廳中的人大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免得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心中有鬼的李家國兄弟和錢謙益更是明白張大少爺黃鼠狼給雞拜年,只怕沒安什麼好心,所以更是坐不安寧,食不知味,張大少爺也不怎麼說話,只是拉住楊宛低聲敘談別來之情,順便逗逗長得粉雕玉琢一般的楊愛儿,又不時抬頭看看李家國兄弟和錢謙益,臉上奸笑,笑得李家國兄弟和錢謙益心中發毛,臉色逐漸蒼白。

“士山兄,兄弟我來給你們拜壽來了。”酒席正淡而無味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喜氣洋洋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酒席上的沉悶氣氛。隔著老遠,那聲音就大叫道:“士山兄,士載兄,你們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給你們帶來那一位尊貴的客人,快出來迎接啊!”

“尊貴客人?他娘的,張好古都在這里坐著,大明朝還有几個敢稱尊貴客人?”在場的賓客個個心里嘀咕。李家國兄弟也膽怯的看了張大少爺一眼,不敢作聲。這時,門外已經衝進了一個又黑又瘦的矮子,進廳只看得一眼就叫道:“原來有這麼多客人啊,都快起來,兩廣總督李逢節李大人親自來了!你們都快起……。”叫到這里,那黑瘦矮子就叫不下去了,因為他已經猛然發現,他哥哥的死對頭正高坐廳中。張大少爺也是大吃一驚,原來這個黑瘦矮子不是別人,正是袁崇煥的親弟弟廣東大鹽商袁崇煜。

“怎麼了?”不等袁崇煜驚叫出聲,一個無比傲慢的聲音已經搶先傳來,非常不高興的喝道:“客人都到家門口了,主人也不出來迎接?這是待客之道嗎?”說話間,一個穿著狐皮大裘的干瘦老者已經在一大群隨從的簇擁下抬步進堂,那老者無比傲慢的環視廳中一圈,重重冷哼一聲,很顯然,這位兩廣總督非常不滿意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出去迎接自己。

“士山兄,士載兄,各位大人和先生,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箭到鉉上,袁崇煜只能硬著頭皮向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兩廣總督李逢節李憲台,李憲台這次是回京述職,途經通州,因為聽說通州商會會長李士兄的父親,就是李道甫公,又因為李憲台即將調任漕運總督,想要多多了解漕運情況,便讓我領路來此,順便拜訪一下李會長,商討將來的漕運大計。”

“草民等,拜見李憲台。”李家國兄弟硬著頭皮過去行禮,在場的賓客也大都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或是磕頭,或是作揖,向李逢節行禮。那邊坐在張大少爺旁邊的楊宛則低聲問道:“探花郎,怎麼這位李憲台不認識你?”

“他是去年正月才升任兩廣總督的,先前一直在江南當官,我那次去江南的時候,他恰好又在福建,所以我們沒見過面。”張大少爺低聲答道:“不過我知道他,他原先在南京兵部當右侍郎養老,花了許多力氣走通了馮銓的門路,這才混到了兩廣總督的位置。這次不知又花了多少銀子,竟然撈到漕運的肥缺。”說到這,張大少爺又微微一笑,低聲補充道:“不過這家伙身為總督,竟然跑來參加一個商人的宴會,雖然擺明了是來撈銀子,但要是讓我父親知道了,這老小子的漕運總督只怕懸了。”

“你還不是總督?你能來,別人就不能來?”楊宛白了張大少爺一眼。張大少爺當然不會說出真正原因,只是無恥說道:“其實我是不想來的,只是你要來,我又不想離開你身邊,所以就厚著臉皮跟著來了。”楊宛心里一甜,嘴上則輕淬道:“呸!騙人!”

“你們几個,好大的架子啊。”別人都在李逢節面前點頭哈腰,張大少爺和楊宛在這邊紋絲不動打情罵俏不要緊,那邊李逢節的從人可就不樂意了,又見張大少爺和楊宛是坐在角落,想來也不是什麼貴客,便過來衝著張大少爺和楊宛喝道:“兩江總督李憲台駕到,還不過去磕頭?”

張大少爺笑笑,懶得理會狗仗人勢的李逢節隨從,張石頭和史可法等人也不作聲。那隨從見此情景,自然更是大怒,剛要挽起袖子用拳頭提醒張大少爺,那邊李逢節卻眼睛一亮,推開殺雞抹脖子向自己使眼色的袁崇煜,過來笑道:“老夫還當是那位仙子下凡,原來是楊宛楊姑娘啊,楊姑娘可還記得老朽當年為了求你淺唱一曲,曾經兩次登上花船,你都不肯答應。這次在通州重逢,不知楊姑娘可願讓老夫一償夙願?”

“楊姑娘,我們老爺可不是當年的南京閑職了,而是大權在握的兩廣總督了。”那隨從也變了臉色,笑嘻嘻的向楊宛說道:“而且我們老爺這次進京,已經內定了就要調任漕運總督,你的花船要在運河上討生活,也得我們老爺多多關照了。”

“住口,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李逢節一邊喝住隨從,一邊琢磨著怎麼把楊宛弄回家里當第八房小妾,無比親切的笑道:“再說了,關照楊宛姑娘的花船,也是老夫理所應當之事。”

“小女不知總督大人駕到,有使遠迎,還請大人多多恕罪。”楊宛離席,盈盈下拜,巧笑道:“不過請大人關照就免了,因為小女已經決定拿出積蓄給自己贖身,從此嫁作他人之婦,李大人的夙願,請恕小女已然無法成全。”

“還有這事?楊姑娘已經決心嫁人了?”垂涎楊宛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李逢節一驚,再瞟到一副小白臉吃軟飯模樣的張大少爺時,李逢節恍然大悟,無比妒忌的指著張大少爺問道:“楊姑娘,你是打算跟他嗎?”楊宛含羞點頭,坦然承認,張大少爺則苦笑不語——張大少爺倒不是嫌棄楊宛的身份,只是張大少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是呆在軍營里和戰場上,家里的兩妻一妾都照顧不過來,那還有時間再去娶第二房小妾。

“公子好福氣。”李逢節恭喜一句,話里卻有怎麼都藏不住的醋意和妒意。那邊李逢節的隨從則是暴跳如雷,喝道:“好小子,見到我們總督大人,為什麼還不磕頭?”

“我為什麼要磕頭?”張大少爺慢條斯理的說道:“第一,這里不是兩廣,不屬于李憲台管轄;第二,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犯人,用不著向李憲台磕頭;第三,李憲台是在職官員,很不巧,我也是個在職官員,士農工商,我和李大人都是士籍,自然就更用不著向李憲台磕頭了。”

“你還是個在職官員?”李逢節被張大少爺的傲慢態度激怒,打量著張大少爺問道:“那老夫倒想問問,你是一個什麼官?有七品沒有?”

“沒有。”張大少爺回答一個高度概括又無比正確的答案,“我從天啟五年入仕一來,還從來沒做過正七品官員——連從七品都沒做過。”

“噗——。”終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李逢節則絲毫沒有察覺張大少爺話里的陷阱,又追問道:“那你是監生出身,還是舉人出身?”

“都不是。”張大少爺回答得更干脆。李逢節頓時放下心來,冷笑道:“原來還是個襲職,祖上是誰啊?在那里當差?看在楊宛姑娘的面子上,要不要老夫和你的上司打几聲招呼,給你點關照?”

“完了,這老蠢貨。”袁崇煜悄悄的捂住了額頭,心知自己指望李逢節販賣私鹽禁品的事鐵定已經告吹了。果不其然,張大少爺馬上就笑了起來,眉飛色舞的說道:“那可就太好了,回李大人,我的祖上雖然大大有名,但我並不是靠世襲恩蔭當上的官。至于我的上司……。”說到這里,張大少爺忽然笑容立住,膽怯的看一眼李逢節,語帶恐懼的問道:“李大人,你真能和我的上司說上話嗎?他們會給你這個面子?”

“哼,普天之下,能讓我兩廣總督說不上話的人,還真沒几個。”李逢節自信冷哼。張大少爺點頭,又嚴肅說道:“那就麻煩李大人了,我的上司內閣首輔張瑞圖張天官,那是我的座師,肯定就不用麻煩李大人打招呼的。次輔馮銓馮堂官和三輔黃立極黃堂官,和我的關系也都不錯,所以也用不著李大人打招呼了——就是我父親那里有點麻煩,他老是覺得我太年輕了,不能讓我升得太快,所以麻煩李大人你去我父親那里耳提面命几句,讓他就別內定我升任五省總督了,直接升七省總督算了。”

“什麼?”李逢節目瞪口呆,上下仔細打量張大少爺,許久才顫抖著問道:“難道,你……你就是……?”

“猜對了。”張大少爺搶著回答一句。李逢節臉色蒼白,雙腿發軟,差點就癱在張大少爺面前,顫抖著慘叫起來,“張探花,張憲台!我就說嘛,這大明朝,那有這麼年輕的高官!”

張大少爺笑笑,正要說話,眼角卻忽然瞟到門外進來一人,在李家國耳邊低聲了几句后,李家國立即就臉色大變的衝了出去。張大少爺心中一動,心說,“糟了,難道宮里的消息真被泄露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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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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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6 01:1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其兄必有其弟

張大少爺的烏鴉嘴一向都是靈驗無比的,發現有人急匆匆的溜進堂來在李家國兄弟耳邊嘀咕,李家國兄弟又臉色大變匆匆出堂而去,張大少爺立即就懷疑——朝廷將在第二天查抄李家的消息,很可能已經走漏了!而事實上也正如張大少爺所猜測的一樣,壟斷通州碼頭數十年的李家樹大根深,不管是在民間、朝廷和宮廷,都擁有著相當强大也不容忽視的力量!魏忠賢下令東廠和鎮撫司暗中偵查李家罪行,收集李家走私逃稅和涉嫌通奴的罪證,東廠和鎮撫司由魏忠賢直接控制,對朝廷和魏忠賢忠誠度較高,又本身就是天下第一第二的特務機關,保密工作和反滲透工作做得非常之好,所以調查取證的過程中,几乎就沒有半點風聲。但是到了魏忠賢向明熹宗請旨准備向李家兄弟下手時,再想不走露半點風聲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了,不管是內閣擬票還是司禮監批紅再到傳諭執法官員,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出現問題,也不可能完全堵住所有消息泄露渠道——比如歷史上的袁崇煜,就是事先聽到風聲,這才得以提前卷款逃走。所以很不幸的,就在李家即將被查抄的前夜,魏忠賢准備向李家動手的消息,終于還是傳到李家兄弟耳中…………

“消息確認了嗎?魏老太監真的要讓人查抄我們李家?”在密室中與報信人見面后,李家國兄弟不顧那滿身雪花的報信人已經凍得臉青唇白,剛一見面就顫抖著迫不及待的問道:“什麼時候動手?用的什麼罪名?會不會是謠傳?”

“消息絕對可靠。”那報信人抹著臉上的雪花,哆嗦著說道:“家父是內閣的書辦,今天上午都察院都御史崔呈秀向內閣呈文,讓內閣擬票請批時,家父正好當值,冒著殺頭的危險偷聽了票擬內容!都察院和東廠、鎮撫司三個衙門聯手,收集了大量對兩位公子不利的證據,其中最要緊的一條就是被關在鎮撫司詔獄的張家口八大商號的大掌櫃,向朝廷舉報了你們明知張家口八大商號向建奴走私違禁物資,你們不但不阻止,反而通過他們與建奴使者有過多次接觸,又通過他們向建奴走私了大量私鹽和糧鐵布匹,牟取暴利——僅這一條,就足夠殺頭抄家了!”

“轟——!”李家國和李家斌兄弟耳旁一聲巨響,雙雙臉色灰白的癱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也只剩下一個念頭——東窗事發,當初真應該殺了張家口八大掌櫃滅口的!那報信人又小聲說道:“兩位公子,你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父親估計,那個條陳鐵定會得到通過,抄家的隊伍明天中午就能抵達通州,帶隊的官員是正在京城述職的宣大總督張憲台,為了預防万一,就連屠奴軍都要來通州!你們如果想反抗是絕對沒希望的,所以我父親建議你們,最好是帶著一些能夠帶走的家產連夜離開通州,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去過下半輩子吧。”

“帶隊查抄我們家的人是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李家國和李家斌異口同聲的驚叫,“難怪這條小閹狗莫名其妙跑來給我們道賀,原來這條小閹狗是先來看笑話,准備向我們動手啊!”

“什麼?張憲台已經來了?”那報信人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說道:“那兩位公子,我得趕緊告辭了,要不然我被堵在這里出不去,那我父親也完了,當年把我父親安排進內閣當差的葉閣老只怕也得受牽連,兩位公子,小人告辭。”說罷,那報信人扭頭就走,李家國兄弟心亂如麻,也不强留,讓管家拿了五百兩銀子獎勵給報信人,便又緊張商量起對策來。

“范永斗,你們這些言而無信的小人!”大難臨頭,李家國也顧不得去裝什麼斯文君子了,一蹦三尺高的就張口大罵起來,“上次明明說好的,我暗中照顧你們的家人,給那麼的子孫后代留一條活路,必要時還可以把你們的子孫后代送到大金,你們也答應了不扯上我們,這才几個月過去,怎麼就把我們招出來了?”

“難怪今年秋決時,魏老閹狗沒把張家口八大家千刀万剮!”李家斌分析道:“現在看來,范永斗那幫奸商鐵定是貪生怕死,為了多活几天,又不想死得太慘,就把我們賣了。”

“肯定是這樣,范永斗,王登庫,你們這些不得好死的狗漢奸!”李家國一腳踹翻燒得正旺的炭爐,瘋狂咆哮,“如果你們落到了我手里,我一定要你們死得比凌遲慘千倍万倍!還有你們的老婆女儿,我也要賣進樂坊里,讓千人騎!万人壓!”

“大哥,那些事還是以后的再說吧。”李家斌黑著臉提醒道:“眼下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怎麼躲過這場大難吧?”說罷,李家斌也建議道:“我們李家是鐵杆東林黨,如果落到了魏老太監手里,肯定死得凄慘無比。要不就象報信人說的那樣,連夜收拾金銀珠寶離開通州,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的過下半輩子吧?”

“四五百万兩銀子的身家,倉促之間,我們能帶得走多少?”李家國心疼的問道。李家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跺腳叫道:“大哥,都什麼時候了,腦袋都快丟了,你還顧什麼身家?聽我的,你趕快去家里人收拾東西,揀最值錢的東西拿,我去准備船只和馬車,安排逃命路線,准備好了就立即走。”

“可是……。”李家國還是有些猶疑,說什麼都不肯下定逃命決心——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富可敵國的身家,不是每個人都是說扔就能扔的。遲疑之下,李家國忽然心生一計,忙說道:“二弟,你還記不記得前年魏老閹狗派東廠鷹犬到蘇州抓周順昌的事不?要不咱們也學周順昌,鼓動通州的各個商會罷市,還有漕運,也全部停了,再把我們的五六千個伙計也組織起來保護我們,逼著魏老閹狗收回命令,不再抓我們。等過了這個風頭,我們再多花點銀子上下打點,把爹的那些老朋友都請出來給我們活動,把這事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個……。”同樣舍不得放棄万貫家財的李家斌也猶疑起來,盤算了許久后,李家斌忽然說道:“如果花銀子擺平這件事的話,說不定還真有點希望,不過收買別的人恐怕不行了,要花銀子,就只能花在魏老閹狗和張小閹狗身上,只有他們點頭,我們才有希望逃過這次大難。”

“給魏老閹狗和張小閹狗送銀子,能行嗎?”想到要向張大少爺低頭,李家國不由苦起了臉。李家斌則跺腳說道:“怎麼不行?不管是魏老閹狗,還是張小閹狗,就算查抄了我們的家產,銀子也大部分歸國家,他們能拿到一兩成就很了不起了!我們拿三成家產砸給他們,還怕喂不飽他們?依我看就這麼辦了,乘著眼下還有一點時間和有一個機會,我們先花銀子給楊宛贖身,然后送給張好古那條小閹狗,拿銀子喂飽他,再求他給我們引見魏老閹狗,用銀子喂飽魏老閹狗,我們就有活命和保住家產的希望了!”

“買下楊宛送給小閹狗,小閹狗會收嗎?”李家國有些猶豫的問道。李家斌獰笑道:“他怎麼不收?如果他不收,楊宛就是我們李家的人,到時候我們李家被抄家,按大明律,楊宛也跑不掉!你看那條小閹狗和楊宛那副奸夫淫婦的**模樣,小閹狗舍得把她推進火坑麼?”

“那……,就這麼辦吧。”李家國終于下定決心,吩咐道:“那你去碼頭找楊宛的花船,不管花多少銀子,都先把楊宛的身給贖了,拿賣身契回來。我回大廳招待客人,順便把張好古小閹狗請來密室,和他談判。”李家斌答應,當下兄弟倆分頭行事,李家斌帶著銀票去碼頭找楊宛的花船,李家國則匆匆趕回大廳,應付全國各地來的客人。

李家國回到大廳時,張大少爺和李逢節已經坐到了一張桌子上,兩廣大總督李逢節自然沒了先前的張狂,不斷向著張大少爺點頭哈腰,端茶斟酒,百般獻媚,懇求張大少爺千万不要計較他的無禮之罪,李逢節那個隨從也已經跪到大廳外的風雪之中,正在不斷的抽著自己的嘴巴,抽得雙頰血肉模糊都不敢停手——沒辦法,他的主子雖然和張大少爺平級,可是在朝廷里的得寵程度,卻又是天上和地下了。張大少爺則面帶微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李逢節隨便聊著。李家國不敢怠慢,趕緊走到張大少爺面前,滿臉堆笑的問道:“張憲台,酒飯用得還好嗎?菜已經涼了,要不要草民叫人給你重新換上一桌?”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張大少爺含笑點頭,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客棧去休息了,等到了明天,再來給李大會長拜壽。”

“別,別啊。”李家國急了,趕緊攔住張大少爺,點頭哈腰的說道:“張憲台遠來,這是草民的福分,那還能讓憲台屈尊到雞毛小店暫住?草民已經吩咐下人准備了最好的客房,張憲台如果累了,就請到草民家中客房休息,草民一定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不用那麼麻煩了,客棧的房間已經訂好了,就不麻煩李大會長了。”張大少爺繼續含笑拒絕。李家國更是焦急,滿頭大汗的又是留宿又是留飯,還讓人搬來一壇六十年陳的茅台,說什麼都要和張大少爺再飲几杯,至于坐在旁邊的兩廣總督李奇逢,李家國干脆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這麼一來,李奇逢臉色更加難看自不用說,還忍不住惡狠狠瞪了一眼另一邊的袁崇煜,心說小子,老子記住你了!說什麼有好處可撈生拉活扯把老子拉到這里來,結果害得老子的老臉都丟光了!袁崇煜唯唯諾諾,不敢正視李逢節可以殺人的憤怒目光,心中則琢磨道:“不對啊?老死鬼李三才一家不是魏老閹狗的死對頭嗎?怎麼李家國還想拿熱臉去貼張好古小閹狗的屁股?不讓貼還硬貼?到底出什麼事了?”

糾纏了許久,張大少爺終于還是沒能擺脫牛皮糖一樣的李家國,坐下來與李家國交杯換盞,也就在這時候,先前被張大少爺派出去的張石頭和陳劍煌也已經回到了大廳,把一張疊好的紙遞給張大少爺,張大少爺笑著接過,順手塞進懷里。李家國正納悶間,他的兄弟李家斌卻又滿身雪花的衝了進來,臉色蒼白的看著張大少爺,神情沮喪得几乎都要哭出來。張大少爺笑笑,站起身來說道:“諸位,借著這個機會,本官想向你們宣布一個喜訊。”

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后,張大少爺從懷里掏出張石頭送來那張紙,高舉在手笑道:“就在剛才,本官派親兵隊長去了通州碼頭,找到了楊宛姑娘的花船,把楊宛姑娘當年的賣身契贖了回來!這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楊宛姑娘,就是本官的侍妾了!”說到這,張大少爺捻捻賣身契,驚訝打開一看,又笑道:“還有,楊宛姑娘的侍女楊愛儿姑娘,也被本官贖回來了。”

“恭喜憲台大人。”張大少爺話音剛落,滿場已是一片歡呼賀彩之聲,楊宛和楊愛儿則一起羞紅了臉,雙雙低下頭去偷眼去看張大少爺,胸中激動万分。而李家國則如遭雷擊,半晌才醒悟過來——肯定是張大少爺早就料到自己們會在楊宛身上打主意,為了不讓自己們的案子牽連到楊宛,所以先下手為强,搶先替楊宛贖了身,這麼一來,李家的案子自然就不會牽扯到楊宛身上,張大少爺也用不著冒著被言官御史彈劾的危險,背上私納罪妾的罪名了。

歡呼聲中,酒席宴罷,張大少爺與楊宛手拉手並肩離去,出得門后,張大少爺又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他耳邊囑咐了几句,張石頭領命,迅速出門又叫來兩個親兵,讓他們按令而行。而大堂中的其他的客人也開始陸續告辭,准備第二天再來給李家國拜壽,就連李逢節也鐵青著臉揚長而去。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李家兄弟這會也顧不得什麼招待客人,隨便找一個借口就把剩下的客人扔給管家招待,又一起回到密室之中重新商量對策。

“我去晚了一步。”李家斌垂頭喪氣的說道:“我上到花船的時候,小閹狗的親兵已經從老鴇手里拿到了楊宛的賣身契,聽說還是欠帳,只是張小閹狗的名氣實在太大了,老鴇也不敢不讓他欠。后來我又想出雙倍價錢把賣身契從小閹狗親兵手里買回來時,小閹狗那個親兵隊長卻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難怪人人都說張小閹狗奸猾無匹,做事滴水不漏,果然厲害。”失望過后,李家國也冷靜下來,又咬牙切齒的說道:“這麼說來,張好古小閹狗是鐵了心要報當年的一箭之仇,說什麼都要把我們弄得家破人亡了。沒辦法,按我說的准備吧,連夜把伙計們都召集起來,准備和張好古小瘋狗拼個你死我活吧。”

“可我們打得過小閹狗嗎?”李家斌怯生生的說道:“那條小瘋狗有多厲害,難道大哥你不知道?十二万韃靼啊,被他的八千軍隊就殺得干干淨淨,我們這几千個伙計,能擋得住他?”

李家國啞口無言,兄弟倆正無計可施間,門外忽然傳來心腹家丁的敲門聲,低聲說道:“大老爺,二老爺,你們的朋友袁大掌櫃來了,說什麼都要見你們。”正心亂如麻的李家國沒好氣吼道:“告訴他,我們在忙,沒時間見他。”李家斌則叫道:“且慢,那個袁大掌櫃?”

“廣東東莞的袁崇煜袁大掌櫃,經常拜托老爺你們用船運糧運鐵那位袁大掌櫃。”家丁老實答道。李家斌眼睛一亮,忙說道:“大哥,這個袁崇煜是遼東巡撫袁崇煥的弟弟,聽說他哥哥和張好古小閹狗當年為了爭宣大總督的官職,已經徹底翻了臉,他和張小閹狗的關系肯定不怎麼樣,把他叫進來,說不定能幫上我們什麼忙。”

“那好吧,叫他進來。”事到如今,李家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片刻之后,矮小如狒的袁崇煜就被領進了李家兄弟的密室,袁崇煜先是環視一圈,見到被李家國踹翻的火盆痕跡,心中便有了一些底,忙問道:“兩位大掌櫃,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們兩位可是從來不阿附權貴的,還和張好古有點仇怨,怎麼你們又……?還有,張好古那條小閹狗一向眼高于頂,今天怎麼會忽然跑到通州來給你們道賀?”

李家國和李家斌兄弟互相交換眼色,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把事情告訴袁崇煜。袁崇煜察言觀色,微笑說道:“兩位大掌櫃,對我還需要保密嗎?不要忘了,咱們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自從我兄長當上遼東巡撫以后,關外的糧草軍械,可也沒少關照你們的生意啊。今天我把即將升任漕運總督的李憲台請來,也是想給你們介紹一下,讓你們更方便的在運河上賺銀子,你們有事都不向我說,那可就太不夠意思了。”

“袁大掌櫃的,不是我們不想告訴你,是事情太大,怕把你嚇著。”遲疑了許久,李家斌終于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袁崇煜詳細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袁大掌櫃的,魏老閹狗想除掉我們兄弟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我們兄弟被奸人誣陷,肯定是在劫難逃了,最多到明天中午,張好古小閹狗的軍隊就要來到通州,抓人抄家!袁大掌櫃的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如果有什麼辦法幫我們擺脫困境,請一定多多指教,如果真能度過這個劫數,我們兄弟也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把持漕運的李家商會終于要完蛋了,這可是個混水撈魚的好機會。”袁崇煜心中暗樂,頗有些幸災樂禍,嘴上則沉吟道:“這麼說來,剛才兩位大掌櫃的是想討好張好古那條小閹狗,通過他和魏老閹狗搭上線,然后再想辦法擺脫這場禍事了?”

“不錯。”李家斌點頭,又苦笑道:“實不相瞞,其實我們剛才還想把楊宛那個婊子買下來送給張好古小閹狗,只是那條小閹狗實在太奸猾了,提前派人去給楊宛贖了身,所以我們就連想把楊宛那個臭婊子拉下水的機會都沒有了。”

“袁大掌櫃的,我們兄弟倆商量來商量去,覺得眼下只有兩個辦法了。”李家國也說道:“一是帶著能帶走的金銀珠寶連夜走,二是學周順昌,鼓動通州城里的百姓和我們商號的伙計船工鬧事,對抗小閹狗的抄家軍隊,先保住身家性命,然后再鼓動通州商人罷市,向朝廷施壓,最后再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袁大掌櫃的,你覺得我們用那個辦法比較好?”

“我認為,這兩個辦法都不行。”袁崇煜稍一沉吟,立即就斬釘截鐵的粉碎了李家兄弟的美夢,又分析道:“先說第一個辦法吧,你們連夜逃走,能逃到那里去?先不說你們兩位大掌櫃是大名人,認識你們的人太多,想逃也沒地方逃,就算你們僥幸逃出了通州,這天下之大,還有你們的容身之地麼?第二個辦法就更荒唐了,你們的几千個從沒上過戰場的伙計,能打得過張好古小閹狗手下的百戰之師,給他塞牙縫都不夠!再說了,通州是離京城最近的城池,天子腳下,能和山高皇帝遠的蘇州比麼?你們在這里對抗朝廷軍隊,又鼓動商人罷市,不是想讓你們的殺頭之罪變成誅滅九族麼?”

“那……那怎麼辦?”李家兄弟都快哭出來了,“難道我們就這麼束手就擒,等著朝廷來抄我們的家,殺我們的頭?”

“如果你們真想逃命的話,我倒可以給你們指一條明路。”袁崇煜慢騰騰的說道:“你們只要逃到了那個地方,保管你們不僅再也用不著擔心被朝廷抓到,還可以成為座上賓,府中客,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美酒佳人,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重新壟斷漕運,重新成為運河上的無冕之王。甚至還有機會獲得高官厚祿,封王封侯,封妻蔭子。”

“什麼地方?”李家兄弟驚喜問道。袁崇煜緩緩說道:“遼東,大金國的地方。”

“對啊!”李家國一拍大腿,驚喜叫道:“我們兄弟倆怎麼就沒想到遼東呢?只要我們逃進了大金國,大明朝廷的官差再多,廠衛鷹犬再厲害,也拿我們無可奈何了。再說我們現在趕到天津港出海去遼東,還是有時間的。”

“可問題是,袁大掌櫃的,我們就算逃到了大金國,最多只能保住性命,又怎麼可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呢?”李家斌疑惑的向袁崇煜問道。袁崇煜一笑,壓低聲音說道:“李二掌櫃的說得對,你們如果就這麼去大金國,確實是沒辦法得到我說那些東西,而且大金國會不會收留你們,也是一個重大問題。但是——如果你們帶一件禮物去送給大金汗,那我敢拿腦袋擔保,你們不但肯定會得到大金國收留,就算想娶几個大金國的格格,也絕對沒問題了。”

“什麼禮物?”李家兄弟異口同聲問道。袁崇煜放緩口氣,陰陰說道:“人頭,張好古小閹狗的人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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