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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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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迎來送往
  
  項南第二日正式拜訪李老夫人,項九鼎作陪,十幾個下人拎著大大小小的禮。
  
  李老夫人笑呵呵的坐著等候,李奉常李奉景夫妻們分侍左右,李家四個少爺相迎,小姐們和兩個嫂嫂並兩個剛會走的小女站在廳內打量,丫頭僕婦院子裡廊下湧湧,鶯聲燕語珠光寶翠,恍若過年一家齊聚,除了李明樓。
  
  李明樓回絕了李老夫人要不要出來見客,也謝過了左氏悄悄問將項南帶到這裡來說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李老夫人和左氏便不再強求,李老夫人也更願意李明樓與項南現在不見面。
  
  這是李明樓和項南第一次見面。
  
  「傷了臉,這樣相見實在是遺憾,等好一些吧。」李老夫人倚著靠枕環視,看著孫媳孫女們,都是大好華年,「你們都打扮漂漂亮亮的,姐妹們都這麼好看,她自然也靚麗。」
  
  沒有女子們不喜歡打扮的漂亮,尤其是見客的時候,孫媳孫女們都笑著應聲。
  
  「丫頭們也都打起精神來了。」李老夫人越發興致勃勃。
  
  這也是李家的人第一次見到項南。
  
  李老夫人看著眼前翩翩少年,越看越喜歡,又忍不住落淚:「只可惜你岳父沒有見你一面。」
  
  李明樓的親事是李奉安臨終前才決定的,以往沒有這個心思,自然也沒有見過項家適齡的兒郎。
  
  項南道:「大都督下葬時,六叔將我的畫像燒給他看了。」
  
  咯的一聲,廳內傳來女孩子的噴笑,下一刻倉促被掩住。
  
  李老夫人瞪了眼李明琪,李明琪手捂著嘴轉頭伏在李明華的肩頭。
  
  項南收回視線神情沒有不滿或者尷尬,李老夫人看他一眼,也有些憋不住噗嗤一聲。
  
  這少年的這個回答實在是一本正經又古怪。
  
  左氏道:「母親,今天是高興的日子。」
  
  李老夫人順著她的話長出一口氣,滿眼慈愛的看項南:「你岳父在天上看著,你們兩個好好的,他也會開心。」
  
  項南俯身施禮應聲老夫人說的是。
  
  林氏笑吟吟糾正:「叫祖母。」
  
  項南和李明樓的親事已經定論,叫祖母也理所當然。
  
  項南喊了聲祖母,李老夫人笑著拉過項南坐在自己身邊,指著林氏:「這是你四嬸娘。」
  
  項南起身對林氏施禮,林氏笑吟吟的接過丫頭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屋子裡開始逐一介紹長輩同輩,堂哥堂弟堂妹侄女,收禮物互相見禮以及送禮物,丫頭們端茶倒水花蝶穿梭笑語喧嘩其樂融融。
  
  幾乎所有的人都圍在老夫人院子這裡,有資格入內的在裡面熱鬧,沒資格的在外邊說笑,李明樓是李家最令人好奇的存在,作為李明樓的未婚夫項南自然也是。
  
  「我看到了,在門前下馬的姿態跟大老爺年輕時一樣,將來必然不凡。」
  
  「劉婆子,大老爺年輕的時候,你還跟你家死鬼在山裡的莊子上燒炭呢,哪裡見得到大老爺。」
  
  「哎呀,大老爺去過莊子上一次的。」
  
  「大老爺怎麼會去山裡的莊子上?不要瞎說。」
  
  「我怎麼會瞎說,我也奇怪呢,大老爺那時候還小,突然一個人跑到我們那裡做什麼,好像找什麼人。」
  
  後門裡只餘下兩個婆子,她們沒敢去老夫人那邊湊熱鬧,只趁著沒人注意偷喝兩碗水酒,嘁嘁喳喳的說笑被打斷。
  
  「喂,開門。」
  
  兩個婆子嚇了慌張起身,打翻了小几上的酒碗,看著這個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年輕男人以及他身後的馬車,不安的施禮:「方大爺。」
  
  方二沒有理會打翻的酒碗和瀰散的酒氣:「開門。」
  
  兩個婆子鬆口氣,大老爺的人不聽家裡的使喚,同時他們也不管家裡的人和事,只要敬著就好,兩個婆子動作麻利的開門,方二趕著車走出去。
  
  馬車很普通也很熟悉,這些日子李明樓常常坐這輛車出去,兩個婆子站在門邊目送,想到這裡愣住了。
  
  所以這是李明樓出門了?
  
  「現在?」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神情驚訝,又看向內裡,老夫人的院子裡擺宴了,隨風傳來的聲音更熱鬧。
  
  為未婚妻而來的項南公子在家做客,未婚妻李明樓一個人出門了?
  
  「是空車吧。」一個婆子靈機一動猜測,「劍南道的人不是來了住在城外別院,老夫人二老爺二夫人昨天都從那里拉回來好些東西,方大爺也去拉東西了。」
  
  這個猜測合情合理,兩個婆子對視一笑關上了門。
  
  穿過夾道來到街上,元吉已經等候。
  
  「這麼急著走?」李明樓在車內問道。
  
  「季良說沒什麼準備收拾的,他在這裡也沒有親人,不需要告別也不要託付。」元吉道,「小姐不用特意來送他,我會安排好。」
  
  李明樓知道他擔心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好壞跟休息多少沒有關係,謝過了元吉的好意:「我還是想送送他。」
  
  看到李明樓的馬車到來,季良已經等的不耐煩,認為多此一舉:「難道李大小姐還會不同意嗎?是她請我去的。」
  
  方二撐著傘,李明樓走下來應聲是:「我是來送季先生的。」
  
  季良施禮道謝,然後起身:「送過了,可以走了吧?」又回頭喊小碗,「快去收拾東西。」
  
  「今天收拾不完。」小碗悶聲說道。
  
  李明樓看向季良身後,頭上拆去傷布,頭髮如同狗啃過的少年小碗低著頭。
  
  離開故土是很為難很傷心的事吧。
  
  季良站在原地踱步急不可耐,「收拾不完我就不等你了,你在後慢慢收拾,我先走。」
  
  李明樓道:「我們幫小碗收拾。」
  
  季良點頭連聲說好,元吉懷疑他根本就沒聽清李明樓說的什麼,小碗只是沉默。
  
  「我先去車上等著吧。」季良收起急躁擺出沉穩的姿態,「我如果考慮太久,說不定就後悔不去了。」
  
  李明樓笑了:「可以。」
  
  季良立刻邁步向另一邊停著的車走去。
  
  「先生等一下。」李明樓忙道。
  
  季良只想裝作聽不到上車,無奈元吉站在車前堵住了路。
  
  「先生是自願想去劍南道?」李明樓看著他問道。
  
  季良皺眉:「當然。」
  
  「那先生身體可還好?」李明樓問道。
  
  她有很多病人,季良忍著:「當然。」
  
  李明樓點點頭似乎有些失神,季良趁機爬上馬車。
  
  「小姐,還有交代嗎?」元吉問道。
  
  李明樓看向馬車,季良唰的將車簾拉上,她不由失笑,視線落在元吉身上略一沉吟:「你安排人隨身照料季先生……」
  
  元吉點頭:「我知道怎麼做。」
  
  就像小姐安排人照料自己那樣,小姐關心季良的身體,這是把季良當作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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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5: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獵人的收穫
  
  季良坐上了馬車,不再催促吵鬧,這間偏僻的宅院前更加冷靜,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有被人打罵上門的熱鬧了。
  
  李明樓看站在破洞門前的小碗:「你還有什麼收拾的?」
  
  小碗低著頭:「我山上的獵物還沒收。」
  
  以前他們父子靠小碗打獵為生,現在由李明樓送他們去劍南道,路途上衣食無憂還需要那些獵物嗎?元吉看著這少年,父與子脾氣都是一樣的奇怪。
  
  他要收的不是獵物,是突然生活改變的忐忑不安,李明樓對此很清楚,這跟當初察覺局勢不穩,父親把她們姐弟送回江陵府,她將自己的屋子整間都拆運過來是一個道理。
  
  李明樓打量這座破宅院,把這個宅院運到劍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轉頭看旁邊的帽兒山,要運這座山就不太好辦了。
  
  深秋時節山間枝繁葉茂,林深不見天日,偶爾鳥獸鳴叫回蕩悠遠,李明樓心情很好。
  
  大約是這一次將季良送到弟弟身邊,再加上請旨意襲爵,命運裡項雲對李明玉兩個最大的恩惠不存在了。
  
  劍南道不用再承他的情,信他的義,受他的蒙蔽。
  
  心情好,身體上的疼痛也減輕了很多,李明樓道:「元吉叔,我們去幫忙。」
  
  元吉和方二當然遵命,小碗想說沒多少獵物不用幫忙,看李明樓已經握著黑傘向山上邁步,便將話又咽了回去。
  
  瘦小的少年在前邊帶路,身後女孩子撐著黑傘,元吉方二各自錯後一步跟隨,一行人走進了五彩斑斕的山林中。
  
  李家大宅的宴席正酣。
  
  項南雖然說話不多,但對姐妹們說話簡淺真誠,與堂哥堂弟們言之有物,更有項九鼎舌燦蓮花,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項家的下人們也都賞了酒菜,一個隨從捧著酒杯來給李老夫人敬酒:「我們七夫人讓我見到老夫人叩個頭。」
  
  項雲兄弟七個,項南是七老爺的次子。
  
  李老夫人忙讓他起身,飲了他的酒,又高興又遺憾:「可惜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跟親家母見不到。」
  
  「有老夫人這句話,我們七夫人就能告假出門了。」隨從笑嘻嘻。
  
  廳內當婆婆的當媳婦的都心領神會的笑起來,李老夫人又賞了這隨從一把錢,隨從退到了項九鼎身邊。
  
  「油嘴滑舌。」項九鼎故作不悅斥責。
  
  隨從笑嘻嘻低頭壓低聲音說賠罪的話,旁人也並不在意,項南眼角的餘光看到項九鼎面色微變,下一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面色恢復如常,對下人擺手:「下去吧。」
  
  隨從低著頭退了出去,項南探身給項九鼎斟酒:「的確是我母親交代的吧。」
  
  項九鼎嗯了聲,握著酒杯靠近項南低聲:「李明樓去了帽兒山。」
  
  項南手裡的酒壺便撞在項九鼎的酒杯上,一聲脆響,項九鼎的酒杯跌落摔碎,廳內的人們都嚇了一跳。
  
  「啊呀你不能喝別喝那麼多,又喝多了。」項九鼎跳起來責怪道。
  
  他的酒杯掉了,是項南喝多了?大家的視線落在項南身上,項南還握著酒壺,微微蹙眉,似乎對這句話也不解。
  
  「倒酒都倒不穩。」項九鼎道,「你說話都開始慢了。」
  
  「我沒喝多。」項南道。
  
  說話好像是有些慢了,眾人心想,然後看項南給自己斟酒,酒壺搖搖晃晃……真喝多了!
  
  項九鼎謝絕了李老夫人讓項南在這裡休息的建議:「這時候喝多了不好,讓明樓小姐知道,他這是高興了喝多了,還是傷心的喝多了?」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令人愉悅的事,李明樓現在受傷了呢。
  
  這宴席也該散了,招待一下女婿就好,太過熱鬧也不太合適,李老夫人點頭同意,項九鼎兄弟二人告辭,李家的宴席也結束了。
  
  李明琪站在廊下,伸手輕輕扯著垂下的紫藤葉。
  
  「走啊。」李明華回頭,順著李明琪的視線看去。
  
  李明海幾個年輕人正將項九鼎項南送出去,說說笑笑。
  
  李明琪抬了抬下巴輕笑:「項九爺和項南公子走在一起,項九爺才像喝醉了。」
  
  李明冉點頭:「項九爺搖搖晃晃的,項南公子走的穩穩的,真看不出來喝醉了。」
  
  李明華沒興趣再看:「有些人喝醉了看不出來。」將李明琪和李明冉拉著向前走,「走了。」
  
  李家喧囂漸漸散去。
  
  山林裡響起野雞的叫聲,翅膀扇動落葉亂飛,李明樓撐著黑傘向後退了幾步。
  
  「收穫不少啊。」她讚歎,「你是一個優秀的獵人。」
  
  將三隻野雞綁在樹枝上的小碗低著頭:「不,不算什麼,陷阱抓的。」
  
  李明樓走過來看著掩藏在枝葉山石中的陷阱:「陷阱是你做的。」
  
  「隨便做的。」小碗低聲道。
  
  「我也打過獵,也佈置陷阱,我有座山,可是我沒有抓過這麼多獵物。」李明樓說道。
  
  她有座山,小碗從來沒想過誰能賣下帽兒山,他將野雞拎起來:「你不靠這個活命,打不到獵物也不會死。」
  
  李明樓笑了笑:「你說的對。」
  
  那邊方二和元吉招呼又一個陷阱發現了獵物:「在山坳裡,是頭野豬,還活著,小姐你別過來。」
  
  小碗好像也是第一次抓到野豬,難掩激動的跑去,李明樓雖然好奇但沒有跟過去,膽小和謹慎是兩回事,父親曾經說過不要以涉險來證明自己勇敢。
  
  野豬死的活的都一樣,等他們處置好了再看。
  
  元吉方二沉著的說話,小碗激動拔高的呼聲,野豬的尖叫混雜,不多時野豬聲音更尖厲,伴著山石滾動枝葉嘩啦,野豬跑了,但肯定帶了傷活不了了,元吉方二小碗三人緊跟在後追去了。
  
  聲音漸漸遠去,李明樓坐在山石上抬頭看了看上空,這裡遮天蔽日,她收起了黑傘,耳邊越發安靜。
  
  這安靜不是死靜,可以聽到枝葉被風吹動,被天上鳥兒扇動,被地上蛇蟲爬過,清晰的她似乎能看到這一幕幕。
  
  她似乎對死物的動靜很靈敏,或許因為她也是個死物吧。
  
  咯吱一聲,這是人的腳踩在碎山石上。
  
  李明樓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元吉方二小碗以及野豬的聲音從另一邊遠遠傳來,而這個腳步聲從山下傳來,是誰?她站起身子,準確的看向一個方向,五彩斑斕影影昏昏的山下有一個身影走來。
  
  少年穿著繡著蘭草的白袍子,身後挎著一張弓,在山林中就像一道亮光,他用手裡的馬鞭揮動撥開灌木草叢,抬起頭看向前方。
  
  項南。
  
  李明樓有些驚訝,他怎麼來這裡?旋即又釋然,項家的人雖然沒有來強求見她,但肯定派人盯著,她畢竟是人不是真的鬼,又有元吉方二作陪,出李家的門,出城門,被項家的人看到不奇怪。
  
  項南停下腳微微的側頭傾聽。
  
  元吉那邊的動靜他聽到了,李明樓看著他加快了腳步向這邊走來。
  
  他是一個人,沒有隨從,至少此時此刻沒有,李明樓側耳聽可以肯定四周沒有其他人,那麼……
  
  她打過獵,做過陷阱。
  
  李明樓低下頭,看著小碗留下的陷阱,因為急著去抓野豬,陷阱裡的還有一枚短箭沒取出。
  
  當打不到獵物就會死,她也能成為一個優秀的獵人。
  
  李明樓可不會想十七歲的項南還沒有殺自己到底算不算兇手。
  
  且不說十年後他親手殺了她,就算沒有殺,只是有殺的苗頭,他們李氏也會毫不猶豫掐滅這個苗頭。
  
  該不該殺不是她考慮的事,而是項家應該考慮的,考慮自己該不該動這個念頭,這個念頭又會引來怎樣的結果。
  
  李明樓輕手輕腳,又有那邊元吉他們發出的聲響掩蓋,細心又快速的將陷阱重新佈置,耳邊的枝葉山石被踩著咯吱的聲響也越來越近,隔著密林灌木,清晰的浮現著項南一步步走來的畫面,她低著頭向密林更深處退去。
  
  已經走到這邊的項南腳步停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人?動物?遠處有野豬的尖叫,這個山裡是有猛獸的。
  
  項南將弓箭摘下握在手裡,他沒有繼續邁步,直到這裡變得安靜,遠處人聲野豬聲樹木撞擊聲更加清晰。
  
  項南弓箭收回在身前,向喧鬧聲傳來的方向邁步,一步兩步三步,咯的一聲輕響,前方原本安靜的林葉灌木就像皮囊被刀劃破,平地起風枝葉亂晃,一張網從地上彈起罩向項南。
  
  項南在咯聲響起的同時向後退去,抬頭看著撲來的網,只一眼就看清楚,網很破,不知道縫縫補補多少遍。
  
  這個獵人很節儉。
  
  他嘴角彎彎,腳輕鬆的落地,咯的又一聲輕響在他身後傳來。
  
  項南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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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5: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一箭弓斷

  這是個兇狠的獵人。
  
  項南還沒上過戰場,也沒體會過死亡的威脅。
  
  死亡的威脅就是這個感覺吧。
  
  你甚至還不知道它是什麼,本能已經告訴你它來了。
  
  項南本能的向前撲去,試圖避開身後的一擊,前方是等候的網。
  
  網破舊軟綿綿沒有攻擊性,它只是將獵物困住,沒有思維的野雞會亂撲騰,而人會想辦法扯開。
  
  身後的攻擊就是等著獵物想的機會。
  
  項南前撲時腿變成了跪姿,身子扭轉,右手將在身前的弓狠狠的一個旋轉。
  
  在生死一瞬間,黝黑厚重的長弓與項南同時發出一聲呼嘯,將破網挾裹卷起,如旗幟般揮動旋轉,四周的枝葉飛舞凝聚恍若變成了一面盾甲。
  
  尖利的呼嘯輕鬆的穿透了飛舞的枝葉,昏暗的山林間閃著冷酷的寒光無可阻擋。
  
  砰的一聲,身子扭轉的項南終於跪在地上,人仰面向後倒去,亂飛的枝葉如雪片般落下。
  
  一切歸於安靜。
  
  下一刻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隆隆隆恍若滾雷,這是有人急促的奔跑。
  
  「小姐!」
  
  方二喊聲如雷穿透深林。
  
  轟的一聲,元吉從山林深處如巨石一般彈過來砸落地上:「小...什麼人?」
  
  他一眼看到地上躺著的人,男人。
  
  這就是發出呼嘯的人。
  
  他們聽到有男人的聲音,立刻飛奔而來。
  
  「我在這裡。」李明樓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伴著悉悉索索,黑傘出現在視線裡。
  
  方二元吉鬆口氣,瘦胳膊瘦腿跌跌撞撞才跟過來的小碗也鬆口氣,腳一軟撞在山石上倒吸涼氣。
  
  李明樓忙走過去攙扶他,又看向這邊:「他,怎麼樣?」
  
  一心只念李明樓,方二和元吉沒有再理會這個躺在地上的人,聽到吩咐才再次看過來。
  
  「死了?」方二一眼看到插在胸口的箭。
  
  小碗啊的一聲跳起來面色發白:「我的陷阱。」
  
  元吉立刻明白怎麼回事了,疾步走過去俯身探看。
  
  男人身上落滿了枝葉,身前雙手橫握一張弓,腿彎曲跪地身子卻是仰到,一動不動。
  
  元吉撥開飄落的枝葉,看清他的面容.....
  
  「項南!」他失聲喊道。
  
  項南昨天才來到江陵府,並沒有見元吉,不過元吉當然知道他來了,還親自看了一眼,所以認出來。
  
  方二再無遲疑伸手按住了露在外邊的箭杆,箭杆在他手裡斷開,箭頭並不見。
  
  沒入胸口了?
  
  一瞬間幾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方二伸手握住項南身前的弓,哢吱一聲,黝黑的弓也斷了,斷裂處露出箭頭。
  
  項南白色的衣袍半點血跡沒有。
  
  「弓擋住了。」方二鬆口氣站直身子,「人沒事。」
  
  竟然...
  
  小碗鬆口氣,再次腳一軟,但身邊的人比他動作快,微微搖晃坐在了山石上。
  
  小碗伸手握住李明樓的黑傘:「你沒事吧?」
  
  方二和元吉立刻扔下項南來到這邊,緊張的看著李明樓。
  
  「我沒事。」李明樓搖搖頭,視線看著躺在地上的項南,裹布後的臉上滿是失望。
  
  竟然沒有死?
  
  陷阱殺不了他,那就......
  
  「元吉。」李明樓道,手撐住山石要站起來,下一刻又鬆開手坐回去,「有人來了。」
  
  「公子!」
  
  「啊,是元大爺。」
  
  「那是....」
  
  「李大小姐。」
  
  山林間變得喧鬧,腳步聲喊聲混雜。
  
  項南的隨從們奔了過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項南,看到了元吉方二等人,其中有認出他們的,立刻也認得坐在那邊山石上的被黑傘遮住的奇怪的女孩子。
  
  「項公子中了陷阱。」元吉簡單利索的解釋,「我們聽到動靜趕過來。」
  
  小碗一臉發白的要上前領罪,李明樓拉住了他。
  
  「這山上很多山民設置的陷阱。」元吉接著道,「所幸公子沒事。」
  
  項南的隨從已經上前檢查:「公子沒事,弓擋住了箭。」
  
  他將項南身前斷開的弓舉起給大家看,隨從們都發出歡呼。
  
  公子吉人天相,公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李明樓看著被隨從舉起的斷成兩截的弓,她認得這把弓,十年後項南就是用它把自己射死的。
  
  所以這一次也算是有所得嗎?
  
  因為出了這件事,李明樓和元吉陪同隨從將項南送回去,本來要和她走的小碗暫時留下來,在方二的協助下將曾經設置的陷阱一一拆除,這件事嚇壞了小碗。
  
  不到城門項九鼎就接到消息趕過來。
  
  「他喝多酒了,鬧著非要打獵,果然出事了。」他無奈又生氣的抱怨。
  
  馬車裡項南還昏迷不醒,大夫已經上去診治,此時探頭出來道:「南公子沒有受傷,氣血凝滯導致的暫時昏迷,行針後便能好。」
  
  項九鼎鬆口氣,元吉也點頭:「沒事就好。」便抬手告辭。
  
  項九鼎看著一旁停著的馬車,車連車窗密閉不透絲毫,他再次施禮道謝:「這次多虧遇到了大小姐,他才吉人天相躲過一難,大小姐進來歇息片刻?」
  
  李明樓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九爺客氣了,還是先照看項南公子。」
  
  「這臭小子不需要照看,需要好好打一頓。」項九鼎故作惱怒。
  
  李明樓沒有再說話,元吉含笑告辭。
  
  項九鼎滿臉遺憾的看著馬車先行離開,大夫和隨從各自退後,項九鼎上了項南的馬車,車裡項南正睜著眼看車頂。
  
  項九鼎咿了聲:「老柳的醫術這麼厲害,這麼快就醒了。」又哼了聲,「醒了也晚了,你未婚妻剛走了,你差一點就能見到。」
  
  說著又嘿嘿一笑。
  
  「不過,你現在動作快一點也許還能追上。」
  
  項南道:「我見到了,我沒有昏迷,一直醒著。」
  
  裝昏迷?
  
  為什麼?
  
  項九鼎收起了嬉笑:「出了什麼事?」
  
  如果不是這麼多隨從見證,他可不信項南會被山上獵人的陷阱所傷,事情果然有問題嗎?
  
  項南伸手摸了摸下頜:「這麼丟人的情景之下,還是昏迷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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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相見的機會

  既然項南是裝昏迷,項九鼎沒有讓馬車去追李明樓。
  
  「真是不小心踩到了陷阱?」他問。
  
  項南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一個很簡單,也很厲害的陷阱。」
  
  項九鼎摸了摸圓圓的下巴:「那山上豈不是很危險?李大小姐真是虎父無犬女。」
  
  他當然不是讚歎的意思,是覺得奇怪,那麼危險的地方,元吉怎麼會讓李明樓去涉險?或者這危險只是因為項南去了才有?
  
  項南道:「她身邊當時有個孩子,看到我中了陷阱,神情很驚恐要說話,李明樓阻止了他。」
  
  項九鼎掀起車簾喚過一個隨從交代兩句,那隨從應聲是退開,等項南坐車馬車進了家坐下來喝完一杯茶後,隨從將消息報來確認了那孩子的身份。
  
  李明樓出去在帽兒山找大夫,雖然項九鼎不敢打擾跟隨,但該知道的消息還是讓人盯著。
  
  比如找到了一個自稱大夫的半瘋子季良。
  
  有個老者悄悄告訴別人李家的大小姐病的瘋了,劃破了胳膊逼半瘋子季良給看病。
  
  半瘋子季良被瘋子李大小姐今天送往劍南道,不知道將來是死是活。
  
  「那孩子就是季良的兒子,靠在山上打獵為生。」隨從道。
  
  項九鼎明白了:「這個陷阱是他設的。」
  
  隨從應聲是:「你們走後,那孩子和方二才一起下山,還拎著很多獵物。」
  
  項九鼎看向項南同情一笑:「這只能算你倒楣了,那孩子被李小姐護著不能怪罪。」
  
  項南要確認的是那孩子驚恐的原因,明確後便不再理會,更在意另一件事:「季良是什麼大夫?」
  
  隨從苦笑:「他不是大夫,是個瘋子,季家祖上曾經是個富戶,家業到了季良這一輩徹底敗落,季良不讀書不種田,每天瘋瘋癲癲在村子裡號稱自己能治百病,拿著刀啊針啊的亂戳人,被村民趕出去村子,靠著兒子打獵為生。」說到這裡一笑,「沒有村民可禍害之後,他就禍害那些獵物,用號稱的醫術將獵物以次充好,被打過好幾次,他的兒子就是這樣跟大小姐認識的。」
  
  小碗挨打,李大小姐拔刀相助的事在帽兒山也流傳開了。
  
  這件事項九鼎當時就知道了,大小姐行俠仗義舉手之勞沒有什麼意圖,大小姐根本不需要用這個來謀取名望,他沒有再關注後續。
  
  沒想到後續如此。
  
  「這真是病急亂投醫了。」他搖頭笑。
  
  項南沒有回應他:「李大小姐將胳膊劃傷逼季良治病?」
  
  隨從應聲是,補充道:「然後季良把李大小姐的傷縫起來,這件事是有個老者親眼看到的。」
  
  項南思索:「莫非她的傷是需要縫起來的。」
  
  項九鼎反應過來,想了想點頭:「我看過那時被山石砸死的,肢體肌膚殘破,馬都少了半張臉。」
  
  李明樓將自己包裹起來,應該也是臉以及身上破損。
  
  項南直到此時才點頭:「那這件事就前後理順了。」看項九鼎,「我是不小心踩到了陷阱。」
  
  原來問了這一堆是為了查證,然後才回答他的問話,項九鼎罵了一聲:「我還說我多想了,你小子比我想的還多,我只是想或者有別人害你,你竟然想的是李明樓是不是要害你,她為什麼要害你?真是莫名其妙。」
  
  項南視線微微垂下,下一刻再抬起頭,嘴角彎彎一笑:「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項九鼎呸了聲:「那是你未婚妻,將來和你睡一張床。」
  
  項南笑而不語端起茶杯。
  
  「你該不會是看到她的樣子嚇到了。」項九鼎狐疑打量他,又警告,「你可別忘了六叔讓你來做什麼。」
  
  項南道:「我知道的。」
  
  看著這張少年人俊秀的臉,項九鼎有些同情,要睡一張床的,誰不想睡個仙子,誰想睡個醜怪。
  
  「開心點,男人的快樂不是在家裡。」他攬住項南的肩頭,笑嘻嘻的傳授人生真理,「忍一忍,到時候哥哥帶你去享樂,你要什麼就有什麼。」
  
  項南笑著推開他:「別胡鬧,你想多了。」整理了一下衣衫,白色的衣袍已經淩亂沾染了土石爛葉汙跡。
  
  這讓他又想到了適才,手摸向背後。
  
  「我的弓。」
  
  項九鼎哦了聲,指著另一張桌子:「在那裡。」
  
  項南走過去,他生死一瞬間爆發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這張弓上,與襲來的利箭裡外相沖,這張弓斷成兩截。
  
  項南看著斷弓,彎彎的嘴角下垂,神情變得黯然,沒有說話。
  
  項九鼎並沒有嘲笑他為一張弓傷心:「這是當年小北送你的吧,真快,已經過去十年了。」
  
  項南是項五老爺項霆的次子,長子項北,十歲時因病亡故,那時項南七歲。
  
  「這把弓你天天不離身,也算是你的護身符。」項九鼎拍他肩頭,「你看,雖然小北不在了,他還是救了你一命,你應該高興。」
  
  項南沒有說話。
  
  「要不,我現在就帶你去開心開心?」項九鼎一咬牙,「縱然這裡是江陵府李家地盤,但我也能保證不會被他們發現。」
  
  項南拍開項九鼎的手:「我可沒空,我要更衣洗漱去見我的未婚妻,謝謝她相救。」又微微一笑,「還有什麼比這個機會更適合呢?」
  
  有時候將狼狽之態展示給一個人,更能拉近距離,項九鼎佩服項南的手段,立刻將他送出去。
  
  項南再次來到李家,但這一次並沒有進門,而是等候在門房裡。
  
  「我不是讓祖母叔父為難,上一次我是來拜見他們的,這一次是想要見明樓小姐,如果她不見我,我不能登堂入室。」他對前來相迎的李明海解釋,「我不想讓祖母叔父和明樓小姐任何一人為難不悅。」
  
  李明海常常跟外界打交道,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將一個小姑娘跟家裡的長輩相提並論的道理,大概也只有在他們家才有這種道理,畢竟年紀比李明華小的李明樓還被稱為大小姐。
  
  不管是姐妹調侃,還是下人之間的代稱,甚至他自己也習慣了。
  
  所謂大小姐,是指李家最大的小姐,不論年紀,論地位。
  
  「可是,明樓妹妹現在不方便見人。」他勸道。
  
  項南道:「我們見過了。」
  
  李明海頓時驚愕。
  
  見過了?什麼時候?在哪裡?
  
  這個消息傳進內宅,所有人也都驚訝不已,但再問項南卻一句話不說,只說要見明樓小姐,似乎能不能說要明樓小姐決定,真是令人浮想聯翩。
  
  「這要是擱在別的人家,小姐就要被好一頓打了。」李明琪慢悠悠說道,「這就是私相授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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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6: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舊人的第一次見面

  「什麼私相授受。」李明華瞪了她一眼,「不要說蠢話。」
  
  李明琪撇撇嘴:「知道啦,他們已經定親,可以隨意見面。」
  
  「我說的蠢不是指這個。」李明華將魚竿收起。
  
  旁邊的小丫頭蹲著將亂撲騰的小魚兒摘下重新扔回湖水裡。
  
  李明華扭頭看李明琪:「我是說,對於李明樓來說,私相授受這種事又能怎麼樣,誰敢打她?誰又能打她?」
  
  李明琪撇撇嘴沒說話。
  
  李明冉帶著小丫頭跑過來,氣喘吁吁臉蛋紅撲撲。
  
  「項南公子還在門口等著嗎?」李明琪問。
  
  李明冉點頭:「項南公子喝了我茶,但謝絕了進來坐坐。」
  
  李明華將小丫頭重新添了魚餌的魚竿甩進湖水:「真是深情,伯父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李明冉連連點頭:「明華說得對。」
  
  李明琪用手裡的花枝敲她的頭:「傻瓜,明華可不是在誇他,說他做戲呢。」
  
  做戲嗎?李明冉不解。
  
  「從來沒有見過,更別提相處。」李明華轉頭看她們,「哪來的深情。」
  
  李明琪咯一聲:「明華,不要說蠢話,是沒有人對你這般深情,但李明樓,跟我們不一樣啊。」
  
  終於有機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明琪咯咯笑倒倚在李明冉身上。
  
  姐妹間的口角從來都不斷,李明華也不跟她計較。
  
  「不過,項南公子也不是做戲啊。」李明冉趁機插話,「他是真的想見李明樓啊。」
  
  李明華和李明琪對視一眼,這個,好像的確是真的。
  
  鬧成這樣,大小姐還是不見嗎?
  
  「我看今日小姐不見,他明日還會來。」金桔有些生氣,因為這是在強迫大小姐,「不對,今日他就不走了。」
  
  項南在李家門房也不會渴著餓著,門房裡也能安榻鋪床。
  
  「這個人怎麼這樣?」金桔憤憤。
  
  這個人還從沒這樣過,那時候她也從沒不想見他,他想見就能見到她。
  
  李明樓道:「他這麼想見我,那就見見吧。」
  
  見了也無非是說一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表達項家的誠意。
  
  他想唱戲就讓他唱全套吧。
  
  聽到李明樓同意見項南,李家上下都鬆口氣。
  
  「我還真怕她羞憤之下不同意這門親事。」李老夫人對李奉常道。
  
  驕傲的李明樓絕對能做出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垂憐,甩手回劍南道。
  
  李奉常委婉道:「現在跟以往不同了。」
  
  「她不嫁人,家裡也能養她一輩子,只是她傷了臉。」李老夫人歎氣,「可不好再找人家,尤其是項家這樣的。」
  
  說到這裡她慈祥的面容肅重。
  
  「你們不和我說,我也懂的,項家一心跟我們結親,不僅僅是感恩奉安,奉安雖然不在了,餘威仍在,項家也需要仰仗劍南道,而明玉現在還小需要項家的扶助,這門親事對項家對李家都是好。」
  
  李奉常應聲是:「母親放心,明樓懂事了。」
  
  李老夫人笑了笑:「我覺得項南更懂事,他有心哪個女孩子能不動心。」
  
  金桔打量走來的少年公子,是長的很好看。
  
  那日項南來做客,家裡的丫頭們呼朋喚友找機會都去偷看了,金桔並沒有去,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項南。
  
  人是挺不錯的,在金桔見過的公子們中最亮眼的。
  
  「項公子。」金桔指著關著的屋門,「小姐在裡面,你有話請說吧。」
  
  項南對她點點頭,看向屋門:「昨日多謝明樓小姐相救。」
  
  「我並沒有相救什麼,項公子言重了。」李明樓的聲音從內傳來,「而且我應該說抱歉,沒能及時提醒。」
  
  金桔李明海站在一旁想著昨日這兩個字。
  
  「是我不小心。」項南看著門板,格縫隙隱隱可見一個人影,「與你無關。」
  
  李明樓的聲音似是笑了笑:「項公子的道謝我收下了。」
  
  項南的嘴角彎彎。
  
  這樣的相見也不錯,李明海忍不住也跟著微微笑。
  
  「項公子還有別的事嗎?」李明樓道。
  
  項南點頭:「有。」
  
  李明樓道:「公子請講。」
  
  項南看了看身後站著的金桔和李明海:「這件事我要與小姐單獨說。」
  
  金桔和李明海一怔。
  
  「這不行。」金桔斷然拒絕。
  
  李明海遲疑一下沒有說話。
  
  李明樓倒沒有遲疑,既然見了就讓他把話說完:「好的。」
  
  李明樓發話了金桔便沒有意見,立刻換成笑臉盈盈向後退去,李明海雖然有一點意見,但是他的意見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只能也跟著金桔退了出去。
  
  二人站在大門口,大門敞開著,屋簷下的男女還隔著一道門,也是風光霽月。
  
  金桔保持著笑意,然後看到項南伸手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這個人!金桔笑意凝結在臉上,抬腳就要奔過去,項南將門關上了。
  
  金桔反而在這時停下腳步,並攔住了李明海:「小姐沒有喊人。」
  
  沒有喊人就不管了嗎?李明海覺得不是這個道理,要是換作別的妹妹,誰攔著他也不行,但這個妹妹…..他停下了腳。
  
  門外安靜無聲,門內二人相對。
  
  少年白衣黑髮俊美,李明樓往後退了一步,避在昏暗的角落,似乎受了驚嚇又似乎自慚形穢。
  
  「有沒有嚇到公子?」她說道。
  
  項南搖頭:「正是聽到小姐你受傷了,我才來的。」
  
  所以又怎麼會被受傷嚇到。
  
  「公子如果是來安慰我的,就多慮了。」李明樓道。
  
  項南道:「有沒有多慮見了小姐才能知道。」笑了笑,「我是多慮了,明樓小姐並不需要安慰。」
  
  李明樓也笑了笑,只可惜項南看不到,她看著項南,覺得這個人熟悉又陌生,並不是因為他年輕了十歲,俊秀的面容還有幾分稚嫩。
  
  她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喜歡過他,想不起十年間書信往來言語溫情,遊山賞花騎馬打獵同遊相伴的歡聲笑語,那十箭連發切斷了十年的一切。
  
  她看著他,無喜無悲無怒,只是想著怎麼樣能殺了他。
  
  「明樓小姐突然離開車隊是不想去太原府嗎?」項南問道。
  
  寒暄過後,他開始進入正題要表達誠意勸服自己了,李明樓沒有說話。
  
  「得知明樓小姐可能不想與我結親,所以我就趕過來了。」項南接著道。
  
  李明樓裹在布後的臉上再次浮現笑容。
  
  項南看著她:「因為我也不想,明樓小姐,我是來告訴你,我不想與你結親,你不要去太原府。」
  
  李明樓臉上的笑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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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6: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真心的話
  
  這真是荒唐!
  
  李明樓覺得自己在做夢。
  
  自從重生以來她沒有做過夢,她一個死人連睡覺都幾乎沒有,怎麼會聽到這種荒唐的話。
  
  利用婚姻十年然後殺了她的未婚夫,現在竟然跟她說不讓她嫁給他?
  
  李明樓的沉默打斷了項南說話,他看著站在角落裡的女孩子也沉默一刻。
  
  在山上時她站的遠始終沒有靠近,他躺在地上為了避免被發現時裝昏迷也沒能多看幾眼。
  
  她在室內脫了寬大的披風罩袍,烏黑的頭髮簡單的束紮在身後,雖然還包裹的嚴密,但顯出玲瓏的腰身,修長的脖頸,肩若削成。
  
  她應該是個美人,只不過現在美人的臉被黑布裹住,只有眼口鼻露出,看上去很是嚇人。
  
  「我還是想要郎才女貌。」項南慢慢說道。
  
  這句話讓沉默的李明樓回過神,凝結的笑容繼續散開,發出一聲笑:「項公子是要做負心人,名聲不打算要了?」
  
  因為未婚妻受傷毀容而背棄婚約,這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或許,明樓小姐可以因為養傷不想離開家。」項南說道。
  
  李明樓看著這少年,覺得真有意思:「所以你是既想退了親,過錯也由我來擔?」
  
  聽到李明樓受傷,少年項南不惜違背軍令日夜不停而來,只是為了讓李明樓知道他來了。
  
  這般深情的少年公子,卻無法挽回這個親事,因為李家小姐自慚形穢不接受任何心意,真是可憐又無奈。
  
  「我其實並不是為了我的名聲,只有這樣事情才能順利解決。」項南輕歎一聲,「明樓小姐你在家說一不二,我並不是。」
  
  項雲通過這門親事將會收穫巨大的利益,怎會在意晚輩子侄的不願意,項南不過是項家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說的話可沒有人理會。
  
  李明樓不一樣。
  
  李明樓看著他再次笑了:「項公子說的很有道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項公子難道不怕我生氣?難道認為我不會把這些告訴你祖父六叔你父親?你既然知道我在家說一不二,我受了這等羞辱,會放過你?」
  
  項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李明樓:「明樓小姐,我只是說實話,我什麼都不說,甚至說一些情深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跟你成親也並不影響我以後的生活。」
  
  李明樓沉默。
  
  實話是最無情最傷人的,看著沉默的女孩子,項南沒有心軟,神情誠懇又鄭重:「明樓小姐,我知道這樣你很傷心,但我只是不想騙你。」
  
  李明樓是在想那一世。
  
  那一世她順順利利沒有被人傳說傷了臉到了太原府,項南對他們的婚事是不是也覺得為難?
  
  看是看不出來,除了一直沒有成親。
  
  一開始是因為李明樓年紀小,後來則是因為天下大亂征戰無暇,項南與她約定待國泰民安再成親,那時候他在扶助李明玉征戰,如果成親弟弟肯定要趕過來,李明樓也不想讓弟弟分心,與項南的想法不謀而合。
  
  除了沒有成親,他們很要好,像故事裡的那些情侶一般。
  
  他們互相惦記,分享風花雪月,離別不捨,相聚歡喜。
  
  李明樓的嘴角扯了扯,所以這也許就是我什麼都不說,甚至說一些情深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她沒有傷心,不管是那一世的欺騙還是這一世的真話。
  
  沒有人會為了仇人的欺騙和羞辱而傷心。
  
  項南道:「這就是我急急趕來見明樓小姐要說的話,這些話不能等明樓小姐到了太原府再說。」說罷一禮,「明樓小姐聰慧光風霽月,能明白我的意思,也知道該怎麼做,項南,不再贅述。」
  
  他沒有再停留,不管是憤怒還是悲傷都要留給這個小姐獨處發洩,他拉開門闊步走了出去。
  
  身後李明樓沒有任何反應。
  
  金桔忙疾步過來,項南與她擦身而過。
  
  「項公子。」李明海迎上要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們說好了嗎?」
  
  項南看他點頭一笑:「說好了。」
  
  李明海歡喜鬆口氣:「說好了就好。」與項南把臂而去。
  
  金桔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邁進屋子裡。
  
  「小姐,奴婢沒有想到項公子這般無禮。」她不安又惱怒。
  
  沒有女孩子願意被一個英俊的少年看到自己這般模樣,不管這個人是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尤其是被逼迫,還站在角落昏暗裡默然無聲的李明樓,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李明樓只是在沉思,被金桔的聲音打斷,她走到桌子邊坐下來:「叫元吉來。」
  
  小姐要解決項公子了,金桔頓時歡喜,就像對付李老夫人那樣,李明樓只需要一句話。
  
  大小姐可不受委屈。
  
  金桔氣勢洶洶的親自來請元吉,將項南的無禮親口講給元吉,小姐受委屈她還是不願意其他人知道。
  
  「他這是心裡對小姐不敬。」金桔定論,「這樣的人可不能嫁。」
  
  一直安靜聽的元吉眉頭微微皺了皺,看向金桔:「小姐不想嫁他了?」
  
  金桔不敢多言,老老實實道:「奴婢不知道,小姐應該很生氣,所以才讓奴婢來請你,小姐怎麼想小姐沒有說。」
  
  元吉跟隨金桔來到李明樓這裡,金桔擺好茶退了出去。
  
  「項公子是今日做客途中裝醉離開李家追尋我們而來的。」元吉主動道,「以後小姐出行是不是不需要讓項家的人知道?」
  
  因為李明樓從不隱瞞出行,元吉也沒有制止李家的人和項家的人打探尾隨也,如果李明樓不允許的話,清理這些跟隨打探的眼線不是什麼問題。
  
  李明樓搖搖頭:「這個不重要。」
  
  對於此刻的元吉來說,還真是不重要的事,他看著李明樓說出了重要的事:「小姐,劍南道剛送來消息,玉公子練馬術時馬驚了…..」
  
  李明樓猛地站起來,桌子被帶動發出嘩啦聲。
  
  「…..小姐放心,玉公子平安無事。」元吉忙一口氣說完,「項大人當時在場,追上了驚馬救下了玉公子。」
  
  聽到前一句李明樓身子一軟坐回去,聽到後一句,她又僵直身子:「項雲?」
  
  「是。」元吉道,「只是項大人被馬踏斷了胳膊。」
  
  李明樓沒有說話看著元吉。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當時那匹馬要踏上公子的頭,項大人捨身抵擋,只差一點就踏斷脖子了。」元吉將詳情簡單明瞭說清楚,且做了定論,「馬驚已經查過,不是人為。」
  
  不是人為,就是巧合,項雲救了玉公子。
  
  那一世並沒有這件事。
  
  所以這就是命運對她將季良先一步送給李明玉的報復嗎?
  
  就算沒有了將神醫獵先生相贈,項雲依舊是李明玉的恩人,是李氏是劍南道可以信賴的恩人。
  
  「還有一件事。」元吉說道,這件事跟李明玉的性命相比不重要,所以錯後說,「小姐寫的奏章送到了京城,但是孟鳴不肯接。」
  
  李明樓心裡沒有再質疑怎麼可能,雖然那一世孟鳴在李明玉承襲事件中起到至關重要,還親自給她寫信表達了自己與李奉安的情誼。
  
  項南能跑來讓她悔婚,項雲也能成為李明玉的救命恩人,孟鳴拒絕幫忙遞交奏章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元吉看著一動不動的李明樓,似乎感覺不到這個女孩子的氣息了。
  
  「小姐,不用擔心。」元吉安慰道,「孟鳴跟項大人私交很好,二人是同窗,讓項大人出面應該能說服他。」
  
  李明樓笑了。
  
  不錯,很好,很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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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6: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各有所想

  所有的壞事都在這一天發生了,也算是好事。
  
  總好過今天來一個,明天來一個,後天一個。
  
  李明樓笑著用手扶住臉,臉上裹了布又用手掩住,笑聲變得更加沉悶,恍若哽咽。
  
  「大小姐。」元吉不安的上前一步。
  
  李明樓制止了他的詢問:「元吉叔你不用擔心,我沒事,我只是要想一想。」
  
  元吉看著她應聲好。
  
  「還有,京城的事先不要告訴項大人。」李明樓道,「我再想一想。」
  
  元吉應聲是看了李明樓一眼退了出去。
  
  金桔高興的迎過來:「元大爺要不要用些蛋羹再走,我給小姐剛做好的。」
  
  元吉道:「先不要打擾小姐。」
  
  看來決定做的很傷心?元吉一向木頭的臉上竟然有些許擔憂,金桔的笑飛散,鄭重點頭應聲是。
  
  小姐接連遭逢不幸,又被自己的未婚夫失禮冒犯,定然傷心又憤怒,說不定要取消婚約,金桔坐在屋門前臺階上愁眉緊鎖又憤然無懼。
  
  大小姐就算接連不幸,也不能被人冒犯,更不會委曲求全。
  
  被人冒犯李明樓當然不會委曲求全,但被天命呢?
  
  李明樓坐在室內,看著明亮漸漸變成昏暗,感受著心和肉體的被刀戳火燎的疼痛。
  
  項雲捨身冒死救了李明玉,成了李明玉的恩人,也成了劍南道的恩人,孟鳴拒絕幫忙,或許只有項雲出面才能解決。
  
  她只是動了一個季良,天命就狠狠的回報給她兩刀,戳在她的心口,你想改變?休想。
  
  而肉體上疼痛則是因為項南。
  
  李明樓低下頭掀開衣袖,昏暗的室內,瑩潤的肌膚上開出了腐爛之花,豔麗又駭人。
  
  自從項南說出那句不讓她去太原府之後,她的身體就像油鍋裡落入水滴劈裡啪啦的沸騰。
  
  你想活所以去太原府?休想。
  
  休想啊,李明樓端坐著被夜幕漸漸吞沒。
  
  李明樓的小院比其他時候更安靜黑暗,李家其他的地方則比往常更加明亮歡悅,項南見到了李明樓,李明海傳達了二人已經說好了喜訊。
  
  「她的那些東西都沒有拆開,直接拉上就能走。」李老夫人叫了兒子媳婦們都來商議。
  
  「過了重陽嗎?快到重陽節了。」左氏提議。
  
  李老夫人現在覺得左氏說話不順耳:「不用在家過重陽,再等天冷了路上不好走。」
  
  左氏低頭沒有再說話,其他人紛紛附和,更有王氏林氏湊熱鬧說要添些禮物,歡歡喜喜熱鬧。
  
  喜事嘛就要熱鬧,李老夫人笑呵呵的聽著兒子媳婦們說話,離開家才好,離開家到了別人家就知道家人的重要了,祖母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大人們聚集在一起商量正事,女孩子們也擠在一起夜談。
  
  「沒有人會不喜歡項南公子的。」李明冉抱著枕頭點頭。
  
  李明琪不否認這一點,靠著枕頭搖著新做的香囊:「不過,項南公子會喜歡明樓嗎?不知道項大人有沒有給他看過明樓的畫像。」
  
  說著想起那日項南的話,忍不住又咯咯笑起來。
  
  就算有畫像,現在的李明樓不再是曾經的樣子了,有人會喜歡一個毀了容貌的人嗎?尤其是一個人人都喜歡的俊美公子。
  
  李明華知道她這個意思,哼了聲:「他們成親又不是因為各自的皮囊,你多慮了,她和…..」
  
  「和我們不一樣。」李明琪接過她的話,懶洋洋道,「我知道的,他們成親是因為兩家的身份。」
  
  然後學著李明冉的樣子將枕頭抱在懷裡,將下巴抵著軟軟的枕頭。
  
  「可是有身份也有一見歡喜的皮囊該多好。」
  
  他們本來是這樣的,李明華這次沒有反駁她,些許感歎:「所以這世上的事很難兩全。」
  
  項九鼎沒有女孩子這般細膩的心思,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一項任務,任務現在可以順利完成了。
  
  「六叔說不讓我去問大小姐起程的事,那現在我可以去問了吧?」他在屋子裡認真思索,走來走去,「既然你們說好了,我覺得我應該去。」
  
  項南哦了聲。
  
  「雖然你們說好了,但這種事不好讓女孩子提出來。」項九鼎道,「我們應該主動。」
  
  項南嗯了聲。
  
  項九鼎皺眉:「你別只是嗯嗯啊啊的,也想想要準備些什麼來表達心意。」
  
  項南抬頭看他一眼,嘴角彎彎:「不用準備什麼了,我就是最大的心意。」
  
  項九鼎瞪眼然後失笑:「好好,南哥兒你厲,有你這個最大的心意在,我就不操心了,就等著娶新媳婦回家嘍。」
  
  他踱著四方步走了出去,項南嘴角笑意更濃,有了自己這個最大的心意,接下來的事就由李明樓操心了,他就等著心想事成歸家去。
  
  夜色喧囂熱鬧漸漸沉寂,墨色由淺變濃又變淺。
  
  「金桔。」
  
  身後傳來呼喚聲。
  
  坐在臺階上一個打盹差點栽倒地上的金桔應聲是,慌張的起身看向後邊,青光濛濛中李明樓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來。
  
  「我餓了,給我做些吃的。」李明樓輕聲道。
  
  能吃飯肯吃飯就好就有力氣,金桔連連應聲是:「小姐稍等,我讓廚房裡一直候著,馬上就來。」說罷急急的向外走。
  
  李明樓又喚住她:「叫元吉過來。」
  
  元吉很快就過來了,李明樓坐著吃飯,指了指對面請他坐。
  
  元吉沒有推辭坐下來,金桔給他盛飯。
  
  「我想好了,京城的是不用再找孟鳴了,他能拒絕我,已經是對父親對我們家有疑慮,就算項大人出面,他答應了我也不敢信他了。」李明樓說道。
  
  你對我無情,我也不求你,這也是李奉安的做派,元吉不以為怪,而且大小姐說的也對,孟鳴本來跟李氏關係很好,如今卻連大小姐的信都不肯接,必然有古怪,不能信他。
  
  「我重新寫封信,你讓人交給梁振。」李明樓接著說道。
  
  元吉面色驚訝,端著飯碗忘了放下:「梁老都督?」
  
  梁振,原振武節度使,五年前因病卸職回京城修養,隨意當了個閒職,只不過老虎老了餘威仍在,在皇帝面前也能說上話。
  
  「梁老都督跟父親也是舊相識。」李明樓道。
  
  不止是舊相識,還曾經是上下級,當年李奉安在藍田任縣令的時候,梁振是安北都護。
  
  元吉神情有些複雜:「可是,梁老都督與大人,不和。」
  
  李明樓點頭:「我知道,我找的就是與父親不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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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可變可不變

  梁振是李奉安初入官場的上司,溫羅族在梁振率軍與鐵勒王大戰時反叛,要斷了梁振的後路,李奉安率一縣軍民以少勝多鎮壓,解了梁振大軍的後防危急。

  梁振大勝鐵勒王部,俘獲鐵勒王左葉護。

  李奉安對梁振有恩,但梁振卻瞞其功不報。

  李奉安是個話不多的人,沒有跟梁振爭辯質問,直接奔赴京城往朝廷遞了奏章,奏章上不僅寫了自己這次鎮壓叛亂的詳情,還陳列安北都護府歷來的軍政戰略種種弊端,更直指此戰雖勝實敗。

  李奉安一個小小的邊境縣令原本奏章遞不到皇帝跟前,但李奉安用的是先祖的名號,又砸了一筆重金,硬是砸開了皇帝的大門,也砸碎了梁振的軍功。

  梁振調離安北都護府,李奉安投筆從戎進入安北都護府,就此開始平步青雲。

  皇帝設置節度使時,想起梁振念及舊情,體恤他年老以及一直以來的軍功,梁振被任命振武節度使,至此梁氏之名才又慢慢養回來。

  梁振一個威風凜凜久經沙場的老將,被一個年輕後生崩了牙晚節不保灰頭土臉,可謂結下了深仇大恨。

  這十幾年來,梁振與李奉安從不同朝,不多幾次私下見面也互相冷嘲熱諷。

  「大都督過世下葬時,梁老都督還讓人送來一副喜字。」元吉恨道。

  當然劍南道也給出了回禮,打造了一個小金棺材給梁老都督送去了。

  以李奉安的後人身份去拜見梁振,到門口就會被打出來,更別提讓他幫忙了。

  大小姐這想法實在是不知道怎麼來的。

  「我想這世上好的變成不好的很容易,不好的變成好不容易。」李明樓道,「溫鳴與父親生前交好,父親過世了,他就連見都不想見我們,以前那交好的情誼又有多少真假,但梁老都督不一樣,他對父親一直怨恨,死了也不改。」

  元吉沒有反駁:「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但這件事是讓他幫忙。」

  人有怨恨怎麼會幫忙。

  「不試試怎麼知道。」李明樓道,從桌上拿起一封信,「天有絕人之路,人不能自絕。」

  元吉心神有些恍惚,想著這句話好像哪裡不對,但旋即拋開,將飯碗放下伸手接過信應了聲是:「我這就讓中五送去京城。」

  飯也不吃了,就要起身走。

  李明樓喚住他:「還有,我們立刻啟程去太原府。」

  這件事元吉倒是沒覺得意外,反而覺得李明樓荒唐的念頭淡了幾分,梁振不行,還有項雲呢,小姐嫁去項家,項雲去跟孟鳴周旋理所應當了。

  啪嗒一聲,金桔手裡握著的筷子落在桌子上。

  她還站在一旁布菜,李明樓就開始和元吉說話,她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李明樓和元吉的話已經簡短的說完了。

  前邊幾句聽不懂,她也沒什麼感覺,直到聽到這一句。

  小姐還是要嫁去太原府,原來沒想退親告誡項南啊。

  「我把飯給你送到屋子裡。」金桔訕訕對元吉道。

  李明樓示意元吉坐下:「先吃飯吧,現在這種情況,快或者慢都沒有關係。」

  現在什麼情況?快和慢對做事很重要啊,比如這封信早一個時辰送出去,一路上就能多出很多時辰,他吃過這頓飯再去安排和不吃飯去安排,最後信到達京城會有三天的相差。

  但這是她的好意,關切…..元吉沒有再說話坐下來端起飯碗。

  金桔繼續輕手輕腳的布菜。

  李明樓認真的吃飯,快和慢都不重要了,因為既然是天要絕人之路,不管快和慢它都在那裡。

  天意不可解決,但也許可以解決人,這是她想了一個晚上想到的。

  這個人不行,就換個人。

  那個人阻止她,她不讓他阻止成功。

  行不與行,總要去試試,總不能就這樣認命等死,上一世她什麼都沒有做死了,這一世哪怕最後還是螻蟻被碾死,也要濺它一手血污。

  「真要這樣啊?」聽了元吉的交代,再看手裡的信,隨從中五覺得燙手,不可思議,「去找梁振那老東西?大小姐沒事吧?」

  元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中五訕訕吐吐舌頭。

  「大小姐和玉公子都是要撐起家業的人。」元吉道,「不想依靠外人,自己想努力做事是好事。」

  所以玉公子努力的學習各種技能,以至於差點驚馬受傷,隨從張張口,又將話咽回去,這不是努力的錯,人生總是充滿意外。

  「好,我親自去。」中五點頭,又輕鬆一笑,「這沒什麼,我們不去梁家,被梁家咒駡,去了也是被咒駡,最多打一頓,難道我們會乖乖讓他打嗎?」

  又想到關鍵的問題。

  「大小姐說要請梁振幫忙,沒說讓我們任打任罵低聲下氣吧?」

  請人幫忙難道還要趾高氣揚?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奇怪,元吉神情淡然:「大都督不會做的事,大小姐也不會。」

  「好嘞,小的知道怎麼做了。」中五拉高聲調。

  元吉安排任快馬加鞭向京城去,而李明樓要明日啟程去太原府的消息也傳開了,李家上下以及項九鼎因為早有預料所以並沒有震驚,只是有些慌亂。

  「這孩子總是這樣,說吃就端,這也太急了。」李老夫人抱怨,將家裡上下趕的陀螺轉。

  項九鼎也用不著去做樣子請求了,風風火火的準備啟程,想抽空打趣項南幾句你可真厲害你媳婦急不可待之類的話,卻發現找不到項南。

  項南又來到了李家,如同上一次樣要見李明樓,這一次他很順利,李明海直接就把他往李明樓的院落帶去。

  「你們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他到底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忍不住說些俏皮話。

  項南嘴角依舊彎彎,沒有回應李明海的打趣,李明海將他帶過來知趣的退開了:「我還要去忙,項公子你走的時候讓人來喚我。」

  金桔笑盈盈的施禮:「項公子。」主動打開房門。

  項南走進去,門在後還被貼心的關上,那丫頭的腳步踩著鼓點一般離開了。

  李明樓一句話,他項南再進李家,就好像成了砧板上的肉,被所有人迫不及待的送到她的面前,任她胡作非為不聞不問。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大方私相授受禮義廉恥全都拋卻。

  項南看著依舊站在角落陰暗處的女孩子:「明樓小姐,我沒想到你做了最壞的決定。」

  李明樓笑了笑:「於你來說可能是,畢竟你不喜歡我,於我來說不是,因為我喜歡你。」

  這是表白?項南微驚。

  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暗送的秋波也很多,但對著他親口說出喜歡的,李明樓是第一個。

  「明樓小姐,我無法阻止你的決定。」他沒有因此而心悸,「但你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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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姑娘欺負人

  項南說出這句話,神情平靜又決絕,不可褻瀆。
  
  李明樓忍不住笑了。
  
  「項公子多慮了。」她含笑道,「我對別人的心不感興趣,也從不想得到它,我只要得到人就行了。」
  
  李奉安長女李明樓小名仙兒,寓意高樓之上如仙,嬌生慣養伸手可得星星月亮,不食人間煙火更不知疾苦,說出這句驕橫霸道得話也不奇怪。
  
  項南沒有悲憤,默然一刻:「明樓小姐是因為我先前的話生氣報復嗎?」
  
  說一個姑娘你醜了,所以我不會喜歡你的確很傷人。
  
  「我知道明樓小姐會生氣,但我以為驕傲如明樓小姐會不屑於再與我這種人來往。」
  
  沒想到她會死纏爛打,他也不信李明樓是真的喜歡他。
  
  「明樓小姐何必為了報復我而毀掉自己的人生。」
  
  李明樓的回答簡單利索:「我是個很知足的人,我喜歡你,只要得到你的人就足夠了,不奢求更多。」
  
  知足本是個好詞,項南看著頭臉裹住陰暗中的女孩子:「我先前的惡意本是好意,但看起來我做錯了,我不該跟明樓小姐說真話。」
  
  李明樓沒有說話。
  
  「那我只有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兩家的人了,既然都是糟糕的結果,我就只能做個惡人……」項南道,「以死相拒了。」
  
  李明樓哈哈笑了:「項公子,你知道我的地位是說一沒人敢說二,只要我說我要嫁給你,你就是死,你的牌位也要跟我拜堂。」她的笑聲淡去,「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項南拂袖轉身拉開門走了。
  
  李明樓的聲音在後跟來。
  
  「項公子聰慧能明白我的意思,也知道該怎麼做,李明樓,不再贅述。」
  
  當日他給她說的話,今日她悉數奉還。
  
  李明樓不管是那一世還是這一世都沒有受過委屈,不過她還是第一次欺負人。
  
  項南不是項雲,想要憑幾句話阻止她嫁入太原府斷了她的生路,他還不是她的對手。
  
  解決不了命運,那就解決人。
  
  「小姐,項南公子來說什麼?」金桔在外探頭笑嘻嘻打趣。
  
  李明樓對她一笑:「他來說我太欺負人。」
  
  金桔咯咯笑了:「這就是打情罵俏嗎?」
  
  沒有人相信李明樓欺負人,也沒有人覺得李明樓嫁給項南是在欺負人
  
  「因為我們項氏非李氏不可嗎?」項南問道。
  
  在屋子裡忙來忙去的項九鼎被問的一頭霧水:「什麼?」
  
  項南看向他:「六叔只有攀附李氏才能建功立業?」
  
  項九鼎嚇了一跳:「什麼攀附!六叔與李都督那是莫逆之交!」
  
  項南嘴角彎彎:「最初同在一地為官,李都督比六叔還小幾歲,一飛沖天平步青雲,原本平起平坐還稍微高一級的六叔成了李都督的下屬,這一當下屬就當了十幾年,現在李都督不在了,六叔還要唯劍南道馬首是瞻嗎?」
  
  項九鼎瞪眼:「你想什麼呢!」
  
  「六叔何不離開劍南道?東南西北都有大好的機會,比如今次崔相爺以京畿重地抽調河南道兵馬要委以重任,宣武節度使不太想離舊地,如果叔父自薦…..」項南道。
  
  項九鼎打斷他,叉腰哈哈笑:「你小子才在外邊幾天,就開始指點六叔的前途了。」抬手一拍項南的肩頭,「不要想東想西了,新郎官,多想想你的親事吧。」
  
  說罷搓著手轉了幾圈,嘀咕著還有什麼要帶還有什麼要帶出去了。
  
  項南坐在室內,看著手裡涼了的茶,他的親事,他想也沒有用啊,正因為他想了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他當然不是因為李明樓毀容,不想要個醜媳婦才拒絕親事的,李明樓沒毀容是天仙的時候他也不想。
  
  這跟相貌無關。
  
  當他聽說李明樓在去太原府的途中離開,然後又返回家中,便猜到了一個可能,李明樓並不想嫁給他,並不想要這門親事。
  
  既然如此就好辦了,他立刻啟程趕過來。
  
  項雲給他的信,是他在來的路上接到的,至於軍務在身不得請假,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是不是適得其反了?如果他不來,李明樓是不是一直拖著不去太原府,直到婚約被大家忘記。
  
  為什麼呢?項南看著手裡的茶水,茶水清冽照出他的臉,倒影俊美,難道真是因為臉?
  
  念頭閃過,項南自己笑了,將茶水一晃搖碎。
  
  當然不是,是因為激怒了她。
  
  一個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女孩子,突然遭到拒絕,這是無法忍受的,她暴怒而失去理智。
  
  這個李明樓就是個驕橫的人,有些東西她可以不要,別人不能拒絕她,自己高估了她的性情,這一次是適得其反了。
  
  不過項南沒有後悔,既然有機會總要試一試,結果無非兩種,成功以及失敗。
  
  失敗了,他當然不會真的像被惡霸欺壓的烈女一樣,以死表清白。
  
  失敗了跟沒有試結果一樣而已,他的生活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那就如她所願,將來的日子的苦可不是他來嘗,項南將茶水一飲而盡。
  
  明天李明樓就要離開家了,雖然是再次,李家還是急急忙忙的在晚上辦了一場家宴。
  
  這一次李明樓沒有拒絕,在李老夫人派的四個管事婆子擁簇下,以及正好出門問幾個菜做得如何的左氏撞見然後攜手將她帶進了廳堂。
  
  李明琪坐在角落裡對李明華嘻嘻笑:「比祖母出來的陣仗還大呢。」
  
  李明華沒有理她,和屋子裡的所有人一樣將視線停留在李明樓身上,李明樓依舊裹著頭臉,穿著暗色的衣裙,隨著她的走動,提前得到叮囑的丫頭們紛紛將兩邊的燈熄滅。
  
  原來燈火通明喜氣洋洋的廳內,暫態變得昏暗不明。
  
  李明樓坐了下來,她也看著廳內滿滿當當的三桌人,影影綽綽迭迭晃晃。
  
  這些人後來也都死了吧。
  
  李明玉和李家的諸人後來幾乎斷絕了來往,去太原府參加她婚禮帶的是李氏宗族中的一些人,但項氏殺他們時的罪名是反叛。
  
  老皇帝死在了安氏叛亂中,新帝是從大亂中登基的,最痛恨的就是叛亂,那時候的但凡扣上叛亂罪名的,皆是判死株連九族。
  
  雖然他們自己鬧的斷絕了關係,在世人眼裡還是一家人,活的時候沒有擰成勁活在一起,死的時候還是串在一根繩上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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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7: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一別而去

  李明樓落座,罩在昏暗裡的李老夫人笑瞇瞇的宣佈開席。
  
  「仙兒,這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飯菜。」她說道。
  
  按理本該說一句離開故土吃不到家鄉味,但李明樓會把廚子帶走,她要是想從將江陵府劍南道挖土運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句話說不出來,離家的悲切味道就少了幾分。
  
  李老夫人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李明樓碗裡:「祖母沒有陪你幾年,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
  
  話出口眼淚湧出哽咽。
  
  左氏林氏忙上前,剛拿起筷子的在座的人們都放下來,人也站起來,連兩個小兒也被抱離開了位置。
  
  「母親,這是大喜的日子。」林氏勸道,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塞回去。
  
  「太原府離這裡也不算太遠,母親想他們了,仙兒就回來住一段。」左氏看著李明樓含笑道。
  
  對於李明樓來說,行路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她想,天邊亦能見。
  
  李明樓拿起酒壺給自己和李老夫人都斟了一杯。
  
  「祖母,你好好養身子。」她說道,將酒杯遞到李老夫人手裡,自己先一飲而盡。
  
  李老夫人含淚接過連聲說好:「我的兒,你也要好好的。」將酒也一飲而盡。
  
  李明樓點點頭:「我會好好的,我好好的。」她的視線掃過屋子裡的諸人,「你們才能好好的。」
  
  意思是大家都惦記她,她好好的大家就安心也就好好的嗎?聽起來有些怪異。
  
  不過沒有人質疑她話的怪異,她說什麼都行。
  
  李明琪更不在意,她有些遺憾不滿,四周的燈太暗了,她們華麗穿戴被黑暗籠罩看不到。
  
  「明樓,你要出門了,我做了一個香囊送你。」李明華將一個香囊遞過來。
  
  李老夫人一向寵愛晚輩,這一次又讓李明樓坐在身邊,所以孫女們也都跟著坐在一張桌子上。
  
  李明樓放下酒杯伸手接過,看著李明華,十年沒見過了,這些姐妹在她記憶裡很模糊了,想了想才對上:「謝謝二姐姐。」
  
  李家這一代有五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家裡包括李明樓在內還有四個,李明樓在女兒們中排行三。
  
  雖然大家都半敬半諷半戲謔的稱呼她為大小姐。
  
  李明樓知道大家背後的稱呼,不生氣也不惶恐不在意。
  
  看到李明樓接過了,李明琪拿出一塊絹帕:「明樓姐姐,我自己做的手帕,姐姐不要嫌棄。」
  
  李明冉跟著拿出一張畫,女紅她還做不了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是咱們家的花園四季圖,我畫了好久,你帶著去太原府,想家的時候可以看。」
  
  李明樓穿戴首飾是常人未曾有的奢華,姐妹送的是心意。
  
  李明樓收下了,金桔送出了回禮,一人一套首飾,這也是她的心意。
  
  姐妹三個都是金釵耳墜項鍊一套,一打開在昏暗的室內熠熠生輝,就連一向不愛首飾打扮的李明華也發出驚歎。
  
  李明琪看著自己的一套首飾神情複雜,項鍊就是上次自己強行借過的那條。
  
  在大人的示意下,兩個小侄女也舉著簡單的表達心意的禮物搖搖晃晃走到李明樓面前喊著姑姑送出,李明樓一視同仁,也一人一套首飾。
  
  「嫂子你做什麼?」林氏看身邊王氏。
  
  王氏正伸手在身上摸,歎氣一聲:「我看的眼熱,也想送仙兒禮物,然後收回禮發財。」
  
  李老夫人含著淚噗嗤笑了,指著她:「你還有個長輩的樣子嗎?」
  
  王氏走過來為李明樓斟酒:「長輩只能跟我們仙兒喝杯酒了。」
  
  屋子裡響起笑聲,李明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的酒量好,她可比不過你。」左氏笑,拿下李明樓的酒杯,讓她吃菜。
  
  李老夫人笑呵呵招呼著都坐下吃飯,廳內便開始斟酒吃菜說笑丫頭們穿梭變得熱鬧,只是如果燈光亮些就更好了,黑乎乎的廳內坐著一群黑乎乎的人,人影重重迭迭搖晃吃吃喝喝,站在院子裡看總覺得有些慎得慌。
  
  一夜闔家盡歡。
  
  這一夜也有很多人沒有睡覺,天剛濛濛亮李家大宅車隊湧湧,李老夫人等一眾女眷擁簇著裹著斗篷帶著兜帽撐著黑傘的李明樓走了出來。
  
  「要多寫信回來,有什麼想要的給祖母說。」李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含淚叮囑。
  
  祖母親情是的確有的,只是也正是這親情讓他們覺得得到李奉安的遺產理所應當,這是人性的無奈。
  
  不過這不是無解。
  
  李奉安在世時,他們沒有人敢染指搶奪,李奉安也沒有跟家裡割裂,因為李奉安能壓制住他們。
  
  那一世元吉他們之所以如此強硬的對抗李家的人,主要是李明樓姐弟太小壓制不住這些叔叔們。
  
  只要她能做到父親那般,與這些親人就能繼續保持和睦了,至少不會被人挑撥內鬥損耗。
  
  李明樓對李老夫人叩頭拜別,又拜過左氏等長輩:「祖母就由嬸娘們替我盡孝。」
  
  一干人忙伸手攙扶,齊齊的擦淚不舍。
  
  李明樓也沒有讓送別持續太久,禮畢便上了馬車。
  
  李奉常和家裡的男人們紛紛跟著上馬會一直送出江陵府。
  
  項九鼎來拜別李家的女眷們,項南沒有來,項南昨日已經連夜離開了,理由是軍務在身,告假的期限到了,所以不能與李明樓同行。
  
  「他是想早點辦完差事,然後早點回太原府,和明樓小姐一起過年。」項九鼎解釋道。
  
  「這樣好,這樣好。」李老夫人很是滿意,「他有心了。」
  
  李明樓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自從真要啟程時,她的身體上的疼痛就減緩了很多。
  
  既然是生路,她當然毫不猶豫的踩著項南走過去。
  
  馬車緩緩的駛出去,街邊擠滿了圍觀的民眾,上一次李明樓出嫁大家已經圍觀過了,但這一次不一樣啊。
  
  「看到了嗎?毀容了?」
  
  「是什麼樣?」
  
  「我看到了,在李家門口,裹得嚴嚴實實,青天白日的還打著傘,跟鬼一樣。」
  
  街邊的議論跟隨著李明樓的馬車湧湧而去。
  
  李老夫人等女眷站在門口遙遙相送,直到看不見了也捨不得回去。
  
  李明琪站在後邊手掩著嘴打個哈欠,看一旁李明華神情悵然,不由抿嘴一笑低聲道:「你依依不捨,她可不一定記得你,昨晚吃飯,她一時都認不清你呢。」
  
  李明華道:「我只是想將來我們也會分別,身為女孩子都要離開家成為別人的家人,怪不公平的。」
  
  李明琪嘻嘻一笑:「明華也想嫁人了。」
  
  到底是女孩子說起嫁人還是很害羞的,李明華抬手抓了李明琪腋下,李明琪不提防發出笑聲。
  
  左氏回頭瞪了她們一眼警告,女孩子們站好,繼續目送遠行的人。
  
  李明樓龐大的車隊日歇夜行,遇店住店遇驛站住驛站,向太原府緩緩的行進,與此同時元吉派出的中五單人匹馬日夜不停來到了京城高大的城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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