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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更俗] 楚臣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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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4 00:10: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章 文瑞臨(一)

  將鬧事的三十多兵卒驅趕走,韓謙這才與張平帶著趙庭兒、姚惜水等人走進縣衙內宅。

  武陵縣城規模要比沅陵城大出三四倍,縣衙也是前衙後宅,與驛館挨著,普通俘兵都關押到戰俘營,但較為重要的人犯,則關押在後宅及驛館裡。

  武陵城的守軍,多為潭州嫡系精銳,不僅主要將領、武官,即便是普通將卒,其家小都在潭州城附近安置,這也是攻打沅陵、武陵兩城,如何艱難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武陵縣的官員胥吏,除了縣令、縣丞等少數幾個有品秩的官員,其眷屬都被馬寅父子扣押在潭州內充當人質外,六房胥吏則主要還是用當地士人或鄉豪宗族子弟充任。

  這些胥吏及眷屬家小有三四百人,差不多構成武陵縣的上流社會,這時候則像豬狗一般,一起都被關押在縣衙後宅。

  韓謙走過來,看到這些人臉色蒼白,想必他們心裡也都很清楚剛才外面在鬧騰什麼。

  天祐十三年,韓謙陪父親往敘州赴任,為打草驚蛇,曾在武陵城內為王庾設祭棚,那時候與武陵縣的主要官員都見過面。

  像武陵縣令王大治、縣丞陳璐、縣尉周處、主簿趙際成等人,韓謙還跟他們喝過兩回酒,這次也算是故人相見。

  除開被關押在驛館的降將武官,王大治、陳璐、周處、趙際成等四人也享受主犯待遇,田城他們之前從縣衙牢獄裡拿來枷鎖腳鐐給他們戴了。

  雖然才短短幾個時辰,但是枷鎖腳鐐加起來有五六十斤,也是將人折磨得夠嗆,他們坐在院子的牆角落裡,看到韓謙走進來,才掙扎著站起來。

  「給王大人他們鬆綁了,」

  韓謙沒有得意洋洋去的審視這些降吏,下令將王大治、陳璐、周處、趙際成等人身上的枷鎖腳鐐解開,沉聲說道,

  「我知道諸位大人都是因為家人在潭州,被脅裹背叛朝廷,此前助叛軍守城也是無奈。不過,我目前也只能將你們先關押起來,一切都要等候三殿下的處置,還請諸位大人諒解。」

  「豈敢豈敢?」不受羞辱、刑訊,能得韓謙的優待,王大治等人作為主犯哪裡還敢奢求太多,一個個都上前來向韓謙道謝。

  「武陵城的書令胥吏,我也沒有權力釋放,目前只能委屈你們帶著眷屬到醫護營臨時充當苦役,照料傷卒。當然,你們當中要有人膽敢存有異心,互相包庇,最後惹出什麼麻煩來,韓謙能力有限,到時候怕是不能再繼續優待你們,還請你們互相盯著,不要滋生是非。只要大家相安無事,待平定潭州之後,韓謙也會盡力為你們向三殿下求情。」雖然這些降吏最終怎麼處置,最終還是要聽金陵的令旨,韓謙眼下只是儘可能保證他們不受騷擾,但首先也要他們保證不給自己搞出什麼亂子來,警告過一番後,便讓趙庭兒將這些人領走。

  目前加上俘兵的傷員以及戰事誤傷的平民,在武陵城的醫護營總共要收治三四千號的傷病。

  從沅陵、黔陽、臨江三地抽調過來的百餘醫護人員,已不能滿足需求,韓謙將降吏及眷屬兩百多人安排過去打下手,也算是兩全齊美。

  對這些降吏及眷屬而言,比起被打入苦役營,暗無天日的去修繕城池,或被打入妓營被成百上千的將捽髮洩獸慾,此時到醫護營打下手照料傷卒,無疑是最好的優待了。

  當下便有一大群人跪下來謝恩,然後跟趙庭兒、姚惜水他們去。

  將絕大多數人打發走,單留在王大治、陳璐、周處、趙際成四名首犯,韓謙才問及文瑞臨的行蹤。

  武陵縣主簿趙際成對文瑞臨的去向有些印象,說道:「武陵軍進城後,文先生換了一身染血的兵服,不知道是不是混入傷兵或者假扮成死屍,逃過武陵軍的搜索……」

  死屍出城掩埋要經過幾道關卡,沒有那麼容易假扮,聽到趙際成這麼說,田城立即讓人去醫護營,重點搜查俘兵傷員。

  王大治、陳璐、周處、趙際成作為主犯,韓謙不可能擅自主張釋放他們,在縣衙後宅單獨闢出一棟院子將他們軟禁起來,衣食都儘可能優待,不讓他們受一點委屈,甚至還找他們問策,如何盡快的去恢復武陵城內外的民生秩序。

  韓謙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可能將戰爭對耕種等事的影響降到最低,下令將收繳的庫藏拿出來開設粥場,賑濟家宅在戰火中被摧毀的難民。

  韓謙這時候在武陵軍暫時接過武陵軍的指揮使,接下來也要借這個難得的機會對軍紀進行整肅,首先是除了必要的守備外,武陵軍將卒以及俘兵,統統都撤出城外駐營,嚴禁隨意進城,更嚴禁隨意騷擾附近的村寨。

  武陵軍的將卒主要是通過招募而得,來源魚龍混雜,甚至比民風淳樸的鄉兵還要難以管治,特別是這半年多來,募卒連續血戰,心裡積累太多的負面情緒與慾望需要發洩。

  在這麼艱難的攻城之後,照傳統來說,甚至要放將卒進來掠城三日,然後再整肅軍紀。

  韓謙是不想照傳統去搞什麼妓營,將降吏女眷都貶進去供將卒發洩,更不會放縱城內的治安亂作一團,作為妥協,還是將城內三家妓寨的經營者找過來,要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各自的妓寨恢復營業,以避免平民受騷擾。

  午後,武陵軍將卒及俘兵才都撤入城外的大營,城內幾處大火在天黑前撲滅,數百戶家宅燒燬的平民,通過審查後,允許出城投奔親友,其他人都各歸家宅,幾條主要街巷也都清理出來,殘破的武陵城到入夜後,卻是恢復難得的寧靜。

  差不多到深夜,田城才將假扮傷兵的文瑞臨,從醫護營裡揪出押送過來。

  韓謙、張平以及李沖,荊襄戰事全面暴發之前,在襄州城的鄧襄防禦使府與文瑞臨見過幾面。

  當時文瑞臨作為潭州節度使世子馬循身邊的謀士,頗有幾分羽扇綸巾的氣度,此時卻要狼狽得多,也不知道他是在亂兵受傷,還是為了假扮傷兵,臉上劃開好幾道口,還被打得鼻青眼腫,穿著一身染血兵服,頭髮凌亂,整個人削瘦、憔悴,宛如兩人。

  「田城能親自帶著人,將他從醫護營揪出來,還真是不簡單,」韓謙放下手裡的公函,打量了文瑞臨好幾眼,才笑著跟張平、李沖說道。

  張平微微一笑。

  李沖卻頗為疑惑,不知道韓謙為何要將文瑞臨揪出來才安心的樣子。

  他與張平在這邊受到的限制太多,很多信息都是韓謙安排人去打探,他也只是在襄州城時見過文瑞臨兩面,知道他是馬循身邊的謀士。

  李沖以為馬循就那個樣子,他身邊的謀士不可能有多厲害,但他此時還是能感受到韓謙對這個文瑞臨的重視。

  剛才他與張平過來找韓謙,韓謙過一會兒便會詢問身邊人有沒有追查到文瑞臨的行蹤。

  韓謙不管李沖怎麼想,盯住文瑞臨繼續說道:「文先生不在馬循身邊出謀獻策,怎麼單獨跑到武陵城來了?」

  「世子與馬元衡要是聽我的計策,當初在你前往敘州謀事時進行攔截,絕不會有今日之禍事,甚至到鷹魚寨失陷之前,潭州都有誅滅你父子、控制辰敘二州的機會,奈何世子卻不肯聽我一勸,」

  文瑞臨即便落於韓謙之手,也不想搖尾乞憐,整了整衣衫昂然而立,不無痛惜的說道,

  「而龍雀軍這次分兵進入沅江,國主、世子竟然都還心存幻想,我只能跟世子請求放我過來助馬融守城,爭取最後一絲勝機,但奈何大勢已去。」

  奚荏站在韓謙身後,也禁不住打量起文瑞臨。

  沅陵一戰,武陵軍便俘虜好幾名馬融手下的中層將領,那時奚荏便知道文瑞臨很早就頻頻建議馬家父子對敘州有所決斷。

  很難想像馬家父子倘若重視文瑞臨的建議,眼下會是何等的景象,或許天祐帝根本就不敢輕易對潭州撤藩,那韓家父子在敘州的狀況絕對要比現在淒涼一百倍吧?

  李沖暗暗心驚,他隨李知誥等人一起進入沅江,還真不知道這些細節,沒想到馬家父子身邊竟然真有這麼厲害的一個角色,竟然早就窺破天祐帝的削藩之謀。

  他此時打量起文瑞臨的神色,變得肅穆起來。

  「馬寅、馬循父子太優柔寡斷,絕無雄主氣象,卻是屈了你的大材啊,」韓謙哂然一笑,問道,「依你所見,三皇子率領十數萬兵馬,幾時能徹底平定潭州之亂?」

  文瑞臨想要表現得有氣節一些,閉口不言。

  「幾時能平定潭州,三皇子早有預見,難不成此時蜀軍還敢出兵進攻荊州,難不成梁軍還敢繼續往蔡州集結,我現在問你,不過是想看看你是否真有幾分真知灼見。」韓謙淡然說道。

  文瑞臨長嘆一口氣:「漢壽僅兩千守卒,即便不棄城而去,也守不住旬日,而馬元衡比馬融差之太多,當年在敘州就拋棄家小獨逃,此時也斷無可能指望在退路斷絕之時會死戰江安城,獻城出降或許是指日可待之事。那樣的話,蜀軍不從夷陵撤兵,更多是防範楚軍趁勢奪夷陵,絕無可能出兵侵襲荊州,梁軍即便再次集結於蔡州,也就沒有再攻南陽的時機。如此一來,岳陽便不可守,國主與世子棄岳陽退守潭州,或許還能殘喘延息一段時間吧!」

  「不錯,漢壽守軍已經棄城東逃,就不知道馬元衡在江安孤城何時會出城投降。」韓謙將一紙公函翻出來,這是鄭暉入夜前派人從漢壽快馬傳回來的信報。

  在鄭暉率水陸近兩萬兵馬趕到之前,漢壽兩千守軍就棄城東逃,鄭暉不費一兵一卒奪得漢壽城後,就等李知誥、張封率部進逼到長江沿岸,與張蟓會合後,逼降困守江安的馬元衡所部了。

  「照理說,馬寅父子此時就應該立即捨棄岳陽,撤兵退守洞庭湖南,然後他父子二人優柔寡斷,或許會等到馬元衡獻江安城後才會有決斷吧?」文瑞臨長嘆一口氣,說道,「韓司馬要是用我之策,或許能儘早結束戰事,使得潭州民眾少受幾許戰火離亂之災!」

  「怎麼打潭州,有你置喙的地方?」韓謙不屑的一笑,示意左右將文瑞臨關押下去,又忍不住與張平、李沖笑道,「文瑞臨這麼一個敗兵之將,倒對我們指手劃腳來了,真是可笑啊!」

  張平心存幾分疑惑,李沖神色卻是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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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文瑞臨(二)

  張平、李沖、姚惜水、春十三娘在武陵軍驛館清理出幾棟院子住進去,左右也都用李沖這次帶過來的幾十名扈衛值守,總算是不再有之前寄人籬下的感覺。

  「文瑞臨之策倘若能行,儘早結束潭州戰亂,乃是眾人都期望的事情,」

  夜深人靜,李沖怕隔牆有耳,在小廳裡壓著聲音跟張平爭辯道,

  「韓謙因怨恨文瑞臨屢次獻策謀害他父子,又或妒賢嫉能,才將文瑞臨的話棄之不顧,但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此時不知文瑞臨出乎何種心態,才說這樣的話,不能大意。」張平斷臂垂在胸前,神色凝重的說道,他不相信韓謙會妒賢嫉能,才刻意不令文瑞臨將話說完。

  「文瑞臨是有幾分謀才,卻未必有幾分骨氣,」李沖不覺得文瑞臨此時有還使詐之心,再說這麼多人,文瑞臨使詐能瞞得過誰?堅持說道,「馬融戰敗自盡,他卻假扮傷兵一心想著逃命。他此時不甘淪為戰囚,總是要表現出有可用之處來。」

  姚惜水、春十三娘夜裡並沒有去縣衙,看到張平、李沖從韓謙那裡回來便一直在爭論不休,過了好一會兒才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竟然有這麼厲害一個角色,早就窺破天祐帝的削藩之謀啊,」

  春十三娘之前與姚惜水更專注偷學醫護營的種種救治之法,還沒有機會接觸到俘獲的潭州武將,有些事情都還不清楚,聽李沖說過這事後,忍不住感慨道,

  「馬家父子真要採納他的建議,兩年前將韓謙斃殺於洞庭湖蕩之中,局勢還不知道會怎麼發展呢!大概也只有這麼厲害的角色,才能看出韓謙的厲害之處,予以真正的重視吧,只可惜馬家父子是一對蠢貨,潭州也實在沒有其他什麼值得一觀的人物。」

  「行或不行,我們說了也不算,我此時就派人去岳東大營傳信。」李沖堅持說道。

  見李沖執意派人去找信昌侯李普報信,張平卻也不便阻攔。

  張平乃是監軍使,李沖作為錄事參軍,他們連夜派人出城傳信,值守城門的武將也不能阻攔,但第一時間傳報田城知曉,田城又趕到縣衙來,將韓謙從睡夢裡驚醒。

  「我知道了,多大的事情。」韓謙也沒有特別在意,站在廊前聽田城說過這事,便又走回屋睡下。

  奚荏披衣站在廊前,看著田城退出去,她心裡好奇,推門走進韓謙的臥室,見他又微微打起鼾來,坐到床沿邊,揭開布帳,推了韓謙一把,問道:「裝什麼睡,李沖、張平連夜派信使出城,你真是能無動於衷?」

  「都這麼晚了,睡不了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你管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韓謙打著哈欠,懶洋洋的翻過身說道。

  屋裡沒有點燈,窗外卻月朗星稀,窗戶敞開著,卻顯得頗為亮堂,韓謙轉過身來,看到奚荏身上披了一層薄紗,露出雪膩如玉的胳膊與香肩,伸手攬住她纖盈迷人的腰肢,待要還想有進一步的舉動,卻迎來奚荏冷如冰霜的眼神。

  韓謙老老實實的將胳膊擱在奚荏的大腿上,借勢攬著她的腰,說道:「他們無非是將文瑞臨之事報信給信昌侯知道,實在沒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文瑞臨說他能獻策儘早結束這場戰事,我還以為你真不屑一顧呢!」奚荏抓住韓謙的手臂,防止他會得寸進尺,問道。

  「削藩一戰,我與我父親功績已經夠顯赫了,再將文瑞臨的計策獻上去立功,只會招人忌恨,所以這個功勞得要讓出去,」韓謙看著奚荏月下絕美的臉蛋,說道,「平定潭州後,我還指望信昌侯能幫我父子說些話,這時候總得讓他們撈到些實際性的好處。」

  信昌使李普作為鄂州節度副使,作為三皇子身邊的副帥,地位要比沈漾還要略高一些,理所當然是潭州諸戰的主要戰略制定者。

  然而討逆之戰打到現在,他韓家父子以及鄭暉在沅江統兵作戰的功績不用說了,沈漾治理鄂州、戰前籌備以及隨軍整治軍務井井有條,便是大功,楊澗主要統領樓船軍水師配合各方面作戰,也有功勞,李知誥更是大膽獻策,率部挺入沅江與武陵軍合兵打下朗州也是大功,唯有李普、陳德二人的表現實在平平。

  陳德早年僅僅是營指揮使一級的中層武官,作為世妃的親族才得到重用,眾人也不指望他能在軍略上有什麼突出的表現,他只需要對三皇子忠心耿耿便行,信昌侯作為老一輩的功勛將帥,這次表現平平,實在是有損他的聲望。

  「你肯定不是挖坑埋他們?」奚荏可是清楚韓謙與信昌侯府及晚紅樓的恩怨,狐疑的盯住他的眼睛問道。

  「事關數萬將卒存亡,我再膽大妄為,又哪裡敢在這事上動什麼手腳?」韓謙不滿的問道,「你是不是對我疑心太重了?」

  韓謙藉著不滿,手裡用勁趁著奚荏不備,將她猛然拉過來。

  奚荏冷不防,雙手撐到韓謙的胸口,盯著他的眼睛,冷冷的說道:「我總歸是要服侍你的,在別人眼裡我也是你的媵妾,你不嫌棄我的身子,我怎麼都不能拒絕、不應該拒絕的。」

  「奚成之死,你還耿耿於懷?」韓謙問道。

  當世女子生養乃是一道鬼門關,實際是少女身體還沒有長成,沒有真正到瓜熟蒂落的年齡便懷孕生子,難產的風險特別高。

  韓謙真正能信任的人就幾個人,他不敢讓趙庭兒去冒這個險,有時候會叫趙庭兒陪著過夜,但也止乎於禮,怎麼也得等到趙庭兒二十歲的時候才會真正納她為妾。

  只是奚荏的態度一直冷淡,韓謙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心。

  「我受過馮老賊折磨,怎麼可能還會對男女之事感興趣?」奚荏說道。

  韓謙微微一嘆,不去揭奚荏心裡的傷疤,說道:「你吵醒我,總得陪我睡著了,才許離開。」他身子往裡讓了讓,讓奚荏躺過來。

  奚荏這次沒有再躲,讓韓謙側過去,從後面輕輕摟住他寬厚的肩膀,待他睡熟之後,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

  …………

  五月二十日,信昌侯李普率郭亮所部,乘水師戰船在石首登岸。

  郭亮所部三千精銳進駐石首城,主要是為徹底斷掉困守江安城馬元衡所部東逃的退路,但信昌侯李普沒有在石首城停留,第二天便馬不停蹄的帶著侍衛,出石首城橫穿已無敵兵防守的洞庭湖西平原,於二十二日進入武陵城,與韓謙、張平、李沖會合。

  信昌侯李普作副帥,進入武陵城後,即便沒有明令西線戰事歸他節制,但是在武陵城內諸事從這一刻起,還是得由他來發號司令。

  當然,信昌侯李普到武陵城,也沒有直接將文瑞臨討要過去,還是將韓謙請過去商議:「沖兒派人傳信說馬循身邊的謀士文瑞臨被你捉住後,有意投附過來向殿下效忠?」

  「我懷疑他所謂投附也是居心叵測,再說他這麼個人物,也不能隨便讓他有接近殿下的機會。」韓謙說道。

  「總歸還要聽他說些什麼,」信昌侯李普說道,「不僅文瑞臨,要是潭州有人真心實意歸順朝廷,殿下那邊都願意以禮相待。」

  信昌侯能夠過來,定然是說服三皇子點頭應允,韓謙也不跟他糾纏,說道:「我這便讓人將文瑞臨帶過來,一切聽侯爺吩咐。」

  這幾天文瑞臨被韓謙單獨軟禁起來,這時候迷迷糊糊的被帶入大堂,但看到堂前在座的眾人,精神立刻抖擻起來,當即朝坐在主案後的信昌侯李普長揖拜道:「文瑞臨見過李侯爺!」

  信昌侯李普確定他沒有跟文瑞臨打過照面,見他一眼便能斷定自己的身份,心裡也是暗暗稱許,說道:「殿下奏旨征討叛逆,但招攬賢良之心不忘,韓司馬稱讚文先生有大才,殿下待令李普過來見文先生一面。」

  文瑞臨狐疑的望了韓謙一眼,但隨後又朝坐在信昌侯李普左下首的張平、李沖等人掃過一眼,才對韓謙長揖而禮:「韓大人過謄,文某人不過是階下之囚,談什麼大才。」

  他的動作乃是表明他能猜到是張平、李沖傳信,才有信昌侯李普今日之行,只是他表面上還得順著信昌侯李普的意思,對韓謙表示謝意。

  韓謙對文瑞臨這種抖機靈的小計不屑一顧,信昌侯李普眼瞳卻是發亮,也沒有進行更多的試探,便開門見山問道:「韓司馬說你有策能儘早平彌潭州戰亂,你有何策,能與本侯說否?」

  「馬家父子優柔寡斷,馬元衡不獻江安城投降,他們在岳陽便會心存一分僥倖,侯爺當在馬家父子南撤潭州之前,切斷其歸路,到時候潭州便能傳檄而定。」文瑞臨說道。

  「該如才能切斷馬家父子的歸路,潭州城可還有一萬精銳守著啊?」李普抑制不住內心興奮的往前傾過身子問道。

  「湘江入洞庭湖口的白茅城守將高隆,娶馬寅之女、馬循之姐為妻,頗受馬家父子信任,才得以率兵馬守湘江門戶。馬寅之女相貌醜陋卻生性凶悍,高隆曾私納美妾,被馬寅之女知曉後,將人捉過來塞入酒甕之中蒸熟,夜宴時送到高隆案前以示警告。此等秘事,潭州僅三五人知道,但試問李侯爺,高隆此時看上去是對馬家忠心耿耿,但他內心裡對馬家真有幾分報死之心?」文瑞臨問道。

  此等秘事,信昌侯李普事先是沒有聽聞,但也不能確認這不是文瑞臨編造出來,遲疑著的沒有說話。

  文瑞臨繼續說道:「文某倘若能前往,必能說服高隆獻出白茅城。到時候侯爺統兵據白茅城,而白茅城西南的湘江看似開闊,但河道淺淤,能行大船的航道極為狹窄,鑿沉七八艘大船沉入江底,便能將航道封住,阻馬家父子歸路。到時候叛軍可不就是傳檄而降?」

  信昌侯李普當然不可能聽信文瑞臨片面之辭,便做出決斷,暫時安排他帶過來的扈衛,將文瑞臨先押下去,然後問韓謙:「韓司馬,你覺得此策可行否?」

  韓謙說道:「漢壽守軍東逃後,撤入白茅城裡,此時白茅城有四千守軍,而從沅口過去,無論是走水路,還是走陸路都是在一百里腳程左右,用不用文瑞臨此策,還請侯爺定度。」

  此時由鄭暉率領集結於漢壽城的兵馬已經接過兩萬,在馬家父子率兵逃回潭州之前,在兵力上已經超過潭州諸城的駐兵,也就是文瑞臨不能說服高隆開城投降,從白茅城撤回沅口及漢壽,也就百餘里的距離。

  而文瑞臨是在武陵城被破後,直接落入他們的手裡,也無需擔心文瑞臨能與誰合謀設下圈套引誘龍雀軍精銳踏進他們所部署的陷阱裡。

  信昌侯李普沉吟許久,跟韓謙說道:「我們帶著文先生去漢壽城見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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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選

  韓謙、信昌侯李普連夜在百餘侍衛的護隨下,帶上文瑞臨趕到漢壽城,與鄭暉會合。

  韓謙同時還將武陵縣令王大治、縣丞陳璐、縣尉周處、主簿趙際成等破武陵城後捉拿住的幾名主犯,也一併帶到漢壽城。

  鄭暉除了率周數、范祥、周憚等將在漢壽城外,還有降將張瀚乃是石首張氏子弟。

  不能聽信文瑞臨的一面之辭,自然是要將張瀚、王大治、陳璐、周處、趙際成等白茅城守將高隆有過接觸的降將俘吏召集過來詳細問話。

  當然,鄭暉他們也都覺得這個險值得冒。

  首先文瑞臨是在武陵城直接落網的,沒有在白茅城提前布下陷阱的可能。

  而從漢壽往白茅城,除了有馳道相通,水路也僅有一百三四十里;有什麼問題,來去也方便。

  即便沒有文瑞臨,鄭暉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漢壽城後,也在考慮是否往白茅城或者東南方向的資陽、桃江等城進軍。

  只是馬元衡率部所守的江安城還沒有攻下,他們過早往位於湘江口的白茅城進軍,有可能提前驚動馬寅父子提前放棄岳陽城逃回潭州。

  到時候岳東大營以及荊州的兵馬在外圍,短時間內趕不過來,他們又不能及時攻下白茅城,倉促間在白茅城外的湘江口湖灘之地與叛軍主力野戰,實在沒有多大的勝算。

  要是能說服白茅城守將高隆投降,他們佔據湘江門戶之地白茅城,將馬寅父子南逃潭州的退路切斷,確實是將戰事快速往前推進的關鍵節點。

  當然,寄希望高隆能投降獻城,僅讓文瑞臨孤身回去,是無法取信於高隆的,該由誰陪文瑞臨前往白茅城?

  鄭暉、周數、周憚等人皆有領兵之責,不能無故丟下兵將,隨文瑞臨前往白茅城說降。

  張平看了看左右,現在是信昌侯李普主張用文瑞臨,知道韓謙不會擔當此事,他站起來說道:「我陪文先生前往白茅城說降高隆。」

  「我要是說張大人資望略有不足,或許不足以取信高隆,張大人不會不高興吧?」韓謙笑著說道。

  原本也贊同張平與文瑞臨去遊說高隆的李沖,這時候看韓謙的笑容,怎麼看都覺得有幾許陰險,心裡咯噔一跳:張平一直都說韓謙沒那麼容易看透,韓謙這次主動將文瑞臨讓給他們,是不是在這裡設下陷阱,等著父親跳下去?

  張平作為監軍使,韓謙都說他資望略有不平,不足以說降高隆,鄭暉作為行營總管不能擅離大軍,韓謙又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豈非只有父親才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然而他還不能說韓謙這話一定不對。

  張平早年在內侍省僅僅擔任正七品的內寺伯一職,調到三皇子身邊,於荊襄戰事後才出任正六品郡王府椽。

  韓謙「潛逃」離開金陵,張平出京到敘州傳旨,留下來出任敘州防禦使府監軍使、武陵軍監軍使以及沅江行營監軍使。

  不過,監軍使僅僅是臨時的授官,並無對應的官階,而張平這個監軍使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實權,任職時間又短,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資望可言。

  張平之前攜旨遊說洗英沒有問題,一方面洗英的地位以及對戰局的影響,都沒有高隆這麼突顯,另一方面對辰州土籍大姓的處置,天祐帝在傳到敘州的第二道御旨就已經言明。

  然而此刻時機稍縱便逝,現在他們根本來不及派人去金陵請旨,就必須得有信昌侯李普這一級數的人出面,才有可能說服高隆獻城出降。

  要不然的話,高隆、馬元衡這些人即便有投降之意,也會堅守到天祐帝下旨赦免其罪,有一定保障之後,才會獻城投降的。

  張瀚率部投降,那不是投降就被會鄭暉、李知誥他們聯手圍殲,而投降後還要立即參與對武陵城的強攻,損兵折將千餘人之後,才獲得初步的信任,但對他這樣的降將最終要怎麼安置,還得看金陵的旨意。

  想到這一切極有可能是韓謙給他們設下的陷阱,李沖雙拳握緊,關節都捏得發白。

  「看來也只有本侯親自走一趟,才能取信於高隆。」信昌侯李普看了韓謙一眼,鎮定的說道。

  「孩兒代父親過去。」李沖手摁住身前長案說道。

  信昌侯李普搖了搖頭,堅持他親自隨文瑞臨前往白茅城見高隆。

  定下計策後,鄭暉便著人找來幾套染血的潭州兵服給文瑞臨、信昌侯李普以及幾名貼身侍衛換上,以便他們假扮逃兵能順利進入白茅城中見到高隆,而能不能說降高隆,就要看信昌侯李普命夠不夠硬了。

  這時候天下起如注大雨,一隊騎兵護送信昌侯李普、文瑞臨離開漢壽城,守了一個多時辰,雨勢收入,都虞候周數及番將洗英率五千兵馬也離開漢壽城,沿濕滑的驛道往東南方向行去。

  信昌侯李普、文瑞臨要是能說服高隆獻城投降,周數、洗英將首先率部進入白茅城,然後鄭暉才會再率主力過去,徹底切斷岳陽叛軍逃往潭州的退路。

  即便這個過程中會有波折,他們也會將損失控制在最低,保證原有的戰事節奏不會受到多大的衝擊。

  待周數、洗英所部消失在煙雨盡頭,韓謙才撐著一把油紙傘,與奚荏走下登城道。

  「噔噔噔」,韓謙轉回身看到姚惜水撐著傘從後面追過來,而李沖帶著幾名侍衛站在十數步遠處。

  韓謙停下腳步,與奚荏往城牆腳避開兩步,讓姚惜水、李沖他們先過去。

  「文瑞臨在為馬循招攬之前,都在雪峰山深處的一座古廟裡隱居潛修,與馬循妻兄結識,才被引薦到馬循跟前……」姚惜水在韓謙身前站定,這時候雨勢又稍稍大了起來,隔著雨線盯著韓謙的眼睛說道。

  而李沖帶著侍衛站在十數步,攔著其他人靠近,方便姚惜水與韓謙單獨說話。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韓謙問道。

  「韓大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文瑞臨的來歷有可疑之處?」姚惜水問道。

  「姚姑娘你想多了,」韓謙打了個哈哈說道,「神陵司當年耳目廣及天下,即便隨前朝覆滅受創嚴重,但實力依舊不容小窺,說不定馬寅身邊就有你們暗布的眼線,我對潭州的瞭解,怎麼可能比你們更多?再說了,我還沒有在文瑞臨身上看出什麼問題啊,世間高人無數,難不成稍微有些能耐的人物,就能叫你們如此驚疑不定,你們是不是也太不自信了?你們這幾年,看走眼的人還不夠多嗎?」

  韓謙知道神陵司的秘密,姚惜水也不覺得奇怪,繼續追問道:「真不是你設下的圈套?」

  「姚姑娘是要我將心剖給你看啊?」韓謙叫屈道,「潭州大局已定,即便高隆不願投降,將侯爺扣押下來,交給馬寅父子,馬寅父子也不敢直接殺掉侯爺。雖然事情有可能會多添些波折,但侯爺的大勇之名已然成全。我對侯爺、對姚姑娘赤膽忠心,日月可鑑,姚姑娘你卻百般猜疑我,真真叫韓謙無語相對啊!」

  韓謙表演再精彩,姚惜水也不會相信,但她實在無法從整件事裡看出一絲破綻,當下也只能與李沖先離開。

  …………

  …………

  張平、李沖、姚惜水在漢壽焦躁不安的等候了兩天,一名扈衛才持信昌侯李普的秘信趕回漢壽。

  信昌侯李普在信裡說高隆同意投降,但白茅城作為潭州北入洞庭湖或從洞庭湖南進湘江的門戶之地,即便是漢壽逃過去的兩千兵馬,也都是眷屬家小安排在潭州長沙縣的嫡系部兵,高隆並沒有把握帶領四千守軍一起歸降朝廷。

  馬家父子優柔寡斷,早年又因為內亂不得不依附於天祐帝,這些年擔心手下大將擅權背叛,一方面限制大將私兵規模,一方面頻繁調動大將,限制大將對軍隊的控制權,這也是實情。

  高隆約定好兩天後深夜使部屬打開東城門,放楚軍入城。

  高隆為了表示誠意,沒有扣押信昌侯李普及文瑞臨。

  信昌侯李普、文瑞臨此時與周數、洗英會合,五千多精銳兵馬停到距離白茅城約三十里的一座村寨觀望形勢。

  即便高隆沒有詐降的意圖,想要不驚動白茅城內其他忠於馬氏的守將,他們也必須兩天後入夜時分藉著夜色的掩護出發,才有可能悄無聲息的抵達白茅城東門前,等候高隆打開東城門。

  不過,考慮到高隆還是有詐降的可能,那樣的話,信昌侯李普僅率周數、洗英兩部五千餘將卒,想要將計就計奪下白茅城,兵力就有所不足。

  而即便高隆沒有詐降之意,信昌侯李普率周數、洗英兩部趁亂奪城後,也必然會驚動到百里外潭州城的守軍。

  他們倘若想著高隆能進一步配合他們引誘潭州城守軍過來增援白茅,也需要更多的兵馬在半道伏擊潭州城的守軍。

  為防止萬一,鄭暉與監軍使張平率周憚、降將張瀚兩部人馬走陸路前往白茅城。

  此戰對信昌侯府非同小可,李沖也不可能坐得住,先一步趕過去跟其父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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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蜀使

  韓謙還是負責留守漢壽。

  武陵軍總計就編有高紹、田城、林海崢三營步甲以及楊欽一營水軍,即便不斷有新募兵卒補充進來,但前後經歷數次血戰,傷亡減員嚴重。

  目前加上輜重營,武陵軍也就七千人馬,從黔陽、龍牙、辰陽、沅陵、武陵,一路分兵把守,目前倘若還要再分兵來守漢壽,一旦發生意外,便沒有充足的兵力應對。

  韓謙派人去見高承源,請高承源率所部主力到漢壽會合,石首此時的戰略地位有些無足輕重,僅需留少量兵馬防守即可。

  這樣即便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只要將沅江下游最重要的兩座城池守住,將叛軍轄地切割開,使其首尾難相顧,整個戰局就不會有什麼大的反覆。

  姚惜水、春十三娘二女也沒有藉口隨軍趕往湘江口,焦慮不安的隨韓謙留在漢壽,但她們所擔憂的意外都沒有發生,兩天後捷報便相繼傳來。

  五月二十八日夜,高隆使部屬打開白茅城東門,李沖率兩百扈衛精銳第一時間殺入城中,控制住東門,但高隆對守軍的控制極為有限,很快全城便驚憂、沸騰起來。

  白茅城內的幾名副將以及從漢壽率部逃入白茅的守將,對馬氏倒是忠心耿耿,即便有兩人沒有防備被高隆誘殺,但其他人在侍衛親兵的拚死保護下,成功殺出高隆借夜宴將他們引進的包圍圈後,立即組織兵馬反撲東門,想要將東城門奪回來。

  高隆雖為白茅城的主將,但真正忠於他的嫡系親衛僅三百餘人,與李沖、文瑞臨會合後,死死守住東城門附近街巷要沖,拂曉之時,信昌侯李普、周數、洗英率主力兵馬殺入白茅城,激戰到午時,才拿下白茅城。

  雖然此戰傷亡不少,但所謂高隆有可能詐降、文瑞臨有可能設計相害的擔憂則一掃而空。

  確定高隆、文瑞臨可信,鄭暉便沒有趕去白茅城跟信昌侯李普會合,而是親率六千馬步軍精銳,馬不停蹄的直接穿插到潭州城北的岳麓山。

  白茅城遇襲時,潭州城守軍分出三千馬步軍沿湘江北上增援,但走到半途,白茅城便告失守,成百上千的潰兵往南逃來,這三千馬步軍收攏潰兵後,也是倉皇沿著湘江西岸的馳道,逃回潭州城。

  他們卻沒有料到岳麓山此時已然易手,潭州城內的守軍也是一片惶然,都沒有人通風報信,三千多叛軍毫無防備踏入鄭暉所布下的埋伏圈,都沒有扛過兩輪攻勢便四散潰逃……

  李知誥原本率部與張蟓之子張封率六千精銳進逼到江安城外,計畫與北岸的荊州兵馬會合後,先逼迫駐守江安城的馬元衡出城投降。

  誰都沒有洞庭湖南的戰事會如此的順利,確知信昌侯李普與鄭暉奪下白茅、岳麓山兩個關鍵點,李知誥、張封兩人隨後便直接放棄對江安城的圍逼,果斷率部南下。

  除了分出一部分兵馬加強武陵、雲盤嶺等地防禦,防備馬元衡有可能狗急跳牆率部沿沅江逃入防守空虛辰敘兩州外,其他兵馬在李知誥、張封兩人率領下,馬不停蹄的沿著沅江北岸東進。

  馬元衡這邊愛降不降,已經無關大局。

  潭州所直接控制的幾座屯營軍府,主要設於白茅城、湘江以西、韶山以北的洞庭湖西南平原上。

  位於洞庭湖西南平原的桃江、益陽、寧鄉三縣境內,所設立的屯營軍府,總計安置有兩萬四千餘兵戶,這也是馬家能在洞庭湖及湘江兩岸立足的根基。

  目前這些軍府兵戶裡的丁壯健勇都被馬寅、馬循徵調出戰,也是最為忠於馬家父子的戰兵,但其眷屬家小都還留在桃江、益陽、寧鄉等地。

  要是桃江、益陽、寧鄉落入朝廷兵馬的手裡,那這些戰兵還有幾分鬥志,對馬家父子還能剩下多少忠心?

  說起來也是武陵、漢壽兩城的失守太快、太叫人猝不及防,馬元衡所部又被切割在北面的江安城,留守潭州城的主將都沒有來得及,手裡也根本沒有多餘的兵馬部署到沅江口的東南、將楚軍壓制漢壽不使之南進。

  叛軍留守潭州城的將臣,倉促間只能傳令將分散於屯寨的部兵眷屬家小,往寧鄉、益陽、桃江三城聚集,但誰又能想到白茅城隨即又這麼快速的失守,就連潭州城北面的要隘岳麓山也被楚軍佔領掉?

  這麼一來,不僅馬寅父子在岳陽親率的兵馬南逃之路被切斷,寧鄉、益陽、桃江三地的部兵眷屬東逃之路,也被切斷。

  李知誥、張封率部從漢壽渡江,就直撲益陽、寧鄉、桃江而來。

  誰都知道拿下益陽、寧鄉、桃江三城,抵擋住叛軍的反撲,那叛軍裡馬家父子所依賴的嫡系精銳將卒將士氣低沉,將變得毫無鬥志。

  這大概也將是摧毀叛軍鬥志最沉重而有力的一錘。

  益陽、寧鄉、桃江三城,都不過三五百守軍,哪裡抵得住李知誥、張封所率虎狼之師的猛撲?都是象徵性抵擋一番,便棄城而逃或獻城投降,在六月十日之前都悉數失陷。

  在六月十日之前,李知誥、張封所部主要時間還是浪費在路途上,甚至戰鬥力減員最嚴重的,是那些跟不上行軍速度而掉隊的將卒。

  岳陽節度使季鐘琪看大勢已去,六月十四日囚馬寅、馬循父子打開城門出城,向坐鎮岳東大營的三皇子投降。

  馬元衡還稍稍有骨氣一些,拖後兩天在確知季鐘琪已經投降後,才打開江安城的城門。

  十八日,文瑞臨潛入潭州,說服叛軍武將苗勇刺殺馬氏留守在潭州城內最後一個核心人物,被馬寅封為兵部尚書、大都督的潭州守將馬子畫,潭州城內六千守兵隨後四分五裂陷入一片混亂。

  信昌侯李普隨後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下數百年來便雄立湘江之畔的潭州城,也使這座城週四十餘里的雄城免於戰火的摧殘。

  至此,除了潭州南面的邵州、衡州,還在叛軍將領趙勝、羅嘉的掌握之下外,八百里洞庭湖則已經全部回歸大楚朝廷的懷抱。

  而這一天,出使蜀地、達成和談協議的溧陽侯楊恩,攜蜀王次子、長鄉侯王邕一行人才剛剛抵達漢壽,準備跟乘樓船軍水師戰船南下的三皇子楊元溥以及沈漾等人會合。

  在漢壽得知潭州已經拿下,在州衙後宅的假山涼亭裡看到信昌侯李普派人傳回的信報,楊恩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目瞪口呆的問韓謙:「潭州城這就已經拿下?」

  「信昌侯派人傳來的消息應該不假。」韓謙微微一笑,說道。

  楊恩瞥了一眼站在涼亭外眺望沅江水色的蜀王次子長鄉侯王邕,壓低聲音苦澀的問韓謙:「那我費老鼻子勁,冒著性命危險出使蜀地,說服蜀主與我朝和睦共處是為哪般?」

  事實上,也是在確知李知誥、周數、周憚、范祥等人率萬餘水步精銳西進後,蜀主王建的態度才扭轉過來。

  那時,金陵對潭州削藩只剩下兩個可能的結局,要嘛全面擊潰叛軍、收復潭州,要嘛楚軍的這一部分精銳被殲滅,從而元氣大傷,再無力與蜀軍共同牽制更強大的梁軍。

  蜀主王建自然不願意看到第二種結局,那就只能同意從夷陵撤軍,與楚和談,坐看楚軍收復潭州,為表示誠意,甚至還派次子王邕隨楊恩東進。

  只是誰都沒有李知誥等將率部西進後,戰事進展會如此的迅猛,楊恩、王邕剛剛出川,潭州就已經幾乎平定了?

  在使蜀期間,楊恩遭受四次刺殺,而且這四次都是蜀軍護衛他的兵馬有意露出破綻,使刺客成功潛入他的居所,要不是趙無忌、奚發兒以及張蟓所派的幾名高手拚命保護,他能不能活著回楚地還是兩說呢。

  韓謙微微一笑,壓低聲音笑道:「楊侯使蜀當然是有意義的,要不然這一仗不會這麼輕鬆。」

  也是正因為楊恩使蜀,一開始就成功誤導叛軍將前期的防禦重點往荊州南面的江安城轉移,將朗州腹地的兵馬調走相當一部分;也使叛軍錯誤的以為楚軍會等到楊恩使蜀有結果之後,才會真正的發動攻勢,一直到信昌侯李普趁亂攻下潭州城,不要說在岳陽、江安的叛軍沒有分兵回守腹地,衡州、邵州有著更為寬裕的兵馬,也沒有及時北進。

  雪峰山之間是有古驛道銜接邵州、敘州,但這條古驛道極為險僻,沿途還要經過十數座番寨,無論是邵州還是敘州,都很難對對方用兵。

  不過,邵州諸城,前前後後一直維持近一萬二千餘兵馬守禦。

  而邵州東部的衡州,叛將趙勝麾下更是集結近兩萬兵馬。

  此時能威脅衡州的楊致堂所部,僅有一萬三四千州營,戰鬥力較弱,與衡州兵馬試探性的打了幾仗,敗多勝少,此時僅有餘力守住袁州、洪州。

  倘若叛軍從邵衡兩州抽調兩萬兵馬填入被武陵軍威脅的腹地,整個戰事說不定真要膠著到蜀軍撤兵之後才有突破的可能。

  怎麼能說楊恩使蜀沒有意義呢?

  這時候楊欽跑過來說道:「船隻已經備好,大人與楊侯何時動身?」

  「臨江王應該快到白茅了吧?我們此時趕過來,說不定能與臨江王一起進潭州呢!」長鄉侯王邕轉過身來,揚聲說道。

  韓謙朝長鄉侯王邕揖禮道:「長鄉侯不嫌路途勞頓,我們便乘船去跟殿下會合。」

  長鄉侯王邕乃是蜀主王建的次子,時年才二十六歲,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穿一襲白色綢衫,顯得十分的風度翩翩,流露出溫潤如玉的氣質。

  蜀軍稍弱,王建割據蜀地被迫向梁帝稱臣,接受梁國的冊封,因此他幾個兒子都是封侯而不封王。

  楚蜀開國以來,還沒有接壤的邊境爆發過大的衝突,因此韓謙組建左司之後,短時間內還沒有分派有限的人手潛入蜀地,楊恩使蜀,趙無忌、奚發兒他們相隨護衛,也是左司第一次有人踏入蜀地。

  韓謙對蜀地的人物風情還不甚瞭解,卻也知道長鄉侯王邕其人多才多藝,猶善詩詞,堪稱大家,即便是金陵也流傳其文名,可以說是蜀地第一流的風流倜儻人物。

  不過,王邕為其胞兄、蜀王世子王弘翼猜忌,沉溺詩詞佛事,絕少參與蜀地軍政,他這次奉命出使大楚,多多少少有充當質子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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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長鄉侯

  三皇子楊元溥以及沈漾等人押著馬寅、馬循父子及季鐘琪等降將南下,原計畫是利用他們扣開潭州城的大門、招降城內叛軍。

  沒有多少人能想到馬子畫會被部將刺殺身亡,而潭州城內最後六千守兵隨兵也就四分五裂,以致信昌侯李普不費吹灰之力就已經拿下潭州城。

  三皇子楊元溥他們白茅城停留了一天,等著將卒將湘江水道裡鑿穿的那幾艘沉船拖上岸,將河道清理出來,韓謙、楊恩也陪同長鄉侯王邕趕到白茅城。

  楊元溥待王邕除了禮遇甚隆,態度也甚是親近。

  待韓謙他們到白茅城後,楊元溥便下令為王邕及隨待準備了專門的座船,以免王邕身在楚地有拘束之感。

  從前朝文人溫庭筠始,蜀地詞風漸盛,到大詞家韋莊到蜀地,在蜀主王建麾下擔任掌書記,更是將蜀地的詞風推到一個極盛的境地;金陵受其影響甚重。

  楊元溥幽居宮禁之中,沒有機會去學經世致用之術,也沒有機會練習刀弓拳腳,卻在詩詞音律的學習上狠下一番工夫。

  楊元溥對王邕的座師,寫就「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名句傳唱天下、但不幸六年前就辭世的大詞家韋莊甚是仰慕,但在出宮就府後,楊元溥身邊就被韓謙、柴建、李知誥、李沖、馮翊、孔熙榮等人包圍,沒有幾人經受過詩詞書畫藝術的薰陶,也就無人能跟楊元溥吟詩弄詞為樂。

  沈漾雖然在詩詞之上有些造詣,但傳授楊元溥課業,務求精練簡干,也絕少談及詩詞。

  韋莊辭世後,王邕便被譽為西蜀詞家之首。

  豈不管如此稱讚是否過譽,但面如冠玉的王邕,形象很符合溫潤如玉、風流倜儻的文人氣質。

  當夜在白茅城簡陋準備的夜宴上,姚惜水舞劍助興,王邕調琴吟唱前朝詩人杜甫所作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他聲音渾厚低沉,將氣勢雄渾、沉鬱悲壯的詩意表現得淋漓盡致,令人如痴如醉。

  見春十三娘都恨不得將眼睛都丟到長鄉侯王邕身上去,韓謙暗感還真是文藝小白臉最勾女人心啊。

  這種場合是王琳這些人盡興發揮的時機,張平熟知音律,而楊恩更是通才,都能湊上去聊一聊,但韓謙與此時聚集到白茅城來的李知誥、范祥、周憚、高承源等將領,對詩詞琴曲實在是不感冒,都坐在一旁喝酒,看美女起舞。

  馬寅、馬循父子到岳陽督戰身邊都有美姬相隨,此時都成了戰利品,席間除了姚惜水舞劍助興起,這些美姬被驅趕到宴前起舞,也甚是熱鬧,韓謙他們倒不會覺得無聊。

  「在蜀地便聽楊侯說韓大人自幼得異人傳授奇術,百工無一不精,更有鬼神之謀,想必也極擅詞賦,今日臨江王殿下特令王邕在宴前作詞一首,以頌楚軍攻陷叛師之威,王邕能否請韓大人一起作詞一首?」宴席到高潮,少不得請長鄉侯王邕露一手,卻不想王邕對韓謙極感興趣,要將他拉下水作詞助興。

  韓謙心說賣賣匹,老子要是抄一句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豈不是要將你們的大牙都得嚇掉了,又或者抄周邦彥的幾句豔詞,豈不是叫今日心思、眼神都在王邕身上打轉的姚惜水、春十三娘從此之後對他春|情暗種?

  不過,他今日要是大抄特抄,以後再遇到這樣的場合,豈非都要遭受一番折磨?

  想到這裡,韓謙連連推辭:「所謂言過其實、以訛傳訛、十人成虎,莫不過如此。韓謙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拙,在沈漾先生的幾個弟子裡,屬我最為不肖,楊侯大概是不想我朝真正的風流才子被蜀主窺去,才將百無一用的韓某推出來謬讚一番。長鄉侯要是聽楊侯的話,那就真是上了楊侯的大當。」

  韓謙與楊恩相知甚熟,此時「斥責」他在外面胡說八道,楊恩對他也只是搖頭而笑,實在也沒有辦法跟他起惱。

  在楊恩眼裡,填詞作曲也只是小術,韓謙看不上眼,他還能說什麼?

  蜀主王建稱王不稱帝,長鄉侯王邕在三皇子楊元溥面前也是態度謙恭,以禮視之,作詞一事原本也是三皇子楊元溥提及,他拉上受楊元溥尊崇的韓謙一起,也是想看看這個甚得楊恩讚譽的韓謙是不是真有其才,沒想到話剛出口,就被拒絕得一個乾淨。

  王邕也不著惱,神色從容的朝韓謙揖了揖手,似為他剛才的強人所難道歉,接著便低頭思慮新詞起來;坐在王邕身邊的少年,卻好奇的打量起韓謙來。

  王邕雖說面如冠玉,但好歹有個男人樣,他身邊這少年身量不算有多矮,但清媚的絕美儀容卻是男裝怎麼都掩飾不掉的,甚至比女扮男裝站在他身後的奚荏更加蠱惑人心。

  長鄉侯王邕身邊的隨員,除了蜀國禮部的兩名隨行官員以及侍衛指揮外,其他人員都隨行作為侍衛報備,只要他們不單獨行動,這邊也沒有必要將每個人的身份、來歷都查個水落石出。

  韓謙也不關心長鄉侯王邕身邊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歷,等了片晌,長鄉侯王邕便將一首《菩薩蠻》填成。

  王琳等人皆贊其妙,韓謙坐在沈漾的下首,他從沈漾手裡接過王邕新作的詞,草草看過一遍,心想或許是王邕更擅長花間派的清豔小調,新詞可以說是寫得極雅,卻寫不出洞庭湖、萬馬齊喑的壯闊、沉鬱氣象來,只能算敷衍場面的應酬之作,寡淡得很。

  韓謙附和的稱了幾聲好,便將詞作傳給其他人傳閱,這時候他更願意與沈漾討論戰後怎麼收拾潭州的殘局,以及後續對衡州、邵州趙勝、羅嘉所部叛軍的作戰計畫要如何安排。

  衡州、邵州南面的道州、永州,乃是臣服於大楚的羈縻州,但金陵對其控制力度極為有限。

  馬寅割據潭州,自尊湘王,道州、永州兩地的勢力也未見有任何的動靜,而道州、永州南部的全州、桂州則是原清源軍節度使、南海王劉隱的轄地。

  考慮到趙勝、羅嘉有率部南逃歸附南海王的可能,照韓謙以往的風格,自然會主張分出一部水步軍精銳,夾湘江南下進入道州、永州境內,一方面鎮懾南海國(清源軍)不得有任何異動,一方面封堵住趙勝、羅嘉南逃的通道,逼迫他們就地獻城投降。

  那樣的話,此仗才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完勝。

  不過考慮到梁軍在蔡州集結兵馬規模越來越龐大,荊襄戰事在入秋後隨時有可能再度拉開序幕,而太子及信王那邊又全無動靜,韓謙也覺得此時還是要見好就收,或許將趙勝、羅嘉逼出邵、衡二州,率部南逃,是更能讓人接受的結局。

  趙勝、羅嘉率部南逃到湘江上游的山嶺之間,還將對北面的湘潭具有一定的威脅,這也將是龍雀軍精銳繼續駐紮在湘潭之間、收編叛軍降兵的理由。

  當然,這一仗信昌侯李普立下光輝耀眼的戰功,韓謙主要還是想看天祐帝接下來會如此封賞李普,以便他能籍此判斷天祐帝對神陵司在江淮殘存勢力到底有沒有警惕,以及有多少警惕!

  也唯有確認過這點,後續很多事情該不該做,該做到哪一步,韓謙心裡才有個數。

  「臨江王所作之詞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已經幾分詞家的氣象,難得是臨江王有著氣吞萬里的心胸,更非凡夫能及……」

  這時候楊元溥也嘗試填了一首詞,正請長鄉侯王邕評點。

  韓謙抬頭看過去,看到王邕身邊那少年,神情頗為親暱的湊到王邕一起看他手裡的詞作,看她秀眉微擰,想必是三皇子的詞作實在平平,令她很是不解王邕作為蜀主之子,地位也不見得比楊元溥稍差,為何要如此巴結虛誇。

  韓謙心裡一笑,三皇子出宮就府四年多來,便沒有在詩詞歌賦上下工夫,此時連平仄都未必能搞清楚,能寫出什麼佳作來?

  對王邕的誇讚,楊元溥卻顯得十分高興。

  所謂文成武德,三皇子有守淅川以及這次削藩軍功,在武德方面算是積累一定的聲望了,但哪怕是沽名釣譽,接下來與文人雅士唱和,甚至豢養一批文人雅客,也是必需要有的動作。

  韓謙對這些清豔溫婉小詞實在提不起興趣,但也耐著性子陪到夜深宴殘,才帶著奚荏回營帳休息。

  「傳言蜀主王建幼女清陽郡主長得國色無雙,長鄉侯王邕身邊那個假少年,今日可是對大人極感興趣,大人怎麼就沒有想著顯擺一下,風光都叫王琳這幾個酒囊飯袋佔盡?」奚荏幫韓謙解開衣袍,侍服他洗漱休息,忍不住打趣他問道。

  「那假少年倘若真是清陽郡主所扮,多半是為聯姻而來,你這種碎嘴話說出去便是不敬大罪!」韓謙瞪了奚荏一眼,見她滿臉不屑,便伸手要在她美膩的臉蛋掐一把,說道,「而你既然都說王琳這些人是酒囊飯袋了,我豈非更不能學他們填這種清豔之詞?」

  「那也得你會啊?」奚荏將韓謙的手打開,橫了他一眼說道。

  「你鋪開紙,我填首詞送你。」韓謙說道,夢境中人翟辛平理工科學識平平,宋詞元曲卻是能背誦很多,他不信隨便抄兩首就震不住眼前這個小蠻婦。

  奚荏不服氣的鋪開紙墨,韓謙心想他要是抄蘇東坡的詞,氣象太大,還是抄周邦彥、柳永等人的婉約,跟當世盛行的花間詞風骨相近,提筆在紙上寫道:

  「渡江雲——晴嵐低楚甸,暖回雁翼,陣勢起平沙,驟驚春在眼,借問何時,委曲到山家,涂香暈色,盛粉飾,爭作妍華,千萬絲陌頭楊柳,漸漸可藏鴉;堪嗟,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悉宴闌,風翻旗尾,潮濺烏紗,今宵正對初弦月,傍水驛,深艤蒹葭,沉恨處,時時自剔燈花。」

  奚荏此時正拿剪刀去剔燈芯,想叫燈火更明亮一些,看著韓謙寫到「時時自剔燈花」,嬌軀微微一震,看向韓謙的眼眸灼然煥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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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進城

  韓謙將一首渡江雲抄就,又默讀一遍,確認沒有抄錯字,這才側過頭看奚荏美眸放光,心想都說文藝青年最能白睡女孩子,真是誠不欺人。

  韓謙將蘸過墨的筆擱筆架上,將抄寫《渡江雲》的那頁紙捲起來,湊到火燭上點燃後丟到銅盆裡。

  「你燒掉幹什麼?」奚荏卻是當珍寶似的將那一頁紙搶出來,將火撲滅掉,嬌嗔道,「你這字寫得是醜,但這首渡江雲卻是要比王邕的那幾首傳世之作更有清麗風氣。」

  「……」

  韓謙沒想到奚荏以前卻也讀過長鄉侯王邕的詞作,是王邕的小迷妹,心想自己今夜幸虧露了一手,要不是這蠻婦的心魂被長鄉侯王邕勾過去,玩個精神出軌,那他不是虧大了?

  「多稀罕的東西?這些不過是彫蟲小術而已。」韓謙滿不在乎的說道。

  奚荏卻不理會,紙頁燒燬不少,詞已有所殘缺,她得趁現在還記著趕緊給補全了,她的字跡娟秀,卻是要比韓謙的字要漂亮許多,回頭跟韓謙說:「長鄉侯猶工書畫,這點你比不上吧?」

  韓謙心想字寫得好看、會填幾首詞,算個鳥,但心想大姑娘小媳婦還是吃這一套,長鄉侯王邕真要去紙醉金迷、春色靡靡的金陵,指定能收穫一大批粉絲。

  長鄉侯王邕昨日才隨楊恩到漢壽,當時信昌侯李普率部攻陷潭州的消息剛剛傳來,韓謙滿心想著其他事,還沒有認真去思考長鄉侯王邕這次出使背後的意圖。

  楊密定都金陵開國之後便稱帝,然而蜀主王建向實力更強的梁國稱臣,但也僅僅是一種形式,實際上蜀國與大楚的關係更密切,而對梁國的野心更加警惕。

  要是三皇子像現在已經差不多滅掉潭州叛軍,蜀主王建擔心大楚會對蜀軍年後對荊州兵馬的威脅及牽制加以報復,這時候派出一個重要人物使楚遊說,倒是情有可緣,但長鄉侯王邕隨楊恩乘舟東進時,李知誥等部才剛剛進入沅江,潭州戰局當時還處於膠著狀態之中。

  就當時的情勢而言,大楚更是急於求蜀軍從夷陵撤兵,以便張蟓在荊州的兵馬能夠不受牽制,蜀主王建當時答應和談,便已經是對大楚最大的善意,完全沒有必要派次子王邕這麼重要的人物出使金陵。

  是王邕擔心會受到其兄王弘翼的迫害,主動要求出使金陵,以逃離是非之地?

  而倘若長鄉侯王邕身邊的少年真是清陽郡主所扮,那長鄉侯王邕出使金陵還帶著聯姻的目的,以便楚蜀建立更穩定的聯盟關係?

  趙無忌離開兩個多月,韓謙讓他留在漢壽,多陪他姐姐趙庭兒兩天,當下將奚發兒喊到營帳來,問道:「你們一路回來,長鄉侯身邊那三名女扮男裝的假少年,夜裡是與長鄉侯分房而睡?」

  王邕身邊的假少年,有可能是清陽郡主所扮,也有可能是王邕帶在身邊以慰旅途寂寞的美姬,韓謙得先將這點搞清楚。

  「是分房而睡,另兩個女扮男裝的假少年應是其丫鬟。」奚發兒一路護衛楊恩、王邕他們過來,很多事情都看在眼底,只是還沒有機會找韓謙稟報而已。

  從奚發兒所發現的諸多細節,卻是更能確定那假少年就是清陽郡主,韓謙暗心想或許是清陽郡主不甘心直接就淪為聯姻的犧牲品,才喬裝打扮、任性的跟著其兄王邕出使金陵,想要親眼看一看未來的夫婿吧?

  當然,長鄉侯王邕從蜀都出發時,蜀主王建大概也沒有聯姻的目標鎖定在三皇子身上吧?

  當然,楊恩「老奸巨滑」,一路過來不可能看不出蛛絲馬跡,但他到漢壽以及今日到白茅跟三皇子會合,也沒有說明這點,可見他即便到這時,也不想攪和到廢嫡改立的漩渦中去。

  韓謙輕輕嘆了一口氣,讓奚發兒先下去休息,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次日午時,湘江口的幾艘沉船都拖到岸灘上,樓船軍水師戰船得以長驅直入湘江,眾人便登船奔往潭州城而去。

  信昌侯李普也是早早領著周數、洗英等將,趕到岳麓山腳下相迎:

  「城內此時還不是十分安全,有賊兵隱匿平民之中,為安全計,殿下或可暫住岳麓山裡。山中有道觀,建於前朝初年,蔭涼可避暑氣,等城內徹底太平後,殿下再入城不遲。」

  潭州城內有十數萬人丁,雖然跟金陵有一定的差距,但也是當世罕有的人丁繁盛的大城,而像黔陽、沅陵、漢壽等所謂的州治大城,城內的住戶也就萬餘人而已。

  潭州城內十數萬人丁裡,有一部分乃是馬氏宗族以及其他湘湖世家豪族的親族弟子,有相當一部分人乃是依附於馬氏及湘潭世族的奴婢,身份相對自由的平民佔比並不高。

  信昌侯李普率部佔領潭州城三天,此時到底有多少潰兵藏匿在城裡,以及地方宗族子弟裡有多少人真心歸降,又有多少人心存異志,此時還完全不清楚,城裡魚龍混雜,確實難以保證不發生一點狀況。

  楊元溥此刻待立下大功的岳父態度親切了一些,但要不要臨時住在城外的岳麓山裡,他看向韓謙,徵詢韓謙的意見。

  韓謙注意到長鄉侯王邕有在留意三皇子跟他的小動作,暗感王邕這人或許遠不是為躲避其兄猜忌而沉溺詩詞佛事這麼簡單,他跟信昌侯李普說道:

  「潭州新降,人心慌亂,最是需要殿下及早進城安撫人心——侍衛之事,還要請李侯加倍小心才是。」

  眨眼就要入秋,潭州形勢已定,蜀楚兩國也要達成最終的和議,梁軍入秋後從蔡州強攻荊襄的可能性甚微,但金陵那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亂子,韓謙自然是主張三皇子現在就直接住進原潭州節度使府,越早安寧住潭州的局勢,對他們越為有利。

  信昌侯李普微微一怔,但他這次用文瑞臨奪白茅城,又速陷潭州,功績一下子耀得刺人眼瞳,即便韓謙這時候小小的反駁一下他的主張,也沒有什麼不快。

  韓謙這時候又朝站在信昌侯李普身後的文瑞臨問道:「文先生難道不覺得殿下應該儘早住進潭州城?」

  說服高隆開門引楚軍攻入白茅城以及說服苗勇刺殺馬子畫迎信昌侯率部攻入潭州城,文瑞臨可以說是為快速平復潭州亂事立下大功,韓謙相信信昌侯李普此時應該對文瑞臨言聽計從,所以在三皇子的臨時駐營問題上,也應該詢問過文瑞臨的意見。

  文瑞臨直覺韓謙的灼然眼神似能窺透人心,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尷尬說道:「進不進城,自然是各有好處,一切全憑殿下定度。」

  「你便是文瑞臨?」楊元溥饒有興趣的打量起文瑞臨,問道。

  在襄州城,文瑞臨跟隨馬循身邊,自然是有在三皇子楊元溥跟前露過臉,只是當時還沒有能給三皇子楊元溥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而已。

  「文瑞臨拜見殿下!」文瑞臨上前給三皇子楊元溥行跪拜大禮。

  「文先生無需多禮,能速陷潭州,使潭州百萬黎民少受戰事離亂之苦,文先生功不可沒,本王已上書父皇為文先生請功。」楊元溥將文瑞臨攙起來,親熱的留他在身邊說話,又在信昌侯李普及鄭暉等人介紹下,與張瀚、高隆、苗勇等歸附降將見面。

  郡王府的勢力要壯大,信昌侯、龍雀軍一系的武官將領要成長起來,但僅靠這個還遠遠不夠,需要不斷從外面吸納新血。

  對潭州成功進行削藩,那潭州的世家宗族便是郡王府要吸引的新血,而文瑞臨、張瀚、高隆、苗勇等人已經率先證明他們與舊主一割兩斷、絕無顧惜的立場,自然也是楊元溥第一時間要招攬、籠絡的對象。

  也只有在潭州吸納足夠多的新血,將他們轉化為郡王府的嫡系兵馬,楊元溥才真正擁有跟安寧宮、太子一系以及信王分庭抗禮的地位跟實力。

  除了文瑞臨、張瀚外,高隆、苗勇這兩個人,韓謙絕談不上喜歡。

  信昌侯李普率部攻下潭州城後,韓謙就第一時間將手裡僅剩的十多名察子派入潭州。

  他也是預防三皇子進城時會有人趁亂搞事。

  也許是潭州這麼快陷落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潭州城內亂是亂,亂糟糟一團,卻還沒有人密謀什麼針對三皇子的陰謀,但韓謙昨天卻意外獲得一條情報,便是高隆的妻女,都在信昌侯李普率部攻城時,為亂兵所殺。

  韓謙與沈漾很早就跟三皇子建議過,無論馬氏宗族,還是城內的其他世家宗族,只要不劇烈反抗,都要以招降為主,以便能盡快平定潭州的局勢。

  即便後續要清洗、清算,也是要等天祐帝下旨著有司負責,他們不能縱兵濫殺。

  馬子畫為部將苗勇斬殺,潭州城內守兵是四分五裂,亂作一團,短時間內也有不少劫掠奸|淫的事情發生,但高隆妻女身邊應該還有護衛,不應該那麼容易死於亂兵。

  事實上馬氏宗族絕大部分在城內的子弟包括馬寅、馬循等人的妻妾子嗣,都被信昌侯李普第一時間派兵羈押起來。

  高隆妻女死於亂兵,很可能是高隆自己授意人去做的,說白了高隆他自己想要掃清投附楚廷、在大楚飛黃騰達的道路,畢竟他的妻女乃是叛族馬氏的血脈。

  對這麼一個人物,韓謙絕對不會喜歡,甚至內心會深深警惕,但他沒有抓到高隆殺妻女的確鑿證據,又不能否認他為速陷潭州立下的大功,也就不能阻止三皇子將這樣的人招入郡王府麾下任用。

  即便他阻止,信昌侯李普又豈會任他擺佈?

  而苗勇乃是馬子畫自幼收養的義子,乃是馬子畫的親衛營統領,說不定馬子畫死前做夢都想不到苗勇會對他下手吧?

  當然,文瑞臨為何能說服苗勇背叛馬子畫,韓謙此時還沒有查清楚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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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4 00:1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六章 緩追(一)

  楊澗、沈漾、鄭暉他們也都主張先進城,穩定潭州局勢為要,接下來還要儘早籌備下一階段對邵州、衡州的攻勢。

  接下來便著郭亮先率親事府、帳內府的千餘騎兵親衛進城先入駐原潭州節度使府,排查安全隱患,其他人則先陪著三皇子及蜀使長鄉侯王邕登岳麓山祭拜,午後正式進城。

  雖說馬氏統治湘潭逾百年,但馬氏內亂期間,潭州城經歷過一次兵劫,十數萬間屋舍毀於戰火,城內平民傷傷無數,馬寅不得已請天祐帝出兵,潭州名義上內附大楚,也已經有近十年的時間。

  潭州的世家鄉族以及平民,多多少少對大楚已經形成一定的認同感跟歸屬感,馬家這次舉叛旗欲謀割據,並不得人心。

  幾場硬仗,死傷主要是馬家控制多年的嫡系兵馬,鄉兵的戰鬥力表現極弱,甚至在馬寅自封湘王后,潭州有不少官吏棄印逃入深山。

  潭州叛亂在半年時間內就差不多被快速平定,這對人心的收附也特別有利。

  夕陽斜照下來,韓謙隨三皇子進城。

  進城往節度使府的大街已經被看熱鬧的平民擠得水洩不通,絕大多數平民眼裡都沒有懼色,反而有一種戰事能如此快速平定後的寬慰跟釋然。

  長鄉侯王邕以及他身邊的假少年分去不少眼球,但三皇子楊元溥無疑是最引人矚目的,他沒有坐保護更嚴密的馬車,堅持騎馬進城,在萬民矚目下,穿過鋪石大街,進入富麗堂皇的節度使府(湘王府)。

  馬氏割據洞庭湖及湘江地區,最多時統轄洞庭湖、湘江及沅江流域十二州,馬家數代人居住並不斷擴建的節度使府,也是規模壯闊、極致富麗堂皇。

  即便節度使有一部分建築毀於內亂,但十年過去,也已經修繕恢復舊觀。

  潭州節度使府佔地約有四五百畝,甚至比龍牙城都要巨大。

  節度使府的前衙建有三座大殿,乃是馬寅議事、處置軍政事務的所在;內府屋舍更多達千餘間,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還將一座佔地百餘畝,名為獅子山的小丘圈在府裡打造成私家遊園,規模比金陵城的臨江郡王府壯闊數倍。

  潭州節度使府內府也早就有私用宦官服待的傳統。

  信昌侯李普率部入城後,除了收押四千多俘兵以及沒有來得及南逃的馬氏宗族子弟、女眷三千多人;此外,節度使府內府所用的宦官宮女,也被收押了兩千多人。

  要是將潭州城內馬寅所封的數百名大小文武官將及眷屬家小以及家養奴婢都統計在內,可能就要佔到潭州近半的人口了。

  為侍衛及議事方便,韓謙、沈漾、張平以及蜀使長鄉侯王邕等人也都暫時隨三皇子住進節度使府。

  閒雜人等早就關入戰俘營,節度使府內外都換上郡王府的侍衛,偌大的節度使府便顯得空曠許多。

  韓謙他們住進潭州節度使府後,馬寅、馬循父子等叛逆主犯,也都直接關押到節度使府的地牢裡。

  為防備還有忠心於馬氏的人馬潛伏在城裡搞刺殺,或劫走馬寅、馬循父子,韓謙也沒有顧得上歇一口氣,親自將縉雲樓目前還能組織起來的精銳斥候,部署在地牢附近,彌補親事府、帳內府侍衛的不足。

  地牢位於節度使府的西北角,看著像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院,卻守衛森嚴。

  繞過一座假山,便是地牢極不起眼的門戶。

  潭州城內地勢平坦,往地下挖出數米所建的地牢顯得極為陰濕,牆壁附有斑駁的陳年血跡,使得地牢裡充塞一種刺鼻的血腥氣息。

  各種刑具擺放在那裡。

  韓謙與姜獲、袁國維二人親自走過一遍,確認地牢內部沒有通往別處的暗道,才回到地牢大廳。

  馬寅、馬循父子二人就關押在大廳東首的一間囚房裡。

  馬寅年過五旬,削瘦的臉頰,這一刻顯得極其的蒼老,鬢髮霜白,看上去要比年紀比他大出十歲的天祐帝還要暮氣沉沉。

  馬循還穿著蟒龍袍,卻是污穢不堪,鼻青臉腫,身上還有幾處刀傷,應該是率領侍衛抵擋季鐘棋派人捉拿時所留,此時只是簡單的包紮起來。

  馬寅如老僧入定般坐在牆角裡,對韓謙他們的到來不聞不問不見,馬循眼神則陰鷙的看過來,內心充滿著不甘心。

  韓謙笑著施了一禮:「龍雀軍帳內軍副指使韓謙,見過都虞候。」

  這是當年韓謙送父親到敘州赴任,途中拜見馬循時的第一句話。

  想當初在五牙樓艦諾大的艦首甲板上,馬循居中坐在一張高背官椅上,左右有十數謀士、部將並立,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韓謙心想馬循當時也絕沒有想到有朝一刻,會淪為階下之囚吧。

  馬循眼裡閃過一絲惱怒恨意,灼然像噬人的凶獸,但隨後便黯淡下來。

  「韓大人,現在就要審訊他們嗎?」姜獲微微躬著身子,湊過來問道。

  信昌侯李普攻下潭州城,稟告三皇子說節度使府的積儲十分有限,存糧不足三萬石,綾羅綢緞金銀器等折錢不足二十萬緡錢。

  信昌侯李普攻下潭州城時,亂兵都沒能衝入節度使府,姜獲、袁國維他們都懷疑馬寅、馬循父子在其他地方有秘藏,想著刑訊,將這些秘藏逼問出來,作為龍雀軍的養軍之資。

  在姜獲、袁國維看來,戶部侍郎馮文瀾、孔周兩家被查抄,大理寺與郡王府這邊抄得馮孔兩家的田莊莊院以及私藏,折價高達數百萬緡。

  馬氏作為一地諸侯,經營洞庭湖及湘江、阮江沿岸近百年,斷不可能比馮家還不如。

  而像馮昌裕不過是敘州這山窩窩裡的土籍大戶,被韓謙滅掉後,還從靖雲寨查抄六萬餘石糧谷以及其他價值六七萬緡錢的財貨。

  韓謙搖搖頭,他不覺得馬家還能有什麼私藏,即便有,也絕不會多。

  馬氏十年前就經歷過內亂,元氣就受過重創,十年內即便有所恢復,距離極盛之時也有很大的差距。

  馬氏奢侈之風不改,十年內修建大量供自家玩樂的殿台亭閣,節度使府內所養的宦官宮女就將近三千人,而為了保持潭州半獨立的地位不改,明裡私裡又要上貢金陵城內的達官貴人。

  而潭州還要常年維持兩萬多精銳的龐大兵備,荊襄戰事期間損兵折將四千多人,而這次叛亂將邵州、衡州一起拉下水,將兵力急劇擴張到近九萬人,靡費更是巨萬。

  潭州節度使府所剩的積儲,與韓謙事前的判斷是符合的,他也不想為無用功去做惡人。

  當然,姜獲、袁國維要刑訊馬家父子,韓謙也絕不會阻攔。

  事實上,照節度使府的積儲來看,即便沒有文瑞臨、高隆、苗勇等人加速削藩戰事的進展,韓謙他們奪取漢壽,徹底控制沅江中下游地區,將叛軍領地切割開來,最多就兩三個月,就能令叛軍陷入缺糧斷餉的絕境之中。

  就算很快就要秋糧收割的季節,但武陵軍會同龍雀軍一部精銳坐鎮漢壽,能極方便進襲洞庭湖沿岸的腹地,也將令叛軍無法從地方徵糧。

  不過,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都會認為攻陷白茅城、潭州城,是決定削藩獲勝的最關鍵兩戰,那信昌侯李普自然是首功,其次乃是鄭暉、李知誥等將。

  這時候守在地牢外的奚發兒過來稟報說派往邵州、衡州刺探情報的斥候已經回來了,叛將趙勝、羅嘉兩部,在得知潭州陷落的消息後,就糾纏三萬兵馬,脅裹數萬眷屬家小,沿湘江往南面的永州境內逃跑,三皇子在前衙大殿召集軍議,請韓謙他們過去。

  韓謙與袁國維、姜獲二人匆匆離開西院地牢,趕往節度使府的前衙大殿,看到眾人還沒有歇下來,得知邵衡兩州最新的情報後,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韓謙與三皇子及眾人行了一禮,走到沈漾下首空缺出來的長案後坐下來,看到文瑞臨坐在柴建、李沖兩人中間,心裡一笑,看來文瑞臨連立大功,已經是徹底為信昌侯視為嫡繫了。

  韓謙低聲問沈漾:「沈大人,大家都知道邵衡兩州的叛軍南逃了?」

  沈漾點點頭,說道:「剛剛說及這事。」

  這時候鄭暉站起來朝三皇子行禮說道:

  「邵衡兩路叛軍脅裹數萬家眷南逃,速度必然相當緩慢,我等率水步營夾湘江南下,應該能在永州境內將其截住全殲掉。」

  鄭暉是主戰派,特別是削藩之戰打得這麼順,叛軍都無還手之力,沒有道理放趙勝、羅嘉兩部叛軍南下去投清源軍,他主張留少量兵馬在潭州城,其他水營步甲即刻便能糾集兩萬精銳南下追擊,應趁勝追擊。

  三皇子與信昌侯李普也都躍躍欲試,都想著趁勝追擊,將軍功掙滿。

  韓謙坐在案後,朝沈漾、楊澗二人看過去。

  楊澗坐得穩如泰山,很顯然他心裡早就想明白了,三皇子想要出兵追擊,樓船軍水營派戰船配合便是,反倒沒有必要表達什麼意見。

  沈漾則是神色微凝,似乎有些關竅還沒有想透,似乎擔心立刻出兵追擊,有些難以預料的風險。

  當然,這次連夜召集的軍議,李知誥、周憚、周數、高承源、張封、張瀚等主要統兵將領,以及柴建、李沖、張平、王琳等隨行官員都有趕過來參加。

  現在鄭暉興致極好的先表了態,其他人要是贊同也就罷了,要是反對,卻要好好想一下措辭才不算冒犯。

  看到信昌侯李普春風得意的樣子似乎想要說話,韓謙猜他有些關鍵點還沒有想透,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截住他的話頭,跟鄭暉笑道:「鄭大人應該留下來協助殿下坐鎮潭州,南下追擊叛逃的軍功,鄭大人可不能再都攬過去!」

  鄭暉微微一怔,此時在大殿之內,能統領兩三萬兵馬南下追逃的,除了他之外,就是信昌侯李普。

  楊澗身份地位是夠高,但作為水師統領,他卻不是統兵南下的合適人選。

  不過,他聽韓謙話裡的意思,也不是要替信昌侯李普爭統兵南下的機會,畢竟信昌侯李普此時囊裡的軍功,不比他遜色,韓謙應該是建議讓下面的將領有更多表現或者說獨擋一面的機會。

  這實際上就要縮減南下追擊的用兵規模。

  羅嘉、趙勝還有三萬多兵馬,雖然人心惶惶,但他們能集結兩萬精銳,為何要縮減用兵規模?

  這不是憑白無故的增加用兵風險嗎?

  信昌侯李普察言觀色的本事則是絕強,現在大家都有大筆功勛在身,心情舒暢,即便韓謙不主張他領兵,他也不惱,人總不能太貪心,便笑著問韓謙:「韓大人覺得南下追逃的軍功,應該讓人攬入囊中?」

  「趙勝、羅嘉南逃,豫章郡王在袁州此時多半也已經得報,應該會很快派兵馬進入衡州,我們這邊選派一將統領五六千精銳,先進入邵州,待到殿下與豫章郡王會過面後,再商議南討永州的戰策,或許更合適一些。」韓謙說道。

  眼下有趁勝追擊的良機,而韓謙竟然建議放緩對趙勝、羅嘉的追討,眾人都是一怔。

  這哪裡有半點像韓謙以往行事的風格?

  楊元溥也滿心的疑惑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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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4 00: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七章 緩追(二)

  韓謙竟然建議放緩對邵衡兩路叛軍的追擊,眾人皆是一怔。

  坐在其父信昌侯李普下首的李沖最先按耐不住,質問:「韓大人為何如此建議,難道此時不是趁勝追敵的最佳良機?」

  韓謙沒有理會李沖,朝坐在李沖與柴建之間的文瑞臨看了一眼,見他臉色沉鬱,緊接著又拿眼角餘光,往坐在郭亮、高承源下首的高隆、苗勇二人看去。

  高隆卻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三十歲剛出頭的苗勇殺馬子畫歸附,在潭州也以勇武出身,這一刻卻跟文瑞臨一樣,濃眉緊皺,似乎正苦猜韓謙為何要建議放邵衡兩路叛軍一條活路。

  苗勇陡然看到韓謙凌厲的眼神朝他看過去,似嚇了一跳,但也沒有什麼異動,韓謙只是注意他壓在桌案上的雙手陡然間一沉。

  韓謙很快將眼神從苗勇身上收回來,走到三皇子的案前,伸手醮茶水在茶上快速寫下十數字:「此時集結精銳南下,要嘛受挫不勝,要嘛半個月內便能潰趙勝、羅嘉兩部,但之後陛下召殿下歸京,殿下能留潭州否?」

  沈漾、楊澗、信昌侯李普以及鄭暉都坐在三皇子左右兩側,距離最近,但韓謙用身子擋住楊澗的視野,只有沈漾、信昌侯李普及鄭暉三人都看到他拿茶水在三皇子前案前所寫的內容。

  沈漾、信昌侯李普、鄭暉三人一時間皆陷入沉默。

  也實在是潭州削藩諸戰進展太順利了,遠遠超過所有人的預料,以致沈漾他們都沒有認真的考慮削藩戰事完結之後的後續事宜。

  見三皇子看清楚這十數字後,韓謙又伸手一抹,便將這十數字抹掉,才站起來跟柴建等人說道:「兵馬連月征戰,兵疲將怠,糧草難繼,乃其一也;出衡州入永州,湘水流急灘險,不利水師戰船作戰,乃其二也;時值盛夏,道路泥濘、山崩溪湧,乃其三也;瘴毒時疫頻發,乃其四也——有此四點,此時集結大軍南擊叛逃,勝算僅五五之分。除此之外,梁軍集兵蔡州,隨時能南下窺望南陽,龍雀軍精銳需要做好北上增援的準備……」

  用茶水所寫的十數字,不是能公開說出口的理由,韓謙主張暫緩對羅嘉、趙勝兩部叛逃的追擊,自然需要其他更充分的理由去說服更多的將領官員。

  當然,真正的理由就是用茶水所寫的十數字。

  一切都順利,半個月或一個月便能擊潰臃腫不堪的趙勝、羅嘉兩部叛軍,但那也代表削藩之戰徹底結束。

  三皇子及龍雀軍的這次任務便算完成,到時候太子及信王一系即便沒有其他陰謀,也必然會極力主張三皇子率龍雀軍班師回朝,而將戰後對潭州的治理,交由樞密院及尚書省去接手。

  雖然戰後對勝利成果的分享,絕對少不了臨江郡王府那一份,但怎麼都沒有在戰事沒有結束期間,由他們全面掌握洞庭湖的軍政大權來得爽利。

  而他們要將那麼多的降兵降將,淘弱留強,融入郡王府一系,融入龍雀軍,一兩個月的時間怎夠?

  更主要的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安寧宮及信王到底部署什麼陰謀,他還窺不透全貌,留在潭州,總要比回金陵安全得多。

  韓謙現在的建議,就是派一部兵馬去佔領邵州,然後將馬寅、馬循父子以及潭州其他受俘的叛將先押往金陵接受處置。

  這時候削藩戰事還沒有徹底結束,在沒有出現其他巨大變故之前,朝廷那邊自然就還只能將對潭州的戰後處置以及後續對叛軍的進剿,繼續交由三皇子負責下去……

  信昌侯李普、鄭暉想明白過來,自然隨之轉變態度;沈漾微微一嘆,也沒有表示反對。

  楊澗雖然沒有看到韓謙在三皇子案前所寫的十數字,但他的態度還是那樣,除非陛下有其他明確的旨意傳下來,要不然的話,他還是先配合好三皇子為好。

  韓謙、沈漾、信昌侯李普以及鄭暉四人明確態度,楊澗又不置可否,其他人即便滿心困惑,也沒有置喙的餘地,當下便決定以李知誥為主將,張瀚、周憚兩人為副將南下先收復邵州再說。

  李知誥、張瀚、張封三部這兩個月打得急,減員較為嚴重,三部合起來也只有六千精銳還能繼續進軍。

  在此之外,韓謙還建議林海崢率武陵軍一營步甲隨李知誥他們進駐邵州武岡縣,與退守敘州黔陽城的田城所部,嘗試著打通邵州武岡縣與敘州巫口寨之間的雪峰山驛道。

  敘州與邵州之間,受南北縱橫六七百里的雪峰大山阻隔,倘若從沅江北上洞庭湖,再從湘江南下到邵州,差不多有一千四五百里漫長的水路,而在敘州黔陽城與邵州武岡縣之間,有一條漢代就打通的古驛道。

  對敘州而言,打通這條古驛道,除了能直接增援李知誥所部在邵州的作戰,便與湘南、雲桂乃至洪州、袁州等贛南地區多出一條重要的商旅通道。

  除此之外,眾人又議定由鎮遠侯楊澗押送馬寅等逆犯先回京受審,現有的戰報也應該都呈報到陛下的案前。

  …………

  …………

  信昌侯李普作為攻陷潭州城的主將,短時間內也全面負責潭州內的一切事務,很多事務都還沒有分交給沈漾、韓謙、鄭暉他們負責。

  目前信昌侯李普與李沖、柴建等人,集中住進原大都督馬子畫的府邸。

  軍議過後,李沖回到府邸,第一個按耐不住的問他父親道:「韓謙這豎子,素來劍走偏鋒,今日他卻是心性大改,而他拿茶水在殿下案前到底寫下什麼,竟然叫父親一起改變心意?」

  信昌侯李普欲言,文瑞臨笑著說道:「侯爺且容瑞臨猜上一猜?」

  「文先生請說。」信昌侯李普說道。

  「我猜韓大人多半是擔心過早結束削藩一戰,三皇子就被會召回金陵吧?」文瑞臨氣定神閒的笑道。

  「文先生真是大才,早知道如此,我得知信報時,找文先生先商議定策,今日也不會再叫韓謙奪去風頭了。」信昌侯李普不無遺憾的說道。

  今日韓謙拿茶水在三皇子案前所寫的十數字,可以說是決定著郡王府未來一到兩年的戰略性選擇。

  別人都沒有及時認識到這點,這也就意味著韓謙在三皇子心目裡的地位,短時間內還不是誰能替代的。

  「韓大人確有大才,文某不敢與其爭鋒,」文瑞臨謙遜的說道,「而除了這個之外,瑞臨以為侯爺更要擔心的是長鄉侯身邊那個少年?」

  「那少年怎麼了?」信昌侯一愣,問道。

  「瑞臨眼不拙的話,那少年應是女扮男裝,姿色也絕然不錯,」文瑞臨說道,「瑞臨今日特地讓人打探過,那少年與長鄉侯王邕分房起居,應該不是王邕帶在身邊以慰旅鄉寂寞的美姬——瑞臨常聽人言,蜀主王建幼女清陽郡主年少便豔冠蜀都……」

  信昌侯微微一怔,他這時候能聽懂文瑞臨話裡的意思:清陽郡主這次隨長鄉侯王邕入楚的目標是三皇子?

  蜀主王建即便不顧梁國的反對,要與楚聯姻,他的女兒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嫁給楚國的哪個郡王作側妃,但是三皇子有機會奪嫡登基,那就是不一樣了。

  清陽郡主嫁過來,到時候怎麼也是個貴妃,甚至未嘗不會威脅到他女兒李瑤的後位……

  …………

  …………

  次日,韓謙代表三皇子出城送李知誥等部南下,一直送到城南三十里的草芷嶺才勒住馬,望著攜帶七天補給的兵馬逶迤南下。

  邵州位於潭州西南,雖然有溪河流入湘水,但流急灘險,不利樓船軍水師戰船南下,李知誥他們決定率部走陸路,從衡山西麓的谷道穿過,進入邵州境內,但想要到邵州的州治邵陽縣,還是要走六七天、遠達四百里的陸路才能抵達。

  即便一切順利,再想相見,恐怕也是要等到兩三個月之後了。

  軍伍漸遠,天色陡然變化,下過一陣急雨。

  雖然天氣蔭涼許多,但看山間渾濁的溪河暴漲,從山裡衝出大量的枯枝斷木,道路變得泥濘不堪,韓謙暗感即便不是出自私心,暫緩對趙勝、羅嘉兩部的追擊,也應該是一樁幸事。

  不然的話,兩萬多精銳倉促南下,途中真不知道會發生多少意外。

  待雨停歇,韓謙在奚荏及奚發兒等人的護隨下,緩緩御馬回城。

  潭州城南沒有遭受戰事的摧殘,田舍恬然、綠樹成蔭,山花燦爛,緩緩而行,將近黃昏時才回到節度使府。

  這時候鎮遠侯楊澗押送逆首馬寅、馬循父子、馬氏嫡支宗族以及俘將降官及家小五千餘人,也已經離開潭州城,踏上返回金陵報捷的旅途。

  楊澗這一路都集結戰帆船順流而下,入夏後水勢又大,也就八九天的時間便能抵達金陵,也就是說快則半個月、遲則一個月,韓謙他們在潭州城便能接到天祐帝新的封賞旨意。

  韓謙要去大殿找三皇子回稟送行之事,進節度使府前衙,帶著女扮男裝的奚荏走上一座橫跨清水池的石橋,看到長鄉侯王邕帶著清陽郡主假扮的少年,正出大殿往石橋這邊走過來。

  「聽人說韓大人善出奇謀,大楚能逆轉荊襄戰局的劣勢,以及這次削藩能如此順利,很多人都說是韓大人居功甚大,」長鄉侯王邕站在石橋下揖禮問道,「趙勝、羅嘉兩路叛軍可以說已是窮途末路,大楚兵馬應當趁勝追擊,以競全功才是,王邕心想沈大人或用兵謹慎,卻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是韓大人主張先取邵州、衡州——韓大人能為王邕解惑否?」

  韓謙瞥了一眼長鄉侯王邕,見他們剛從三皇子那邊過來,也不知道很多事情是不是三皇子直接說給他們知道的,當下只是一笑,說道:

  「韓某人乃是殿下跟前一員小吏,如此軍國大事哪裡輪得到韓某人多嘴,長鄉侯過謄了——對了,鎮遠侯都已經啟程押運戰俘回金陵了,長鄉侯怎麼沒有同行?」

  奚荏則是對長鄉侯王邕身邊的少年更感興趣,那少年似乎也更對奚荏感興趣,兩人各自打量著。

  「本侯與殿下也是一見如故,哪能匆匆相見、匆匆而別?本侯讓禮部陳侍郎攜拜表隨兩位楊侯爺先去金陵,本侯在潭州多盤桓幾天,想必貴國主不會怪罪。」長鄉侯王邕見韓謙有意岔開話題,也沒有繼續糾纏不休,只是笑著說道。

  「潭州或許不及蜀都繁盛,風光卻也不錯,長鄉侯或能多作幾首傳世佳作。」長鄉侯王邕願意留在潭州,韓謙也沒有資格驅趕他,只是笑著說道。

  「說起佳作,本侯剛才在殿下那裡讀得防禦使大人的《疫水疏》,這才稱得是傳世雄文,本侯幾首小詞,實在不值得一提,若有機會,當要拜見防禦使。」長鄉侯王邕頗為期待的看著韓謙說道。

  韓謙沒想到三皇子竟然將疫水疏都拿出來給長鄉侯王邕看,此時再見長鄉侯王邕似乎對他的父親興趣更大,也是暗感頭痛,敷衍幾句,便拱手告別,趕往大殿去見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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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4 00: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八章 神鬼之謀

  看著韓謙匆匆離去,長鄉侯王邕站在石橋之前,眺望他的背影,與身邊少年說道:

  「楊元溥資質平平,卻有韓道勳、韓謙父子及信昌侯李普、沈漾幫他與謀大事,又有鄭暉、李知誥、周憚、高承源、郭亮等將為他攻城拔寨。這次削藩一戰,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潭州城,現在還知道沉住氣、緩攻殘賤以養實力,說不定楚主之位真就會落入他的囊中呢。清陽,你覺得楊元溥其人如何?」

  「我的意見,什麼時候重要過?」少年幽怨的說道。

  「怎麼不重要?清陽你的夫君,怎麼也得是一國之主才成,要不然誰能配得上你?」長鄉侯王邕笑道。

  「要是楊元渥有機會登位,我豈非要嫁給那個昏碌不堪的病殃子作側妃?」少年對自己已經注定的命運,還是有著說不出口的不滿跟積鬱。

  「楊元渥嘛,楚國最終倘若是他登位,楚國必生大亂,到時候也非我蜀國之福。」長鄉侯王邕感慨說道。

  「倘若梁國同時生亂,豈非更好?」少年湛然眼瞳猛然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說道,「只是大哥你受清江侯猜忌,此次又主動要求出使楚地,楚地真要生亂,大哥你怕是更沒有容身之地。」

  「我們蜀國實力弱小,梁強會伐蜀,楚強也會伐蜀!相比較蜀國存亡,我的生死事小,」長鄉侯王邕說道,「倘若你真能嫁給楊元溥為妃,心裡要記住,韓道勳、韓謙父子,或許才是我蜀國最大的威脅!」

  「啊,」少年微微震驚的問道,「此番削藩,韓道勳、韓謙父子除了佔住敘州之外,之後也沒有什麼耀眼的功績啊。攻打沅陵、武陵等幾次關鍵之戰,要嘛是鄭暉指揮兵馬,要嘛是信昌侯李普用文瑞臨之謀。」

  「削藩一戰,看似信昌侯李普首功,但從鄭暉率武陵軍佔領辰州,進窺武陵,到李知誥率龍雀軍精銳趕到沅江與武陵會合時,便已經決定了潭州馬氏的敗局。父王他也是在知道這事之後,才最終下決心要與楚和談。清陽,你說到截止那時,誰的功勞最大?」長鄉侯王邕問道。

  「如此說,卻是韓道勳、韓謙父子經營敘州的功勞最大。」少年沉吟說道。

  「是啊,韓道勳獻《疫水疏》,龍雀軍乃成,之後韓道勳遠赴敘州任刺史,很多人當時都不明其意,到今日再回過頭看這件事,你便知道有些人的謀算有多恐怖了!」

  「韓道勳赴敘州任刺史之時,就已經在密謀削藩之事?」少年震驚的問道。

  「要不然你怎麼解釋韓道勳當年會赴任敘州?」長鄉侯王邕朝西南方向看去,眼神裡充滿嚮往之情,輕嘆道,「老天卻是怎麼不叫我得這麼一個人物相助?」

  長鄉侯王邕這些年將這層心思藏得極深,但這一刻心思抑鬱,還是忍不住輕聲說了出來。

  可惜韓謙不在這裡,要不然聽了長鄉侯王邕這話,知道搞出這麼大的誤會,多半要滿頭大汗的跟王邕解釋:大哥,真是誤會啊,這幾年那麼多的變數,誰他媽能未卜先知到這一步啊?

  「這或能稱得上神鬼之謀了吧?」少年感慨道,「緩攻之策,或許是韓道勳的授意,只是經韓歉的口說出來而已。」

  「我原以為世間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人物,但事實如此,也不得不承認了,」長鄉侯王邕點點頭,認同少年的判斷,說道,「韓謙與其父相比,到底還是弱了一些,要不然文瑞臨也不會為信昌侯所用了。」

  少年也是點點頭,他們與信昌侯李普等人接觸的時間雖然短,但還是能感受到柴建、李沖等人與韓謙的隔閡。

  她心裡想,明明是韓謙在武陵城先捉住文瑞臨,結果卻叫文瑞臨為信昌侯所用,還立下攻陷潭州城的大功,要是其父當時在武陵城,定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少年與長鄉侯王邕乃是同母胞兄妹,即便受其父寵愛,但這些年也沒有受嫡長子王弘翼的欺負,她心裡也更清楚胞兄王邕心裡的郁苦,眼瞳灼然,咬唇問道:「可否在韓謙身上多花些工夫,到時候請韓道勳為大哥謀劃?」

  「以後或許能行,但此刻不要弄巧成拙,你要多將心思放到楊元溥的身上,莫要對韓謙有太多興趣。」王邕告誡道。

  「誰對他什麼興趣了?」少年不滿的輕哼了一聲,說道,「大謀之人乃是其父,韓謙頂多有幾分陰沉心機罷了。而此等心胸狹仄狠戾之人,可以驅之用之,但除此之外,哪裡值得我多花半分心思?再說了,你也看過他手書的那幾封公函,字跡醜陋、用辭粗陋,與其父詞藻華美又言之有物的《疫水疏》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別,虧得大哥你前幾天竟然還邀他填詞,試探他是不是藏拙呢?」

  韓謙要是這時候聽到少年的不屑之言,多半要忍不住抄幾首蘇東坡婉約詞砸她臉上去。

  …………

  …………

  韓謙走進大殿,三皇子正興高采烈的欣賞自己新填的詞作,看到韓謙走進來,招呼他過來,頗為興奮的說道:「韓師,你來看我學著新填的這首詞如何?楊青都覺得我這幾天填詞功力大漲。」

  楊青便是清陽郡主所扮少年的化名,韓謙之前沒有在意,也沒有人在他面前介紹她的姓名,還是查過蜀使團名冊之後才知道。

  見三皇子提起楊青,言語間多少有著抑不住的興奮,韓謙也是暗暗頭痛,都不知道三皇子受清陽郡主的蠱惑,吐露多少外人不知的內幕消息,叫長鄉侯王邕兄妹知曉了。

  韓謙再看站在一旁的信昌侯李普神色有些鬱鬱,想必他也猜到清陽郡主的身份以及清陽郡主喬裝打扮隨長鄉侯王邕使楚的目的。

  倘若清陽郡主聯姻的目標是三皇子,那他嫁給楊元溥的女兒李瑤即便是正王妃,地位多少也會受到些威脅,何況他與三皇子的關係還沒有恢復到親密無間的地步。

  韓謙想到這裡,不動聲色的將三皇子新填的詞接過去看了一陣,說道:「我於詩詞歌賦一竅不通,我讀殿下這詞覺得好,卻又說不上哪裡好,大概與那王邕相差不遠了。」

  「韓師也學會拍馬溜須了,」楊元溥哈哈笑道,「楊青只是說我填詞功力大漲,但功力還是不夠,哪裡能跟長鄉侯相提並論啊!」

  見三皇子滿口不離「楊青」,韓謙心想三皇子還沒有識破清陽郡主的女兒身,便滿心惦記著,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便直接點破道:「楊青多半是蜀主幼女、大名鼎鼎的清陽郡主所扮,據微臣所知,清陽郡主也受過大詞家韋莊的指導,見識自然是遠在微臣之上。」

  「啊,楊青是清陽郡主?」楊元溥之前還是真沒有看出清陽郡主的女兒身,一時間神色有些恍惚起來。

  韓謙窺了信昌侯李普一眼,見他神色更加陰沉,心想即便他與三皇子沒有隔閡,三皇子跟他女兒李瑤成婚時才十四歲,那時又哪裡識得什麼男女之情?

  此時的三皇子才是情竇正盛的年紀,要是他以後一腔情思都落到清陽郡主的身上,對信昌侯李普而言,自然不能算什麼好事。

  當然,除了長鄉侯王邕兄妹這兩個變數外,韓謙此時更在意的還是天祐帝會如何賞賜信昌侯李普這次所立的大功。

  唯有如此,他才能判斷天祐帝對神陵司在大楚的殘餘勢力到底知道多少,以及天祐帝對神陵司到底有多少警惕。

  「對了,韓師你以後要留在我的身邊出謀劃策,但敘州司馬任用還是重要,韓師認為用誰來頂替你為好?」楊元溥想到一件事,問韓謙道。

  楊元溥私下承諾過韓家世襲敘州,雖然現在大楚暫時還輪不到他當家作主,但他現在要將韓謙留在身邊,想著由韓謙推薦敘州司馬的人選,也算是表示他沒有忘記這承諾。

  「削藩戰事進行到這一步,武陵軍的使命也已經完成,沒有繼續保留的必要,要不然供養武陵軍的成本太高了;另一方面縉雲樓兵房需要重新組建起來——武陵軍裁撤後,田城遇事沉穩,思慮周詳,或能勝任州司馬一職。」韓謙說道。

  楊元溥看向信昌侯李普,徵詢他的意見。

  信昌侯李普沒想到韓謙竟然主動提出裁撤武陵軍,這時候也是微微一怔,順水推舟的說道:「韓大人跟我想到一起去,我也覺得用田城合適。」

  昨日聽文瑞臨提醒,信昌侯李普還沒有特別重視,今日聽張平派人過來傳信說三皇子受長鄉侯王邕兄妹蠱惑到無話不談,他才焦急著趕過來澆一澆冷水。

  比起有可能影響他女兒后位的新角色出現,信昌侯李普想著還是要跟韓謙緩一緩關係,更何況韓謙主動提出裁撤武陵軍,那樣的話,即便真將敘州都讓給韓家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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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4 00:1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九章 裁軍

  韓謙從三皇子那裡離開,回到住處,看到趙庭兒、趙無忌、馮繚、杜家兄妹以及田城等人剛剛從漢壽趕到潭州城來跟他會合。

  眾人這時候才剛剛將行囊解下來,看到韓謙從外面進來,都迎過來。

  韓謙笑著說道:「殿下剛才說要在潭州城裡找一處寬敞的府邸賜給我,你們過來,我倒不怕宅子太空闊了。」

  「你走回來時,愁眉苦臉的,誰給你氣受了?」趙庭兒眼尖,看到韓謙剛進宅子時神色不虞,好奇的問道。

  奚荏說道:「反正我不敢給他氣受!」

  馮繚說道:「我剛剛聽奚發兒說了一些事,大人是不是察覺到長鄉侯王邕與清陽郡主不是省油的燈?」

  韓謙此時還不確定是否讓馮繚知道更多的秘密,只是敷衍一笑,說道:「你們一個個,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韓謙讓大家都別忙著收拾行囊,將田城、馮繚等喊到小廳裡說話:

  「我剛跟殿下說了,要舉薦你出任敘州司馬、州營兵馬使,朝廷函文最快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過來,但武陵軍這幾天就可能要從漢壽、武陵、沅陵等城撤回敘州去,這事你來處置。你等回到敘州後,從黔陽聯絡雪峰山的番寨,儘可能不要動兵戈,先將雪峰山驛道打通起來,讓人員能通過!這幾天,從沅陵到漢壽的後勤輜重等事,也都要移交給沈漾先生及周元、張潛他們接手,醫護營除了重殘傷病送往龍牙城繼續救治外,與旋風炮營也都就地解散……」

  「武陵軍這是要都裁撤掉?」馮繚微微一怔,震驚的問道。

  「我已經向殿下請求裁撤武陵軍了,畢竟武陵軍的供養靡費太大。」韓謙點點頭說道。

  「敘州能夠勉強維持武陵軍的補給……」馮繚勸諫道。

  武陵軍好不容易現在有七千多人的規模,以韓家父子所立的功績,武陵軍理應得到進一步的擴編,到時候在三皇子這邊,韓謙與其父,才真正有與信昌侯府、與沈漾等人分庭抗禮的機會。

  雖然馮繚認識到韓道勳不是禍國殃民的梟雄之輩,但也絕對不是愚忠之人,應該知道真正想有一番作為,沒有權勢是絕對不行的。

  倘若不是韓道勳要求,馮繚難以理解韓謙為何要主動裁撤武陵軍。

  這時候主動將武陵軍裁撤掉,僅保留敘州州營,雖然還能保留兩三千人左右的戰力,但潭、岳、朗、邵、衡、辰諸州,哪一個州的地方州營,兵力會低於三千人?

  再說,武陵軍採取的是募兵制,即便沒有改部兵制的機會,靡費是高,但馮繚知道想要維持七八千精銳兵馬,敘州也還是能夠勉強承受的。

  何況削藩一戰過後,韓謙及其父也應該有其他的封賞,甚至更進一步,韓謙及其父子應該將韓族其他兩房的勢力一步步的兼併過來。

  韓謙揮了揮手,表示他不想再在這事上爭論什麼。

  見韓謙已經做出決定,馮繚自然不便再說什麼,他看田城、林海崢二人臉上都有惋惜之色。

  「那多出來的人手,要怎麼處置?」馮繚問道。

  「當初從左司抽調出來的人手,

  大多數人還是要重回縉雲樓,我會跟殿下推薦高紹主持縉雲樓的事務,」韓謙道,「而海崢到時候便與我一起在殿下身邊伺候……」

  吩咐過這些事情後,韓謙便叫馮繚、田城、杜家兄妹他們下去歇息。

  趙庭兒自然是與奚荏都留在韓謙身邊伺候。

  待其他人都離開,奚荏問道:「你是不是擔心金陵會發生大亂?」

  奚荏在韓謙身邊最久,也與趙庭兒都知道晚紅樓與神陵司的秘密,清楚韓謙心里正擔憂太子及信王那邊不會坐視三皇子借削藩之事坐大,也就不難猜測韓謙此時的安排用意是什麼。

  韓謙點點頭,他不知道天祐帝駕崩前後,金陵會不會發生內亂,但他要照最壞的情況作打算。

  敘州說到底就是人丁稀少,土客合籍也才兩萬餘戶、四萬餘丁壯,武陵軍也是好不容易才湊出七千多人的規模,已經可以說是敘州的精華所在。

  要是現在不主動將武陵軍裁撤掉以保存元氣,真要等金陵發生內亂時,武陵軍這點家底、這點苗子,能經得起幾次折騰?

  想到這裡,韓謙輕嘆一口氣說道:「金陵那邊之所以還沒有動靜,也是削藩一戰打得太順利、太快,遠超乎寧安宮、太子及信王那邊的預料,他們應該正措手不及的調整計畫。所以不管怎麼說,我都極力主張緩打趙勝、羅嘉兩部殘軍,除了殿下需要更多的才能在潭州培養根基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年底前返回金陵,要是有什麼陰謀針對殿下,我們將難以有效防範!」

  韓謙這時候又跟奚荏、趙庭兒說及崇文殿日常所用火燭的疑點。

  「崇文殿的火燭裡有可能摻有慢性|毒藥?」奚荏震驚問道。

  「這僅僅是猜測,我讓人去查,但為免打草驚蛇,也沒敢有什麼大的動作,目前也還沒有查到什麼眉目,」韓謙說道,「而我的猜測即便是真,幕後之人,為防止漏馬腳,也不可能在火燭投太多的藥。這時候殿下過早回金陵,就極可能會對方下手的目標……」

  崇文殿的火燭,韓謙更傾向認為是安寧宮徐後動了手腳,一方面是安寧宮更有這個條件,另一方面原有的歷史軌跡裡,也是安寧宮最先奪得先機。

  不過,就算他猜測的沒錯,安寧宮對天祐帝下手,也必然瞻前顧後,要考慮很多的因素。

  特別是梁國大軍壓境時,安寧宮怎麼都要顧及有可能會為梁軍所趁。

  有必要時,安寧宮或許會考慮直接先除掉三皇子吧?

  為佔住敘州,韓謙幾乎將左司這幾年所培養的力量抽調一空,僅有數十名察子、秘探還繼續潛伏在暗處蒐集一些基礎性的情報。

  即便會有一部龍雀軍精銳會隨他們返回金陵,但到金陵後,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調動的,而龍雀軍的戰鬥力再強,也防犯不了刺殺、下毒、綁架這一類的下作手段。

  韓謙之所以要裁撤武陵軍,也是因為此時迫切要將一部分左司精銳斥候及子弟調回到縉雲樓,將原有的信息偵察、傳遞網路建立起來。

  最初有近八百名左司斥候、匠師及左司子弟隨韓謙進入敘州;特別五百多名左司子弟,經過這兩年的錘煉,也都已經成長起來了。

  左司百餘匠師,即便像鄭通等少數幾個有功名官身的,也都可以在敘州任職,其他人韓謙也不會放回去,畢竟秋湖山匠坊目前已經自成體系,也不缺這批人。

  韓謙下一步會將這些匠師的眷屬都遷入敘州,讓他們徹底在敘州紮根。

  他這次立下戰功,又主動將武陵軍裁撤掉,就這點要求,不會得不到滿足。

  這百餘匠師所對應一百四五十名左司子弟,也就成為韓謙真正能用的嫡系親信,他們也將與郭奴兒、林宗靖、郭雀兒等成長起來的家兵子弟,以及山寨及刑徒兵出身的那一部分左司斥候,共同成為敘州州營的中堅力量。

  還有近三十名左司斥候及對應的四十多名左司子弟,他們對敘州有頗深的認同感,即將這次不便將他們的眷屬直接集中遷入敘州,但他們都有軍功在身,推薦他們到州縣衙門擔任胥吏,他們就能脫離軍府兵戶的身份,之後再將家小接到身邊團聚,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除開這些之前,差不多有近三百名左司斥候與成長起來的左司子弟將全部回到縉雲樓。

  韓謙將他的想法跟奚荏、趙庭兒細說過一遍,要她們將人員名單整理出來,然後他直接拿著名單,約上沈漾、信昌侯李普及袁國維、姜獲到三皇子跟前,談武陵軍裁撤以及重建縉雲樓的具體事宜。

  沈漾對此是支持的。

  後勤輜重以及從地方籌措養兵之資、徵調作戰物資、抄沒逆犯罪族家產等事,必然要歸入六曹管轄,特別是查抄之事,要令出多門,就太容易亂套了。

  而韓謙回到三皇子身邊,在執掌縉雲樓之外,還直接控制一部精銳戰力,權柄就過重了。

  同時武陵軍以募卒為主,與以軍府兵戶抽丁為主的龍雀軍截然不同,難以納入護軍府及屯營軍府轄管體制之下。

  以往是沒有辦法直接往潭州腹心之地派遣精銳戰力,才以殊例

  韓謙主動提出裁撤武陵軍,僅作為敘州州營保留一部分必要的地方武備,就直接將很多衝突矛盾的問題解決掉了。

  很多事情,都要上書金陵拿最後的主意,但縉雲樓重建之事刻不容緩,很多事情這邊也都可以先行動起來。

  田城先率武陵軍撤回敘州,將武陵、漢壽等的駐防移交給張封部,將一部分左司斥候及子弟抽調到潭州城,林海崢直接調到三皇子身邊參與侍衛之事。

  與此同時豫章郡王楊致堂也七月上旬率部進駐衡州,遣使來見三皇子楊元溥。

  楊致堂乃是三皇子楊元溥的堂兄,年少從軍,屢立軍功,又因為是宗室子弟,得封豫章郡王,這幾年一直坐鎮洪州。

  只是他這次所統率從洪州進攻衡州的兵馬以地方州營為主,戰鬥力不強,與趙勝打了幾仗,敗多勝少。

  要不是趙勝這次率部倉皇南逃,他此時還被堵在袁州出不去。

  當然,豫章郡王楊致堂不會承認這點,他對後續進剿趙勝、羅嘉兩路叛軍,他自然也是主張謹慎對待,最好是步步為營。

  這時候李知誥差不多也已經收復邵州全境,將主要兵馬都屯於邵州東南與永州相接的五指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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