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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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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浼] 月光變奏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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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仗著第二天是星期天,初禮當晚愣是瞪著眼一晚沒睡——其中幾次想要掙脫開男人的束縛回自己的房間,奈何她每次動都會換來更進一步的控制,在得到了「明天給你開罐頭」「明天給你買燒雞」「你再動我把你毛剃光了」一系列的承諾與威脅後,初禮意識到晝川把她當成了二狗子又把二狗子當做抱枕的事實。

  ……也不知道二狗子怎麼受得了晚上睡覺時候對方手腳齊上八爪魚似的靠上來時那種緊迫感。

  而初禮。

  二十二年,小學時候手拉手過馬路不算,男人的手都沒正經牽過的人,就這樣被男人抱著睡了一宿。

  初禮翻過身,抬起頭額頭蹭過男人的下巴:「老師……老師啊……晝川?」

  晝川閉著眼,睡得沉:和江與誠那種喝完之後全世界蹦噠類型不同,晝川屬於喝醉就睡覺的低調型。

  初禮伸出指尖,做賊似的點了點男人高挺的鼻尖——睡夢之中,男人蹙眉,大手一揮拍開她的手,垂落下後大手摁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摁,初禮「啊」了一聲輕易便被撈進他的懷抱……

  雙腳勾起,小腹貼著他的腹肌。

  這種姿勢……

  他的每一次呼吸和吐息,她都能感覺到,他的腹肌在頂她的肚子。

  臉「蹭」地一下紅了,連忙用雙手捂住臉,片刻後反應過來他睡著了看不見,又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後退一點,然後在心裡數個「一二三」猛地翻身,將自己背對著男人……

  後頸脖一陣熱風吹過……初禮長籲出一口氣。

  接下來,她真的瞪著眼睛一宿沒睡,乾脆摸索著找到了晝川床頭的插座給自己的手機充電玩了一宿手機……此情此景可以說是非常詭異了:身後背靠著男人溫暖結實的胸膛,整個人都特別踏實,特別有安全感,而初禮,瞪著一雙睏到充滿血絲卻死活睡不著的垂死掙扎眼,玩手機。

  初禮在看了一會兒搞笑視頻後,突發奇想地把這些年不敢看又特別想看的恐怖片TOP3挨個看了一遍——

  看《普羅米修斯》,女主為了解剖出肚子裡的異形趴著上了手術儀器自行解剖時,晝川正不老實地哼哼著,用自己的鼻尖蹭她的耳垂;

  當女主從肚子裡把猙獰的異形拽出來時,初禮滿臉通紅,心中如同小鹿亂撞;

  當女主痛苦的渾身是血從手術臺上爬下來時,初禮抬起手想要推開貼在她身上的臉,手指卻不經意摸索到了男人的唇瓣,略微冰涼,柔軟的……

  初禮「嗖」地縮回手——

  盯著指尖,雙眼無神地看著恐怖片裡的各種血腥,心中砰砰亂跳,卻是因為另外一種情緒……並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恐怖片還是言情片。

  就這樣熬過了一夜,連看咒怨都愣是看出了「這小孩挺可愛的」錯覺。

  大約五個小時後,天亮了。

  冬天總是天亮得比較晚。

  看完咒怨第三部 ,放下手機,抬起頭看著窗外從窗簾投入的微微晨光,她整個人像是解脫了似的長噓出一口氣,轉過身,從背對著男人的姿勢變成面對男人的姿勢,期間對方那鐵臂似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


  「老師,」初禮小聲叫,「老師,天亮了。」

  晝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初禮閉上嘴。

  晝川充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整晚搭在她腰間的手,拿起來,猶豫了下,又落下——大手隔著睡衣在她的腰間蹭了蹭,男人那雙充滿睡意的雙眼終於在疑惑之中找到一絲清明……

  幾秒的沉默。

  初禮能感覺到原本緊緊挨著自己的人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像是彈蝦似的猛地往後彈了彈——難為一張床有這麼大能讓他做出一個完美的向後滑行動作,男人一臉驚恐抱著被子,瞪著她:「你幹什麼你!」

  沙啞的嗓音之中,是情真意切的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恐懼。

  初禮心裡的「whats the fuck」早在昨晚就用完了,這會內心倒是一片平靜,爬起來,白皙圓潤的指尖扒了下自己淩亂的短髮,掀起眼皮子掃了男人一眼,宣佈:「不幹什麼,昨晚我們睡了。」

  晝川驚恐地睜大眼。

  初禮打了個呵欠,將自己的手機從充電線上拽下來,跳下床:「你睡覺真的不老實,東蹭蹭西蹭蹭的,我被你折騰得一晚沒睡……」

  晝川驚恐地睜大了銅鈴似的眼睛。

  真是難為他了,身為單眼皮小眼睛男人來說……有時候遠遠看過去近視的還會覺得他臉上長了四條眉毛——這會兒眼睛瞪得比趙薇還大了。

  初禮站在床邊的地毯上,腳趾深深埋入柔軟的地毯中,她動了動腳趾頭:「昨晚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得嗎?」

  抱著被子的男人倒吸一口涼氣:「…………………………………………我說我要娶你了?!那什麼,不是我出爾反爾,可是我戶口本還放在老家我媽梳妝櫃裡鎖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初禮邁開步子往門外走。

  晝川抱著被子,一雙眼睛從被子後面露出來,死死地盯著她睡裙之外,雪白的胳膊,小巧的腳,如波浪一般滾動的白色睡裙邊緣,隱約露出一小節恰到好處的腳踝……

  內心平靜了些。

  居然產生了一種「要麼就娶了,好像也不會死」的荒謬想法。

  而這時候,站在門邊的少女停了下來,拉開門回過頭看著他,冷漠臉道:「你昨晚沒說要娶我,我也沒說要嫁你,床上這一宿純屬偶遇,我們也什麼都沒做,恭喜你還保持著自己珍藏了二十八年的童子身……」

  晝川抖了抖唇角,正欲反駁,但是在初禮滿臉「請開始你的表演」這樣看穿一切的注視中,他只能悻悻閉上嘴。

  「我剛才說的是,讓你記得昨晚你承諾過我,現在微博上面連載這篇中篇是我的了。」

  晝川:「……」

  天啊,工作工作工作,這人怎麼這麼會煞風景,滿腦子都是工作,你他媽嫁給工作了啊——晝川腦海裡下意識地這麼想。

  初禮:「週一晚上回來給你看合同。」

  晝川抱著被子沒吭聲。

  初禮抬起手,將別在耳邊的碎髮放下,遮擋住這會兒微微泛紅的耳垂;垂下眼用長睫毛遮擋去眼中的情緒,伸手,將微微顫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

  「對了。」

  「?」

  「……咒怨一點也不嚇人,作者也好編劇也是,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越來越不上心,才會讓這種東西被捧為經典吧?」

  「????????」

  大清早的,就被就個人能力進行了人身攻擊,順便波及整個行業跟著一起躺槍,晝川滿臉莫名,卻在對視上門邊小姑娘那雙漆黑的瞳眸時——

  平日的伶牙俐齒硝煙雲散。

  屁都不敢放一個。

  初禮瞪了他一眼,手腕一使勁兒向下壓拉開門,正要往外走,鼻尖就嗅到一股濃郁的咖啡香味,她心裡咯噔一下。

  抬起頭,就看見斜靠在門外,手中端著一杯咖啡的江與誠,這會兒正歪著腦袋,微笑地看著她,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咒怨》不嚇人,那《消失的遊樂園》怎麼樣來著?你攻擊晝川得拿他跟《魔戒》比,恐怖懸疑類刺激不到他。」

  初禮:「………………………………今天多雲轉大雨,最高氣溫12°。」

  初禮手一抖,將剛剛拉開的房門重新拍到了她家愛豆的臉上——

  門被關上的一瞬間,她面色蒼白猛地轉身整個人背靠著門,彷彿一門之隔外,有洪水猛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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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7: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晝川:「……」

  初禮:「……」

  晝川:「…………」

  初禮:「…………」

  晝川伸出手指了指初禮的臉嘲笑:「你看,你還強裝鎮定,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這麼鎮定,裝什麼老司機拔屌無情,你不如找面鏡子照照你現在那煞白如紙的小臉……」

  「晝川!!!!!!!」初禮提高了聲音,「麻煩您抓下重點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穿著睡衣出現在您房間裡一副剛從您床上爬下來的模樣,您的朋友我的作者江與誠就站在一門之隔的那一邊——」

  江與誠的聲音隔著門傳來:「我是在,確實不是你們的幻覺。」

  初禮覺得自己不如直接兩眼一番暈過去還痛快些,瞪著抱著被子盤腿坐在床上的男人:「您覺得以現在這種情況解釋一下我昨晚確實和你睡了一晚上但是咱們倆大被同眠純聊天,我看了一宿恐怖片,這種事江與誠老師能信嗎?」

  晝川:「我記憶裡沒有和你聊天的這一項。」

  江與誠:「我不信。」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初禮用手抹了把脖子,發出窒息的聲音……

  此時江與誠在門外敲門:「先把門打開,你們這樣關著門一點也不能減低尷尬度,真的怕尷尬就不要大清早的不顧隔壁還有人就在那嚷嚷什麼『我被你折騰了一晚上』……」

  初禮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好看。

  「我起來上個廁所以為自己撞見鬼。」江與誠說,「只能給自己泡杯咖啡壓壓驚,結果一口咖啡剛喝到嘴邊,就聽見下面一句——一個姑娘在被我的好友折騰了一晚上後,天亮的第一件事就是恭喜他還完美保存了自己二十八年的童子身……」

  初禮臉上甚至來不及變換出第二個「我已經死了」的表情,晝川已經扔了被子直接站在床上:「你他媽什麼意思!說誰不行!香蕉人你給我把門打開!!!」

  一邊說著手已經放在了睡褲邊緣。

  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初禮一隻手捂著眼睛,另外一隻手條件反射去開門——江與誠端著咖啡斜靠在門邊,瞥了眼初禮,晝川把自己的手從褲衩上拿開,挑眉問:「賊眉鼠眼看什麼呢?」

  「健康衛生課沒好好學,佔有欲倒是學了個十成十是吧?」江與誠說,「初禮怎麼在你們家?」

  「昨晚《洛河神書》預售,她不放心——」晝川說到一半,面色一變,「關你屁事,她愛在哪在哪,你誰啊管那麼寬?」

  「穿著睡裙大清早在你房間裡,你當我傻子啊。」江與誠放下手中那杯熱騰騰的咖啡,「想想我,大清早的起來去個小解,就聽見隔壁我家編輯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

  「什麼小解,裝什麼文雅,尿尿就尿尿,昨晚你在廁所裡一口一個『紙呢』和『拿手擦屁股啊』人家聽得清清楚楚。」晝川指了指初禮,「不信你自己問她,」

  江與誠一愣,看向初禮。

  初禮:「………………………………」

  初禮擰開腦袋,小腳丫子在柔軟的地攤上摩擦了下,然後垂下腦袋碎碎念:「不說話就不會注意到我。」

  江與誠面色嚴肅:「你倆在交往?」

  初禮瘋狂搖頭。

  江與誠看著放鬆了一些:「那怎麼回事?」

  「……之前年年的新書周邊出了問題,這傢伙跟著躺槍被扣了一大堆工資,只能留宿街頭,那段時間正是《洛河神書》上市籌備的日子,我怕她天天在橋洞底下和要飯的交流影響發揮,就讓她來我家閣樓裡睡一下。」晝川掀起唇角,「你幹什麼那麼緊張?」

  無視了晝川的反問,江與誠看上去半信半疑,伸腦袋看了眼閣樓的方向:「那她昨晚怎麼在你房間?」

  「你不如問問自己為什麼無視社交禮儀一言不合突然來我家?!」

  「我來看著你預售啊。」

  「好在撲街的時候接過第一道嘲諷的接力棒?」

  「沒有的事,我知道你能賣得動,」江與誠看著初禮,對著她笑了笑,「這不是有初禮在嗎,看她那麼盡心的樣子,就知道這本書肯定能賣好,跟你沒啥關係,因為有她才賣得好的那賣得好——」

  初禮猛地抬起頭,原先那張蒼白的臉上立刻沾染上了一絲絲淡淡的血色,她星星眼看著江與誠……江與誠面帶笑容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

  從始至終,晝川的眼睛一直盯著江與誠的手,看著他的手落在初禮的肩膀上時,他的眉毛抖了抖;那與白皙的皮膚行程明顯對比的淡古銅色大手與之接觸,在上面拍擊兩下時,他的眉毛又抖了兩抖。

  初禮沒覺得哪裡不妥了。

  晝川倒是認為這一幕相當辣眼睛——雖然大清都亡了五百年了,但是他昨晚真的就不該給江與誠開門。

  江與誠:「所以昨晚初禮是為了躲我才著急忙慌地躲進你房間?」

  晝川:「……」

  初禮:「是啊。」

  江與誠:「你們倆不是我想像中那種關係?」

  晝川:「……」

  初禮:「不是啊。」

  江與誠:「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有機會咯?」

  晝川:「屁!」

  初禮:「???」

  江與誠:「那好。」

  晝川:「好什麼好?」

  「我還擔心我來晚一步,」江與誠端起原本放到一旁的咖啡淺淺喝一口,神色淡然,「正好在琢磨這事兒什麼時候說呢,今天既然撞上了那就順便說了好了……」

  一室靜謐之中,江與誠轉向初禮,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他看著她鄭重其事道:「初禮,其實自從第一次正式見面之後我就挺喜歡你的。」

  初禮:「……啊?啊?」

  晝川:「???????」

  江與誠:「我寫文也有十幾年了,跟過的編輯形形色色,當然其中不少本身就是我的粉絲,這些我都習慣了……但是我總覺得你和我以前跟過得那些編輯不一樣——在還沒跟你接觸前,看見你帶晝川的時候,那股三顧茅廬的韌勁,晝川給我抱怨的時候,我還覺得挺有意思,那時候還羨慕晝川,這年頭都沒幾個人願意上書店買書的時代,居然還有編輯為了出一本紙質出版書,追在作者的屁股後面跑……」

  初禮:「……………………」

  震驚地微微張嘴,卻半晌發不出一個聲音;直愣愣地盯著江與誠,初禮懷疑自己可能還在做夢:他說什麼來著?

  「因此萌生了挺想和你合作的想法,所以那期卷首企劃,正好找了個理由就來了——你不知道,當我知道你就是我十年的老粉絲小猴子的時候,心裡真的挺高興的,我心裡想的是,我盼了多少年啊,終於盼來了個可能會懂我的編輯?」

  「……」

  「之後,你為了簽下《消失的遊樂園》,讓我看見了你的行動力,千里迢迢放棄假期隔天搭動車來另外一個城市,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我面前時,說實話,這讓我很感動……」江與誠的目光落在初禮的眼睛上,看著她的睫毛因為震驚微微震動,唇角便勾出一抹笑容,「上一次在電影院,你說的那些話,也是因此而決定相信你的……我知道你還是一個新人編輯,但是我也相信你終有一天會變得羽翼豐滿——」

  「老師,我……」

  江與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初禮不要說,只是突然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唇角笑容微微收斂,臉上出現了一絲絲自嘲,道:「他們都說,我江與誠寫了十幾年的商業暢銷書,如今終於被市場拋棄——但是卻也沒有人認真想過,其實我也有些厭倦、疲憊了面對那些編輯,日復一日地發著表格給我,說:老師,數據統計,最近流行的這些題材都是很好賣的……」

  此時此刻,江與誠臉上的所有情緒突然都消失了。

  「有時候半夜裡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夢見自己腳下的金字塔坍塌,聚集在塔下的編輯、讀者一擁而散……那時候便不禁思考,生為作者,我到底為自己、為讀者留下了什麼。」

  江與誠牽起初禮的手——

  「這是遇見你之後,開始認真考慮的事情:某一日,打開微博,看見讀者告訴我——能夠再在《月光》看見江與誠的作品真是太好了,感謝《月光》,感謝大大沒有放棄。」

  初禮:「那是……」

  那是我應該做的。

  江與誠:「你大概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吧,但是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終於在黑暗之中摸索到了可能的出路……」

  「要說男女之情,我確實並沒有深刻的喜愛或者感覺到別的書裡描述的那樣相思難忘,可以肯定的是,那日在電影院裡,看著你信誓旦旦地試圖向我們承諾什麼的時候,認真的側臉,我確實動心了。」

  江與誠說著,掀起眼皮子掃了眼這會兒站在床上渾身僵硬的好友。

  「那是一種陰暗角落植物對光的趨之,我還沒有走出黑暗,所以,初禮,你是不是願意伸出手,拽我一把?」

  眼前,男人的表白冷靜而調理清晰。

  缺乏動情,卻更加讓人感覺到不加修飾的真誠和淡然。

  他的語氣聽上去他似乎已經反復在思考這件事許久——

  而非一時衝動。

  初禮整個兒懵逼似的,低下頭,看著扣在自己手腕上,將自己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心的大手……整個人都好像直接飄起來了那樣:真實感為零。

  喜歡了十年的作者跟自己表白了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so drama!

  初禮漲紅了臉,稍稍使勁兒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未果,胸腔之中,心跳如擂鼓:「老師,我……」

  「——江與誠,我怕你是有病吧。」

  冷漠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打斷了初禮的回答……她轉過身,看著站在床上的男人,這會兒靈活地躍下床,站在地毯上。

  「大清早不好好睡你的回籠覺就算了,跑來我房間對剛剛從我床上爬下來的女人胡言亂語一通——餓了就吃飯,睏了就睡覺,腦子不好用了出門左轉看醫生,拽著我的人在這發什麼瘋?」

  男人大步走過來,伸手拍開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撒手撒手,差不多得了啊,你。回去睡覺。」晝川對初禮說。

  「你。滾回家去。」晝川對江與誠說。

  「散會!」'晝川宣佈。

  -------------------------------------

  這是江與誠和晝川最根本的區別

  晝川:先看看再說。

  江與誠:先霸佔再說。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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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8: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被晝川拍開後,江與誠又握住了初禮的手,他前所未有認真地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說:「我沒在開玩笑,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好好的考慮一下——編輯和作者是天作之合,而且你喜歡我寫的東西,以後,我可以天天寫給你看。」

  「……」

  一個作者在表白的時候,能掏出的所有東西也不過就是一句:你喜歡看的話,我以後,天天寫給你看。

  初禮張大了嘴,雖然眼前的一切很詭異,但是不得不說她終於意識到江與誠究竟有多認真了……這一切挺魔幻的,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被男生表白,對方是她喜歡的作者,用一個作者能夠說的最具誘惑力的詞句跟她表白,而且還像是把她這個人解剖開來知道她最喜歡聽什麼似的,反復強調:比起你這個人本身,我更愛的是你的工作能力。

  ………………………………這個觀點。

  基本如同把一個認定自己大概已經嫁給了工作的女生,摁在地上,瘋狂逗弄她大概已經死去的少女心。

  這是犯規。

  ——……可惜。

  ——可惜江與誠來得太晚了。大概就在兩天前,初禮才搞明白一件事,她喜歡的是晝川這個毫無優點的人……除了會寫文,他一樣都比不上江與誠,而且光寫文這項他還脫稿呢,而江與誠除了偶爾的附加任務會拖一拖,對《消失的遊樂園》他永遠都會以提前三章的進度按時交稿。

  ——但是說這些沒用,她就是喜歡晝川的。

  ——江與誠來得,太晚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心裡的小鹿亂撞立刻消失了,初禮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看了眼晝川,意外地發現此時後者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被那雙茶色轉深褐色的瞳眸看得有些心慌,初禮從江與誠的手掌心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沉默,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在她的頭頂,江與誠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心:初禮的手從他掌心抽走前餘留的溫度還在,她的手柔軟的像是沒有骨頭……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晝川,」江與誠轉向晝川,這是記憶中初禮頭一次聽見他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和他的「阿川」說話,「從小到大,他們對你說什麼,拿你和誰對比,跟我沒有關係,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要和你攀比什麼……但是這一次,就這一次,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初禮只是你的編輯……」

  初禮的喉嚨噎了下。

  「不是『剛從你床上爬下來的女人』,也不是『你的人』,更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江與誠幾乎是一字一頓,「她是我們共同的編輯,對你來說,僅此而已。」

  晝川沉默了下:「對我來說?」

  「是的,」江與誠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柔和了一些,他看了眼初禮,眉眼之中重新沾染上溫和的笑意,「對我來說,我希望她成為我的女朋友。」

  「……」

  初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抬起頭茫然地看看江與誠又看看晝川,可惜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江與誠拍拍她的腦袋,笑著說:「現在不用急著回答我,沒關係。」

  初禮「喔」了聲,這會兒大腦也轉不過彎來,只好抱著枕頭滾回房間睡覺去了……接下來樓下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回房間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了兩滾,她那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眼瞪著閣樓的頂愣是閉不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實在是睏得不行了才睡去,睡得時候,總覺得被窩涼颼颼的,背後空嘮嘮的,居然分外懷念起昨晚有人在背後摟著睡的感覺……

  要是表白的人是晝川就好了。

  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初禮迷迷糊糊的想——

  可惜都是妄想。

  因為那個人,沒有心。

  ……

  星期天一覺睡到下午六點,代價就是當天晚上死活睡不著,第二天早上掛著黑眼圈從床上爬起來,初禮頭痛欲裂,洗漱完爬向廚房做早餐,將早餐端上桌時,她看著坐在餐桌邊翻看一本厚重書籍的男人……

  這是她喜歡的人。

  沒心沒肺。

  「我就這麼變成了美國時差,」初禮將煎雞蛋放到他的面前,還有烤好的麵包、果醬,「近墨者黑。」

  「而我昨晚睡得很好,」晝川「啪」地一下合上書,「《洛河神書》網絡預售銷量快七萬了。」

  「很好啊,」初禮正低頭往麵包上抹果醬,「很好的。」

  晝川沒說話。

  初禮低著頭。

  兩人前所未有地擁有了名叫「默契」的玩意,對昨天早上的那場鬧劇隻字不提……初禮甚至不想問江與誠哪去了,看著半開的客房門裡面空蕩蕩的,估計已經回去了吧?

  吃過早餐,初禮心不在焉地拎著包出門,到了公司發現有三重「驚喜」在等著她——

  第一重,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初禮就感覺到整個辦公室裡安靜了下,小鳥從自己的隔間抬起頭看著她,嘲笑似的瞥了她一眼,初禮覺得莫名其妙的,直到她看見她的座位上放著夠整個辦公室一起吃的早餐,豆漿油條綠豆粥煎餅果子還有糯米飯。

  初禮走過去,彎腰拿起糯米飯:「誰的早餐放我桌子上了?」

  「一大早江與誠給你送過來的,說是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都買了,」老苗說,「這週六你到底是在給誰賣書?」

  初禮:「……」

  放下糯米飯,打開電腦打開Q,點擊某個頭像——

  【猴子請來的水軍:早餐收到,謝謝老師!只是以後不用這麼麻煩特地跑一趟,我通常都在家裡或者上班路上隨便吃過了的。】

  那邊很快有了回應。

  【江與誠:好的,是我唐突了,怕你餓著:)】

  回復的速度快得就好像他一直在拿著手機等待著初禮,想到晝川曾經說過,江與誠就是一個不到下午兩點絕對不會出現在人們視線中的夜貓子……這樣的人,居然破天荒工作日早起給她買早餐送來編輯部,被她委婉拒絕,也沒說什麼。

  初禮咬了咬下唇,深深陷入不安與愧疚,覺得自己在犯罪。

  老苗:「你和江與誠老師怎麼回事?」

  初禮轉過頭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老苗咧開嘴:「有怎麼回事那就最好了,雖然他這要過氣不過氣的,但是好歹還能賣的動……」

  關你屁事啊。

  「你可閉嘴吧。」初禮不客氣地打斷他,「作者在你眼中就是能賣和不能賣兩個區別?這麼喜歡看數字你怎麼不去營銷部?」

  被人以下犯上,老苗倒是一點不生氣,沖著初禮燦爛地笑了笑——他今天心情很好,並不知道為什麼。

  第二重驚喜和第三重「驚喜」都在早晨的每週例會上發生。

  例會上,沒忘記週六晚上被強行搶了功勞的初禮早早的去了,往夏總編旁邊一坐,開始教夏總編用語音功能……夏總編戴著金絲邊眼鏡兒學得很認真,學完之後,終於提出一個體現了他老年人智慧的疑問:「這功能這麼好用,怎麼以前你們不告訴我?」

  當時整個會議室陷入了墳場一樣的寧靜。

  初禮清了清嗓子:「新功能。」

  夏總編相信地點點頭,嘟囔著「早該出這功能」的時候,初禮轉過身看見身後所有分部的編輯們臉上都是和她一樣的心虛和尷尬。

  然後週一例會開始。

  初禮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水逆——

  首先是學會了「微信新功能」的夏總編並沒有絲毫感激之心地告訴初禮,《聽聞》送出版社後,內容死活過不了審核,書號批不下來,這本書怕是之前都白忙活了。

  想到自己沒日沒夜的校對,想到阿鬼同志天天念叨「我要在元月社出書啦」眼裡的期盼,初禮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抬起頭看了眼會議室的窗戶,會議室在三樓。

  她沒想到更刺激的還在後頭,《洛河神書》的合同更正終於定下最終版本,主要訂正的是首印量這一塊——營銷部老大,就那個衝浪兄拿著文件夾站起來,宣佈:「《洛河神書》因為網絡預售大獲成功,週末兩天內牽動數家聞風而動的實體書商加大征訂量,所以最終經過商定,這本書的征訂量是——」

  初禮屏住呼吸。

  「三十四萬!」

  初禮漏氣了。

  老苗一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讓我們恭喜新人編輯初禮,加入元月社做的第一本書就爆紅,營銷部的同事們非常感謝這些天來她作為責編配合工作,一起將《洛河神書》推上巔峰!」衝浪兄放下文件夾,笑吟吟地說。

  周圍的人開始「唰唰」鼓掌,初禮覺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嘲笑了,如果不是定下首印量的是營銷部,公佈結果的是營銷部老大,她幾乎懷疑這夥人是不是在聯手起來耍她……

  三十四萬。

  離三十五萬就差一萬!

  我去你瑪德!!!!!!

  阿鬼怎麼辦!!!!!!!

  我的副主編位置怎麼辦!!!!!

  今天早上例會主題是「就差臨門一腳」嗎,早知道這樣我就請病假不來了!不來了啊!!!!!

  初禮整個人都沮喪得不行,沮喪到她甚至忘了說,晝川在微博連載那個破玩意中短篇她已經得到口頭承諾拿了下來。

  她抬起眼看著天空,都是她的副主編寶座插著翅膀飛走的模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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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發表於 2019-12-25 10:08: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回到辦公室,初禮像是得了雞瘟的瘟鬼一樣,無心工作,只想找人大吐苦水——

  那個負責圍觀旁聽的人自然是L君,因為是圈外人,所以初禮把早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並重點強調了自己與某個和老苗約定好的數字就差一小步,導致自己上位副主編失敗這件事……

  她肆意發揮想像,腦補了一波老苗和那個營銷部老大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骯髒交易:這不是不可能的,仔細想想,之前在《洛河神書》征訂函剛往外發的時候,營銷部第一時間通知初禮征訂量時,老苗好像也同時知道結果。

  這說明他在營銷部有人。

  初禮皺眉,頭疼地揉了揉腦袋,看著L君輕描淡寫的語氣對她說,「很正常啊副主編位置就這麼給你一個新人那像什麼話搞不好正是因為你們的打賭所以首印才『正好』少了那麼一兩萬」。

  嘖,說得也有道理。

  【猴子請來的水軍:總之今天真的很倒黴,感覺沒有一件好事發生。】

  【消失的L君:自從你進入元月社,不是天天都這麼倒黴嗎?】

  【消失的L君:晝川的網絡預售大成功,你應該開心。元月社應該好好表揚你,身體起立給你鼓掌才對——他們多少年沒把首印量開那麼高過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是的,剛才于姚給我說,我這樣的舉動不僅是大賣一本書,更是讓那些古板又不肯動腦子的營銷部終於看見了網絡營銷這一塊大肥肉,是革命性的——總之是可以期待一下加薪還有年終獎這件事了……搞不好年底的優秀員工獎也是我的,當時小鳥的表情挺精彩的,畢竟她比我還先入職。】

  【猴子請來的水軍:但是,心情還是很糟糕的,阿鬼的書書號批不下來,我現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說才好,答應要給她出書的。】

  【猴子請來的水軍:嘴巴上不說,但是我也清楚,她肯定特別失望。】

  初禮說完,有些煩躁地關了和L君的對話框,坐在電腦跟前思考了一會兒,站起身,把于姚拉進了編輯部的小會議廳。

  果然一對口風才知道,其實于姚也覺得《聽聞》不能出蠻可惜的,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也希望補償一下阿鬼。

  「怎麼補償?」

  「這個我們可以再商量,對了,索恒的舊連載馬上就要結束了,新連載的題材你們決定好了嗎?」

  「……我和她約好了這周交選題,一會兒我再去問問進度吧。」

  初禮得到了于姚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也不好再說什麼……出了會議廳,坐回電腦跟前,先是給索恒留言提醒她記得交選題,然後鼓起勇氣點開了和阿鬼的對話框,一鼓作氣將《聽聞》內容不過審,書號批不下來的事告訴了她。

  【在你身後的鬼:……西八!那寶寶的花枝獎是不是也沒戲了!他們只接受正規出版物不是嗎!我把個人志給評選單位寄一本你看怎麼樣?】

  初禮完全沒想到阿鬼是這個反應,頓時哭笑不得——

  【猴子請來的水軍:能不能好了,你還在惦記花枝獎……】

  【在你身後的鬼: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但是現在我真不惦記了……《聽聞》就這樣不過審,很傷心。】

  釘盯著「很傷心」那三個字,初禮沮喪得像鬥敗的公雞。

  【猴子請來的水軍:……抱歉啊。】

  【在你身後的鬼:沒事。講真,其實也不是特別傷心,感覺預料之中的吧,本來也就沒報多少希望,一篇耽美文在元月社,能打到送審那一步連我自己都驚訝——我們也不能要求國內文壇對耽美文的接受度從「無」到「一步登天」,什麼都得慢慢來。】

  【在你身後的鬼:你們主編承諾要給補償啊?】

  【在你身後的鬼:啥補償,我需要落實一下,別光耍嘴皮子,我會玻璃心的。】

  【猴子請來的水軍:補償是什麼我還不知道,估計是給你漲漲稿費如果你還願意給我們這騙子雜誌寫的話……】

  【在你身後的鬼:從千字八十漲到千字一百二?握草可以啊那我接受!】

  【猴子請來的水軍:你能別這麼樂觀嗎,這麼一說,我更難受了。】

  【在你身後的鬼:別難過了,有什麼辦法啊,哪怕我在深夜蛋疼的睡不著恨自己為毛不是晝川,天也還是會亮啊?要不你把《聽聞》校對稿給我吧我去出一波個人志……都校對好了別浪費對吧,好歹是專業校對。】

  【猴子請來的水軍:那也是不會給你的。】

  【在你身後的鬼:無情。看來你並不是真的難受,也並不是真的對我心懷愧疚。】

  【猴子請來的水軍:………你走。】

  其實阿鬼說錯了。

  初禮是真的挺難受的,其難過程度,不亞於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健康活潑擁有將來要考北大清華這樣前途的孩子胎死腹中——這是她懷胎三個月,抱著和《洛河神書》同等熱情在推進的項目,如今一個呱呱落地,大獲成功;另一個卻倒在了距離終點前一釐米的位置。

  雖然能看出阿鬼已經以原作者親媽的身份在努力雲淡風輕地安慰她,但是……

  作為一名編輯,這種事,她怎麼可能不難過。

  ……

  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沒有人敢去招惹初禮,原本應該是喜氣洋洋的日子,她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寫的「喪氣十足」……

  那喪氣八百里開外都能聞到,活生生地那些原本想湊上來跟她說一聲「恭喜《洛河神書》大賣」的人都活生生地憋了回去。

  初禮就這麼一直喪到下班。

  難得一天早早回到家,到家的時候晝川也沒有躺在沙發上抖腿,男人坐在電腦跟前手劈裡啪啦地打字……不知道在跟誰聊天。

  初禮放下包走過去,站在男人身後他也不說回過頭啥的,大大方方給初禮看電腦上的聊天記錄——

  【新盾-白芷:元月社的編輯可以啊,這次網絡預售搞得我們都跌破眼睛,沒想到居然還能這麼玩……早上例會的時候,老總把《洛河神書》週末網絡銷售的事直接拿來當案例,把我們大屌一頓。】

  【新盾-白芷:還問我們,有什麼能比營銷手段比元月社還落伍更丟人的。】

  【新盾-白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屌得頭都抬不起來。】

  【晝川:她是個新人編輯,剛進去的。】

  【新盾-白芷:那你撿著寶貝啦?我就說,元月社那個苗副主編,再加上那個梁什麼的營銷部老大,要想到這種新鮮的點子怕是天要下紅雨。】

  【新盾-白芷:這種寶貝疙瘩怎麼跑元月社那種老年人聚集地去了?】

  【新盾-白芷:從外殼腐朽到骨子裡的元月社啊,我心好痛。】

  【晝川:哈,鬼知道她為什麼要去,偏偏對元月社還崇拜的要死。】

  新盾,顧白芷。

  這人初禮聽過,之前和老苗、作者他們偶爾也提起過,就是那個新盾社的金牌編輯,年紀輕輕三十歲不到就爬到了主編位置——這些年新華書店的青年讀物、暢銷小說類往後翻翻,只要是新盾出的,三分之二點五的責編都是她的大名。

  新盾社如今和元月社在傳統紙媒出版行業能夠龍虎鬥,少不得這位金牌編輯在後坐鎮。

  此時此刻,站在晝川身後,初禮叉腰看著他和顧白芷一來一回地嘲笑元月社,正考慮要不要把晝川的腦袋擰下來,突然眼皮子一跳看見對面來了這麼一句——

  【新盾-白芷:那你微博的《黃泉客棧》考慮好簽給我們了嗎?】

  整整持續一天的沉默,麻木的神經彷彿被激活。

  那一瞬間感覺所有的氣血都沖上了頭。

  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初禮放在晝川椅子靠背的手突然捉緊,在男人雙手剛剛放在鍵盤上,剛打出「這本啊我」四個字,整個手就被伸手伸出來的爪子直接按在了鍵盤上——

  男人略微錯愕轉過頭,直接面對上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初禮直接越過男人的肩膀,手一伸再暴力一拽,將整個鍵盤直接從電腦上卸了下來,在男人來不及反應過來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兩團柔軟的玩意是什麼,以及鼻息之間飛快略過的熟悉氣息時,身後的人抱著鍵盤迅速後退,像是一隻炸毛的兔子:「你說了《黃泉客棧》是我的!!!」

  晝川站起來,有些沒反應過來地看著身後的初禮,又看看Q上發送出去的「這本啊我」四個字外加一堆亂碼,目光最後停留在初禮抱在懷中的鍵盤上……

  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初禮抱著鍵盤連連後退兩步!

  「你先放下鍵盤……」

  「我不!」初禮如臨大敵,一整天受到的委屈在這一刻嘩啦一下盡數宣洩出來,「你們都是騙子——說好的話永遠不算數!老苗可以勾結營銷部把《洛河神書》的首印壓在34W!一審二審八審都過了的《聽聞》也可以說不給書號就不給了!前天晚上答應給我的《黃泉客棧》轉個頭就是新盾的了,金牌編輯了不起啊!都是騙子!」

  初禮的雙眼迅速染紅。

  她響亮地哼了一聲,然後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泣聲擰過頭抱著鍵盤連蹦帶跳往閣樓上跑!

  晝川一瞬間懵逼之後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抬腳去追,兩人一個追一個跑,這時候初禮連拖鞋都跑掉了,跑到樓梯口往上邁了兩步,就被人一把揪住衣服——

  腳下一滑,整個人狼狽地以狗啃屎的姿勢往前栽倒,膝蓋重重磕碰到樓梯臺階上,鑽心的疼痛傳來時,眼眶裡的大滴液體也「吧嗒」一下掉在手背。

  初禮扔了手裡的鍵盤,搖晃著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要往閣樓自己的房間走,這時候感覺到捉住她衣領的大手微微使勁兒往後一拽——

  她整個人後傾。

  然後被人抱著腰,直接整個人從樓梯上端走。

  身後,男人劇烈的呼吸聲就在耳邊,起伏的胸膛抵著她的背,她掙扎了一下又被死死摁住,最後終於掙扎累了,手無力地在攔在她腰間的大手的大手上撓了兩下……

  緊接著無力垂下頭,泣不成聲。

  劈裡啪啦的眼淚落了他充滿紅痕的手背上全是。

  「你們都說話不算話……感情,感情把人家耍著玩……什麼尺度太大不批書號,當初怎麼答應人家作者的?出了事,呃,出了事就不管了,一句書號批不下來不做了,任由責編去死啊?還有,首印三十五萬輸不起就別打賭,卡在三十四萬埋汰誰……還有還有,你微博那本破書,愛給誰給誰,給新盾好了,他們有錢,財大氣粗,不會打發要飯的,給你開一百萬首印——」

  初禮斷斷續續的說,說完一大半,肚子裡一大堆的髒話都沒來得及罵出來,全部梗在喉嚨裡,最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滿心委屈像卸了閘口的洪,一湧而出……

  身後,抱著她擠在閣樓樓梯口的男人什麼也沒說。

  等她哭得上不來氣了,才歎了口氣,抬起手,胡亂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我還什麼都沒說。」

  初禮低著頭,感覺到身後抱著她的人鬆開手,將她轉過來……男人半彎著腰,用乾燥溫暖的大手在她眼底下擦了又擦,語氣無奈:「你就這麼信不過我。」

  初禮垂下頭。

  沒聲音了。

  默默流自己的眼淚,淚腺發達到令人髮指。

  晝川看著她一張臉都濕漉漉的,眼角的那顆痣分外惹眼,心裡想,這是真能哭,他好歹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雖然還不如沒看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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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高興也哭,不高興也哭。

  只是高興的時候憋著哭,不高興的時候那眼淚流得和黃河似的……看著都讓人害怕。

  晝川捧著初禮的臉,不厭其煩地耐心給她擦眼淚;初禮坐在地上,認認真真地哭,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她的整張臉都哭得通紅,雙眼腫得像是桃子……

  那個被初禮強行卸下來的鍵盤隨便就扔到一旁,德國櫻桃停產的軍火火箱系列,一千五百多塊一把——

  晝川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給她擦眼淚,只有修長的指尖甩開水珠子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想,他天天吐槽她吃得多重得像大象,沒想到臉是真的小,就巴掌那麼大,他一隻手就能控制住。

  「說說怎麼回事?」男人嗓音低沉,耐心地把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又問了一遍,「首印被卡在三十四萬了?……好好說話,別哭了,眼睛都要哭瞎了。」

  初禮含糊地點點頭,附贈一句口齒不清地「老苗王八蛋」……晝川看她可憐兮兮又咬牙切齒的模樣,總覺得有點可愛,想笑又忍住沒敢笑,只是撥開她因為眼淚黏在臉頰上的頭髮:「老苗這種人,在元月社站得住腳,除了有那些想紅想急了眼、願意殺雞取卵的作者為了銷量陪他瘋,他背後肯定還有同樣重視這個的人支持著他。」

  初禮吸了吸鼻子抬眼看晝川,晝川不動聲色抹去她眼底混著睫毛膏黑色的眼淚珠子:「你覺得這人會是誰?」

  「……營銷部的。」初禮沙啞著嗓子,「梁衝浪?」

  梁衝浪作為營銷部老大,在元月社地位可以說和夏老師平起平坐了——放眼整個元月社,編輯們都聽夏老師的;剩下的人,都聽梁衝浪的……之前隱約聽人說,元月社成功上市以後,會提拔公司骨幹成為副總,這個副總人選,如今看來理所當然的,要麼是老夏,老麼是老梁。

  「元月社這麼大的出版公司,水深著,派系鬥爭,你這種新人不明白也是當犧牲品,」晝川說,「所以哭什麼?就這麼想當副主編,想從這裡搬出去?我不給你飯吃還是虐待你了?」

  初禮低下頭,不說話。

  「鬼娃的事又是怎麼回事?」

  「……書號批不下來。」

  「因為題材啊?」

  「對。」

  「覺得特別對不起鬼娃?」

  「嗯,我答應過她給她出書。」

  「那你就補償她,給她再出其他的書——索恒在《月光》的連載不是快完結了嗎?騰出一個連載位給鬼娃,連載完了直接出單行本不就行了?」男人的語氣聽上去特別雲淡風輕,就好想這完全不叫事兒,「怎麼出書不是出,她在《月光》短篇不是挺受歡迎的嘛,說明她也能適應出版尺度……」

  話說一半。

  捏在大手裡的臉猛地抬起頭,掛著淚珠的眼睛努力瞪大了看著他,那原本劈裡啪啦往外掉的淚珠子都忘記繼續往外掉了,掛在那裡,搖搖欲墜的。

  晝川看得心浮氣躁——

  突然想到,江與誠表白的時候,她也是這麼一臉茫然加震驚地看著他。

  想到這,就覺得不太舒服……抬起手扯開了一顆襯衫的扣子,男人的語氣變得浮躁了些,雖然還是儘量溫和:「這樣處理行不行?」

  「……好像,」初禮楞楞道,「行。」

  這麼順理成章的點子,早上都提到索恒連載的事兒了,她怎麼沒想到?

  都被氣懵逼了。

  「好,老苗的事你無力解決;鬼娃的事暫時解決;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晝川擰開臉,突然之間顯得有點不耐煩,「哦,還有《黃泉客棧》。我就沒打算簽給新盾出版社,你們剛給我賣了《洛河神書》,無論是元月社內部還是讀者,熱情正是最大的時候,我有什麼理由簽給新盾?新盾的人看見《洛河神書》賣得好,聞風而來不是很正常?實話告訴你今兒一白天我接待過的出版編輯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顧白芷是見她手下的小馬仔搞不定才親自出馬來的最後一個——你吃醋,你吃得過來嗎?」

  「……」

  初禮猝不及防被訓得狗血噴頭——

  甚至來不及想這個地方用「吃醋」二字是否準確。

  而此時,見她不說話,晝川挑起眉:「怎麼,還以為我要過河拆橋?我晝川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初禮緊張地憋紅了臉,心想,又來了,這種強詞奪理的解釋,接下來他肯定又要逼著我道歉,而我,就沒出息地說,大大對不起——

  腹誹還沒完成。

  這時候,面頰突然被男人用曲起的手指刮了下。

  濕漉漉的臉從不安定格在了一個困惑的表情上,初禮抬起頭看著男人,她看進他的瞳眸裡,在看到裡面淡淡的笑意時,有一瞬間的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你為什麼總是要露出一副心甘情願被我欺負的臉啊,這樣我理所當然就會想欺負你啊。」

  「……」

  「《洛河神書》實際首印三十五萬,今天網上已經有媒體傳言首印百萬瞬間斷貨緊急加印什麼的……就連我家老頭都發微信來,問我到底賣了多少,一時間,本大大風光無限啊,」晝川垂下眼,看著面前那張委屈得很的臉,唇角露出一點笑容,然後,笑意擴大,「我好像,終於,一腳蹬上了金字塔上,和你的江與誠老師齊肩高的位置。」

  「……」

  「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

  男人的指尖輕輕掃過初禮的睫毛,他的聲音輕得彷彿要被打碎在窗外傾瀉而入的月光裡——

  「謝謝啊,香蕉人,我很高興當時把《洛河神書》簽給你了,辛苦你了。」

  良久,初禮沒有說話,她只是努力地瞪著那紅腫地眼,看什麼怪物似的看著晝川——當男人有些失望地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對他的感謝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她突然「嗚」地一聲,張開雙臂撲進他的懷裡,雙手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像是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為什麼現在才說啊!啊啊,嗚嗚嗚……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永遠不知道謝謝呢!現在才說……是才想起來嗎,呃,肯定是的啊!」

  溫熱濕潤的液體迅速將他襯衫胸前一片染濕。

  男人愣怔片刻之後,失聲笑了,抬起手,揉亂了趴在自己懷裡的傢伙的髮:「又哭,生氣也哭,高興也哭,平常橫了吧唧和螃蟹似的,你怎麼這麼愛哭啊……」

  初禮以要把自己捂死的決心臉埋在男人懷裡,打著哭嗝兒,小聲地可憐巴巴道:「還能不能,嗝兒,再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男人這會兒看看外頭的月亮——

  這輩子沒小姑娘在他懷裡哭成一灘水過,這會兒怕是問他要月亮,他都得……

  「《聽聞》沒書號就不能送評花枝獎了,《月光》除了《洛河神書》真沒第二本能送上去的,報名這個月截止,你看你是不是……」

  「……」

  晝川低下頭,果不其然看見原本埋在他懷裡的人已經抬起頭,雙眼忽閃忽閃地看著他,滿臉期望,彷彿被拒絕下一秒那雙因為沾染了眼淚特別明亮的眼裡又能劈裡啪啦往下掉眼淚似的……

  哎喲。

  江與誠是不是有病,怎麼能喜歡這種一言不合蹬鼻子上臉的人?

  晝川歎了口氣,忍住把眼前的人掐死的衝動:「行,你愛送就送,反正這本書你功勞大了去了,勉強讓你做回主?」

  聞言,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張臉紅彤彤的眼角終於沾染上了正兒八經的笑意。

  晝川:「……」

  不知道怎麼回事,晝川總覺得自己被套路了。

  ……

  一個小時後,初禮基本收起了自己的喪氣,不然她大概連拿起鍋鏟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給晝川做飯。

  晝川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裡一邊做飯一邊「滋滋滋」喝酸奶的小姑娘,拖鞋被她踩得吧唧吧唧的,他突然想到天這麼冷,是不是應該去給她買一雙能把腳到膝蓋都包嚴實的長筒居家鞋。

  在看她白得晃眼的胳膊,陰影之下的鎖骨……那睡裙也不能這麼穿了。

  暖氣不要錢啊?

  「你週末有沒有空啊?」晝川問。

  「幹嘛?」

  「冬天來了,給你去添置一波冬天用品。」

  「你給錢嗎?」

  「……」

  這小姑娘,沒臉沒皮,下午明明還趴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覺得自己對不起鬼娃,像是沒能成功給她出了書,丟臉丟到姥姥家一樣……

  這會兒就像沒事的人一樣,做著飯,還哼歌,厚顏無恥地惦記著他的錢包。

  ……媽的,精神分裂吧?

  「我給,《洛河神書》版稅夠你買十個床墊當豌豆公主了,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晝川嘖嘖兩聲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於是錯過了廚房裡的人聞言無聲勾起唇角,沖著面前的牛排傻笑的模樣……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區別在於——

  女人看上去簡直是山崩地裂的事情,男人三言兩語就用「首先然後最後」給你一一解決了,解決之後你自己想想,也覺得:對啊,可不就是這樣嗎?

  副主編的事兒放到一旁不說,阿鬼的事情能夠順利解決讓初禮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方才第一時間和于姚溝通了關於阿鬼連載的事,于姚當然滿口答應——畢竟《月光》雜誌拿不到書號在先,更何況阿鬼在雜誌寫短篇時,人氣一直非常不錯。

  轉頭再跟阿鬼說這件事,阿鬼顯得也挺高興的,拉著初禮叨逼叨討論了一會兒可以寫的題材,然後興高采烈蹦噠著吃飯去了……被阿鬼提醒,終於想起家裡也還有一條狗和一個作者等著投餵,初禮便也擦擦眼淚,進廚房去做飯。

  這會兒正用做飯的空擋和于姚報告,《黃泉客棧》已經順利拿下,還有晝川鬆口答應《洛河神書》送評花枝獎的事,還在接受于姚的新一輪誇獎和喜悅——

  【于姚:真的啊,你動作挺快,我今天早上其實就聽說《洛河神書》大賣,其他出版社出版公司聞風出動——新盾連顧白芷都搬出來了。】

  【于姚:還怕你晚一步,正想和你說這件事呢:雖然你不是晝川個人責編,但是你剛給他賣好一本,這本你出馬拿下幾率最大。】

  【于姚:白天看你心情不好,沒好意思催你去要……過程順利吧?】

  ……………………一通撒潑打滾,把晝川老師哭得直接換了一套衣服算不算過程順利?

  如果算的話,那是相當順利。

  初禮順手打下「還成」兩個字,正捏著手機自嘲,這時候手機震動,另外的新消息送入——

  【江與誠:初禮,聽說《洛河神書》首印最後被定在三十四萬,距離三十五萬差一點,你沒事吧?】

  【猴子請來的水軍:沒事……噯,我和老苗打賭的事兒你們全世界都知道了!】

  自從那天之後,江與誠再也不叫她「小猴猴」,他就叫她,初禮。

  一種透著親切的全稱。

  【江與誠:我消息是靈通的哈哈哈!有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我個人看來,你取代老苗只是早晚的事……不用著急這一時半會,晝川那個廢物不好用,你還有我呢,《消失的遊樂園》合同我看過了,明天我簽好給你送過去……】

  【猴子請來的水軍:別別別我下班去老師您那拿就行——】

  【江與誠:這麼冷的天,我心疼你滿世界跑。】

  【江與誠:我中午送過去。】

  【江與誠:中午想吃什麼,我帶給你?】

  初禮:「……」

  初禮抬起手,正想回復,外面的人的聲音響起:「做飯還是玩手機呢,叮叮咚咚聲音沒停過——日理萬機那麼忙?」

  初禮:「江與誠老師在說明天中午給我送合同的事……」

  晝川:「他親自送?有病吧,到你那車油費比同城快遞還貴,這種智障的事他估計還覺得自己挺浪漫吧——」

  初禮:「……」

  你不也在《洛河神書》責編之爭時,親自跑去編輯部懟過一波老苗?

  那次去B市泡溫泉之前,專門又到編輯部打了個醬油,和我一起在作品庫吃灰又怎麼說?

  再說了,你懂什麼叫浪漫?

  初禮眼中浮起淡淡笑意:「老師,週末我們去哪買東西?除了被子之類的,我還想買條新浴巾。」

  「……」廚房外的人沉默了下,「你要不直接讓我給你買套房算了?」

  初禮放下手機,繼續對著面前的牛排嗤嗤傻笑。

  做好了牛排放進盤子裡,端著盤子走進客廳,初禮看著男人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玩手機的模樣……突然有一種神他媽歲月靜好的感覺。

  想到下午撲在他懷裡哭時的放肆,就彷彿關上了門,外面的一切狂風暴雨都會在他的懷抱中恢復寧靜……

  他還對她說謝謝,那正兒八經的模樣,迷死人了。

  初禮忽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錯覺:喜歡晝川真是太好了。

  這種想法一冒出來,就連她自己都打了個寒戰。

  恰巧這時候,晝川感覺到她沉默的目光,於是將臉擰過來,看著端著兩盤牛排、穿著香蕉圖案拖鞋站在廚房門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小姑娘……愣了愣:「怎麼了?」

  「老師,」初禮盯著男人的臉,咬咬下唇,「我想吻你,就現在。」

  「……」

  晝川手一抖。

  手機「啪」地一下砸到了那張懶洋洋俊臉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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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8: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晝川都顧不上來得及痛,只是捂著被砸得通紅的鼻尖眼淚汪汪地看著初禮,想說你這是瘋了還是傻了,不就答應給你買床被子附贈浴巾嗎,至於這麼感動?

  男人翻身坐起來找紙巾擦眼淚,淚眼朦朧之中便看見初禮順手將兩盤牛排隔到了桌子上,他像個盲人似的伸手在餐桌上摸索,甚至來不提醒,肉放在那個高度,就差告訴二狗子:今晚給你加餐。

  「紙巾,紙……」

  晝川捂著鼻子,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流鼻血了——模糊之間看見初禮放了盤子後在餐桌那邊拽了兩張紙巾往他這邊走,拖鞋噠噠的聲音越來越近,她來到他的面前,伸手,直接將兩張紙巾摁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出廚房之前用洗手液洗掉了手上的油煙味,這會兒一陣洗手液特有的甜香略過他的鼻尖,視線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晝川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那連帶著紙巾壓在他眼上的手加大了力道。

  將他摁在沙發山,她俯身,身上熟悉的氣息襲近,下一秒,略微冰涼、還帶著藍莓酸奶氣息的柔軟落在男人的面頰上,飛快的,輕柔的——

  原本還掙扎著想要把她手挪開的男人一下子愣住了,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當場呆楞在沙發上。

  她鬆開手,連連後退幾步……

  「我覺得我總是這麼積累工作上的負面情緒,回來跟你發脾氣這點很不好,」其實此時此刻初禮的大腦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她只是盯著楞在沙發上的男人,「我很抱歉,也很感激,老師你也不是什麼脾氣特別好特別有耐心和愛心的人,但是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甚至給我出主意,提醒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怎麼辦。

  他不說話了。

  他不動了。

  他會不會很生氣?

  會不會覺得被冒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他媽是不是瘋了居然真的撲上去——

  天啊,他不會因此覺得我很隨便吧?

  他為什麼不說話?那我是不是應該繼續往下說還是閉上嘴……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應該是嬉皮笑臉地說「逗你玩」?

  ——可是。

  不想這樣。

  因為不後悔。

  初禮摸了摸自己亂跳得幾乎快要突破胸腔的心臟,她不後悔。

  站在男人的不遠處,她的手尷尬地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擺,揉搓,認真思考起來自己的臉皮是不是真的已經厚得比城牆還厚了:此情此景之下,她發現自己居然一絲絲為方才的衝動舉動後悔的意思都沒有。

  現場的空氣沉寂得能滴下水來,初禮站在茶几旁,看著男人慢吞吞地將蓋在臉上的紙巾拿下來,擦了擦眼睛剛才疼得出來的眼淚,這會兒鼻尖還因為手機砸那一下泛著可愛的紅……

  他掀起眼皮子,沉默地看了初禮一眼——那雙茶色瞳眸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沒有生氣,也沒有詫異,他就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這算什麼?」男人平靜的聲音響起來,聲音略微沙啞,「表達感激之情?」

  他的聲音就像是在沉靜冰冷的海底,突然奏響的大提琴低音序曲——

  原諒此時初禮腦海中下意識地蹦出了這麼一個毫不優美又特別奇怪的比喻,她楞楞地看著晝川,腦海之中滿滿都是他似是而非的提問最後,翹起來的尾音。

  她看著他的臉。

  做出了一個她猜想接下來可能會讓她後悔一輩子、也嚴重違反了《房客守則三十條》的動作——

  在百口莫辯之中,她選擇伸出手,壓在男人的肩膀上,在他順手向後倒去時,她的一條腿騎上沙發半跨坐在他的上方,她低下頭,在他的後腦勺輕輕撞擊到沙發靠背的時候,吻在他的唇上。

  準確無誤的。

  不留後路的。

  她顫抖的手覆蓋上他那雙會讓她膽戰心驚的眼,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半試探一般描繪著男人的唇瓣……她的動作生澀而輕柔,帶著嬰兒學步一般的試探,卻因為異常的認真,彷彿每一個細節動作都被放大——

  晝川薄唇輕抿,她便用舌尖笨拙地試圖去舔弄他的唇瓣縫隙……越發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鼻尖上,讓他略微冰涼的鼻尖也沾染上了溫度。

  在被推開之前——

  初禮猛地閉上眼,腦子裡亂糟糟的甚至不想去面對接下來被推開後應該做些什麼或者說些什麼,最好下一秒地球就爆炸好了,1999年說好的世界末日遲到了十三年爬也應該爬來……

  耳邊是自己瘋狂亂跳的心臟。

  當初裡自己都快把自己憋得斷氣,腦海裡響起「要不還是算了好像有點不會操作」的聲音,她猶豫了下,正欲拉開自己的身體然後上演標準版落荒而逃——

  這個時候。

  被她捂住眼,從頭到尾都沒有動彈的人突然動了,像是輕易察覺了她萌生退堂鼓的意思,骨節分明的大手抬起來直接插入她的髮絲,壓住了她的後腦勺——

  「?」

  那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初禮原本死死閉著的眼一下子睜開,捂著男人雙眼的手也顫抖了一下猛地拿開——下一秒,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原本半跨在他身上的姿勢突然便被壓進了沙發裡!

  「…………晝——」

  驚呼直接被堵回了喉嚨裡,因為震驚而根本沒有設下防禦的牙關被輕而易舉地攻破,帶著掠奪性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瞬間侵襲她口中每一個角落,就好像……要將所有的氧氣和理智都掠奪一空!

  他的膝蓋順勢卡在她的雙腿間,長睡裙狼狽地堆積露出一大截光潔的小腿……

  十二月,初冬,周圍的氣息變得灼熱起來。

  呼吸笨拙地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光靠鼻腔呼吸道根本不足以供給足夠的氧氣,渾身的氣血彷彿一瞬間湧上了腦袋——

  她困難呼吸的聲音聽在他耳朵裡,反而像是一劑興奮劑,讓他的動作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

  有來不及吞咽的唾液順著唇角流淌而下……

  直到整個人因為窒息感而開始顫抖著,眼前一陣陣發黑——在懷疑自己幾乎就要死去之前,初禮終於掙扎著,手軟腳軟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在男人稍稍撤出來含住她的唇瓣時,一把推開他!

  那令人窒息的霸道氣息瞬間抽離。

  初禮像是一瞬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連滾帶爬從沙發上發起來,笨手笨腳地翻到沙發後面去,「啪」地落地上又手腳並用爬起來在沙發扶手後露出個腦袋,呼哧呼哧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面頰泛紅,像是剛跟人打了一架——

  「………………………………你做什麼?!」

  初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完全忘記了是自己先動手。

  「……」

  晝川沉默。

  初禮目光之中,只看見男人抬起手背,動作有些粗魯地擦了擦唇邊的晶瑩,初禮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根,隨即聽見男人用根本不符合他那沾滿欲望沙啞聲音的雲淡風輕語氣道:「我看你不會,好心教教你……」

  「我我我我我我——」

  屁啊!!!!!

  教個屁啊啊啊啊啊!!!!!!

  「要你教個鬼啊,那麼喜歡教育你去教書寫什麼小說——你不是也不會嗎!!!!」

  「教什麼書,生理課嗎?沒實戰我還不懂操作要領?這點都不懂還寫什麼書啊?」晝川瞥了眼不遠處的小姑娘,還有她那被弄得微微泛紅的唇瓣,停頓了下,目光猛地沉了沉。

  初禮立刻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唇,連帶著整個人也跟著後退了好多步……

  晝川見她那如臨大敵的模樣,無奈失笑:「不是……所以,剛才那算什麼?」

  「什麼都不算!!!!!!!」

  初禮立刻咆哮——

  「氣氛剛好,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

  氣氛剛好。

  她就是一時鬼迷心竅。

  哪怕晝川是個寫書的,腦洞時常需要開到掀開銀河系,都想不出這麼渣的「事後杜絕負責」爛理由出來。

  然而初禮也沒有再給晝川再說話的機會,話語落下,她便轉身落荒而逃,腳軟一般扶著樓梯衝回自己房間狠狠甩上門再上鎖——

  「哐」地一聲。

  然後一切重歸死寂。

  留下晝川一人在客廳。

  沉默。

  良久,彎下腰從沙發下撿起了她方才情急之中落在地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江與誠】在三分鐘前發來消息問【初禮,明天中午你幾點下班】……男人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良久,面無表情地將手機鎖屏,並不溫柔地扔到茶几上。

  空無一人的客廳中,安靜地等待著當身上方才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

  作為愚蠢且不可違背大自然生物本性的下半身優先思考雄性生物,此時此刻冷靜下來,男人突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想想當對方帶著酸奶和藍莓香甜氣息的舌尖笨拙地勾住他的唇瓣時,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毫無徵兆地,輕而易舉便被喚醒了些什麼——

  當時,他真的想……

  就地辦了她。

  「……」

  抬起頭看了眼閣樓,晝川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要瘋了——

  這算什麼啊?

  歸「青春期」管不?

  怎麼感覺已經是歸「發情期」範疇了啊——

  ……超綱題。

  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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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9: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樓上的人悄無聲息,安靜得如同死去了一般,完美詮釋了什麼叫「裝完逼就跑」……正好晝川這會兒本著不想犯罪的原則也不想見到她,索性就由著她去了。

  看了眼在桌子上兩盤牛排下面轉了八百個來回的二狗子,四目相對的時候,雙方都有一種被人揭穿了真面目的尷尬,二狗子「嗷嗚」一聲擰頭回狗窩去了,晝川縮在沙發角落裡,玩手機。

  在網上看影評分散注意力——

  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方才舌尖闖入濕熱的口腔中時,對方嘴裡還殘留的酸奶香甜,那一瞬間就成功地讓他大腦裡某根緊繃的神經「啪嘎」斷了線,當時他只想把身下的人……生吞活剝。

  ……………………不行。

  感覺到身上的血液又有加速流動向著某處彙聚的趨勢,男人從沙發上坐起來一些,抬起手揉亂了自己的頭髮,告訴自己,不能想。

  手指無意識地滑動手機屏幕,在眾多影評之中突然看見了這麼一句——

  【男人對女人的愛情,從某一天,他對她突然有了性欲開始。】

  「……」

  滑動的手指猛地一頓,晝川突然有了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對的錯覺。

  他自己不爽當然也不能讓別人痛快,看了眼這會兒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手機閃啊閃,那個名叫【江與誠】的傢伙就像是準備把這輩子該說的話一鼓作氣全部說完似的停不下來……晝川無聲地勾了勾唇角,回頭看了眼身後安靜如雞的閣樓,突然提高聲音吼道:「樓上那個,你手機忘記拿了!」

  樓上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像是什麼人摔倒了或者是絆倒了什麼東西,良久,她慌慌張張道:「送你了送你了!」

  「……」

  怕是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不過既然她都說送他了……晝川挑起眉,光明正大且認認真真欣賞了一會兒初禮手機上來自【江與誠】的發言,看著他噓寒問暖,晝川放下初禮的手機,拿起自己的手機,在上面一通搗鼓……

  然後進入手機Q,找到名叫【江與誠】的傢伙。

  【晝川:打我電話。】

  【江與誠:?】

  【晝川:打啊。】

  【江與誠:??】

  一分鐘後,晝川手機響起,他的唇角同時無聲勾起,雙手抱著膝蓋認認真真地盯著「江與誠來電」的字樣看了好久……直到來電那邊不耐煩地掛掉手機——

  【江與誠:?????你有病啊?叫我打電話又不接。】

  【晝川:換了新彩鈴。】

  Q這邊,江與城正想問你什麼時候還踏馬返老還童喜歡起韓國明星了,這時候腦海裡電光火石之間想到打通電話的那一刻彩鈴高聲歌唱「loser ——+%&#*&+#%」……

  江與誠:「……」

  【江與誠:我日尼瑪喔!罵誰呢你!一本破書大賣就膨脹了是吧!】

  【晝川:不是這個。】

  【晝川:哎。】

  【晝川:不告訴你。】

  【江與誠:滾啊!!!!】

  「……」

  江與誠叫晝川滾,晝川就真的滾了,放下手機,看了眼客廳裡餐桌上放著的兩盤牛排,雖然家裡開了暖氣,但是一會兒……牛排就涼了啊。

  感覺到自己好像終於找到了個比較理直氣壯的理由,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跳下沙發站穩,雙手塞在口袋裡邁著懶散的步伐走向身後的閣樓——嘎吱嘎吱的腳步聲踩在閣樓樓梯上,彷彿就在提醒著樓梯盡頭的門那邊,他已經來到。

  那門卻紋絲不動。

  晝川猶豫了下,伸出手摁下門把手,門沒鎖,一下子就開了——

  門開的一瞬間他聽見門那邊一陣騷動;門敞開的一瞬間,他看見門那邊方才落荒而逃的小姑娘赤著腳站在地板上,懷裡抱著印有邊剝香蕉皮邊咧嘴傻笑猴子的抱枕,她髮絲淩亂,身體緊繃,指尖微微泛白深深陷入抱枕裡……

  讓晝川想到當她被自己壓在身下時,那雙緊緊攀附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喉嚨收緊。

  「吃飯。」男人面無表情,嗓音四平八穩道,「牛排都——」

  涼了。

  後面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眼睜睜看著站在房間中央的人已經彈跳起來,被他的一句話刺激得直接貼到了閣樓另外一頭的牆壁上,她瞪大了眼望著他,如臨大敵。

  晝川撐在門上的手停頓了下,然後拿開,心中無語的同時竄上了一股無名火,男人索性將門完全推開,直接走進了房間——當他邁開步子大步向著擠在角落裡的人走去,他聽見她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地一聲像是小動物的哀鳴……

  背部死死地貼著冰涼的牆,整個人像是恨不得把自己鑲嵌到牆裡去。

  ——這副模樣……

  真是太可愛了啊。

  來到她的面前,站定,男人的目光幾乎是毫不掩飾地從她緊繃的臉上滑過,那帶著炙熱溫度的目光像是一團火,燒過她的眼,鼻尖,唇角……

  然後迅速蔓延灼燒過她修長白皙的頸脖,在那上面,還有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這會兒,喉嚨部分緊張地滾動著出賣了它主人的情緒。

  晝川稍稍彎下腰,初禮「嗷」了聲舉起枕頭擋住自己的臉——

  下一秒那枕頭就被男人無情抽走,當那令人窒息的熟悉氣息再次逼近,初禮被逼無奈,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緊閉的眼瞅著面前那張面無表情的英俊的臉……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晝川垂下眼,看著她淡淡道,「是不是在想,接下來就該去五八同城一波租房信息,立刻搬出去,最好是今晚,下一個小時更好,現在立刻馬上最佳?」

  「……」

  初禮眨眨眼,心想握草瑪德這你都知道,莫不是會讀心術!

  大概是片刻的愣怔出賣了她,晝川停頓了下,不幸地發現自己還真的猜對了,看著面前在自己的欺壓下慫成一頭狗熊的小姑娘,他歎了口氣,抬起手,心情複雜地揉揉她的頭髮。

  「用不著。」

  「?」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剛才為什麼那麼做,那就可以不用說,」男人緩緩道,「我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也可以假裝你從頭到尾都並沒有違反《房客守則三十條》裡的任何一項……」

  晝川語落,閣樓小房間裡陷入了片刻的寧靜——初禮愣了愣,彷彿感覺到方才那種緊張、尷尬的氣息……突然在他難得溫和的嗓音之中消失得乾乾淨淨。

  於是。

  「本,」打從他進屋,直到這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的人,坑坑巴巴小聲道,「本來,就就沒有。」

  說話的時候牙齒還因為兩人過近的距離哆嗦。

  但是聲音是理直氣壯的:《房客守則三十條》說,我不能逾越房客身份向房東催稿,又沒說不讓我親你……

  初禮臊紅了臉,心裡碎碎念。

  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看他一臉平靜……於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碰到他後迅速縮了回來,蚊子哼哼似的問:「你真的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嗎?」

  晝川垂下眼,目光似有似無地從她唇上掃過——

  恐怕是有點難。

  某日,猴子手賤餵了狼吃過肉以後,再可憐巴巴地說,忘記肉的滋味,以後咱們還是吃胡蘿蔔吧?

  ……你看狼願意理你不?

  然而此時,大尾巴狼表面上維持一面平靜,點點頭,向猴子微笑著說:「好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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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9: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這天晚上,初禮厚顏無恥地要回了剛才說要「送給晝川」的手機,並跟在晝川屁股後面下樓把那塊牛排給吃了——屋子裡開了暖氣,牛排還沒冷透只是有點發硬,不影響食用,至於味道……

  初禮也不知道。

  就像她現在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去親吻了晝川,其實她很想問問晝川,是不是知道她喜歡他了——但是想了想後還是閉上了自己的嘴,因為兩人十分鐘前,在她的要求下達成協議:從今往後,對今晚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初禮低下頭割牛排的時候,就好像在割自己的肉。

  她並不知道自己那亂飄的目光其實完完全全被晝川盡收眼底,而晝川難得大發慈悲地沒有揭穿她,這頓飯,兩人吃得都略有些食不知味。

  初禮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我幻想帶來的恐懼與尷尬之中。

  而晝川,他的目光沉澱,氣息平穩,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兩人吃完牛排之後友好散會,初禮也不用催促著晝川去洗碟子了,端著碟子男人自己就進了廚房;初禮也不用催促男人寫稿子了,等初禮洗完澡回閣樓,《黃泉客棧》現有的稿子已經整理好發到了她的Q上……

  初禮抬起頭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幾乎懷疑天是不是裂了個口子往下漏紅雨了: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親吻,把富堅義博變成了業界良心牌全自動碼字機器。

  用手機從頭到尾看了看《黃泉客棧》的稿子,腦子裡大概想了想封面構圖,琢磨了下這回約哪個古風畫手比較好……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在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七點二十。

  初禮照常起床,做早飯吃早飯然後上班,出門前被晝川叫住,她穿鞋的動作一頓抬起頭,就看見坐在餐桌邊的男人端著一杯牛奶:「中午江與誠來找你啊?」

  「是,《消失的遊樂園》的合同……」

  「還給你送午餐?」

  初禮挺聰明的,她意識到晝川想說什麼了,她心往下沉了沉——雖然晝川和江與誠兩個人天天吵架,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兩人完完全全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在某些關鍵問題上他們抱團抱的很緊,就連粉絲都經常調侃他們是「文壇雙子星」……

  晝川這是旁敲側擊提醒初禮,江與誠的事兒得好好處理好。

  為什麼啊?

  是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江與誠了?

  因為她喜歡他?

  否則之前明明他也沒說什麼,為什麼偏偏就在她昨晚這樣那樣了之後,今天早上又有了這種發言——啊,生怕她傷了江與誠的心?那她呢!她傷心就不算傷心了嗎?!

  王八蛋!

  並不覺得自己的邏輯有什麼問題,初禮咬了咬下唇,不敢再繼續往下想,略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裡面,她抓起自己的帆布兜:「我中午會和江與誠老師說清楚的,我有男朋友了不是嗎?」

  正用刀切煎蛋的男人聞言,刀在盤子裡滑了滑,幸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抬起頭看著初禮:「男朋友?」

  「……」

  隨便吧隨便吧。

  老子不管了。

  初禮鼓了鼓腮幫子:「L君啊,那個山寨版晝川!網戀不行嗎!2013年網戀除了老土難道還犯法嗎?!!」

  嗓門大得隔壁都能聽見,接下來沒等晝川來得及回答,初禮已經「哐」地摔門離開了,留下屋子裡兩臉懵逼的一人一狗……

  晝川放下刀,看著自家大狗一臉譴責地看著自己彷彿在說「你怎麼又惹我新晉鏟屎官生氣」,他挑了挑眉:「看什麼看?我說什麼了我,她莫名其妙要生氣跟我有什麼關係……不喜歡江與誠就跟那老王八說清楚不是挺好的嗎,還說什麼有了男朋友,有了男朋友還親我幹嘛,二十八歲老男人的初吻就不是初吻了嗎——」

  二狗拒絕聽嘮叨低下頭繼續吃飯的時候,晝川也跟著閉上了嘴,因為他突然意識到「L君」好像也是自己……

  這麼說,昨晚他自己給自己戴了個綠帽兒。

  晝川:「……」

  可以。

  這很iing。

  ……

  這邊。

  滿心怨念的初禮到了編輯部,把《黃泉客棧》的稿子交給于姚時,發現她的臉色說不上好看,這時候才發現她手邊擺著《月光》明年元月號各家實體書商的征訂量,那數字……比十一月的征訂量少了一萬五,比十二月的征訂量少了一萬。

  本來一共就沒多少,這是要樓臺跳水?

  雜誌這邊,現有長篇連載陣容就是穩居投票冠軍的江與誠,以及馬上就要連載完畢,十二月號上最終回的索恒;

  接下來是短篇小說,短篇偶爾晝川和阿鬼會幫寫一篇,原本還有年年、河馬等——大約是九月,在于姚決定砍掉部分沒有人氣的作者之後,河馬已經很久沒有短篇登上,老苗打著「元月社」「《月光》雜誌副主編」的旗號重新去搜尋了一堆大神作者,其中甚至有不亞于江與誠和晝川級別的,但是因為這些大神作者平日本來就忙,也看不上這千字百來塊的稿費,答應寫稿只是完完全全賣了「元月社」「副主編」幾個字面子……

  所以稿子質量其實不怎麼好。

  讀者自己是有判斷能力的——

  魯迅先生誇一句「今天天氣不錯」指「作者感慨革命之後世界煥然一新,祖國邁開了新的步伐奔赴更美好的明天」這種事只會發生在語文課本裡……而現實就是,在讀者看來,不管你是不是大神,也許本身的號召力會讓你在最開始聚集一些人熱鬧一番,但是最終大家還是實力說話,你寫得不好看,他們就是不會買帳,原本聚集的人也終於會散去。

  這樣的情況導致了,現在《月光》雜誌的作者陣容越來越華麗,而銷量卻直線下滑——

  初禮打開郵箱。

  全部都是——

  【索恒寫不動就不要再寫了,浪費紙。】

  【那個于伯真的是寫《洛衣僧》的于伯嗎,這麼難看的短篇也上,真的是暈死了,不會是山寨的吧?】

  【每次買《月光》以前還能看點短篇,現在沒有晝川完完全全就為了江與誠大大的《消失的遊樂園》,再這樣下去,就不訂閱了,寧願等《遊樂園》單行本算了。】

  【最近的雜誌內容越來越沒誠意了……】

  【訂完今年不想定了,連為你們特地跑一趟郵局的興趣都沒有。】

  初禮默默關上郵箱,正想說什麼,這時候,老苗正好把又一個叫「歲三朵」的大神作者稿子交上來,初禮沒說什麼,下載打開看了眼,內容就是寫什麼小神仙下凡的賣萌文,跟之前索恒交上來的長篇大綱內容一模一樣……

  一看就知道是誰教的。

  「老苗,歲三朵是寫現代青春言情校園文的大神,你讓她寫古風賣萌文,這怎麼看都奇怪得很啊。」初禮叉掉了文檔,「有些用詞還有蛋疼青春的味道在裡面,古風文噯!」

  「雜誌風格決定了我們的讀者就是吃這套,蛋疼青春在《月光》從來沒登過,她不會寫的話不會拒絕我的題材提議啊!」

  「有編輯提議具體梗概大綱,自己不用想,寫寫就能登這種好事哪個作者會拒絕啊!」

  「你也說了是好事了。」

  「但是她寫得不是什麼好文章啊!這玩意能往雜誌上登嗎——」

  「歲三朵微博粉絲二十萬,十分之一的人買單就是二萬銷量。」

  「然而這些人也不會被《月光》本身吸引留下來,沒有好的內容,沒有歲三朵後這些讀者下一期一樣不會買——光一個月多二萬銷量頂個屁用啊,是誰告訴我雜誌是用來培養固定路人讀者,主要目的是打廣告使的?最近雜誌銷量掉得厲害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還不就是因為天天往裡塞這種難看的短篇?江與誠剛加入雜誌的時候,銷量十六萬,比以往的八萬翻了一倍,現在銷量幾個月掉到十萬,一月連十萬都沒有了,投稿郵箱裡全是抱怨短篇內容不好看的!就剩江與誠帶來那點粉絲在買雜誌了!」

  「那你倒是去用索恒,怕是連兩萬粉絲都帶不來,路人讀者那就更沒有了……」

  「總之我不同意登歲三朵這篇文,不符合也達不到《月光》雜誌的標準。」

  「你不同意?你說不同意就不同意——不同意你自己去跟歲三朵老師說啊,你的短篇真難看,麻煩改改。」

  「……怎麼不能改了,江與誠的連載寫得不好我還讓他改呢?推翻重寫都有過!」

  「你以為人人都是江與誠啊暗戀你?做好你手上的單行本得了,雜誌的內容你也要指手畫腳……」

  「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掐起來。

  最後,還是于姚開口讓他們倆都閉嘴,整個編輯部才安靜下來。

  兩個美工埋頭撞死,小鳥左看看右看看:「不是,初禮,要是因為內容就讓一些大神的稿子不過,不僅得罪人,而且雜誌內容也不夠了啊……」

  「不夠就做薄點。」初禮瞥了她一眼,「反正那幾頁橫豎沒人看,何必浪費紙,現在不是提倡環保?」

  「可是每個月P(*頁)數固定的。」

  「改版唄。」

  「你說改就改啊,這種事……」

  小鳥的話沒說完。

  整個編輯部陷入一陣愁雲慘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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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9: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初禮覺得自己越來越抑制不住自己對老苗的鄙夷——

  就像是一起站在起點準備出發,最開始的時候只是驚訝於身邊這個人的身體朝向並不一樣;

  然後發現原來他跑的是另外一個賽道,此時回過頭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勉強學習他跑步的姿勢;

  最後,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才發現原來整個賽道是「Y」字形,而且長度是無限,回過頭時看不見他的「英姿」,只知道他跑過的路荒草叢生。

  和老苗對於「做書」的理念越來越偏向於水火不容。

  終於早時至今日,徹底地連掩飾都掩飾不住自己的不認同——於是,事事針對,事事辯駁,事事爭論。

  此時又一番的爭吵過後,頂著老苗「那麼厲害你倒是讓那些罵索恒浪費紙的人閉嘴,要砍沒人看的文章第一個砍的就是她」這樣的嘲諷,初禮主動結束了這場戰鬥。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直奔主題找索恒:說好的選題準備好了沒有。

  索恒「啪啪」發過來三個,一個是未來星際,少女與帝國少將的故事;一個是仙俠賣萌甜文;最後一個非常特殊,居然是西遊記同人。

  西遊記同人的風格與前面兩個完全不同,直接跳出了《月光》雜誌在女作者這方面一直堅持的言情、輕鬆、暖萌文套路——

  主人公是大名鼎鼎的六耳獼猴。

  說千萬年前,六耳獼猴還只是一隻普通的猴子,《釋尊八相示現》記載,在過去無量劫前,燃燈佛住世時,有一位善慧仙人,與猴子為友,二者時常於燃燈架前聽大智真言……久而久之,偶然幸得點化,佛理之前,善慧仙人大悟立志普度眾生,使眾生轉迷成悟,離苦得樂;而聽了同樣的佛理,猴子卻悟出了完全背道而馳的理,不信「天道輪回」之理,堅持己見,事在人為。(*度娘說)

  兩位好友於是分開,善慧仙人轉世投胎,皈依我佛,成了後來的釋迦牟尼;而猴子則堅持己見,得如來「一雙靈明金目,能識萬物本真;一副聆察六耳,能聽眾生本心」之禮,來到六道輪回之內,萬世萬劫之中,去印證因果。

  從此,猴子成了六耳獼猴,走上了「道法」之路,與釋迦牟尼佛的「佛法」各立門戶——

  六耳獼猴變成菩提祖師,教孫悟空七十二變,活生生在「佛」之中種下一根刺,拔出一片逆鱗,《西遊記》中,孫悟空大鬧天宮、一身傲骨逆鱗,便是六耳獼猴於」六道萬劫」之中的投影……

  索恒拿來的大綱只是一個非常粗略的簡要概括想法,甚至大部分的東西都屬於經法資料,初禮卻看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來,當時並沒有急著回復索恒,而是把這份大綱發給了于姚和總編夏老師。

  大約是半個小時之後,初禮沒有接到夏老師的Q回復,而是直接接到了他的電話。

  「你發來這個大綱是哪個作者給你的?」

  「索恒。」

  「誰?」

  「索恒。」

  「我不信。」

  你不信是什麼鬼?

  不是索恒寫的難道還是我寫的拿來逗您開心的嘛?

  初禮一臉懵逼,一時間抓著手機也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又抬頭看了眼這會兒也抬著頭往自己這邊看的于姚……然後繼續打電話,語氣變得小心翼翼的表達自己捉摸不透天意:「夏老師,是大綱有什麼不妥嗎,我個人覺得這樣的題材非常新穎,再加上從小時候到現在暑假檔雷打不動的播放《西遊記》,所以這算是四大名著裡路人受眾最多、最普遍的名著了……」

  「我也覺得這個不錯,」在初禮錯愕得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時,夏老師緩緩道,「非常驚訝現在的年輕作者肚子裡居然還有兩點墨水,將《西遊記》中隱含的『佛道之爭』用非常具象化的方式表達出來,你可以提點一下作者,如果是以六耳獼猴本身就代表的非佛法,那麼之後,對於如來那句『法不傳六耳』是不是又該有新的解釋……」

  初禮:「……」

  初禮一臉懵逼,心想老師我不知道你在說啥啊,對六耳獼猴我唯一的記憶就是真假美猴王以及它最後被孫悟空一巴掌拍死了。

  在夏老師大肆滔滔不絕「佛法」「道法」之類深奧的東西時,初禮只能一邊硬著頭皮回應,一邊暗戳戳地用Q截圖這個大綱的文檔給索恒,打字——

  【猴子請來的水軍:「截圖」選好了,就這個。】

  【索恒:。。。。。。。】

  【猴子請來的水軍:並非出自於對主角是同類的偏愛,這個大綱發給了我們總編,也是元月社的總編大人非常喜歡——這會兒拉著我說道法佛法說了半天了,還跟我說你可以考慮下從法不什麼鬼下手。】

  【索恒:「法不傳六耳」?】

  【猴子請來的水軍:………………還是你們有文化,把夏老師的Q給你,你們文化人自己聊?】

  【索恒:……我還以為你肯定不會選這個題材。】

  【索恒:告訴我沒有秀恩愛、沒有賣萌的東西誰要看。】

  【索恒:或者說以《月光》的讀者群根本看不懂這種題材。】

  【索恒:要麼乾脆建議我把六耳獼猴改成母猴子給孫悟空一段情緣……啊,說著自己都覺得雷。】

  【猴子請來的水軍:別以為文檔這東西就不能自帶氣場,你發過來三個文件的時候,這個文檔上就差自帶六個字加粗大標題:選我選我選我!】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知道你就想寫這個,是不是?】

  【索恒:是的。】

  【索恒:真的非常開心!都快不會打字了!】

  【索恒:謝謝XD!】

  【猴子請來的水軍:不用謝,我的工作只是為了幫你把這本書賣好。】

  【猴子請來的水軍:而在我看來,一本書的營銷模式什麼的都是輔助,一本書要創造出奇跡銷量,首先作者本人是帶著熱情去寫的。】

  【猴子請來的水軍:加油啊,索恒老師。】

  【索恒:QAQ】

  初禮看了眼索恒發來的顏文字,扔下一句「你先寫樣稿,找機會見面詳談」之後,轉身對眼巴巴看著的于姚做了個「OK」的手勢,于姚這才點點頭,低下頭去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初禮在Q上又跟于姚要了個阿鬼的連載位。

  于姚欣然同意,初禮幾乎沒怎麼費勁兒說服她。

  初禮轉頭去向阿鬼報告連載的事,阿鬼這個樂觀派大長老也是美滋滋答應了,跟初禮約好了晚上電話,討論一波在《月光》連載寫什麼題材比較好。

  ——以上。做完所有的事兒再抬頭,中午十二點整,下班。

  初禮剛從位置上站起來,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正走到阿象的位置上準備和她討論一波今天吃什麼,江與誠來了——帶著他簽好字的《消失的遊樂園》的出版合同,還有足夠整個編輯部全體一起開餐的、從G市非常出名的海鮮樓打包的海鮮、新鮮炒蔬菜。

  「昨晚你也沒說你想吃什麼,」江與誠放下吃的,阿象和小鳥歡呼著圍繞過來開始解開打包的東西,「都還沒叫外賣吧?」

  江與誠說這話時卻是看著初禮,身後一大堆的「沒有沒有」瞬間響應,初禮站在原地,唇角抽搐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阿象驚呼「我靠好大的鮑魚」以及于姚「還有海鮮粥啊」的感慨中,初禮接過了《消失的遊樂園》的合同妥善放好,然後順勢一把拽住江與誠的手腕,將其拖拽出編輯部大門——

  「老師,很高興你能瞎了眼喜歡上我,按照道理來說我應該歡天喜地的答應並照顧好您的一聲畢竟您已經瞎了多麼不幸……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是得說,有人瞎得比您更早一些。」

  初禮站穩了,幾乎來不及緩衝,就把今天早上出門時已經打好得腹稿一股腦說出來——

  骨氣勇氣。

  一二三——

  「我我我我有男朋友了!」

  初禮盯著江與誠那張成熟英俊的面容,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意,整個人幾乎要被罪惡感侵襲、支配至窒息。

  三秒沉默。

  「喔,」江與誠微微笑道,笑意卻未達眼底,「誰啊?」

  被快大以及一輪的成熟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真的很可怕。

  出冬季節,初禮感覺自己的背都被汗弄濕了,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的,一個網友,是的沒錯緣起於網絡那個年代網戀也還沒過時呢,」初禮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特別真誠、理所當然,「那個時候他模仿晝川寫文,我們一起混論壇,聊天什麼的……是一個叫消失的L君的人。」

  初禮語落,鼓起勇氣猛地抬起頭,卻意外的發現……

  江與誠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他的笑容似乎變得比之前清晰得多,眼裡有光。

  初禮懵了——

  咋回事?

  笑什麼?

  難道你認識消失的L君……

  呃。

  喜愛以半惡作劇的方式模仿晝川寫東西。

  當初各種暗示她主動找江與誠簽下《消失的》系列作品彷彿他早已經知道江與誠會答應,那個——

  消失的,L君。

  消失的,動物園。

  消失的,遊樂園。

  「……………………………………」

  電光火石之間,初禮瞪大了眼:不會吧?不好吧?不是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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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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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09: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江與誠的微笑來源於,當他聽到初禮提到L君還說什麼那就是她的男朋友的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一點,她不知道L君是誰,也壓根就沒有男朋友。

  但是江與誠並不知道的是,他的笑容看在初禮的眼裡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於是在瞬間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初禮臉上的笑容從一瞬間的懵逼變成了驚慌,她的腳底點著地,不安地摩擦,接下來一臉真誠加惶恐地問出了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問題——

  「老師,難道你就是……L君?」

  語氣小心翼翼得彷彿她稍微大聲一點兒提出問題,下一秒世界就會因此而爆炸。

  江與誠覺得初禮的問題太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聯想呢?難道因為「消失的」三個字就這樣想了嗎?那一臉驚慌失措、三觀崩塌的模樣……

  真可愛。

  唇角的笑容擴大,這個時候的江與誠可以說是發自肺腑地在笑著了,他看著初禮,語氣也很溫柔地說:「我認識你的L君,但是我當然不是他,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L君呢?」

  一個「呢」字,把初禮從他的面前「呢」到了走廊的另外一頭——

  江與誠有些錯愕都看著小姑娘受了兔子驚似的跳起來,堪稱落荒而逃。

  江與誠想要追上去,但是想到方才初禮臉上的慌張他沒有這麼幹反而是打消了自己的念頭,破天荒有了生怕自己光是說話都能把誰嚇死的本事——

  活了三十二年,像他江與誠這麼溫柔、比晝川對得起「溫潤如玉」四個字一百倍的人,這種體驗,還真的是頭一回。

  低下頭,給初禮發了個「別多想,那我先回去了,午飯要好好吃」的短信,江與城轉身離開……並不知道在他身後的編輯部大門後,有個人像是樹懶似的扒在門上默默地目送他離去——

  然後掏出手機。

  十秒後。

  中午十二點三十三分。

  正在家裡無聊得做某個詭異的「你的平衡感是否合適做飛行員」測試,轉圈圈轉到第十三個圈終於把自己晃暈的男人聽見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震動,天旋地轉之間他倒回沙發上,拿起手機……

  【猴子請來的水軍:江與誠老師來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午餐是海鮮粥,比我媽做得還好喝。】

  【猴子請來的水軍:但是我只含蓄地吃了幾口,知道為什麼嗎,因為L君。】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跟江與誠老師說,L君是我的男朋友,是的沒錯我真的說了——頂著被嘲笑是上個世紀穿越而來的網戀弄潮兒的壓力也這麼說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然而沒用,消失的L君,消失的江與誠系列,你猜到什麼了嗎?】

  【猴子請來的水軍:現在,我覺得L君就是江與誠老師。】

  「……」

  一連串的「。」,甚至沒有一個「!」。

  完美地傳達了什麼叫:即將在沉默中爆發與變態。

  意識到事件的走向有些詭異,晝川撐著沙發坐起來,正想給初禮打字「那個厚顏無恥小人因為你說L君是你男朋友所以就順水推舟說自己是L君了嗎」,就看見初禮的字還在往外蹦噠——

  【猴子請來的水軍:雖然江與誠老師說,他不是L君,但是我認為他在撒謊——否則為什麼要一臉蜜汁微笑呢?好好說話、好好否認不就行嗎?】

  【猴子請來的水軍:江與誠老師就是L君。】

  晝川拿著手機看著天花板,沉默了三秒,立刻搞明白了當時情景之下,江與城的「蜜汁微笑」到底是因為什麼……

  放下手機,男人這一次真的感覺到了頭暈眼花。

  ……

  晚上八點。

  打從初禮回到家,晝川第三次從自己的房間假裝不經意地經過客廳,俗話說得好,事不過三,這一次當晝川再一次瞥了眼縮在沙發角落裡的小姑娘,她下巴放在膝蓋,姿勢和他半個小時從房間出來時一般無二……

  晝川終於忍無可忍:「這樣也不能指望你再給我做飯了,很怕你連白砂糖和鹽怕是都分不清楚了……外賣吧,想吃什麼?」

  他拿出手機。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與蜷縮在沙發上的她保持平行:「你就準備這麼坐一晚上?」

  初禮抬起頭,用沒有什麼焦距的眼睛認認真真看了他一眼,然後抬起手,一把拽著男人的衣領在他猝不及防之時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抬起手,抱住他的脖子,以一種瘋癲之態拍了拍他的背——

  「下午在和你打字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手抖得拿不住手機,是啊,我早就該想到的,想想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江與誠老師更瞭解晝川的呢?我早就該想的,真的早就該想到,所以如果非要有一個輕而易舉模仿出你文風的人,那只能是江與誠了……這麼簡單的事,我早怎麼沒想到呢?」

  初禮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說話時吹出的熱氣就在耳邊……祥林嫂的碎碎念模式中,晝川能感覺到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的傢伙因為某種情緒在微微顫抖著,他可能需要安慰她,或者做一些別的比較符合韓劇男主角的霸氣行為,但是——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輕而易舉模仿就可以模仿出晝川的文風』這種話你在埋汰誰?誰能夠?江與誠?你再說一遍。」

  晝川的眉毛豎了起來。

  下一秒被人推開——

  他猝不及防地對視上初禮那雙漆黑的眼,黑漆漆的真的深不見底,初禮看著他:「老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L君就是江與誠這件事——所以每一次我提到L君,你都是一臉嘲笑的表情看著我,因為你們都知道L君是誰……天啊!」

  初禮自暴自棄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還大眼不饞地到處宣傳L君是我的男朋友!我還跟L君天天吐槽這個圈子裡的作者和畫手因為以為他是圈外人!我就說L君憑什麼知道新盾出版社當初為了搶《消失的遊樂園》給江與誠開了多少首印,廢話他就是本人他當然知道!我還和L君說了一堆你的壞話——」

  說到最後已經語無倫次。

  晝川抽了抽唇角,心想:關於你和L君說晝川是個奧斯卡影帝這件事,晝川本人知道,且表示欣然接受。

  ……只要你以後不要一口一個「戲子」,用「影帝」的話我的心情會愉悅得多。

  「晝川老師,在我為你拼了命的賣書,老臉都豁出去了寫那一條條的尷尬推薦語就為了替你賣出去哪怕只是多一本書;為你守著預售;甚至為你的預售大賣而哭泣的時候,你卻和江與誠老師把這種驚天秘密捂得嚴嚴實實——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等了一天的多重感嘆號終於出現。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眼前的人臉上的指責過於真誠的話,晝川應該鬆一口氣的。

  所以此時此刻,他看著初禮那張憤怒又尷尬的臉,憋了又憋,那一句「別傻了老子我才是你網戀對象L君」死活沒說出口……

  三秒後,他慫了。

  面無表情,且幾乎是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江與誠真的不是L君,且我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

  至少在過去,晝川從來不認為「L君就是本大爺我」這件事會對初禮造成什麼困擾,畢竟一個網友而已嘛,什麼時候哪一天消失了也是無所謂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L君是誰,這點當然也並不這麼重要。

  ……………………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什麼天大的誤會。

  ……………………這件事其實貌似應該被提出來重點照顧看待一下?

  外賣送來之前,晝川以「落荒而逃」之姿逃竄回自己的房間,回到電腦前坐穩,拿起手機進入微信打開名為「江與誠」的對話框——

  【晝川:……………你跟那香蕉人說了什麼她那麼堅定地以為你是L君!你有病啊!什麼年代了還狸貓換太子冒名頂替!】

  【江與誠:……你才有病,老子說了我不是。】

  【江與誠:用前所未有的真誠語氣說的。】

  【江與誠:如果要給這世界上各種事情排個「最Low」名單,毫無疑問,「冒名頂替晝川」榜上有名。】

  【江與誠:我有病啊冒充你——追個小姑娘還想著冒充你,那豈不是這輩子都追不上了。】

  【晝川:………………………………你罵誰!】

  【江與誠:你啊。】

  【江與誠:說實在的我很納悶,我以為我在初禮心目中至少也是個A級的,怎麼這會兒直接把我套進FN級人設裡了還說都說不聽……】

  【晝川:你住口!】

  【晝川:都是你的錯!現在她覺得L君就是你,我們倆聯合起來哄她玩呢——我操,平地一聲雷,老子在家裡躺著好好的就成了你的共犯!何其無辜!!!】

  【江與誠:。。。。你不是我的共犯。】

  【江與誠:你是主犯,謝謝。】

  【江與誠:L君不就是你老人家嗎,在這裡理直氣壯的甩什麼鍋啊朋友?】

  【江與誠:我才是無辜躺槍的那個,要不我現在就去跟她說,L君是你家那個混吃等死的晝川老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覺得這樣主動招供行為能給我加點分麼?】

  晝川:「…………………………………………」

  【晝川:加個屁!!!!!!!!】

  【晝川:你敢去!!!!!!!!!】

  【晝川:在微博發你裸照然後豪擲千金買熱門三天三夜,讓你紅,看那香蕉人要不要一個被成千上萬粉絲欣賞過裸體的男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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