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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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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7:26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章

  鹿呦早上在家裡吃飯。

  小麗和她同桌。

  阿姨在廚房做她們的早飯。

  鹿呦一邊吃飯,一邊聽小麗跟她彙報接下來一周她的時間安排。有要去幾個公司視察一下的,有跟律師談合同的……

  小麗抬頭看眼對面一臉了無生趣的包子臉大小姐,小麗頓一下,笑眯眯道:「好消息是《劍鳴千山》拍完了,劇組要散了。呦呦如果累的話,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不用接活。」

  鹿大小姐職業是編劇,但一則像她這種有資源、有水平的編劇本就掙得多,二則她的日常開銷也不靠自己的工作,所以她一個項目結束,要不要開新的項目,完全是看心情。

  《劍鳴千山》是鹿呦自己要搞的劇。

  其他劇她就未必那麼上心了。

  而叉著一塊吐司的鹿呦,聽到小麗提起《劍鳴千山》,她愣了愣,心情有些複雜:劍鳴千山啊……

  鹿呦打個響指,做了一個決定:「幫我安排時間,我要各自去看我爸和我媽一趟。」

  小麗低頭去查。

  然後說:「鹿先生這邊時間可以約,但梁女士最近和她的情人在國外談一個生意,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來。」

  豪門嘛,爸媽各自養情人什麼的,司空見慣。

  鹿呦果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說:「那先幫我聯繫我爸爸。」

  兩人還正要再接著說,門鈴響了。

  井井有條,廚房的阿姨在忙著「滋滋滋」煎牛排,小麗把平板放下,起身去開門了。

  鹿呦繼續吃早飯。

  然後聽到小麗驚訝的大呼小叫:「蒲先生?你怎麼來了?現在才早上六點啊……蒲先生,你這就進來啊……哎你等等!」

  鹿呦抬頭,一個修長的穿著棕色風衣的大長腿男人,已經走進了餐廳。

  鹿呦這個房子裝修得偏冷色調,蒲士澤在拐角處出現。他一身風衣隨走動而鼓起來,颯然無比。

  他站在她面前,臉龐瘦削,眉目朗闊,雙腿修長。

  真是模特一樣的好身材,明星一樣閃閃發光的相貌。

  他低頭,和正鼓著腮努力咽下嘴裡麵包的鹿大小姐對視。

  二人目中光閃爍。

  都想起了《劍鳴千山》的結局。

  鹿呦不禁想著,她自我犧牲離開那個夢後,駱野是以什麼心情接受這一切的?她沒有看到的故事最後,他是不是格外痛苦?

  她告訴他這只是夢,他們終會重逢;然而對駱野來說,是不是夢,只是虛無縹緲無法證實的一件事。最現實的,是他失去了谷春來,失去了他的愛人……

  蒲士澤低頭看著鹿呦。

  他寒如冰的目光,在看到她完好地坐在這裡吃早飯,他心裡的焦慮終於淡了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從夢裡醒來,不過五點多,她手機都沒開機,他直接開車來找她……

  清晨天未亮時,穿梭在空曠少人煙的大街上,蒲士澤一遍遍想到夢境最後,她在劍光中消失的身影。夢裡的痛苦和絕望歷歷在目,刻骨銘心。醒來後恍恍惚惚,只想見到她、立刻見到她。

  確定她一點事都沒有!

  而鹿大小姐確實一點事都沒有。

  她坐在吊燈輝煌的餐廳、穿著睡衣用早飯,仰著臉看他,皮膚被燈光鍍上瑩白色,而她目光清澈,腮幫鼓鼓。

  蒲士澤不自覺地軟下了目光。

  他看著鹿呦,說:「看到你還坐在這裡吃早飯,還吃得這麼香,我就想……」

  鹿呦心想:你就放心了?

  她心裡美滋滋,感動地想男朋友是因為那個夢,才對她生出萬種憐愛的。看他天不亮就開車來看她了,明明之前她邀請他過來住,他還拒絕來著。

  果然生死關頭見真情啊。

  蒲士澤慢悠悠:「我就想要是開個吃播,觀眾們看你吃飯都覺得下飯。」

  幻想男朋友抱著自己說「再也不要離開我了」的鹿呦被噎住了:……你還是人麼?!

  你是魔鬼吧!

  她嘴裡一邊塞著麵包,一邊鼓著眼瞪蒲士澤。

  後面小麗追了進來,說:「蒲先生用早飯了麼?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

  蒲士澤這個不要臉的,他當即說聲「好」,施施然地拉開椅子坐在了鹿呦對面,任由小麗進廚房跟阿姨交涉去了。

  蒲士澤坐在對面,看著鹿呦。

  他眼神冷淡,帶著那份天生的睥睨慵懶感。

  鹿呦低頭吃飯不理他。

  蒲士澤忽然開口:「你說你和蒲士澤再無瓜葛,我只是你年少不懂事時遇到的人渣一個,你再不和我見面了?」

  鹿呦:「……」

  她咽下嘴裡的麵包,眼皮上掀,翻個嬌俏的白眼:「你還能不能行啊?大早上就來跟我算帳?」

  蒲士澤呵一聲。

  而鹿呦被麵包噎得慌,四處看看,見牛奶放在蒲士澤手邊,她隨口就道:「駱大哥,幫我拿下杯子。」

  蒲士澤挑眉。

  他上半身前傾,手肘撐在桌上,隔著餐桌看她:「駱大哥?」

  鹿呦揚眉,心裡意識到自己在夢裡說得習慣、給說漏嘴了。她卻輸人不輸陣,理直氣壯挺胸:「你不是麼?」

  二人隔桌而望。

  四目相對,目光皆是充滿了嚴肅的譴責。

  然而看著看著,就有什麼變質了。

  先是鹿呦,鼓了一點兒腮,蒲士澤面頰肌肉向後微繃;

  然後鹿呦眼神向上飄,她眉目飛揚,已經有點兒笑場的意思了,蒲士澤臉繃得更緊,嘴角輕抿,也有點兒忍笑的感覺。

  鹿呦快速瞥他一眼。

  他看她一眼。

  鹿呦盯著他,他回望;鹿呦忍俊不禁,笑出了聲,蒲士澤也是撐不住,被她弄笑了。又忍不住偷看對方,再忍不住不移開目光,然而越看,越想笑。

  想長長久久地看著彼此,就這麼自然而開心地笑。不用分離,不用生死相許,簡單的吃飯、吵嘴,就很快樂。

  於是就隔著這麼一張桌子,兩個人剛才還嚴肅得不行,現在已經笑了起來。

  心口藏著秘密,不想說,不想道,然而甜蜜溫暖,見之忘俗。

  小麗端餐盤回來,就見這對情侶莫名其妙地傻笑。

  小麗:……神經病。

  --

  鹿呦跟蒲士澤商量,說她想取出「頭腦風暴」這個芯片了。

  劇組中,閑下來,兩人看著演員們演戲。

  鹿呦:「這個芯片的功能很強大,應該給更需要的人用。我不想再天天做夢了,我打算取出芯片,然後投資葉一生他們科研小組,儘快能將芯片投入市場。用在病人身上,比用在我身上好多了。」

  蒲士澤靠在欄杆上,捧著紙杯子喝咖啡。

  蒲士澤說:「是覺得做夢太累,不想在夢裡體驗別的人生了吧?」

  鹿呦:「……大可不必說實話。」

  蒲士澤笑一聲,不說話了。

  而鹿呦見他沒意見,就打開手機聯繫葉一生了,想預約時間取出兩人體內植入的「芯片」。故事裡的人生跌宕起伏,短期內接連承受這麼多人生,她真的有點消化不良了。

  --

  《劍鳴千山》的戲已經全部拍完,解散劇組的時候,大家吃了一頓散夥飯。

  導演又專門請鹿呦和她的富二代朋友們吃飯,感謝這些富二代的投資,並且沒有對劇組指手畫腳。正是這幫小祖宗沒有提要求、沒有往劇組裡塞人,這個劇才能拍得這麼順利,如期完工。

  導演給鹿呦敬酒:「鹿小姐,等咱們劇上線的時候,還得麻煩你支持。」

  說的是鹿呦背後的關係。

  鹿呦笑眯眯喝了酒。

  從導演的酒局散場,狐朋狗友們邀請鹿呦去夜店,被鹿呦拒絕了。鹿呦笑眯眯:「我男朋友有飯局,我去接他。」

  朋友們頓時:「喲!」

  「鹿大小姐什麼時候帶我們見見你男朋友啊?」

  「聽說是你們劇組那個武指?人挺帥的,你們女一號都找人要過電話號碼。」

  也有朋友疑惑:「我怎麼聽說是呦呦包了人家?」

  鹿呦立刻回頭。

  她大聲:「我沒有包!我是免費的!」

  朋友們:「……」

  大小姐開心就好。

  不過大家都當鹿呦只是玩玩。

  畢竟就鹿家這種地位,一個武指出身的男朋友也就能讓她談談,結婚是不可能結婚的。

  --

  小明開車,鹿呦去了劇組那個散夥局,坐在車裡跟蒲士澤發消息,問他結束了沒。蒲士澤回了一句,鹿呦就下車去找他了。

  因為她太有錢,劇組這些群演的散夥飯沒有請鹿呦。鹿呦也不想讓人家不自在,乾脆當作沒這回事。所以現在聽說大家散了,她才過去找蒲士澤。

  鹿呦推門進店,被領去包廂。她示意服務員離開,悄悄推開門,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想觀察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包廂內早已人走茶涼,鹿呦只看到了她男朋友背對她坐在門口。

  鹿呦:「……」

  鹿呦看到蒲士澤在看手機。

  她低頭站在他背後,彎下腰看他手機內容。

  見他們是加了一個群,在聊劇組的事,又說以後有空見面。當然,這麼說,基本是不會再見面了。

  只是話題不知道怎麼說到了鹿呦身上。群裡八卦開——

  「蒲士澤傍上了鹿大小姐,真是好命,以後的工作資源,是不用愁了。」

  「什麼工作資源?要我傍上了大小姐,我是不會去工作了。就想抱大小姐大腿,求大小姐包養我!」

  「呸,也不看看你什麼德行?大小姐要包,也得有蒲士澤那張臉啊。聽說咱們男一號自薦枕席,都沒被大小姐看上。」

  「哈哈,你們也聽說了?聽說男一號總找大小姐深夜聊劇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這時就有人酸酸地開了口:「我敢打賭,鹿大小姐肯定是玩玩而已。她肯定一邊吊著蒲士澤,一邊和男一號玩曖昧。不是這樣的話,我直播吃屎!」

  群裡刷屏刷得快,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八卦起來。

  鹿呦看消息看得很奇怪:「……」

  她喃喃自語:「這群人知道你在群裡麼?當著你的面八卦你?」

  蒲士澤不回頭,都知道她來了。

  他笑一聲:「我沒在群裡說過話,他們以為我不在。」

  鹿呦恍然。

  然後生氣:「居然這麼說我們!不行,我氣不過,得找他們算帳。」

  蒲士澤:「其實只是酸話而已。我被說傍富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鹿呦吃驚。

  鹿呦在他肩上捶一下。

  她說:「說什麼呢!誰關心你了?我是見不得我被說腳踏兩條船。」

  蒲士澤:「……」

  --

  淩晨一點,一個群演的房間門被敲了。

  明天就要退組了,這一晚大家鬧得晚,睡得也遲。沒想到剛睡下沒多久,就持之以恆地被敲門了。

  小群演沒好氣:「誰啊?大晚上不睡啊?」

  門繼續被敲。

  他只好嘀咕著帶著一身火氣去開門。

  開門就看到蒲士澤和鹿呦站在門口。

  群演:「……」

  他一下子被嚇得清醒了。

  他和這兩人也沒交集吧?尤其是鹿大小姐……劇組裡金光閃閃、誰都想巴結的鹿小姐,淩晨一點鐘,出現在他門口?

  他看蒲士澤。

  鹿呦沉著臉:「知道我們是幹嘛來的麼?」

  群演看看鹿呦,再看看蒲士澤。

  他小心翼翼,又恍然大悟:「……拉皮條的?」

  群演驚喜又羞赧:「我不是那種人……但如果是鹿小姐的話,其實也可以……」

  只要鹿小姐錢給到位就行。

  鹿呦:「……」

  蒲士澤噗嗤一聲就笑了。

  鹿呦臉瞬間黑了。

  鹿呦板著臉:「說什麼呢!我是來跟你算帳,你在群裡詆毀我和我男朋友。」

  群演茫然:「啊?」

  他都不記得他說過什麼了。

  鹿呦拿出手機,截屏給他看。

  然後說:「我沒有腳踏兩條船,也沒有包蒲士澤。我能現在打電話把男一號叫過來自證清白,但我覺得你也不敢見男一號了。你說如果我不是那樣,你就直播吃屎。現在,你吃屎吧。」

  鹿呦揚下巴:「蒲先生,開視頻看他直播!」

  蒲士澤慢吞吞「嗯」了一聲。

  群演要跪了。

  群演欲哭無淚,沒想到鹿大小姐這麼斤斤計較。

  群演無法,看向平時還算有點交情的蒲士澤:「蒲哥,我錯了,我不該嘴賤。只是大小姐這麼過分,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管麼?」

  蒲士澤似笑非笑地拿著手機開直播。

  他隨口:「這時候我好像應該說『呦呦這麼跋扈,是我寵的』。」

  他道:「但我還真沒寵,我女朋友惡性不改,天生的。」

  鹿呦當即在蒲士澤後背打了他一下。明明他也想看熱鬧,還把他摘得那麼無辜。哼,她早就在夢裡很瞭解他了——蒲士澤,本性就是愛玩。

  鹿呦盯著小群演:「直播吧,吃屎!」

  群演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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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7:41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一章

  鹿呦和她爸爸約在了她爸公司樓下的一家會所。

  剛剛入冬,天下起了稀薄的雪,細細碎碎,因太密太乾,看著倒有點兒像是雨。

  鹿呦推門而入時,鹿先生已經等了她很久了。

  父女二人的目光對上。

  鹿先生在女兒面前,和在外的那種精明商人形象完全不同,他此時舒服地捧著咖啡杯窩在沙發裡,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爸爸。

  鹿先生看到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兒出現,原本還在想事,這會兒就忍不住笑了,目中還帶點兒激動的光。

  因這是他和前妻離婚後,第一次女兒約他吃飯。

  鹿先生笑呵呵:「呦呦,你們那個電視拍得怎麼樣了?」

  鹿呦進了室內,將圍巾摘了大衣脫了,還將手裡提了一路的禮品給他。她說:「電視拍完了,我要歇兩個月再說。」

  鹿先生「嗯嗯」著,本來還想幫鹿呦分析一下她那個工作,接過女兒手中的禮品,他一愣,然後目中迸發出驚喜的光:「這是……給我的?」

  鹿呦踢著高筒靴坐下:「你能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爸爸麼?讓別人看了,以為我多不孝,平時虐待你似的。」

  鹿先生感慨道:「不一樣、不一樣。我和你媽離婚後,我還以為呦呦再不會和我說話了。呦呦不當我是爸爸了。」

  他頓一下,抬頭看女兒:「但是你還是爸爸的女兒。」

  鹿呦本想翻白眼,知道他這個精明商人不過又是拿話感動她而已。

  但是想到劍鳴千山中為女兒而死的爸爸谷嶽明,鹿呦又沉默了下去,沒說話。

  如此一來,她不反駁,鹿先生更激動。

  激動得簡直想打電話跟前妻炫耀一番。

  因為離婚後,女兒不光不理他,也不理前妻啊。

  不過鹿先生還是忍住了那炫耀的衝動。

  他笑呵呵地吩咐侍者上菜,都是鹿呦愛吃的。鹿呦看他一眼,鹿先生遲疑半天,尋找話題。

  好半天,鹿先生找到一個話題:「你最近資金充裕麼?」

  鹿呦:「怎麼?」

  鹿先生慢慢地,邊思索邊說:「明年我和政府合作,打算投資一個新型項目。你要是資金不缺的話,我建議你過來和我一起。前幾年可能賠本,但是至少五年,就會開始大賺。」

  鹿呦想了想自己平時的花銷,其實她能花多少錢呢,她並不像其他富二代姑娘一樣天天出國到處玩。她大部分時候都留在國內工作,平時只是買的房子多了點兒而已。

  她是一個勤儉節約的有錢人。

  鹿呦就點了頭:「行吧。」

  反正她爸又不會坑她。

  鹿先生看女兒今天這麼好說話,心情更好,再問:「馬上過年了,爸給你個大紅包吧……」

  正這麼說著,鹿先生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

  鹿呦和鹿先生同時看去,看到一個名字。

  鹿呦呵呵。

  鹿先生尷尬地笑了一聲,按斷了電話。

  鹿呦:「不接啊?你的小情人生氣了,把我當成勾引你的狐狸精,再過來和我吵,我這次可就不只叫保安了哦。」

  鹿先生沉默。

  他有些艱難地、慢慢地告訴女兒:「呦呦你別和她計較,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你鄭阿姨她,已經懷孕了,這時候受不了氣。」

  鹿呦大腦空白一瞬,心中湧上一絲憤怒和被背叛的羞恥。然後緊接著她又覺得無力……她問:「男孩還是女孩?」

  鹿先生認真地看著她,重複:「沒有問。不管是男是女,你都永遠是爸爸的女兒。」

  鹿呦一愣。

  他這話都重複好幾遍了吧?

  作為一個成功人士,鹿先生顯然不可能把一句無用的話來回重複。鹿呦琢磨回來味兒了,心情有點複雜:「你的意思,不會是你打算把你的遺產全給我吧?」

  鹿先生笑了下,說:「全給你也不可能,我總要讓你的弟弟或妹妹活下去。我立遺囑,會給那個孩子留三分之一,其他都是你的。」

  鹿呦:「……老頭子,你顯然偏心偏過了。人家鄭阿姨跟你多少年,你還沒離婚呢,就無怨無悔、為你做牛做馬,王寶釧也不過如此了吧。你覺得人家賢良淑德,那離婚了就娶了唄。現在連名分都不給,錢也不給,我都覺得鄭阿姨有點可憐了。」

  鹿先生淡聲:「我年齡越來越大了,我得防著她異心。以後爸爸老了,養老還是跟著你的。」

  鹿呦說:「你這種精明的老男人,也不知道那些姑娘眼睛是多瞎,以為靠真愛可以感動你。」

  鹿先生太精明,一邊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一邊又不信任自己的情人,還擔心情人插手自己的事業,分自己的錢。他對鹿呦掏心掏肺,是因為鹿呦是他的女兒,但對其他人……他就抱著一份懷疑和警惕。

  可能也是看多了年輕小姑娘嫁給老男人是為了撈錢的過期毒雞湯吧。

  鹿呦覺得鄭阿姨也不容易,一時間竟然不恨那個女人了。她和鹿先生和平吃飯吃了兩個小時,之後鹿先生在這裡還約了一個會議,鹿呦就先走了。

  鹿呦要出會所時,遇到一個打扮得非常普通的女人。

  她起初都沒認出來。

  還是那女人聲音柔柔地叫了她一聲:「呦呦!」

  鹿呦回頭,認真辨認半天,詫異:「……是你啊。」

  她爸的小情人,現在懷著孕的鄭阿姨。

  這個姓鄭的女人也就比鹿呦大了不過五六歲,三年前,她剛做鹿呦爸爸的情人時,還趾高氣揚,去找鹿呦耀武揚威,後來自然被當時還沒離婚的鹿先生和梁女士狠狠整了一番。

  現在再遇到這位鄭女士……鹿呦詫異對方和當初那個想爬到她頭上的年輕女人完全不同了。

  整個人的氣質和穿著,都往「賢良淑德」那一掛靠。

  要是把鹿呦的媽媽梁女士,和這位鄭女士擺在一起,指不定外人會覺得鄭女士更像一個隱忍溫柔的原配。

  鹿呦心裡感慨鹿先生會調教人。三年時間,把一個女人完全改成他喜歡的調調。當然,這位鄭女士為了得到鹿先生的錢,也是能忍。

  鄭女士溫柔小意地問鹿呦:「呦呦,你爸腸胃不好,我為他熬了湯,專門送來。你爸還沒走麼?」

  鹿呦點頭,兩人擦肩時,她又盯著女人的肚子:「我爸說你懷孕了?」

  鄭女士立刻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向後敏捷地退開三大步。那架勢,好像鹿呦要迫害她似的。

  鹿呦心情複雜,想給對方的建議也不想給了。

  指不定她告訴對方她爸不會給對方一分錢,防賊一樣防著對方,這位鄭女士還要說他們是真愛、是鹿呦理解不了。

  算了算了,這筆糊塗賬她不管了。就讓他們自己作吧。

  --

  鹿呦離開了會所,又在雪中散步了一會兒,她心情好了,就給蒲士澤打了通電話:「我吃完飯了,你在哪兒呢?」

  那邊沒說話。

  但是鹿呦身後,一輛車「滴滴」,沖著她鳴了兩聲。鹿呦回頭,見到身後拐角停車處,停著一輛黑色寶馬。

  車門打開,蒲士澤從車中走下,長腿微叉,站在雪中,手插在衣兜裡。

  他對她笑一下。

  這發著光一樣的長相,一下子就吸引了街邊路人的注意。

  而蒲士澤大步流星,向鹿呦走來,沉靜、淡然,英氣颯颯。

  只隔著一個路口,鹿呦看到他踩著雪向她走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就那種……嗯,看到大帥哥,誰心情不好呢?

  蒲士澤站在了鹿呦面前,鹿呦再次為自己的明智擇偶觀感動。鹿呦盯著街邊偷看蒲士澤的女孩們羨慕的目光,就靠過去抱住了他。她大方地把手塞到他衣兜裡,和他的手握住,又仰頭看他,對他爛爛一笑。

  鹿呦感動的:「你怎麼在這裡?是一直等我麼?是擔心我麼?怕我和我爸見面不愉快?你這麼關心我啊。」

  蒲士澤慢悠悠:「我……」

  鹿呦打斷:「你閉嘴。讓我再自我感動一會兒。」

  蒲士澤怔一下,然後笑起來。

  他長身直立,任由她抱著。蒲士澤說:「我確實是在等你的。這次你沒誤會。」

  鹿呦喃喃:「狗嘴裡居然吐象牙了。」

  蒲士澤佯怒:「呵。」

  他轉身就走,被鹿呦抱住。鹿呦嬉皮笑臉:「開個玩笑嘛,不要生氣。」

  --

  兩人沒有開車,而是沿著街散步。漫漫小雪下,兩人這麼挨著走,俊男美女,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鹿呦絮絮叨叨地跟蒲士澤說起自己家裡的煩心事。

  反正她爸媽、她爺爺奶奶、她叔叔伯伯,每個小家庭,都有一堆瑣事。而大家族,關於財產,又是一堆瑣事。

  鹿呦吐槽:「我們家天天八點黃金檔的電視劇準時播出,比電視劇狗血多了。各種前任、各種小情人,不要錢地排隊往我家走。我懷疑我現在當編劇,都是見的這些事太多了,才靈感滿滿。」

  蒲士澤笑一下。

  鹿呦忽轉頭看他:「蒲先生。」

  蒲士澤彬彬有禮:「鹿小姐有什麼吩咐?」

  鹿呦懷疑看他那張臉:「咱倆認識三個月了吧?」

  蒲士澤:「嗯。正式戀愛談了不到一個月吧。」

  鹿呦:「那我怎麼沒見你有前任騷擾過你?」

  蒲士澤:「……」

  鹿呦:「咱倆公佈戀愛關係,怎麼也沒見你有前任來找我試探?我看你的朋友圈風平浪靜,友好得不行。」

  蒲士澤不吭氣。

  鹿呦堅持看他。

  他有點兒無奈了,說:「看破不說破啊。一般……我都是被分手的那個。」

  鹿呦點頭。

  蒲士澤淡聲:「我的前任們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我看咱們就不必再聯繫了吧。」

  蒲士澤都不看鹿呦,說道:「想笑就笑吧,不用忍。」

  鹿呦一下子就撐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大聲嘲笑他。

  她理解!

  她完全能夠理解啊!

  就蒲士澤這破性格,他要不是有這張臉,他怎麼可能有的了女朋友!

  蒲士澤笑眯眯看她:「說完了我的前任,咱們聊聊你的前任?鹿小姐可別告訴你,你是純潔白蓮花,從來沒談過戀愛。」

  鹿呦僵住。

  --

  最後鹿呦和蒲士澤達成共識:不問前任,拉黑前任,結婚不請前任。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跟死了一樣安靜。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走到了民政局。

  鹿呦抬頭看半天。

  鹿呦:「嗯……」

  蒲士澤挑半邊眉。

  鹿呦:「來都來了……」

  蒲士澤順口接道:「領個證唄?」

  蒲士澤故意說道:「到此一遊唄。不然多不划算。」

  鹿呦:「你說的有道理啊。」

  二人四目相對,一致笑了。

  --

  於是,在談戀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蒲士澤和鹿呦閃婚。

  雙方家庭誰也不知道。

  兩人合買了一套雙方都喜歡的新房。算了算自己這麼多年存下的錢估計也就是個首付了,蒲士澤長歎口氣,乾脆把自己的存摺大方交給了鹿呦,淨身入戶了。

  鹿呦最近是不打算工作了,蒲士澤倒是在接活,只是還沒定下。而鹿呦已經決定,她先觀望一二,蒲士澤去哪裡,她起碼要跟組一個月。

  之後蒲士澤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把他原來住的房子裡的東西,搬到了新家裡。

  蒲士澤的妹妹,蒲悅,因為月考的原因,在學校住了兩個星期。

  等蒲悅放假回到家的時候,茫然地發現自己家快被搬空了。

  蒲悅哆哆嗦嗦地給哥打電話,說要他報警:「哥,咱們家遭賊了啊!」

  蒲士澤在電話那頭很淡定:「沒有遭賊,是我結了個婚,搬了家。你放假了啊?我給你個地址,你過來吧。」

  蒲悅鬆口氣:「哦,原來是這樣。」

  然後她一愣,對著電話吼道:「什麼???哥你什麼毛病啊!你結婚了?!你連你親妹妹都沒通知?你還把家搬空了?!你是不是人啊!」

  蒲士澤:「你這不是在學校待著麼,我是為了不打擾你學習。」

  蒲悅怒:「神經病!」

  然後頓了頓,小聲問:「你真的結婚了?我嫂子還是我嫂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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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二章

  蒲悅有點兒彆扭地坐上地鐵,拿著哥哥給的地址,去拜訪哥哥的新家了。

  一路上,蒲悅暗自提醒自己,不要給哥哥拖後腿。就她哥那種性格,能在首都娶到媳婦,簡直是燒了幾輩子高香求來的。

  而她一個還在讀書的小姑娘,肯定是哥哥的拖累。

  即便對方是鹿大小姐。

  鹿大小姐可能不在意幫蒲士澤多養一個妹妹,但是作為一個小拖油瓶,要有自覺,不能打擾到哥哥的新婚生活。

  蒲悅在地鐵上時已經想好了,她就禮貌去哥哥的新家做個客,之後以學業繁忙、忙碌高考的理由,申請住到學校去。這樣她和哥哥嫂嫂見面的時間少,就不會打擾到哥哥的新婚生活了。

  而且哥哥有老婆後,就和以前不一樣了。為了防止哥哥和嫂子之間出現金錢方面的矛盾,蒲悅暗自記下自己花的錢,打算等自己長大掙錢了就把錢還給嫂嫂。並且要記得向嫂嫂說明,不要連累到她哥。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蒲悅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棟樓的門禁前。

  蒲悅撥了門號後,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是蒲悅吧?快上來吧。」

  蒲悅疑惑,心想上次在劇組見鹿大小姐時,嫂嫂聲音好像不是這樣的啊。嫂嫂難道……變聲了?

  等到了樓層,就有一個衣著精緻的女人開了門迎接她,這個女人笑眯眯:「你就是小悅吧?長得真好看,和你哥一模一樣!我是呦呦的私人助理,平時負責呦呦的日常生活,她的工作由另一個助理負責。你叫我小麗好了。」

  蒲悅:……我可沒我哥基因強大啊。但是原來嫂嫂……還有私人助理啊?

  這個自稱「小麗」的女人摟著蒲悅就親切地讓她換鞋進屋:「以後咱們會常見面的,我可能有時還會住過來。小悅對我有什麼要求或者不滿,直接說就是。哦對了,還有咱們家每天來做飯的阿姨、定期來打掃衛生的阿姨……我會把她們聯繫方式告訴你的。你有什麼喜好,直接跟我講。」

  小麗偏頭再想了下,抱歉地說:「本來如果我們住在鹿家主宅的話,會有管家跟你說這些的。但是呦呦不喜歡回去住,以後你們應該就常住在這裡了。」

  蒲悅換好了拖鞋,被小麗領著參觀這個房子,心裡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她以為哥哥就是買了個適婚房而已。

  但這複式小別墅,上下兩樓,加起來得有三四百平了吧……而且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房子窗明几淨,還是精裝修!

  蒲悅眼眸濕潤了:就她哥那薪水,她哥哪裡掏得起首付。

  嫂嫂肯定墊錢了。

  蒲悅正被這個婚房震撼著,樓上傳來鹿呦的打招呼聲:「小悅,你回來了啊?」

  蒲悅仰頭,見她哥抱著一個花瓶,戴著口罩,和嫂嫂一起站在欄杆口。她哥見到她,就點頭打了個招呼,跟見陌生人似的。還是鹿大小姐熱情,趴在欄杆上笑眯眯地跟蒲悅招手。

  蒲悅:「哥,你戴口罩幹嘛?」

  蒲士澤:「沒看見我在被人奴役著幹活?空氣不好。」

  鹿呦還沒開口呢,蒲悅就立刻機靈的:「喂!和自己的老婆一起幹活怎麼能叫『奴役』?不會說話你就閉嘴吧哥!」

  蒲悅鄙視了她哥的狗脾氣一番,轉頭就元氣滿滿地跟嫂嫂打了個招呼。

  鹿呦驚喜小姑子向著自己。

  她彎眼笑:「小悅上來挑你喜歡住的房間啊。我讓你哥幫你挑,他說他不懂小女生的審美。既然小悅回來了,小悅自己來選啊。」

  蒲悅小心翼翼:「我……我可以住這裡?」

  鹿呦瞪大眼睛,道:「這麼大的家,難道只讓我和蒲狗……咳,你哥住麼?」

  鹿呦極力邀請蒲悅來住,並且阻止蒲悅試圖住學校的意圖。

  鹿呦摟著蒲悅參觀房子,看到蒲悅開心,她也彎起眼睛,露出笑容,感慨般說:「太好了。小悅你知道麼,我最喜歡人多了,能夠陪我一起玩。但是我從小啊,爸媽都忙,我家那麼大的房子,都是我一個人住,無聊死了。」

  她露出幾分落寞的笑。

  然後又開心她有了自己的家,能夠邀請自己喜歡的人一起住進來了。

  蒲悅則被鹿呦感動得熱淚盈眶。

  感謝嫂嫂沒有嫌棄她這個拖油瓶!

  感謝嫂嫂能夠嫁給她哥!據說都結婚一周了,她哥都沒有被離婚!

  蒲悅挽著鹿呦手臂,激動道:「嫂嫂,你人真好。人家都說長嫂如母,我不記得我媽媽了,但我覺得你就和我媽媽一樣好,讓我有家的感覺,覺得安心。」

  鹿呦眨眼。

  她與蒲悅對視。

  鹿呦擰起眉,再看看旁邊那個戴著口罩手插褲兜、面無表情聽她們兩個姑娘聊天的蒲士澤。

  鹿呦恍然大悟。

  蒲士澤冷眼看他的新婚老婆不知道悟到了什麼。

  然而鹿呦自信滿滿,自覺自己聽懂了蒲悅的話。

  鹿呦對蒲悅露出一個為難的笑,說:「我明白了。你要是喜歡的話,想叫我一聲『媽媽』,我也勉強可以答應。但是我年芳二十五,還不想當媽媽。所以你以後就別叫我『媽媽』了吧?」

  蒲悅:「……?」

  鹿大小姐這腦回路,是不是有點奇怪?她哪句話有要認鹿小姐作「媽媽」的意思了?

  難怪、難怪……鹿呦能和她哥走到一起呢。

  蒲士澤在旁噗嗤一聲笑出聲,將茫然的鹿呦摟到了懷裡。隔著口罩,他輕輕地與她額頭碰了一下。鹿呦哼哼唧唧地抱住他的腰,正好和他膩歪,忽然想到了小姑子還在旁邊,手忙腳亂地立正站好。

  蒲悅懂事地轉頭,認真研究這個房子的結構。

  --

  蒲悅,一個未成年少女,發光發熱,為這個家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

  晚上,小麗笑盈盈地跟他們告別後回家了。

  鹿呦去臥室和她一個親戚通電話去了,蒲士澤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低著頭打遊戲。

  蒲悅趁機溜到他身邊,語重心長:「哥,你怎麼能打遊戲呢?這也太不思進取了吧。你剛新婚啊,難道不應該為你的新婚妻子做點什麼嗎?」

  蒲士澤抬頭瞥了她一眼,懶聲請教:「做什麼?」

  蒲悅想了半天,好像她嫂嫂的生活精緻得不得了,她哥連搶著刷碗的機會都沒有,全被洗碗機和家裡的阿姨承包了。

  蒲悅有點茫然的:「可是你毫無求生欲,我好怕你被離婚啊。你就不能掙錢養家麼?」

  蒲士澤問:「那我怎麼掙錢養家,才能掙的比鹿小姐多?」

  蒲士澤稱呼自己老婆,時而「呦呦」,時而「鹿小姐」。

  蒲悅從他手裡搶過手機,讓他別玩遊戲了。蒲悅:「你應該好好想想!」

  蒲士澤瞥蒲悅一眼,蒲悅抱著手機跳離她哥三步遠,提防她哥打她。但是蒲士澤只是抱著手臂,換了個坐姿,說:「行,那我們兄妹倆合計個發財致富的路。」

  蒲悅:「嗯嗯嗯!」

  蒲士澤:「我尋思著,要是賣身的話,恐怕行。」

  蒲悅大驚。

  鹿呦正好出了臥室,就聽到老公這驚天動地的發言。

  她站在樓梯口,驚了下,問:「誰要賣身?」

  蒲悅飛撲過去就要捂她哥的嘴,但是蒲士澤手肘抬起,順勢一鎖,就將她鎖在他手臂下動不了了。蒲士澤抬頭看鹿呦,似笑非笑:「小悅在和我商量怎麼賣身致富。說如果下海的話,可能掙錢比較快。」

  鹿呦看向蒲悅。

  鹿呦為難道:「小悅啊,你還小,可別走歪路了。」

  蒲悅無言。

  她正要解釋,就見鹿呦眼睛亮亮地看著蒲士澤:「蒲先生,你要下海的話,優先考慮我唄。我絕不還價啊。」

  蒲士澤故作詫異:「你不是還在戒肉期麼?」

  鹿呦委婉地:「春夢了無痕。重要的是了無痕啊!」

  蒲士澤忍俊不禁。

  蒲悅:「……」

  她還是個未成年。

  她真的不應該聽懂這兩個人的虎狼之詞。

  --

  鹿呦跟蒲士澤抽空去見了葉一生一面,葉一生給兩人做了體檢,雙方商量好了取出芯片的時間。鹿呦再答應給他們投資,雙方都鬆了口氣。

  搞定這個取出芯片的事後,鹿呦心情好,和蒲士澤在外面吃了飯。

  晚上回到家,蒲士澤先去洗澡,鹿呦坐在臥室的電腦桌前、戴上眼鏡開始工作了。

  蒲士澤洗完澡回來,他拿著毛巾擦頭髮,坐在床上,奇怪:「你不是不工作麼?」

  鹿呦:「就前幾天我姑姑給我打的那個電話唄。說我的表妹在寫,我是我們家難得的搞文藝工作的,我姑媽非要我給我表妹看看,幫我表妹改一改。我說不吧,我姑姑天天打電話騷擾我,我只能隨便看看了。」

  蒲士澤說:「又看?你不怕……嗯。」

  他沒有說下去,鹿呦卻已經懂了。

  鹿呦胸有成竹:「放心吧,我這次提前問過了,我表妹的,是個種田宅鬥風。壓根沒有任何波瀾壯闊、你死我活的情節。我都看了好幾天了,每天看一點就看睏了,催眠效果實在好。」

  蒲士澤:「原來你這幾天睡得這麼早,是被催眠的啊。」

  鹿呦回頭,要跟蒲士澤聊天。

  她回頭時,看到老公坐在床頭擦頭髮,手腳修長,一身肌肉如密綢,慵懶伸展。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眸子清黑,沉靜如河,修長手指梭在黑髮間,他忽而抬眸瞥鹿呦一眼。

  眼中似笑非笑。

  鹿呦已經心猿意馬。

  鹿呦摘掉眼鏡,跳上床就抱住他蹭他,笑盈盈:「蒲先生,我跟你講講我表妹的唄。」

  蒲士澤笑。

  他說:「不用,不感興趣。」

  鹿呦親他:「你就聽聽嘛。」

  蒲士澤故意的:「確實不感興趣。」

  鹿呦:「聽一聽嘛!」

  她擠來擠去,非要坐到他懷裡,蒲士澤故意逗了她半天,還是被她緊抱著撒嬌。她任性跋扈的時候氣死人,但是撒嬌的時候又甜得人心都化了。

  這麼可愛的姑娘坐在懷裡一個勁蹭他,哪有男人招架得住?

  蒲士澤被她逗得笑起來。

  待男人手臂攬住她的腰,鹿呦才滿意了。鹿呦本意是占老公的便宜,那故事就講得很心不在焉了:「這整個故事呢,大體是個所有人都喜歡女主的小家小戶的故事。小到門衛書童、大到太子狀元,每個都喜歡女主。」

  「女主呢,是個嫡女。整天有一堆亂七八糟我叫不上名的女人針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特別喜歡找女主麻煩。女主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整天和各種我記不住名字的姐妹們撕。比如媽媽送的一張帕子她們這群姑娘要搶,奶奶說的一句話她們要在心裡琢磨一宿,然後被氣哭……也不知道為什麼……」

  蒲士澤輕聲笑:「你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超標了。」

  二人聲音低下,蒲士澤低頭與她交換個吻。

  --

  鹿呦睜開了眼。

  鹿呦保留有自己的意識。

  她成了她表妹那本《嫡女謀》的女主。

  並且這一次做夢,她連名字都沒有變,就叫鹿呦。

  鹿呦頭痛。

  怎麼就夢到一個她最看不懂的宅鬥文裡了啊。

  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懂宅鬥啊。

  鹿呦再目光閃爍地想,需要找個盟友,幫她宅鬥。

  嗯,最佳人選就是她老公。

  但是她老公人呢?

  --

  鹿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時禮教森嚴,尋常時候是不允許大家閨秀出私宅的。

  鹿呦出不去,便只好鬱悶地坐在屋舍中趴在桌上,信筆塗鴉她老公的畫像。

  她琢磨著出不了門的話,該如何去找她老公呢。

  且容她想一想書中那些暗中喜歡女主的炮灰男配們都有哪些……

  鹿呦沉思。

  她坐在窗下,穿著一件粉色小褂,下面繫著一條石榴裙。姑娘梳著小髻,狼毫抵著下巴,望著虛空出神。

  家中女孩們過來,隔著一道廊子,看到了這位嫡姐坐在窗下寫字。美麗的少女靜坐窗前,氣質何等雅致靈秀,是她們比不上的。

  女孩們心情各異,在丫鬟一聲通報後,進屋向嫡姐請安。

  鹿呦冷不丁被她們的出現嚇到,她手中的狼毫一抖,憑著靈活而沒把筆掉到地上。她有些慌地去收自己桌上鋪著的畫紙。

  因她知道這個故事裡的女孩子們各個心思詭異,想法多得不得了。

  鹿呦這畫一個男人像,被這群小姑娘們看到了,指不定她們要鬧得她背著和野男人偷情、去「浸豬籠」不可。

  鹿呦儘量鎮定地收畫紙,卻有一個姑娘大約平時和她玩得好,自作主張地過來取了她的畫紙,捂嘴而笑:「大姐姐這是在寫什麼呢,且讓妹妹們看看。」

  鹿呦臉微僵。

  她做好最壞準備。

  沒想到那群小姑娘們拿到了她的畫紙,居然沒打算告密,而是驚訝又不滿:「大姐姐,你怎麼畫她啊?」

  鹿呦嫺靜笑:「妹妹們什麼意思?」

  一個鹿呦叫不上名的小姑娘嗔道:「她不過一個庶女,哪經得起大姐姐這麼掛念。而且大姐姐還給她換了男人裝,將她畫得英氣了……憑什麼啊?」

  鹿呦:「……?」

  鹿呦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而她心中已經晴天霹靂,電閃雷鳴。

  鹿呦語氣有些虛:「我們說的……是同一人麼?」

  小姑娘不滿的:「是呀。鹿澤那小蹄子嘛!姐姐不是素來和她不對付麼?」

  鹿呦:「……」

  這群小姑娘的意思,到底是她老公穿成了女的,還是她老公男扮女裝呢?

  而且她老公還改名,成了「鹿澤」?!

  鹿大小姐一陣恍惚,對她老公的性別產生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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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三章

  鹿呦從她叫不出名的姐妹們這裡得知——

  鹿澤,年十六,鹿家庶女,據說曾是外室女。她母親病逝後,她被鹿家老爺領進門。

  鹿澤,雖然年齡小,但是個小白蓮花。

  她整天和鹿家嫡生的大小姐鹿呦不對付,在鹿家老太太那裡詆毀鹿呦。

  鹿呦從來瞧不上她這個庶妹,一直明裡暗裡地擠兌,和鹿澤很不對盤。

  是以,當一群整日無聊得只能宅鬥的年輕漂亮小姑娘們看到鹿呦居然信筆劃了鹿澤的畫像,分外不可置信。

  有小姑娘眼眸閃爍,機靈地猜鹿大小姐是不是在想新的法子,打算折騰那個鹿澤。

  大家躍躍欲試,願意為鹿家嫡女出口氣。

  鹿呦則有些迷惘,又有些頭疼。

  她回想她表妹寫的那本書。

  女主和她府上的一個庶女不對盤麼?

  她不記得了啊。

  因為和女主不對盤的庶妹有點多啊。

  女主家裡的某一個庶妹是女的呢,還是男的呢?

  她也不記得了啊。

  因為宅鬥文嘛……鹿呦本身不是太感興趣,她看得囫圇吞棗,印象實在不深。

  她都搞不明白她老公現在是男的,還是女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鹿呦決定去看望她的庶妹,鹿澤一番。

  --

  鹿呦出了門,行在幽深古宅中。

  這裡面的小姑娘們各個不是省油的燈,鹿呦出門了,這群小姑娘們立刻興奮地跟在了鹿呦後面,就想見識大小姐收拾那個小賤蹄子。

  一剎那間,娉娉嫋嫋,姑娘們簇擁著鹿小姐,有會看眼色的,當即讓丫鬟們咚咚咚跑開,去看那個鹿澤在哪裡了。

  有一個小丫鬟回來了,在一個小姑娘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

  這個小姑娘就噗嗤一笑,拉住鹿呦:「姐姐,別急著去,有件有趣的事想跟姐姐你說。」

  鹿呦看眼這個自己記不住名字的小姑娘,心不在焉:「有事等我見過鹿澤再說。」

  這個小姑娘急忙道:「我要說的就是她呢!」

  鹿呦頓住腳步,歪頭看去。

  為了討好家中嫡女,這個不知名小姑娘娓娓道來:「四姐姐昨天和七妹妹鬧了齟齬,四姐姐不甘心,今日趁七妹妹路過後院湖心時,和七妹妹吵了架。我聽說,四姐姐把七妹妹推下水了。」

  鹿呦:……根據對方幸災樂禍的語氣,她初步判斷落水的那個七妹妹應該是她老公,現在的鹿澤。

  鹿呦心情一下子變得古怪了。

  蒲狗哎!

  全國武術冠軍蒲先生哎!

  他居然落在宅鬥劇本中,還被小姑娘推下了水?

  太丟臉了吧。

  鹿呦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去看自己老公的熱鬧,還是同情她老公。

  鹿呦咳嗽一聲:「我們去看看七妹妹。」

  長成一個小姑娘的蒲先生,會不會跟小姑子蒲悅長得像啊?

  --

  鹿呦話沒落幾句,前面拐過長廊,有一個人影從蔥郁樹蔭下走過來了。

  鹿呦一開始沒注意,是她後面的小姑娘們七嘴八舌道:「喲,盤古自己從水裡爬出來了啊?」

  鹿呦又聽到了一個陌生名字。

  她茫然:「盤古又是誰?」

  這個副本的人名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然後鹿呦不等小姑娘們回答,她自己定睛看去,卻驀地目光凝住,徹底怔住了——

  日光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姑娘提著裙裾,陰沉著臉往這邊走來。

  她膚色瑩白,眸子點漆般幽黑,又唇紅齒白,梳著的髮髻已經半散了,幾綹濕漉的長髮貼著面頰。

  睫毛纖長,側臉秀美,身形纖柔,這般看來,頗有些楚楚可憐的文弱感。

  身板很瘦。

  只有個子很高。

  這個小姑娘提著她濕噠噠的裙子,面無表情地往這邊過來。

  而鹿呦幾乎一眼,就將這個小姑娘和她老公畫上了等號——

  這、這、這!

  分明是性轉版的蒲先生啊!

  性轉版的蒲士澤和他妹妹長得並不是太像,他更像他自己。

  就如蒲悅總抱怨的那樣,他們父母把最好的長相基因給了蒲士澤。

  蒲士澤性轉後的女孩樣子,真的是眉清目秀、神采靈韻,又因為長相本就斯斯文文,哪怕鹿澤現在是拽著裙子一臉陰沉地走來,也有幾分羸弱的、惹人憐愛的美。

  上天給了鹿澤一副白蓮花般清純無辜的長相,然而鹿澤靈魂裡的蒲先生,是個糙漢子。

  他不珍惜。

  踩著繡花鞋,鹿澤走得大步流星,破壞了她本身的柔弱美。

  長得很好看。

  就是個子太高。

  鹿呦見到鹿澤後,更加陷入了深思。這個鹿澤,到底是女的,還是男的?

  她盯著對方打量,對方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看看她身後的其他姑娘們。鹿澤眼底無人,就要從她們身邊走過了。

  看到鹿澤渾身濕漉漉的,卻好好地站在這裡,鹿呦身後的其中幾個姑娘交換個眼色,露出有些心虛又強撐的表情。

  鹿澤落水一事,是她們和府上的四姑娘一起安排的。現在只看到鹿澤,沒看到四姑娘,幾人心裡打鼓,懷疑四姑娘是不是出了事。

  而鹿呦身為鹿家嫡女,分明站在這裡。她們既擔心鹿澤向鹿呦告狀,又怕鹿澤過來跟她們算帳。

  但是鹿澤就跟沒看到她們似的,眼見就要走過了。

  一個小姑娘不服氣地喊道:「七妹妹,你怎麼回事!見到嫡姐還不請安!」

  鹿澤纖長濃密的睫毛眨也不眨一下,她目光平直看大路。

  那個姑娘大約平時被捧慣了,見到有人不理自己,立刻指使身邊嬤嬤上前去拽人。

  被指使上前拽人的嬤嬤五大三粗,和鹿澤纖柔的身量形成鮮明對比,氣勢洶洶地向鹿澤走去。

  惡嬤嬤喝道:「三小姐跟你說話,你怎麼不知道請安?一點兒規矩也不懂麼!」

  鹿呦觀望。

  她非常好奇這個夢中不知是男是女的她老公到底是個什麼脾氣。

  那個惡嬤嬤手挨到了鹿澤,要拽住鹿澤手臂時,鹿澤忽然抬了手。眾女正幸災樂禍等著看鹿澤吃虧,誰知這個鹿澤反手就擰住了惡嬤嬤的手,向外一翻,鬧得惡嬤嬤慘叫。

  鹿澤再抬腳在惡嬤嬤的膝彎上不輕不重地一踹。

  電光火石間,眾女目瞪口呆地看到那個五大三粗的嬤嬤跌倒在地上,抱著她手臂慘叫,而瘦弱的鹿澤仍然站得筆直,壓根沒有被拖倒。

  鹿澤不耐煩地向這邊看來一眼。

  她目光與眾星捧月的鹿呦對視一瞬。

  鹿澤沉著臉開口:「別煩我。」

  她頭也不回地、穿著那身濕漉漉的衣服走了。

  鹿呦立在原地,目瞪口呆:……聲音!聲音!

  聲音有點兒低,是那種雌雄莫辯的少年音。

  不是蒲士澤真正的聲音。

  這、這……鹿呦挑眉而笑,目光探尋地看著她老公的背影離她遠去。

  這個夢,實在太有趣了。

  --

  鹿澤走後,小姑娘們就開始在鹿呦面前給鹿澤上眼藥。

  不外乎是沒禮數、沒規矩之類的話。

  再是四姑娘身邊的人哭哭啼啼來說,四姑娘被那個鹿澤推下水了,請鹿呦大小姐做主,狠狠責罰那個鹿澤一通。

  鹿呦點頭:嗯,她老公要是真被大宅院裡的小姑娘推下水,那她老公問題就有點嚴重了。

  當然,現在不知是男是女的她老公,問題看著也很嚴重。

  鹿呦歎息:哎,又是自己一個人有記憶啊。蒲先生根本對她沒印象。

  鹿呦不擅長宅鬥,身邊告狀的姑娘們七嘴八舌念得她頭疼,她不得不咳嗽一聲制止:「好了,我會懲罰七妹妹的。」

  小姑娘們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鹿呦則好奇問她們:「你們幹嘛叫她『盤古』啊?」

  一個小姑娘促狹而笑。

  道:「大姐姐,你看她一個姑娘家,個子卻那麼高,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她個子高得不像姑娘家,不就跟開天闢地的盤古似的麼?我們都在背後偷偷叫她『盤古』啊。」

  鹿呦噗嗤笑了。

  盤古。

  咳。

  很形象。

  鹿呦說:「那個盤古……啊呸,我是說,七妹妹,好像很孤僻哦?」

  其他姑娘們不以為然:「使性子嘛,盤古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

  鹿呦努力地將圍著她的姑娘們打發走了。

  她尋思著,還是想單獨見她老公一面。這個大宅院中,她需要盟友。而且她也好奇蒲士澤現在是什麼狀態。

  思量來去,當夜,鹿呦領著兩個丫鬟,到了鹿澤居住的別院,敲了敲門。

  丫鬟趾高氣揚叫門,不愧是鹿大小姐的丫鬟:「七姑娘,快些開門!我們姑娘來看你了!」

  門不開。

  那個丫鬟不耐煩了:「七姑娘難道是不給我們姑娘面子麼?七姑娘若是得罪了我們姑娘,老爺太太那裡可都不依的。」

  然而任由這個丫鬟喊門,門都始終不開。

  鹿呦等得不耐煩了。

  鹿呦使個眼色:「直接踹門。」

  丫鬟咳嗽一聲,畢竟要在大小姐面前露一手,立刻上去,用盡力氣一腳向門上踹。門「吱呀」聲響後,徐徐打開了,門後的場景,落在了諸人眼中。

  鹿呦目光頓住——

  她竟然看到鹿澤立在屋中,手持一把匕首,好似在掂量。門開不開,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鹿澤手中匕首一劃,就向脖頸抹去!

  鹿呦厲聲喊道:「七妹妹!」

  她好整以暇的狀態丟了,看到了少女脖頸上飛濺開的鮮紅血液,鹿呦大腦空白,再顧不上什麼,想也不想地衝了進去。

  這是幹什麼?

  鹿澤在自盡?

  她見不得她老公受傷!

  鹿澤那抹脖子的動作快而狠,鹿呦衝進來的速度也不慢。鹿澤一聲不吭,脖頸滲血,向下倒去,鹿呦一把抱住她。

  兩個姑娘一起跌坐在了地上,鹿呦慌張地伸手捂住鹿澤的脖頸,壓住她頸上的血。

  鹿澤臉色雪白,看她的眼神如冰玉。

  鹿澤眼神微妙,啞聲:「你……」

  鹿呦眼睛紅了,她一邊努力壓住鹿澤脖頸上的血,一邊沖門口嚇傻了的丫鬟喊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找大夫?!」

  「哦哦哦!」嚇傻了眼的丫鬟聽到大小姐命令,連忙出去了。

  而鹿澤失血過多,暈在了鹿呦懷中。

  --

  多虧鹿呦大小姐出現的及時,才沒有讓鹿澤就此喪命。

  鹿呦怕鹿澤自盡的事鬧大、被老爺太太懲罰,就自行將此事壓下。大夫走後,鹿呦守在鹿澤的閨房中。

  燈火昏昏,簾帳垂地。

  花枝燈檯旁,鹿呦坐在床畔,低頭看著床上蒼白瘦弱的少女出神。

  她看著形似她老公的這張性轉版臉蛋,看得出神。

  又很不明白鹿澤為什麼要自盡。

  就因為白天被那個什麼四小姐推下水,鹿澤羞憤無比,不想活了?

  為什麼這麼脆弱啊?

  鹿呦茫然不解,守在鹿澤的床畔邊,盯著昏迷的少女努力研究。

  看著看著,鹿呦心中一動,想鹿澤昏迷,是不是自己正好能趁機會,證實眼下的鹿澤,是男的還是女的?

  鹿呦臉微微一紅,正兒八經地吩咐丫鬟們下去。

  她心跳咚咚,眼珠在眼眶靈動一轉,就淡定自若地伸出了手,將被褥拉開了一小條縫,手向被褥下方摸去。

  她摸到了!

  手心發抖發麻,她臉刷得紅透了!

  男的!

  鹿澤是男的!

  震驚又羞赧,鹿呦心跳劇烈地將自己的手縮回來時,手腕被一隻手握住了。

  她吃了一驚,飛快看去,見鹿澤竟然睜開了眼。

  鹿澤握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指腹擦著她腕內,輕輕摩挲。鹿呦被他揉得手腕發麻,鹿澤則僅僅是盯著她。

  鹿澤慢吞吞道:「鹿小姐,深更半夜騷擾一男的,就算我是你老公,也不太合適吧?」

  鹿呦驚:「……你你你,你記得我?!」

  鹿澤目色微軟下,低歎:「呦呦,別來無恙啊。」

  鹿呦:「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鹿澤:「我沒有恢復記憶啊。」

  他一頓,說:「我一直都有記憶。」

  鹿呦:「……?!」

  這個狗男人怎麼回事?!

  蒲狗記得她?!

  蒲士澤在這個夢裡沒有失憶?!

  那他白天看到她,還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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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四章

  沉沉月白,床幃輕搖,一燈星火寥寥。

  鹿呦與鹿澤在沉靜與尷尬中,四目相對。

  看到蒲士澤在這個夢中變成了男扮女裝的庶妹,不說蒲士澤自己接受不了,就是鹿呦,都有些震撼。

  蒲士澤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特別有男子漢氣概、英氣勃勃、走路永遠挺直腰背、從不低頭的一個大帥哥。

  讓這麼一個人穿成秀美得完全可以男扮女裝的少年……就和鹿呦在蒲士澤面前說自己想三宮六院一樣,非常不現實、讓人難以接受。

  夫妻二人沉默對望。

  鹿呦咳嗽一聲。

  鹿澤:「這是你表妹那個的夢,對吧?」

  鹿呦正襟危坐:「……嗯。」

  鹿澤:「你看了好幾天你表妹的了,你對你表妹的瞭解多少?」

  鹿呦飛快瞥他一眼,說:「……其實不是很瞭解。我不太喜歡看宅鬥。」

  她沒敢告訴鹿澤她連這本裡女主那些妹妹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鹿澤沉默了。

  而鹿呦觀望著鹿澤脖頸上裹著的紗布,小聲:「你為什麼要自盡啊?」

  她想到白日時鹿澤濕漉漉地提著裙裾從自己身旁走過,他明明看到了她,卻理都不理,只一臉陰沉地路過她們那群小姑娘。

  鹿呦其實心裡有數了。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變成現在這個不男不女的狀態,都不太可能一下子接受。

  哪怕是下限低如蒲士澤。

  鹿呦只是還想聽蒲士澤證實自己的猜測而已。

  蒲士澤不回答,只文文弱弱地以一個小姑娘的形象擁被而坐,睫毛濃纖,秀美柔弱。

  鹿澤說話聲音都有些低,反問:「你知不知道你的七妹妹其實是七弟弟?」

  鹿呦仔細看一眼她老公的臉色。

  心中感慨蒲先生性轉後……真是個有氣質的美人坯子啊。

  然而她也不好多欣賞鹿澤的美貌,怕蒲士澤受不了。

  鹿呦儘量不刺激他脆弱的小心臟,斟酌著道:「其實我看時,沒有太關注這方面。」

  鹿澤了然:「那就是說你不知道了。」

  鹿呦小心翼翼的:「……嗯。」

  鹿呦開玩笑摟住鹿澤的肩,想學小姐妹的方式和他逗樂:「這個夢有點意思啊親愛的,你看你還入贅成姓『鹿』了,哈哈。」

  鹿澤看著她:「好夫妻終成好姐妹,讓你很激動?」

  鹿呦不敢說話了。

  這個陰陽怪氣的鹿澤這才垂眸,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柔和的燭火光照在鹿澤面容上。他淩亂綢黑的長髮拂在面上,低垂的睫毛如簾捲,幽幽若若。

  鹿呦問鹿澤:「那你知道你一個男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鹿家麼?」

  鹿澤心不在焉的:「知道。」

  鹿呦有了興趣,湊近他,示意他講。

  然而鹿澤說:「但我不想告訴你。」

  鹿呦:「……」

  盯著面前「小姑娘」一樣秀氣的美人臉,鹿呦只想打她老公一頓。

  不愧是蒲先生。

  何時都不讓她失望呢。

  鹿呦鼓起腮:「那你的態度到底是什麼?」

  鹿澤抬頭,深深凝視她。

  他說:「我想去死。」

  他語氣平平。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想去死,不是象徵意義上的想去死。

  鹿呦大驚又大急。

  她一下子抱住鹿澤:「不行啊,你怎麼能死?怎麼能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夢中?你要是走了,我是應付不來那群心眼多得跟芝麻似的小姑娘的啊。」

  鹿澤:「那你就忍心看你老公男扮女裝,待在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院子裡?」

  鹿呦:「這有什麼不忍心的?」

  鹿澤二話不說:「我匕首呢?」

  他四處張望就要找那把之前幫他自盡的匕首,鹿呦慌慌地一把抱住他:「別這樣啊老公,陪我一起待下來嘛。」

  鹿澤微笑。

  然後說:「不。」

  鹿澤抬眼看上方床帳,語氣平平:「我想去死。」

  鹿呦道:「我不同意!我捨不得你死,也不想一個人留下!」

  鹿澤鼓勵她:「和我一起去死。」

  鹿呦睜大清澄眼睛:「你說的是人話麼?你居然鼓勵你親愛的老婆陪你一起去死?你知不知道自盡很痛啊?我從小到大最大的傷也就是不小心拿玻璃劃破手而已!」

  鹿澤:「勇於挑戰自我!」

  鹿呦:「你滾吧!」

  鹿澤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鹿呦的。

  他按著鹿呦的臉,讓她將臉貼在他頸肩處。

  不瞞諸位,以前蒲士澤這個動作,讓鹿呦感受到滿滿的心安感。現在同樣的動作,鹿大小姐色令智昏,只聞到來自鹿澤身上幽甜的「女兒香」。

  鹿呦臉紅了。

  還不敢讓她老公發現。

  鹿澤手按在大小姐的臉頰上,溫柔道:「鹿寶啊,你如果怕疼的話,交給我來。我只要輕輕一擰你脖子,動作快一些,你還沒感受到疼,我就已經解決掉你了。保證手法醇熟老練,顧客體驗好。」

  鹿呦悚然。

  蒲先生像個殺人狂魔。

  她臉被鹿澤按著,被迫靠在鹿澤肩上,隨著鹿澤輕柔的聲音說起驚悚的殺人法,鹿呦身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了。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她老公與她密謀,如何更快更好地殺掉她。

  ——

  好在鹿呦是個鎮定的姑娘。

  鹿呦堅定地:「我不要。我媽媽說凡事只想自殺的人是沒本事的傻子,我才不要自殺。」

  鹿澤臉瞬間冷了下去。

  他一下子將還靠在他肩上的鹿呦推開了。他明明現在變成了少年身,但他力氣可不小。鹿呦差點被他推到地上。

  而鹿澤說翻臉就翻臉:「那你走吧,我自己去死。」

  鹿呦撲上去,摟住他的腰:「不要,你陪我嘛!別人可以不陪我,但你是我老公啊,你怎麼能丟下我自己走呢?」

  鹿澤:「離婚吧。」

  鹿呦:「……?!」

  鹿呦被他的騷操作震得瞳孔如同地震。

  她磨牙,上手就去撕他現在嬌嫩的女孩子一般的小臉蛋,氣哼哼道:「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就要離婚?我看你真的不打算做個人了吧?」

  鹿呦撲在鹿澤身上,八爪魚一樣拖著他,晃他的身子。

  鹿澤被她晃來晃去,他面容冷淡,撩眼皮看上方,重複道:「讓我死吧。」

  兩人正在屋中鬧著呢,門輕輕敲了兩下。

  裡面的動靜停了下來,鹿呦整個人抱著鹿澤,扭頭看向門的方向,竟有一絲小緊張:「什麼事?」

  門外丫鬟恭恭敬敬道:「大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大小姐明日再來看望七小姐也是可以的。」

  鹿呦聞言,有些遲疑地看向這個自己現在還沒搞定的鹿澤。

  面與面近乎貼著,鹿澤對她微微一笑,說:「你看,你又不可能天天在我身邊。你現在攔著我不死,你一走,我該怎樣還是怎樣。你攔不住我的。」

  鹿呦盯著他。

  鹿呦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鹿呦高聲吩咐在外丫鬟:「今日不走了!我與七妹妹姐妹情深,七妹妹今日白天被人欺負了,我實在見不得七妹妹受苦。今夜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陪七妹妹一起睡!」

  屋外丫鬟哪裡敢質疑大小姐的決定,當即諾諾地應了。

  而屋內,鹿呦對鹿澤露齒而笑。

  她沒說話,對他做口型:「我願意陪床!監督你不能自盡!」

  鹿澤:「……」

  —

  接下來幾日,鹿呦與鹿澤這對姐妹花,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鹿澤被鹿呦纏著,鹿呦時時刻刻地監督他。

  這個宅院中的其他女孩子們對此很驚訝,試探了鹿呦好幾次,想知道鹿呦為什麼和自己素來不對付的七小姐好成了好姐妹。

  鹿呦懶得應付那群小姑娘,哼哼唧唧地敷衍了過去。

  於是大宅院中出現一道奇景——

  向來孤僻陰沉、外號「盤古」的鹿家七姑娘鹿澤,安安靜靜、幽幽怨怨地一人坐在湖邊,準備投湖自盡。

  鹿家大小姐鹿呦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非要與七姑娘談心。不管鹿澤多不給她好臉色,她都不放棄。

  而遠處,躲躲閃閃的,其他一些巴結大姐姐的小姑娘們幽怨又嫉妒地瞪著那個拿喬的七姑娘。

  大小姐那麼討好她!

  她居然整天沉著一張臉,不待見大小姐!

  —

  鹿呦喝口茶,結束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問鹿澤:「七妹妹啊,你想通了沒有?」

  鹿澤看她一眼:「我不想活了。」

  鹿呦心碎。

  鹿呦:「你要當一個自私的大男子主義?」

  鹿澤字正腔圓:「是的。」

  鹿呦:「你忘了我們之前那麼多的海誓山盟了麼?」

  鹿澤淡定:「忘了。」

  鹿呦不死心地追問:「你不愛老婆了麼?」

  鹿澤手一攤,大義凜然:「不愛了。」

  一個文雅秀美的小姑娘,做出糙漢子一樣的動作。好好一個貌美小姑娘,氣質被蒲士澤作成沒皮沒臉小無賴了。

  慘不忍睹。

  鹿呦眼角抽一下。

  告訴自己現在重要的是說服蒲狗留下,而不是質疑蒲狗的女兒裝沒有氣質。

  鹿呦諄諄善誘:「你就不怕你現在這麼作,回到現實後我跟你離婚麼?」

  鹿澤輕歎一聲,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如果你真要和我離婚,說明這就是你我的命運。命運不可抗,離就離吧。」

  鹿呦:「???」

  鹿呦頭一下子磕在石桌上,大聲尖叫一聲!

  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這麼狗的男人應付不來啊!

  她不知道鹿澤低頭看她崩潰抓頭髮的樣子,鹿澤目中露出饒有趣味的淺笑——

  蒲狗有個惡趣味。

  他非常喜歡逗他老婆。

  隨時隨地。

  每時每刻。

  —

  鹿呦應付不了鹿澤。

  她把自己的三四個丫鬟留下來,看著鹿澤,讓鹿澤不能去自盡。

  然後鹿呦捂著自己被鹿澤折騰得稀巴爛的小心臟,去自我療傷。鹿呦打算等自己滿血復活後,再去攻克蒲狗這座高山。

  鹿呦獨自一人,憂傷地在自己院中散步。她尋思著如何讓鹿澤改變主意,如何說服鹿澤接受女裝。

  他有那麼一張臉,扮成女孩子,明明又有氣質又漂亮,可他偏不接受!

  頭痛。

  鹿呦煩心時,突然聽到了從上方傳來的一個石子落下的聲音。

  鹿呦沒在意。

  直到再一聲「咚」,一個人落地聲。

  鹿呦抬頭看去,微微睜圓了眼。

  看到一個文質彬彬的穿著文士服、頭戴儒巾的青年從牆頭跳了下來。

  他看到她,目中露出溫暖的笑,還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對她小聲「噓」了一下。

  青年笑眯眯:「呦呦妹妹。」

  鹿呦目光閃爍,先是迷惑,然後恍然大悟,想起來了。

  《嫡女謀》這本書,女主吸引無數男人競折腰。

  而叫女主「妹妹」的,是女主青梅竹馬的一個表哥。

  因為是不重要的男配。

  鹿呦沒記住這人叫什麼名字。

  與青年四目相對。

  鹿呦尷尬地對此人一笑。

  青年驚喜。

  —

  在鹿呦這位表哥眼中,鹿呦向來嚴守禮法,雖對他情竇初開,卻從不逾禮一分。

  兩人之間青梅竹馬的愛情,甜蜜而青澀。

  重點是青澀。

  而今鹿呦竟對他露齒而笑,落落大方,與以前羞澀慌張的她完全不同。

  表哥心中蕩起。

  他走過來,一時激動,握住了鹿呦的手。

  鹿呦訝了一下。

  表哥輕聲:「呦呦妹妹,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你我好幾日未見,不知你可有想我?」

  鹿呦沒回答。

  表哥身後傳來一個冷淡的女聲:「她不想你。」

  鹿呦瞪直眼。

  見鹿澤挽著衣袖裙角,瀟灑地從牆上跳下,像個女霸王。

  而鹿澤嬌嬌弱弱地走來,不等那個聽到身後女聲的表哥驚恐回頭,鹿澤抬手從後一敲,就把表哥敲暈了。

  表哥直直地倒在了鹿呦的面前。

  鹿呦瞪突然冒出來的鹿澤:「你怎麼回事?你把表哥打暈了,讓我怎麼跟人交代?」

  鹿澤眼神古怪地瞥她一眼。

  他問:「你喜歡這個男的?」

  鹿呦心中一動。

  ——

  她盯著鹿澤那微繃的臉,和僵冷的眼角。

  這是蒲狗生氣前的常見微表情。

  即使他換了張皮,狗嘴巴也吐不出象牙。

  於是鹿呦輕輕道:「按照本意,我此時應當是喜歡他的。」

  鹿澤呵一聲。

  鹿澤抱胸,睥睨她:「我決定不離開這個世界了。」

  ——

  鹿澤走來,不知有意無意,繡花鞋踩過那暈過去的表哥手掌。

  鹿呦擔心可憐的表哥方才沒被鹿澤用手敲死,現在會被鹿澤一腳踩死。

  鹿澤施施然站在了鹿呦面前,伸手執了鹿呦的手。

  這個沒良心的男人,他此時深情款款:「寶啊,為了你,我願意留下來,陪你流浪。」

  鹿呦被他虛偽的深情,秀了一臉。

  鹿呦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鹿澤嬌嗔她一眼。

  鹿呦:「……」

  —

  萬萬沒想到。

  鹿呦死活都留不下來的死男人。

  因為吃醋而選擇留下了。

  鹿呦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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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五章

  鹿澤被鹿呦帶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將所有丫鬟趕出去,鹿呦拉著鹿澤坐在自己的妝鏡前,與鹿澤一起欣賞鏡中的兩位美人。

  鹿呦笑盈盈:「七妹妹,我今日教你女兒家的一些事。你先跟我學怎麼梳髮髻吧。」

  鹿呦喊「七妹妹」,說為了揶揄鹿澤。

  沒想到,鹿澤看著鏡中的自己,特別淡定的:「嗯。」

  鹿呦:「……」

  他居然應下了「七妹妹」這個稱呼!

  蒲狗的下限,真的是挑戰她的認知啊。

  反倒是鹿呦自己不適地愣了愣。

  而鹿澤掀起眼皮看她:「大姐姐被我的美貌震懾住了麼?」

  鹿呦:「……」

  她噗嗤一聲笑,一下子摟住了鹿澤的肩。

  哎呀!她老公騷起來,真的是沒話說了!

  —

  掃蛾眉,點朱砂,塗唇脂。

  鹿呦手中捧著一圓形木盒,妝臺上還放著同樣大小的盒子十來個。除了裡面顏色稍有不同,這些盒子真是看上去一模一樣,讓人眼花繚亂。

  鹿呦欣慰道:「這些便是我現在有的唇脂數量了。雖不如我現實中的種類多,但在這個夢中世界,這已經是大家閨秀才用得上的了。」

  鹿澤眼皮輕輕顫一下。

  有些被鹿呦的這些小玩意兒震撼到了。

  因在他成了鹿澤後的幾日,他都是自己隨便束一下髮,脂粉不施,看著還很鬧心。萬沒想到這其中學問這麼多。

  鹿呦大手一揮:「這些都送給妹妹了。」

  鹿澤眼睛輕轉,彎唇而笑:「那就多謝姐姐了。」

  眼尾輕撩,春意淡掃,似是而非。

  就這麼欲勾未勾的一眼,讓鹿呦呆若木雞。

  鹿呦神情複雜地看著這個她老公所扮的「美少女」。

  因相貌明豔,年齡又小,氣質還好,這麼一眼撩來,真有些勾魂攝魄的味道。

  鹿澤看鹿呦眼神複雜地看他,他若有所覺:「怎麼了?」

  鹿呦斟酌語氣:「……你不覺得你剛才看我那一眼,特別像妓女勾搭恩客的那種充滿風塵味的勾引眼神麼?」

  鹿呦:「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下?」

  鹿澤輕呵一聲。

  他吐字清晰:「你懂個屁。」

  鹿呦:「……?」

  她老公一個男的,說她一個女孩子懂個屁?

  鹿澤鼻息輕輕拂過鹿呦的脖頸,在她後頸處浮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而鹿澤貼著她,幽聲道:「身為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就應該明豔奪目,不浪費自己的美。你如此清湯寡水,像什麼樣子?」

  鹿呦:「……你才是懂個屁呢!」

  這是一個禮教森嚴的封建社會好不好!

  蒲狗這個文盲!

  鹿呦轉身就去撓鹿澤的臉。

  鹿呦不服中,正要跟他吵,就被她手那麼一拉。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力氣大得很,鹿澤一拉扯,就將鹿呦趔趄著扯了過去。

  鹿呦一屁股坐在了鹿澤大腿上,被鹿澤摟腰抱住了。

  門外受大小姐吩咐去為七小姐取訂做衣裳的丫鬟走到門口,簾子被風吹得掀起,丫鬟看到了屋中抱在一起的兩個姑娘。

  大小姐還被七小姐摟著,坐到了七小姐懷裡!

  丫鬟:「……」

  丫鬟呆若木雞,又懷疑自己看錯了。當她眨兩下眼,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時,她的心跳加速了。

  內宅深院,年輕女孩子們天天吃喝在一處,總是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內私……

  然而大小姐和七小姐以前互看不順眼啊?

  難道……那都是掩飾?!

  丫鬟緊張得手心冒汗,正不知所措間,忽見簾帳飛揚中,內舍那摟著她們大小姐的七小姐微微側頭,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向她看來一眼。

  七小姐看到她了!

  丫鬟一個凜然,連忙低著頭,捧著堆好衣物的盤子,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並且丫鬟乖覺地守著門,不讓其他丫鬟進去。

  而屋舍內,被鹿澤一把摟抱到他腿上坐著的鹿呦一下子漲紅了臉,覺得有些奇怪,很不自在。

  她不是沒有被蒲士澤這樣抱過,可是以前這樣抱過她的蒲士澤,起碼比她肩膀寬、比她腿粗、比她像個男人。

  她被蒲士澤抱起來,一點兒壓力都沒有。

  而現在!

  鹿呦看著鏡中的自己和鹿澤,打了個冷顫。

  鹿澤手貼著鹿呦面容,又通過鏡子觀察自己那個很茫然的老婆。

  鹿呦還適應不了他女裝呢。

  鹿澤挑起長眉,他終於開始覺得這場夢有趣了。

  之前他並沒有覺得這個夢有意思,男扮女裝還讓他很惱火。他並不想留在這個夢中,完全是大公無私地為了陪他老婆才留下的。

  而現在他才體會到男扮女裝的一點兒趣味。

  比如以前,他調戲呦呦時,從沒見過呦呦這種又害羞又迷惘的狀態——好像她不知道她該不該接受他調戲似的。

  一方面鹿呦覺得他撩她時應該的;

  一方面鹿呦又覺得女孩子撩女孩子,怪怪的……

  鹿澤唇角噙笑,他面容貼著她的臉,唇上的朱砂紅蹭著鹿呦。一同看著鏡子,鹿澤眼波微轉,追逐著鹿呦有點兒躲閃的目光。

  鹿澤微笑:「呦呦啊……」

  鹿呦板著臉:「叫我大姐姐!」

  呵。

  鹿澤瞥她趾高氣揚的小臉一眼。

  他上手就捏了一把,細膩如流,手感極好。

  鹿呦:「哎呀!」

  她瞪眼:「你這個妹妹怎麼回事!怎麼能對嫡姐動手動腳?」

  鹿澤忍笑。

  他裝模作樣地哀歎道:「原來你是我嫡姐啊。然而讓我叫一聲『大姐姐』,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鹿呦始終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狀態。無論是現實中的鹿大小姐,還是這個夢中的鹿大小姐。

  鹿澤一挑釁,她就抬高下巴,不服氣地上當了。

  鹿呦:「你如何才叫我一聲『大姐姐』啊?」

  鹿澤盯著她,含笑:「大姐姐讓我吃一口你的唇脂就行了。」

  鹿呦:「啊!」

  她又被鹿澤調戲了!

  看鹿澤俯首要貼來,美麗的狀似女兒家的臉蛋貼過來……鹿呦眼睛亂轉,冷不丁看到了簾子掀開,屋外廊下站著一個認真低著頭數螞蟻的丫鬟。

  鹿呦:「……」

  她一下子清醒了。

  一下子捂住了鹿澤湊來的唇。

  鹿呦紅著臉輕聲:「不行的。」

  鹿澤拉下她的手,也不為難她,只與她鼻尖輕蹭。

  鹿澤的桃花眼中霧氣濛濛,一眼又一眼地勾她。他所扮的七小姐聲線低柔,此時更低一分,帶些暗啞。

  而他握住鹿呦手腕,指節輕捏輕揉,勾勾搭搭。他說:「都是自家姐妹,怕什麼?」

  鹿呦:「……」

  她真的被他這個下限震得無話可說了啊!

  只見鹿大小姐漲紅著臉、躲躲閃閃地推開了美麗的七小姐,屁滾尿流地從七小姐腿上爬下去,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鹿呦奪門而逃,心有餘悸地回頭張望。透過窗子,她看到鹿澤站在木窗口張望她。鹿澤樂不可支,一臂支頜,真真的笑靨如畫,明媚燦爛。

  鹿呦不敢多看,鐵石心腸地扭過了臉,不受他引誘。

  —

  鹿呦有點兒無語。

  她只是想逗老公穿女裝、陪自己玩。

  她老公卻想以女兒家的身份引誘她,勾搭她,和她嗯嗯啊啊。

  —

  可是畢竟鹿澤現在身份是女孩子啊!

  這是一本宅鬥啊。

  鹿澤這麼胡來,不就亂了套了麼?

  —

  這確實是一本宅鬥。

  鹿呦沒心思去宅鬥,沒關係,其他小姑娘有。

  鹿家大小姐鹿呦和七小姐鹿澤在七小姐落水後,關係突飛猛進,近乎同吃同住。

  鹿呦還在鹿澤的院中睡了一宿。

  鹿呦天天撇開其他女孩子,邀請鹿澤整日待在她的院中。

  也不知道這麼兩個人平時每天見到面,現在整天悶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鹿家其他姑娘們微慌。

  嫡女和庶女的身份天差地別。

  鹿大小姐現在關照一個庶女,那就斷了其他庶女向上爬的路。

  有姑娘擔心大小姐和七小姐結盟;有暗害七小姐落水的姑娘驚恐大小姐為七小姐落水那事報仇。

  這兩撥人都不安,湊在一起,你利用我,我誘惑你。她們以「大姐姐和七妹妹平時不怎麼理對方,這兩日卻湊一起,恐背著我們玩好玩的,卻不告訴我們」這樣的話,跟鹿家老太太開玩笑地抱怨。

  鹿家老太太一尋思,再找丫鬟問了下話,當夜,鹿大小姐就得到話,說老太太將她禁足了。

  鹿呦:「……?」

  鹿呦很奇怪。

  她知道在這個的原劇情中,鹿大小姐和這個鹿老太太不太對付,這個老太太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對鹿呦有很多不滿,動不動讓鹿呦閉門思過。

  可是鹿呦尋思著,她現在好像也沒做什麼吧?

  鹿呦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沒關係,她不明白,宅鬥文中的其他人自然會想辦法讓她明白。

  前後來了幾波姑娘,明裡暗裡地指點鹿呦,挑撥鹿呦和鹿澤的關係。鹿呦聽了很久,才恍然大悟,想老太太恐怕是覺得她和鹿澤本來不親近,現在卻突然親近,是她想要暗害鹿澤。

  為了不傷害到鹿澤,讓府宅寧靜,老太太眼不見心不煩,乾脆把鹿呦關了起來。

  這下子什麼事肯定都不會發生了。

  鹿呦:「……」

  這老太太也太省心、太偏心了吧?

  關鍵人家偏心的好像是鹿澤……

  鹿呦沉思。

  那她是要跟她老公宅鬥呢,還是不鬥呢?

  —

  圍著鹿呦轉的姑娘們踴躍舉手:「大姐姐,你之前對七妹妹好,那個小蹄子可不領情!轉頭就告到了祖母那裡!」

  鹿呦:「……你們一定搞錯了。」

  她老公不是那種人。

  就算對方不是她,鹿呦相信蒲狗也不會無聊地跟一群小姑娘們鬥心眼。

  幾個姑娘見鹿呦不為所動,急了。

  堅決不能讓嫡姐偏心那個小蹄子!

  畢竟大姐姐被禁足了,她們不能明目張膽地來看大姐姐,就天天通過丫鬟遞話,讓大姐姐小心七小姐。

  她們的話越說越圓。

  鹿呦聽著鹿澤十惡不赦的那些行為,聽得很迷茫。

  懷疑鹿澤是不是被一個大惡人給穿了。

  —

  「在想什麼?」一個低柔聲音從窗口傳來。

  夜裡燈火燭光下,鹿呦正捧著家裡小姑娘們編寫的鹿澤十惡不赦的罪行讀得津津有味,就覺一陣寒風湧入。

  她看去。

  鹿澤從窗口跳了進來。

  乾脆俐落。

  鹿呦看著他。

  鹿澤:「?」

  鹿呦確認:「你說,咱倆身在宅鬥文中,是不是應該宅鬥一場,才符合這個劇情?感覺所有人都在催著我們打起來啊。」

  鹿澤愣一下。

  他了然道:「那你人緣真不錯。那群小姑娘們來找你了?你沒想過這是什麼原因麼?」

  鹿呦無所謂道:「這必然是我的原因啊。你沒讀過,你可能不懂。」

  鹿呦煞有其事:「發生什麼事,往我身上找原因就是了。因為我在這本中,就是個事兒逼。」

  什麼奇怪的事都能遇上。

  鹿澤噗嗤笑了。

  他問:「那你這是要被禁足多久?」

  鹿呦懨懨道:「恐怕得等我媽媽……就是這本中,我的母親回家來。我媽媽回來後,就肯定會把我的禁足解了。」

  鹿澤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而他手要離開時,鹿呦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鹿呦仰臉,輕蹭著他的手心,可憐道:「然而若是你肯和我鬥一鬥,滿足所有人的好奇心,那群小姑娘自然會想方設法救我出去。」

  她說:「好想和七妹妹你當一對仇人啊。」

  鹿澤:「……」

  鹿澤不愧是鹿澤。

  他超淡定。

  聽到鹿呦這麼沒良心的請求,他只笑一笑,說:「也不是不行。」

  鹿澤俯眼,眸底流笑:「你主動親我一親,我就滿足你。」

  鹿呦:「呃……親現在的你麼?」

  鹿澤不悅了,他眯起了眼,俯身:「都是自家姐妹,你忌諱什麼?」

  鹿呦:自家姐妹???

  自家姐妹?!

  你適應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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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六章

  鹿家姐妹們,早等著鹿呦看清鹿澤的真面目。

  當鹿呦終於醒悟,覺得自己被禁足一定是鹿澤在老太太面前說了什麼後,這群小姑娘才心滿意足,幫助鹿呦解釋。

  而鹿呦委委屈屈地在姐妹們的幫助下繡了一幅佛經,托人遞給老夫人明志。鹿家老太太看到孫女的孝心,這才後悔自己也許誤會了孫女。

  老太太也是怕鹿澤受委屈。

  如此一來,鹿呦解了禁,只是她也不和七小姐鹿澤好了。

  鹿家夫人梁氏去城郊佛寺拜佛,祈禱一家平安。梁氏還沒回來,就聽說女兒被禁足了,當即急急忙忙趕回家。

  然而等梁氏進了家門,就發現自己女兒已經自行解禁了。

  梁氏欣慰不已,前去看望女兒。

  鹿呦看到自己的母親進來,本來在百無聊賴趴在榻上數花瓣,這會兒也激動下了床,來不及穿鞋履就去抱梁氏。

  鹿呦:「娘!」

  她認真打量梁氏,放了點兒心。之前她就猜自己這個夢裡的娘和自己現實中的娘,梁女士長一樣。現在一看,果然一樣。

  讓人很有親切感。

  鹿呦估計這本宅鬥文中,自己的爹是不太會出現了,出現次數多的,估計就是梁夫人了。

  鹿呦有點兒感慨。

  她在現實中,梁女士出國談生意,鹿呦很久沒見自己媽媽了。夢裡這日理萬機的梁夫人,倒出現了。

  梁氏被女兒擁住,嚴肅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溫意。女兒摟她脖子快勒得她喘不上氣,她沒好氣地推開鹿呦。

  見到女兒因抬臂而衣衫上揚,纖細嫩白的手臂上,有一顆鮮紅的朱砂印。

  這是「守宮砂」。

  梁氏嗔女兒一眼,將女兒袖子挽回去,拉著鹿呦坐下:「像個什麼樣子?聽說你自己解了你祖母的禁足,我還以為你長大了。現在又像個小孩子似的。」

  之後巴拉巴拉,梁氏說了一大堆話,是宅鬥文中常見的婆婆媽媽的話術。左不過是這個姑娘不老實,那個姑娘有心眼。哪個丫鬟是自己人,哪個丫鬟是眼線。

  鹿呦左耳聽,右耳出。她笑眯眯的,不將這個放在心上。

  鹿呦打斷她娘那標配的宅鬥話術,問:「娘你在佛寺住了那麼久,是求什麼了?」

  梁氏露出慈愛的笑,望著她:「自然是為我的呦呦求一段好姻緣了。」

  鹿呦:「呃……」

  原劇情中女主的好姻緣是一位狀元郎,好像就是她媽媽硬為她拉回來的。

  但是現在鹿呦怕狀元郎死於她庶妹手裡。

  鹿呦撒嬌抱住母親道:「娘,女兒還小呢,不想嫁人!」

  梁氏冷哼一聲,聽她說這個就暗恨。

  梁氏:「你祖母心疼你那個七妹妹,整天什麼好東西都給你那個七妹妹留著。如果不是你祖母護,我早就把那個小蹄子趕出鹿家了。但你祖母大概是老來糊塗了,平時那麼疼你那個七妹妹,這會兒那小蹄子都這麼大了,你祖母卻不給她說親家。」

  鹿呦目露驚恐。

  她娘的意思該不是在幸災樂禍鹿澤嫁不出去吧?

  鹿澤怎麼能嫁人?

  不。從這番話中聽出來,好像鹿家老太太是知道鹿澤真實身份的,所以才不給鹿澤說親。

  鹿呦聽這個就好奇死了:鹿澤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身份,才男扮女裝長在鹿家?

  鹿澤自己肯定知道。

  然而鹿澤有劣根性,他不會輕易告訴鹿呦實話。

  鹿呦深思之時,梁夫人還在洋洋得意的:「所以,娘便要給你找一門好姻緣,讓你穩穩壓鹿家其他女孩兒一頭。我們鹿家門第中庸,不去求那最顯赫的世家姻緣,也要圖個日後顯貴。」

  鹿呦:「娘,其實我真的想陪在你身邊,不想早早嫁人!」

  梁氏凝視著她。

  梁氏擰眉肅穆:「鹿寶,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野男人了?你那個表哥麼?娘不會將你嫁給他的。」

  鹿呦扭捏:「我只是捨不得家裡姐妹……」

  梁夫人深深凝視她。

  在母親的死亡注視下,鹿呦說不下去了,把她的屁話默默收回。

  梁氏這才滿意。

  —

  鹿家家族聚會。

  長輩們坐一桌,年輕小姑娘們一桌,小公子們一桌。

  鹿呦被幾個姑娘殷勤請到席間時,看到她們小姑娘的這桌席被安排在湖心小涼亭下。如今席面空空蕩蕩,只有鹿澤一個人,倔強堅強地坐在席邊。

  乍一眼看去,鹿澤腰板挺直,面容豔麗,卻孤孤零零、幽幽怨怨的,就她一個人坐著,其他小姑娘都沒人理他。

  果然是一朵經過時光打磨的倔強小白蓮。

  鹿家小姑娘們都說這個外室女有毛病。

  鹿澤整天誰也不理,格外不合群,還和鹿大小姐鹿呦對著幹,簡直是坐實了「有毛病」。

  只鹿呦來席邊,鹿澤掀起他高貴冷豔的眼皮,向這邊看來一眼。

  鹿澤對她微微一笑,舉起酒杯。

  鹿呦板著臉。

  她深深記得自己假戲真做的人設——在鹿家大小姐的認知中,這個七妹妹肯定以怨報德、在老夫人面前說了大小姐壞話,才害大小姐被禁足。

  鹿呦便冷冷的:「哼!」

  鹿澤怔住:「……」

  被她那一聲鼻子裡哼出的聲音給弄得迷茫了。

  而鹿呦緊接著才反應過來:……一不小心,太過沉迷人設了。

  鹿呦訕訕入座。

  然後發現這群小姑娘們,簡直太使壞了。

  她們看出鹿呦和鹿澤不對付,就嘻嘻哈哈間挑好自己的座位,等鹿呦一回頭,發現只剩下鹿澤身邊有座位了。

  鹿呦:……妹妹們如此不省心。

  卻不知她和鹿澤的真實關係。

  鹿呦從善如流,坐到了鹿澤身邊。並且跟鹿澤打招呼,鹿呦輕輕推了她老公肩膀一下。

  結果聽到鹿澤一聲驚呼。

  鹿呦手還搭在鹿澤肩上:「……?」

  鹿澤的驚呼吸引了席上所有女孩子的注意力。

  而在眾人注視下,鹿澤哀怨又委屈地仰頭,他向後退開被鹿呦碰到的肩膀,那個震驚委屈的,就差飲淚而泣了。

  鹿澤失望難過:「大姐姐,你為什麼要推我?」

  鹿呦:「……」

  她只是碰了她老公肩膀一下啊!

  鹿澤幽怨道:「我知道大姐姐怪我,但是祖母那事不是我說的。我好心跟大姐姐賠罪,大姐姐你卻……」

  他哀怨長歎,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千古罪人:「你果然討厭我。」

  鹿呦被他的騷操作,弄得深深迷惑了。

  頂著周圍各異目光,鹿呦低頭,伸手就掐住鹿澤的臉上肉,笑嘻嘻地拽了拽:「七妹妹,你又調皮了。」

  鹿澤:「……」

  換他一僵。

  想他一個大男人被當眾拽臉,還不能反抗,鹿澤心情不太美妙了。

  冷目看著鹿呦坐下。

  —

  席間姐妹交際。

  鹿澤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女孩子這邊桌上的酒都是些果子酒,沒什麼勁兒,鹿澤就當水一般喝。

  他那豪邁的喝法,讓周圍女孩子鄙視。

  想這個「盤古」不光個子太高,還這麼能喝,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大家在鹿澤身上找到了優越感,笑容真誠了很多。

  而鹿呦則在嗑瓜子,聽她們明嘲暗諷、互相挖坑。

  過了好久,鹿呦身子慢慢斜向鹿澤。她額頭抵著他肩膀,小聲問:「你能聽懂她們在計較什麼嗎?」

  鹿澤瞥她一眼,見她這個大大咧咧的性格,果然忘了兩人應該正在互看不順眼。她的臉傾向自己,睫毛顫顫眨動,澄澈眼中充滿了好奇。

  鹿澤目光溫下。

  他真愛他老婆這副不記仇的隨和性情。

  鹿澤小聲:「我也聽不懂她們在計較什麼。」

  鹿呦一愣。

  然後愁。

  她說:「我都聽不懂她們在吵什麼,我怎麼在這個宅鬥文中生活下去?」

  鹿澤不太誠心地用自己激勵她:「我甚至沒記住這些小姑娘們的名字。」

  鹿呦抿唇笑。

  她找到了自信,仰臉向她老公眨眼:「我記住了哦!」

  鹿澤俯眼望她,眼尾暈紅,輕輕上勾。

  他愛她這副可愛嘴臉,就忍不住放下了手中酒杯,兩掌捧起了她的小臉。指腹輕輕擦一擦她的臉,鹿澤柔聲:「我想親你。」

  鹿呦:「……?!」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

  這麼多姐妹!

  她緊張地要往後躲,但是鹿澤又不是真的女孩子,他手捧她臉蛋,她手拽住他手腕,就怎麼都拉不開。

  鹿呦漲紅了臉,眼神飄忽。

  她一下子結巴了:「現、現、現在?」

  鹿澤從喉中哼一聲:「嗯。」

  鹿呦紅著臉道:「你克制一下你那骯髒的獸慾。」

  鹿澤為難道:「恐怕克制不了。」

  鹿呦急。

  她小聲嚷:「你不能憋回去麼?」

  鹿澤:「你想打噴嚏,你能憋回去?」

  鹿呦心想這有什麼不能的!

  然而她看鹿澤眼神,她心裡就壓力很大了。

  她很清楚鹿澤這個眼神的意思。

  她心裡複雜。

  既歡喜她老公隨時隨地為她發情,又煩惱她老公隨時隨地對她發情。

  —

  燈火交映,湖心涼亭間,小姑娘們歡聲笑語不絕。

  鹿澤捧著鹿呦的臉。

  鹿澤低頭,鹿呦努力後退。

  鹿呦:「你要顧及我的名聲,你不能這樣。」

  鹿澤說:「容我想想辦法。」

  鹿澤沉吟。

  他說:「現在八月時節。」

  鹿呦:「然後呢?」

  鹿澤:「你會游泳麼?」

  鹿呦自豪道:「我爸媽從小就請全國區的教練教過我游泳……」

  然後她警惕:「但你問這個幹什麼?」

  鹿澤沉思:「八月時節,你還會游泳,就算掉下水也不會生病的。」

  鹿呦有不好預感。

  她默默扒拉鹿澤的手,想從他手掌下逃脫。

  鹿澤一笑。

  他如她願,放開了她的臉。但是鹿澤手在鹿呦肩上輕輕一推,鹿呦被他一推,推下了水。

  「噗通——」巨大的落水聲驚擾了席間眾人。

  而鹿澤猛然臉色慘敗,驚恐道:「不好了,大姐姐、大姐姐落水了!」

  不等眾人作出反應,鹿澤起身,「噗通」跳下了水。

  所有人:「……」

  目瞪口呆。

  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不好了,來人!快來人!大小姐和七小姐落水了!」

  而話傳到老夫人和梁夫人那桌,就成了:「大小姐和七小姐打架,一起落水了!」

  —

  草!

  鹿呦被鹿澤推下水,在心裡大罵:我艸你十八輩祖宗!蒲狗你不是人!

  她氣急敗壞,臉色鐵青。而正是火冒三丈之時,一隻手伸來,扣住了她後腦勺。鹿呦在水下,身子被一轉,她看到了鹿澤的臉。

  在水波瀲灩下,他們的衣裙蓬飛,纏在一起。

  鹿澤面容溫潤,睫毛濃長,眼睛明亮。他溫柔地看著她。

  他托過她的後腦勺,唇貼了上來。

  與她在水下接吻。

  —

  浮萍、荷葉,漣漪、水草。

  柔軟的唇,潺潺的氣息,讓人沉醉的世界。

  衣裙像是飛散開,長髮也如水草般烏黑散開。

  只有兩張精緻的臉貼著。

  那讓人眷戀的靠近!

  那許久未有的刺激!

  鹿呦從背脊起了一層戰慄感,她緊張得全身都崩了起來。

  她臉頰染了紅霞,她的唇兒變得鮮紅。她沉迷眷戀,在水下與鹿澤凝視。

  —

  鹿呦作出害羞狀,輕輕推了鹿澤一把。

  鹿澤被她推開了。

  鹿呦:「???」

  她眼睜睜看著她就那麼一推,鹿澤真的被她推開了?!

  鹿呦迷惑了。

  她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力士,竟然能推開她老公?

  然後看鹿澤身形被飛揚衣袂包圍,看氣泡咕嚕嚕向上飄,鹿呦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了——

  鹿澤不會水!

  —

  媽媽啊!

  這是什麼曠世奇戀!

  一個不會水的狗男人為了能親她一口,拉著她跳水了!

  —

  鹿呦臉色鐵青,先鑽出水面呼吸一口氣,再鑽入水下,向閉上眼的鹿澤遊去,抱住了鹿澤的腰。

  他為了能親她一下,連命都不要了。

  這到底是好色,還是愛她啊!

  鹿呦都搞不懂了。

  本來一齣好好的水下親吻戲,被迫如此草草收場。

  鹿家小姐們在水邊嘰嘰喳喳,看僕人跳下水去撈人。不等他們有成果,就見鹿呦抱著昏迷的鹿澤,悲憤無比地從水下冒出來了。

  鹿呦氣哭了要:「帶我和七小姐去洗浴!」

  她突然想起她老公的男兒身,在鹿家還是個秘密。

  她又低頭瞪一眼靠在她肩上、昏迷得無比放心的少年,怒氣衝衝道:「帶七小姐去我的院落,我和他一起洗!」

  第一場鴛鴦浴,居然要貢獻給這種時刻。

  鹿呦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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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七章

  鹿家大小姐和七小姐一同落了水,之後大小姐將七小姐救上來,就急急忙忙將人帶走了。

  話傳到長輩們那個席間,鹿呦的娘,梁氏眼中一瞬露出詫異的神色,不明白女兒幹嘛要救人。但梁氏掩飾得很好,她適當地用帕子捂了下嘴,關心了一下自己親生女兒有沒有受傷。

  得知是鹿家大小姐鹿呦自己從水裡爬上來的,梁氏就徹底放了心。

  梁氏神色輕鬆,觀察席上其他人。

  首當其衝,是鹿家老夫人。老太太聽說七小姐落了水,露出憂慮忡忡的表情。

  老太太敲拐杖:「好好地吃酒,怎麼就落了水?」

  老太太再聽大小姐把七小姐帶走了,一愕之下,神色都有些慌。

  老太太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看看兩個孫女。」

  梁夫人跟著站起來:「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老夫人攔道:「不要請外面的大夫,就去找你們七小姐常看的那位大夫。」

  老夫人還轉頭向兒媳婦梁氏等人解釋:「那位老先生自來給七丫頭看病,比較瞭解七丫頭的身體。」

  梁氏露出理解的笑容。

  然而轉過頭,梁氏就陷入深思:府上七小姐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不然為什麼老夫人不敢讓其他大夫給七小姐看病?

  而且一聽說七小姐被大小姐帶走了,老夫人就急忙忙地要親自去看望。

  老夫人在怕什麼?

  或者說……梁氏有些生氣地想:這個老太太未免太偏心。

  只關心七小姐,不關心同樣落水的大小姐。

  —

  鹿澤悠悠然在蒸騰霧氣中醒來。

  發現自己坐在木桶中。

  長髮濕漉漉貼面,又流在奶白色的水面上。水上還飄著花瓣,鹿澤剛醒來,纖長的睫毛滴答答向下滴水,又被水中撒著的花瓣香給嗆得打了個噴嚏。

  然後看到自己穿著中衣坐在水裡。

  再抬頭,看到對面同樣只穿中衣坐在水裡的鹿呦。

  鹿呦年少玲瓏,亂髮貼面,唇兒嫣紅,眼似秋泓。

  看到他醒來,好似有些無聊的鹿呦眼睛突然一亮,就向鹿澤起身湊來。

  嘩啦啦。

  她從水裡站起。

  濕衣緊貼,髮尾輕捲,纖腰一擺。

  又有丘澤覆水覆草,月光盈盈,從天際漫下。

  鹿澤喉口滾動,眼睛一瞬不移。蒸氣熏得他目黑面紅,手臂上好似有細微倒刺在她傾身而來時立了起來。

  緊張又激蕩。

  美麗的少女,鹿呦大小姐,她湊過來,不負鹿澤所期望,在他唇上「啵」了一下。

  然後再慢吞吞的,鹿呦坐了回去。

  鹿澤:「……」

  他剛有感覺,她就走了?

  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鹿澤不滿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他低頭,眼皮輕輕抽了下,因發現自己手臂竟然被繞身、用衣帶綁住了。

  讓他一動不能動。

  鹿澤看向鹿呦。

  鹿呦純然無辜,清純懵懂。

  然而鹿澤知道她,她哪裡是什麼清純無辜的白蓮花。

  鹿澤示意她看自己身上被綁的衣帶子:「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鹿呦仰一下下巴。

  她眼睛帶笑,有點兒解氣般的:「懲罰!你現在懂我被你拉下水的感覺了吧?」

  鹿澤目光閃爍一下。

  他低頭笑。

  原來鹿呦是懲罰他,讓他只能看不能吃啊。

  鹿澤道:「給我解開。」

  鹿呦鄭重其事地搖頭。

  鹿澤俊目微眯,當即長歎一聲,說:「老夫老妻了,何必這麼迂腐?」

  鹿呦立刻反駁:「誰跟你老夫老妻了?!不要敗壞我名聲!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她挽起自己袖子,讓鹿澤看自己手臂上鮮紅的「守宮砂」。

  鹿澤:「……?」

  他語調持平,波瀾不驚地說:「大姐姐,你真是壞透了。」

  這般說時,與平平語調相對的,是他眼波流動,眼中若含著霧濛濛的水汽,向鹿呦的方向幽怨瞥來一眼。

  又冷情,又勾魂。

  鹿呦渾身一僵,被他這若有若無的一眼看得血液上臉。

  只見一個「女裝大佬」坐在她對面,故意委委屈屈。鹿澤大概是年齡小,他的皮相真的具有欺騙性。

  肌膚吹彈可破,眉翠唇紅,嬌豔若花。

  而這麼朵嬌弱的花,墨睫染霧,此時正垂著眼、悄悄望她。與她目光對上,鹿澤唇角笑弧更濃。

  看到鹿呦被自己看得神色躲閃,鹿澤目中噙笑。他聲音刻意低柔,道:「大姐姐,還不快來幫我解開繩索?」

  鹿呦臉皮竄熱,幾要滲血。就如同被他勾住魂一般,涉水走向他,依偎向他的手臂。

  室內靜悄悄的,只有他二人。

  鹿呦仰頭看他,見他目光沉靜,瞳心卻又帶著笑,似是而非,耐人尋味。

  他用勾人眼波誘拐她,讓她幫他解開繩子。

  鹿呦仰頭看他,眼見二人唇瓣要貼上,鹿呦開口道:「老公,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鹿澤聲音低啞似醉,並不在乎她的提問:「嗯?」

  鹿呦:「你這麼誘惑我,穿著一身女裝對我勾勾搭搭,你就不怕我的性取向被你扭轉,以後再也不喜歡男孩子了,只喜歡漂亮的小姑娘?」

  鹿澤:「……」

  鹿呦盯著鹿澤秀色可餐的白皙面孔,陷入為難中:「那我們回到現實後,你是打算和我離婚呢,還是打算就此一直穿女裝?」

  鹿澤:「……?」

  鹿澤面無表情:「誘我留在這個世界的是你,擔心性取向的也是你。」

  鹿呦對他露出笑容,誇獎他:「畢竟你的女裝太好看了,總讓我疑惑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她對他露出討好笑容。

  而鹿澤低頭看她:「呵呵。」

  鹿呦:「……?」

  這皮笑肉不笑是什麼意思?

  不等鹿呦想明白,鹿澤已收了自己臉上那勾她的神色,冷淡如冰霜女神。

  他道:「你不用為難了。」

  鹿呦:「嗯?」

  她聽到一聲細微的「嘣」聲,一看之下,見鹿澤竟然掙脫了綁他的繩索。他甩了甩手腕,在鹿呦驚恐欲逃前,手攬住她的腰,從後把她拖到了懷裡。

  鹿澤俯身,在她後耳輕吮一下。

  鹿呦面紅如血:「啊!」

  掙扎得水澤四濺。

  鹿澤似笑非笑地把她抱到懷裡,道:「我看你也不必有這種煩惱。我上了你,你就知道我是男的還是女的了!」

  —

  他一路抱著她出了木桶,向內舍床上走去。

  路過木門,鹿呦抱住柱子不肯鬆開。

  鹿呦慘叫:「不行啊!我在這個夢裡是要做大家閨秀的!我不能失貞啊,失了就要嫁不出去了!」

  鹿澤笑:「你想嫁誰?」

  鹿呦一噎,然後抱著他脖頸大哭:「那我也會被人指點,浸豬籠啊。」

  鹿澤被她哭的……笑了出聲。

  她可真是他的開心果。

  他本也沒想如何,但鹿呦越誇張,他就越愛逗她。

  與鹿呦一路糾纏到了床上,二人臥倒,他俯首親她。鹿呦捧著他的臉,與他商量:「咱們能不能拿親親來做買賣啊?之前不是還說要戒肉麼,你何時就要破戒了?」

  鹿澤笑:「一夢一夜,一事一畢嘛。」

  鹿呦:「嗚嗚嗚。」

  鹿澤大笑,翻個身,將她抱在了自己身上坐著。

  他難得這麼輕鬆地逗她。

  因之前的夢總是生生死死,時時刻刻壓著很多危機。而只有這個宅鬥文,一點兒危險也沒有。鹿澤完全不擔心兩人會在這個夢中出現什麼意外。

  就如鹿呦所想,這個夢對他們兩人來說……如同在宅鬥文中旅遊一般。

  就當是蜜月遊了。

  帷帳紛飛,兩個女孩子便這樣糾纏一處。

  忽然,鹿澤耳朵一動,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他抬手攬住鹿呦的肩,示意她別鬧了。

  但是鹿呦沒有反應過來,鹿呦正坐在懷裡,低頭就洩憤地在他臉上咬一口。

  滿是口水,又很親昵曖『昧』。

  —

  外頭丫鬟領著老太太和梁夫人過來看望兩個小姐,聽說兩位小姐淋了水後直接去洗浴,都沒有讓大夫去看。

  聽到洗浴,老太太眼角一抽,厲聲:「那怎麼行!呦呦怎麼能……和其他姑娘一起洗浴?!」

  梁夫人奇怪地看了自己婆婆一眼。

  而老太太著急了,丫鬟只敲了兩下門,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推開門進去看。

  老太太吩咐兒媳們不要跟著了,但梁氏機警,以自己女兒也在裡面為藉口,把其他妯娌攔下,自己卻腳步不停地跟著老夫人一起進了屋。

  然後便看到水撒了一地,燈柱都倒了。

  又聽到女孩子嬌嗔的聲音。

  她們走到內舍門口,一眼看到兩個女孩子在床上,都是一身單薄濕水的中衣,長髮潮濕地散在肩上,勾勒出微透弧線。

  而鹿呦坐在鹿澤身上,抱起被褥打身下人。小姑娘面容飛霞,嬌美羞赧,盡是嬌嗔。

  而下方的七姑娘鹿澤,一隻手腕伸出帳子,細白,纖柔。鹿澤好像察覺到有人來了,手往帳子裡縮回去。

  但是鹿呦沒有察覺。

  在長輩們的注視下,鹿呦低頭,就在鹿澤臉上親了一口。

  長輩們:「……」

  五雷轟頂!

  呆若木雞!

  —

  梁夫人聲音都變尖了:「呦呦,你在幹什麼?!」

  老夫人拄著拐杖,震驚地向後倒了三步,被丫鬟扶住。

  老夫人聲音發抖:「七丫頭,你在……對你大姐姐做什麼?!」

  裡面抱在一起的鹿澤和鹿呦:「……」

  —

  片刻時間後,鹿呦和鹿澤換好了乾淨的衣服,雙雙硬著頭皮進了屋。

  鹿呦忐忑地看一眼鹿澤。

  鹿澤臉上還有被她咬了一口留下的牙印。

  鹿澤對她淡然一笑。

  鹿呦微放下了心。

  兩人雙雙跪在了老夫人和梁氏面前。

  而老夫人和梁氏看她們兩個進來都眉來眼去,心更加痛了。

  老夫人快喘不上氣。

  梁氏則震怒地瞪著那個七姑娘,覺得自家鹿寶向來很乖,就是那個有毛病的七姑娘帶壞了她女兒。

  鹿呦硬著頭皮:「祖母、娘,我和七妹妹鬧著玩呢。也許不守規矩了點兒,但是我們是在自家屋子裡,就放肆了點。」

  老夫人和梁氏半信半疑。

  鹿澤說:「確實是鬧著玩的。」

  梁夫人漲紅了臉,羞於啟齒道:「那也不能、那也不能……再玩鬧,呦呦你也不能突然親你七妹妹一口啊?!」

  鹿呦辯解:「我沒有親她啊,我是咬了她一口。」

  兩個長輩看到鹿澤臉上的牙印,有點兒相信了。

  梁夫人奇怪:「你們兩個之前不還在吵麼?怎麼突然就這麼好了?」

  鹿呦振奮。

  她拉著鹿澤的手,深情道:「就是此次落水事件,才讓我看出我以前都是誤會了七妹妹。七妹妹是好人,我想和七妹妹做好姐妹,再不吵嘴了。」

  鹿澤是除了在鹿呦面前,在其他人那裡他有點懶得演戲。

  所以鹿澤只是敷衍地跟了一句:「大姐姐說的對。」

  梁夫人當即不滿地瞪了這個七姑娘一眼:一點都不真誠。

  一看就不是想跟她女兒做好姐妹的好姑娘。

  呦呦被這個白蓮花心機女騙了!

  —

  花了半宿時間,兩個長輩離開鹿呦院落的時候,看似相信了這兩個小姑娘和好。

  但是緊接著,梁夫人就憂心忡忡地跟隨著老夫人回了老夫人的院落。

  婆媳二人對視,眼裡都有些不安。

  梁夫人道:「呦呦年齡大了,不該總和七丫頭玩在一起。我正好有個手帕交來京城,我想讓呦呦見她兒子一面,若是姻緣能成,我便要燒高香了。」

  老太太鬆口氣,也笑著對兒媳說:「正好我這裡也為七丫頭物色了一門好親事。七丫頭也該嫁人了。」

  老太太知道鹿家七小姐鹿澤的真實身份,原本還想瞞著,但不知為何,老太太現在有點兒不安,想先隨便給鹿澤找門親事應付著。

  不說是讓鹿澤嫁人,起碼是讓鹿澤別整天和鹿家的小姑娘們在一起玩。

  婆媳二人達成共識,都露出笑容。

  誰也不提之前在鹿呦那裡看到的兩個小姑娘親在一起的畫面。

  她們拼命安慰自己:都是小姑娘嘛。

  自家姐妹,沒什麼的。

  —

  鹿呦聽到老夫人讓鹿澤去相親的消息。

  她呆若木雞,驚得合不攏嘴:「什麼,七妹妹她還需要嫁人?!」

  鹿呦迷惑了。

  鹿澤不是男的麼?男的還要嫁人?

  她是弄錯了麼?還是老夫人其實不知道鹿澤是男的?

  丫鬟提醒:「大小姐,現在更重要的,是夫人讓您嫁人啊。」

  ——您何必操心別人呢?

  鹿呦:「你不懂。」

  她咬牙切齒:她老公怎麼能嫁人?絕對不行!

  —

  同樣的消息傳到鹿澤那裡。

  鹿澤怔愣:「大姐姐要嫁人?」

  丫鬟耐心的:「七小姐,更重要的,應該是您要嫁人了。您就別操心大小姐了。」

  鹿澤置之不理,輕呵一聲。

  心想他倒要看看,呦呦能嫁給誰。

  —

  為了不讓兩個姑娘碰面,老夫人和梁夫人為兩人約了男方,在同一天讓兩人出門見面。

  鹿澤坐轎子出門,中途就跳了轎子走人,打算去看鹿呦要見的男人是誰。

  鹿呦則是中途說要喝茶,等丫鬟找人時發現她已經沒人影了。

  —

  兩方丫鬟要急哭時。

  鹿呦丫鬟這邊,看到了鹿澤出現。

  鹿澤丫鬟那邊,看到了鹿呦出現。

  雙方各自查崗。

  鹿呦丫鬟這邊,鹿澤:「你們小姐呢?」

  丫鬟:「小姐不見了,七姑娘你幫幫忙,代我們小姐去見那位公子一面吧?」

  鹿澤丫鬟那邊,發生了同樣的對話。

  鹿澤:「……?」

  他想:我難道不是來查我老婆背地裡跟誰見面的麼?我為什麼要扮我老婆去跟那誰見面?

  鹿呦:「……?」

  想法同上。

  雙雙在不同的地方陷入沉默與懷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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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八章

  命運的考驗如同狂風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鹿澤這邊,鹿呦的丫鬟們臉色煞白,在他出現前,丫鬟們一邊哭哭啼啼地讓人去找大小姐,一邊又打算打道回府了。

  而至於和那位夫人安排的公子見面的事……總是要受懲罰的。

  然而鹿澤出現了。

  為了防止被家中老夫人和夫人責怪,丫鬟們想拖延時間去找她們小姐,也不想搞砸小姐和那位公子見面的場景。

  丫鬟們求七小姐代她們大小姐去見那位公子一面。

  而僕人們抓緊時間去找丟了的大小姐。

  鹿澤沉思片刻後,欣然答應,讓鹿呦的丫鬟們欣喜無比,覺得七小姐可能真的和她們家小姐和好了,這種忙都願意幫。

  幸好這篇文是傳統宅鬥文,尋常女子都是不能在外拋頭露面的。

  那便是沒有人會見過鹿家大小姐,鹿呦。

  丫鬟們抱著僥倖心理:她們大小姐那般機靈,是從她們眼皮下逃走的。那一定是不滿意這段婚事了。

  那只要應付過今天的場面,把小姐找回來,小姐日後也不會再和這位公子見面。

  這位公子從頭到尾都不會知道與自己見面的鹿家小姐是哪位。

  甚好。

  ……對了,七小姐不是應該也在今天去見和她談姻緣的公子麼?怎麼七小姐突然出現在她們這裡了?七小姐身邊的丫鬟呢?

  丫鬟們面面相覷半天,暗示自己不要多想。

  原本今日見面應該兩家大人約著見面,再帶自家孩子過來。然而大概鹿家大小姐一早就想著逃跑,拼命拒絕梁夫人的跟隨。那對面那位公子自然也不能讓自己的長輩前來了。

  雙方約了在茶樓雅舍見面。

  有一眾丫鬟僕從在,想來也發生不了什麼意外。

  —

  陳公子喝了整整一盅茶,都沒有等到鹿家大小姐來。

  他對鹿家小姐的架子多了些不滿。

  如果不是雙方母親是手帕交,他才不會多等這麼長時間。

  喝完最後一杯茶,陳公子起身拂袖,出了雅舍準備離開。他才出了門,便看到樓梯口,拾階而上一位姑娘,身後跟隨著數位丫鬟。

  那姑娘滿頭金翠、雲鬢花顏,穿一件白綾襖兒,下繫一條藕粉色長裙,行來款款,弱柳扶風。而她驀地抬頭,妙盈盈的美目向陳公子看來——

  清渺如雲端月,又柔似水畔草。

  陳公子目露驚豔。

  與那姑娘審度的目光對上。

  他隱約覺得這位便是與他相約的鹿小姐,他頓頓衣袖,正要迎上。見那女子已上來了樓梯,全身露了出來。

  陳公子先俯視,再平視,再仰視,再呆若木雞。

  陳公子:「……」

  他驚:鹿小姐怎麼這麼高?

  他娘沒說鹿小姐高成這樣啊?高成這樣,能娶進門麼?

  鹿家丫鬟們掩面而羞:七小姐在鹿家,有「盤古」的別號。那個子,可是讓家中男子都甚有壓力的……這位陳公子,恐怕不行了。

  而鹿澤皮笑肉不笑地盯對方兩刻,問:「陳公子是吧?」

  陳公子恍惚著:「呃,是……」

  鹿澤:「我們進去談吧。」

  不等陳公子答應,鹿澤率先擦肩,推開了雅舍門。

  陳公子乖乖地跟在鹿澤身後。

  鹿家丫鬟們無奈地對視一下,心有忐忑:……好強勢的七小姐啊。

  她們請七小姐來,是不是請錯了?

  然而想到大約她們小姐本就和這位陳公子成不了事,丫鬟們又強作淡定。

  —

  回到雅舍。

  鹿澤盯著陳公子。

  陳公子被這位姑娘明豔的面容逼得不敢直視,正想偷偷看鹿小姐一眼,鹿小姐就冷淡地開了口:「陳公子不是京城人士吧?」

  陳公子連忙:「我隨母親來京城省親。」

  鹿澤漫不經心:「那就是自己沒什麼本事,要靠父母了。」

  陳公子:「……?」

  鹿澤不等他反應,接著:「陳公子多大了?」

  陳公子:「年後及冠。」

  鹿澤挑眉:「這麼大了還不成婚,陳公子莫不是有什麼隱疾吧?」

  陳公子:「……?」

  鹿呦的丫鬟們快被七小姐嚇暈過去了:「小姐……別說了!」

  鹿澤皮笑肉不笑:「陳公子實話實說便是,日後你我要成親,你有什麼隱疾,我也得知道啊。」

  陳公子:「……也不一定會成親……」

  鹿澤身子前傾,壓力陡然間迫向對方:「陳公子莫不是想始亂終棄?」

  陳公子:「……?」

  這位鹿小姐,有點可怕啊!

  雖然長得明豔動人,然而她個子太高;

  雖然看起來柔弱可親,然而她嘴毒。

  陳公子糾結這種女人能不能娶。

  陳公子:「不如今日我先告辭了……」

  鹿澤呵呵道:「那怎麼能行?我娘讓我與公子至少相處一個時辰再說。公子且試試,我不同意,你能不能走出這扇門。」

  鹿澤輕描淡寫,手指微屈,在桌上輕輕一磕。

  肉眼可見,以他手指為中心,桌子開始向四面八方裂起一道道縫隙,如花開一般。

  好看,且可怕。

  陳公子的臉都白了。

  被鹿澤嚇得不敢動。

  而鹿呦的丫鬟們目瞪口呆,又絕望:……這、七小姐這麼厲害的麼?那七小姐平時還被她們小姐壓著打?看來七小姐,確實很疼她們小姐?

  然而,今日這相約,是註定不會有好結果的了吧?

  丫鬟們心情複雜,不知該如何是好。

  —

  鹿呦那邊,則因為同樣的緣故,去扮演七小姐鹿澤和人相約。

  鹿呦好奇,不知她祖母給鹿澤安排了一段什麼樣的姻緣。

  只從丫鬟們嘴裡聽說,對方是個將軍。

  鹿呦浮想翩翩。

  —

  梅家二小姐這兩日與自己的兄長吵了一架,因兄長說她女兒家家不像樣子,不許她出門。

  梅二小姐不服氣,她從父母那裡知道哥哥與未來嫂嫂約了見面,就一心想拿此事給哥哥懲罰。

  她偷改了信紙上寫好的兄長和人見面的時間,然後在哥哥不在府上的時候,自己偷偷扮成男兒裝,打扮成了哥哥的樣子去見那姑娘去了。

  管家將二小姐又女扮男裝溜出去的事告訴梅家長輩。

  梅家長輩相對默然。

  梅老爺說道:「三殿下說鹿家這位七小姐最好能嫁到我們家來,我梅家自來追隨三殿下,當然要娶到這位鹿七小姐。」

  梅夫人又不解道:「然而鹿家老夫人又說可讓我們家二丫頭和她們家的七小姐試試,這是何意?我們二姑娘是個女孩子,能和那位七小姐如何發展?便是再好的手帕交,也不如直接讓大郎娶了那位七小姐啊?」

  梅老爺也是想不通,只好安慰夫人道:「恐怕三殿下和鹿家老夫人各有打算,我們照做便是。他們想要二丫頭去,那便去吧。」

  梅老爺和梅夫人自然想不通其中道理。

  他們只能看出鹿家七小姐恐怕得到皇室三殿下賞識,或者雙方有什麼關係,三殿下才要把鹿家七小姐弄到向來效忠三殿下的梅家這裡來。

  他們不知道鹿家七小姐是男兒身。

  鹿家老夫人要把七小姐嫁出去,當然最好的法子,是讓鹿澤娶個漂亮的小姑娘。真要把鹿澤當姑娘家去嫁給男兒郎,日後又是一樁麻煩事。

  鹿老夫人希望錯誤到此為止。

  然而事實顯然出現了一點兒偏差。

  —

  梅二小姐假扮的少爺,出現在了相約的酒樓。

  進了雅舍,便看到了鹿小姐。

  梅二小姐略失望:鹿家這位七小姐看著只是清秀小美人,根本不是信上說的那樣「明豔大美人」啊。

  而鹿呦也打量著這位梅少爺。

  鹿呦看對方膚色雪白、個子嬌小,愣了一愣。

  鹿呦:「好矮……」

  她放下了心:她老公應該不可能嫁一個個子比她老公自己低的男子。

  梅少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鹿呦露出假笑:「吃菜吧,我們慢慢聊。」

  之後便是點菜。

  梅二小姐假扮的梅少爺很客氣:「小姐先來。」

  鹿呦老實不客氣:「那我先來吧。」

  梅少爺:……鹿七小姐也太不客氣了吧?!

  鹿呦矜持道:「我與梅公子只有兩個人,那便不要浪費好了。先來三樣前菜,小二記好了:洪字雞絲黃瓜、福字瓜燒里脊、萬字麻辣肚絲。」

  「之後上八寶野鴨、佛手金卷、炒墨魚絲,繡球乾貝、炒珍珠雞、奶汁魚片,炒時蔬、釀冬菇盒、荷葉雞、山東海參。」

  「最後要蓮子粥、臘八粥,應時水果拼盤一份。再一壺洞庭碧螺春結束。這便可以了。」

  小二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

  梅二小姐假扮的梅公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初時懷疑對方找茬,然而觀望這位鹿小姐的氣質,又覺得對方似乎平時就吃的這些,才壓根不覺得這菜點得有點太誇張。

  梅二小姐聲音都虛了,她小聲試探:「鹿小姐平時就這樣吃麼?」

  鹿呦想了想,說:「七七八八吧。」

  她無聊道:「隨便吃吃而已。」

  梅小姐:「……」

  小二掙扎道:「公子、小姐,這些菜,我們小酒樓恐怕不全……」

  鹿呦躍躍欲試道:「是嘛?我正好背了菜譜,我可以去教你們大廚怎麼做菜麼?」

  小二愣住了:「……」

  梅二小姐心想未來嫂嫂真賢惠。

  她總算找到了一點鹿七小姐的可取之處。

  梅公子乾笑著誇:「看來七小姐平時在家就經常為家中人做膳食,七小姐真賢惠。」

  鹿呦詫異道:「公子誤會了吧?我並不會做膳食,我是因太無聊了,才背下菜譜考驗我家中大廚的。我們家天南海北的廚師太多了,我跟著他們學了不少有趣的菜。」

  她說的是她在現實中的家,現實中家裡的廚師們。

  然而梅公子聽得已經很心虛了。

  梅公子心想:鹿家不就是京城一個比較中庸的家族麼?從未聽說過鹿家這麼有錢啊。

  這……哥哥娶這麼個嫂嫂,不得把梅家吃空了啊?

  不能娶、不能娶!

  而鹿呦已經興致勃勃地起身,去後廚指點廚師了。

  梅二小姐假扮的梅公子只好跟上。

  —

  鹿澤那邊喝完了茶,時間到了晚上,正是人約黃昏後的時候。

  鹿澤和陳公子自然趁夜去街上行走了。

  陳公子這時已經怕了這位鹿家大小姐。

  陳公子跟在鹿澤身後,扭捏道:「今日之約,到此為止吧。在下尚有要事……」

  鹿澤不悅道:「男子漢在世,想贏得女嬌娥欣慕,竟毫無恆心?」

  陳公子虛弱小聲道:「我也不想贏得你的欣慕了啊。」

  鹿澤轉頭凝視:「你說什麼?」

  陳公子驚懼地向後退了兩步。

  怕這位個子太高的美豔姑娘靠近,讓他像那桌子一樣裂開。

  陳公子露出哭一般的笑:「鹿小姐,我們這便遊湖吧。」

  —

  鹿呦與梅公子行在湖邊。

  鹿呦看到水上燈火輝煌的夜船,雙手一拍,笑道:「我們包下船,去夜遊吧。」

  梅二小姐所扮的梅公子快哭了。

  她絞盡腦汁:「可是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回吧……」

  梅公子心中駭然,想包下一艘船,不知道又得多花多少銀錢。

  這位鹿七小姐,簡直是個吃錢貔貅。只這麼半天功夫,不知道被鹿七小姐吃掉了多少錢。

  這哪裡是他們小小一個將軍府能養得起的媳婦啊!

  看這鹿七小姐不把錢財當錢的風格,日常開銷不知道得多少。

  哥哥這媳婦不能娶。

  堅決不能娶!

  鹿呦提起裙裾,瞥一眼鹿澤的那些丫鬟們,示意對方去問包船的價格。

  反正她是要包船夜遊的。

  因這個宅鬥文和以前那些不一樣。這個夢裡,女子就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鹿呦整天窩在自己的小院子裡,都快發黴了。

  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好好玩一玩。

  鹿呦開心等著丫鬟們交際的結果,忽聽到身後猶猶豫豫的喚聲:「小姐……呦呦小姐!」

  鹿呦愕然回頭。

  看到燈火晦暗下,一行人行了過來。

  鹿呦的丫鬟們激動地看著大小姐突然出現了。

  陌生的公子委委屈屈地跟在一個高個子姑娘身後。

  而那高個子姑娘,衣袂飛揚,驚鴻若飛,睫毛微微顫,向她看來。

  正是一日不見的鹿澤。

  鹿呦:「……」

  鹿澤:「……」

  鹿呦驚喜迎上:「老……姐姐!」

  陳公子和梅二小姐:老姐姐?!

  他們看眼鹿呦迎上去,到鹿澤身邊。激動半晌,鹿呦握住了鹿澤的手,搖晃了兩下。

  陳公子心想:呵,這勇敢的姑娘居然敢撲過來,恐怕不知道這位鹿家大小姐有多難說話。等著看吧,這個個子極高的鹿大小姐肯定一腳踹開對方,讓對方別靠近自己。

  然而鹿澤低頭,伸手捏了一下鹿呦的臉蛋,似笑一下:「調皮。」

  陳公子:「……?」

  陳公子震驚而受傷地看一眼鹿澤:你之前不是這樣對我的啊!我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讓我滾,還差點把我手腕給捏斷啊。

  這位鹿小姐怎麼回事啊?

  鹿澤問鹿呦:「你在這裡幹什麼?」

  鹿呦不好意思道:「我想包船夜遊……」

  鹿澤含笑:「那我四人一起吧。」

  鹿呦這時候紅了臉搖頭:「算了算了,包船這麼貴,我怎麼捨得你花錢。」

  好整以暇、準備荷包大出血的梅二小姐假扮的梅公子驚呆了:……你之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你之前分明是打算讓我掏錢的!

  怎麼你一見到這個姑娘,就說「算了算了」?

  為何區別對待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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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7 00:00:29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嫡女謀 第一百零九章

  煙火在湖上綻放,兩位戴著紗帽的美人執手相望。

  雅俗共賞。

  鹿呦的丫鬟站在七小姐鹿澤這邊,略有些心虛地看眼真正的大小姐鹿呦,向不解的陳公子介紹鹿呦:「那是我們家七小姐。」

  鹿澤的丫鬟站在鹿呦身後,心虛地向梅公子介紹鹿澤:「那是我們家大小姐。」

  陳公子和梅公子恍然大悟:「哦。」

  陳公子還不如何,梅二小姐所扮的梅公子心想: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七小姐的一個優點——姐妹情深。

  自然是姐妹情深。

  鹿呦分外赧然的:「包船太貴了,不想你花錢。」

  鹿澤詫異:「為何是我花錢?我可是一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小姑娘呀。」

  鹿呦:「……」

  誠然知道她老公下限低,然而鹿澤下限每況愈低,他坦坦蕩蕩地說「我一個小姑娘」時,鹿呦真的受到了震撼。

  她默默地看向神色自若、明豔動人的鹿澤。

  鹿澤對她坦然一笑,回頭看陳公子:「陳公子今日與我的約尚未結束,我想遊湖,不知陳公子成全否?」

  陳公子默。

  頂著鹿澤眯起來的桃花眼中投來的目光,陳公子乾笑:「也好。」

  梅二小姐不好意思了。

  她也上前:「我也幫陳公子分擔一半吧。」

  陳公子向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雙方心有戚戚。

  想鹿家的小姐們,難道都這般難纏麼?

  他們正要登船上船時,鹿呦和鹿澤站在一起,聽到身後一道猶猶豫豫的聲音:「表妹……呦呦,是你麼?」

  鹿呦一僵:「……」

  鹿澤冷眼瞥來。

  二人回身,見是鹿呦的那位表哥。那位表哥和鹿呦青梅竹馬,前兩日爬牆找鹿呦時,被鹿澤踩了手掌。

  沒想到表哥出現在這裡。

  表哥看到戴著紗帽的鹿呦很驚喜,而他迎上來,看到了鹿呦旁邊的同樣戴著紗帽的鹿澤。

  表哥奇怪地拱手:「七妹妹,原來你也在啊。」

  一旁的陳公子:「?」

  梅公子:「?」

  等等,誰是鹿家大小姐,誰又是鹿家七小姐?

  為什麼這麼讓人迷惑?

  —

  四人相偕上了船。

  船艙甚大,艙外月明懸天,光懾滿江白。

  清風明月,鹿澤和陳公子端正坐在一旁;鹿呦和梅公子端坐另一旁。

  表哥坐在正中。

  表哥有些瑟瑟而尷尬,又有些憤憤不平,他悄悄看一眼恬靜嫻雅的表妹鹿呦。

  表哥心中想,明明自己和呦呦這般好,姨母也不是不知道。為何呦呦一說親,姨母只考慮外家,不考慮自家人?他哪裡配不上呦呦?

  而陳公子在出神:誰是鹿呦,誰是鹿澤?

  梅公子也在發呆:誰才是真的七小姐,誰才是真的大小姐?

  兩邊丫鬟低頭慚愧,心虛地為大家重新介紹:「呦呦小姐是我們的大小姐,阿澤小姐是我們的七小姐。兩位公子對不起,情非得已,騙了你們。」

  陳公子和梅公子面面相覷,雙雙不解:「為何要騙我們?」

  鹿澤淡然解釋:「因我與大姐姐姐妹情深。」

  鹿呦補充:「我想幫七妹妹把把關。」

  鹿澤噙笑:「而我想幫大姐姐的婚姻把把關。」

  鹿呦抱歉道:「所以才造成了這種誤會。」

  說話間,鹿呦眼睛笑出彎弧,搗著星光一般,分外好看。

  而這麼一雙亮盈盈的眼睛,是看著鹿澤的。

  鹿呦心中感動:沒想到蒲狗這麼重視她,居然為了她去看她的相親對象了。

  鹿澤含笑回望。

  陳公子:「那麼七小姐……」

  鹿澤冷淡地回眼看他:「何事?」

  那眼睛裡,滿滿寫的都是:這人怎麼這麼麻煩,這麼不會看人眼色,打擾了我和大姐姐的寒暄。

  陳公子無言。

  原本滿滿的控訴和隱怒,在鹿澤這雙玄玉般冰冷的眼眸凝視下,都說不出口了——怕鹿澤動手揍他。

  陳公子道:「……二位姐妹情深,真是一段佳話啊。」

  鹿呦微紅臉。

  陳公子:……鹿家大小姐臉紅什麼?

  表哥:「……」

  表哥心想:還有人在乎我的存在麼?

  表哥不甘寂寞地開口:「那個……」

  鹿呦沒理會表哥,而是隱晦地看一眼梅公子。

  梅公子:「……?」

  梅公子自暴自棄道:「兩位姑娘不必忌諱我們,我等已知你二人姐妹情深了。二位姑娘再如何親近,在下與陳公子也不會意外了。」

  鹿呦歡喜道:「多謝梅公子成全,我只覺得與七妹妹見面機會太少了,想多和七妹妹在一起待一會兒。」

  陳公子與梅公子雙雙愕然:你們不是一個鹿家的小姐麼?你們還見面機會太少?

  鹿澤悠然道:「大姐姐,外面月色正好,不如我們去散散步?」

  眾人麻木,且看。

  鹿呦笑盈盈接受了邀請:「我方才見七妹妹的眉毛淡了,月色正好,不如我幫七妹妹在月下畫眉吧?」

  鹿澤謙遜道:「這怎麼好意思。」

  鹿呦:「來吧七妹妹,我教你畫眉。」

  兩個姑娘手挽著手,從船艙中施施然退出去了。

  眾人繼續麻木,且看。

  那兩個姑娘離開後,這裡便剩下三個大男人:

  陳公子,表哥,還有梅二小姐假扮的梅公子。

  陳公子看看鹿家表哥,再看看梅二小姐。

  他認為梅二小姐和自己更有共同語言。

  陳公子靠近梅二小姐,找話題寒暄:「兩位鹿家小姐挺有個性啊?」

  梅二小姐唏噓道:「何止有個性。」

  兩人對視,找到了共同話題,低頭開始交流今日一整天的遭遇了。

  而鹿家表哥繼續乾坐。

  表哥心想:可能真的沒人在乎我的存在吧。

  —

  而一起坐在船艙外,鹿呦掀開紗帽,真的取出一支眉筆,抬起鹿澤的臉,幫他描眉。

  她脆聲:「妹妹,你這眉毛有些粗,畫得不連貫,一看便是白描,根本不會畫。姐姐且教你……」

  鹿澤戲謔道:「那你教啊。」

  水光瀲灩,燈火游水,船隻在水上一蕩一蕩,那是明時暗的光,便照在兩人面上。

  鹿呦捧著鹿澤的臉,盯著他的臉,漸漸屏住了呼吸,只看到他的臉。

  鹿澤俯下來,鼻樑與她輕蹭。

  他唇角翹起,聲音低醇悠緩:「不是要教我畫眉麼?怎麼不動了?」

  鹿呦被他氣息羽毛一般拂上臉,她臉溫度滾燙,手腳在他湊近時,有些麻麻的。

  鹿呦目光飄飛。

  一片煙火又在頭頂綻開,絢爛漫天。

  五光十色的光華下,鹿呦轉過臉來,小聲問:「你想不想……」

  鹿澤盯著她,不等她說完:「想。」

  鹿呦露出調皮的笑。

  她湊到他面前,與他面面相貼。她手中還拿著眉筆,卻輕輕一挑,就將紗帽上的一層細紗撥了下來,蓋在了兩人頭臉上。

  擋住了外面的世界。

  方寸之間,只有對方的呼吸。

  鹿呦撲到鹿澤懷中,抱住他脖頸,仰頭便迫不及待地親他。

  親他的唇。

  蹭他的臉。

  糾纏他的呼吸。

  鹿呦輕聲:「阿澤……」

  他喉口輕哼一聲,聲音懶而啞,一路撩到了鹿呦心尖上。

  狹窄空間,他的呼吸變重。悠蕩水流忽然跛了一下,船隻劇烈搖晃,鹿澤的手摟住了鹿呦的腰,讓她的腰與他的腰相貼。

  長髮拂在臉頰上。

  氣息與髮絲在濕潤間遊走。

  兩個姑娘這樣站在船頭,躲在紗帽下,良久未動。

  有丫鬟腳步聲傳來,鹿呦急促又淺淺地「啊」一聲。水中傳來輕輕一聲。

  丫鬟探頭來看,見小姐乖乖地並肩與七小姐站著。明月下,鹿呦耳尖稍紅,倒是七小姐戴著紗帽,看不真切。

  丫鬟:「小姐,怎麼了?」

  鹿呦鎮定道:「眉筆掉到水裡了,沒事。」

  丫鬟「哦」一聲,盯著兩位小姐的背影沒看出什麼來。然而丫鬟本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只好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

  當夜與陳公子、梅公子告別後,鹿家兩位小姐坐同一輛馬車回府。

  兩人的貼身丫鬟各有一人,與兩位小姐一起坐在馬車上。

  然而很奇怪,最近總是嘻嘻哈哈躲在一起玩鬧的兩位小姐,此時正襟危坐,連目光都不碰到對方一寸。

  好似在克制著什麼一樣。

  等回了鹿府,天色已晚,鹿家七小姐鹿澤竟然一路將鹿呦送回了鹿呦的院落。

  看大小姐這邊沒有什麼事了,七小姐便起身告別。

  一路有些恍惚的大小姐鹿呦這時回過神,站起來。

  鹿呦握住了鹿澤的手腕,脫口而出:「你這就走了啊?」

  鹿澤背對她的背影一僵。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他:「不然我該如何?」

  鹿呦仰頭看他,目光閃爍:「就如以前那樣,你我姐妹夜話,你留下與我一起睡唄。」

  鹿澤盯著她,目光陡銳。

  半晌,他好整以暇道:「如果我今夜留下,可能不只是『姐妹夜話』那樣的事,會發生一些其他的事。」

  鹿呦露出笑。

  她用一種天真無辜的語氣說:「我知道啊。」

  貼身丫鬟在旁邊聽得不對勁,插嘴道:「還會發生一些什麼其他的事啊?」

  鹿澤:「……」

  鹿呦:「……」

  二人雙雙詫異,扭頭看向丫鬟:「你怎麼還沒出去?」

  丫鬟:「……?」

  丫鬟委屈出去,將門帶上了。

  —

  舍內帷帳紛然。

  褥間綿綿,鹿呦與鹿澤親吻。

  氣息劇烈,延續方才湖上將發生、卻未發生的事。

  鹿澤撫摸她面孔,低聲道:「你不守身如玉了?」

  鹿呦凜然道:「老夫老妻了,何必那麼迂腐?」

  鹿澤笑一下。

  他手指勾著她似雪香腮,促狹道:「不怕失身被浸豬籠了?」

  鹿呦摟他,親親他的鼻子,道:「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啊。」

  鹿澤:「嗯?」

  鹿呦改口:「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鹿澤故意說:「這可是你逼迫我,不是我逼迫你的。」

  鹿呦:「是是是。」

  拉下他。

  遂睡。

  —

  繼續方才湖上將發生的事。

  月明下,紗帽飛揚,血流急促。

  那一寸寸忘不掉的肌膚相觸,那一眼眼移不開的糾纏目光。

  那情不自禁的靠近,那無法捨棄的紅舍檀口。

  外面陳公子和梅公子在說話,鹿家表哥在失神。水流在汩汩,煙火在交映。

  而他們想要溺死。

  溺死在月光下,溺死在水草心跳間,溺死在對方的懷中。

  白皙纖柔的手臂,臂間的鮮紅「守宮砂」,從手臂上消退了。

  —

  清雅小閣間,綠柳瑟瑟。

  梁夫人舒適地靠坐在小榻上,閑閑地翻看這個月的賬本。

  一個媽媽進來,小聲說:「夫人,陳公子要定親了。」

  梁氏唇角一絲笑。

  她問:「哦,是來與我們呦呦說親了?」

  媽媽小心看她一樣,憐憫地歎息:「說是梅家二小姐。」

  梁氏:「……?」

  她愕然:「梅家是哪家?不是和我們家呦呦?」

  媽媽連忙這般這般、那般那般地解釋給夫人聽:「……總之,便是幾個人湊到了一起,原來那和七小姐見面的,根本不是梅家公子,而是梅家的二小姐。陳公子與梅二小姐相談甚歡,之後兩家就要定親了。」

  梁氏:「……」

  五雷轟頂。

  如喪考妣。

  媽媽連忙道:「夫人莫要傷心!老夫人那裡也正傷心著呢。咱們家那位七小姐那麼高的個子,老夫人能給她找到一門親事就不錯了,居然還搞砸了。老夫人那邊可比我們這裡傷心多了,還等著夫人你去安慰呢。」

  梁氏手撫胸口。

  她自我安慰:「沒錯沒錯。起碼我們呦呦沒有那麼傻大個,沒了一個陳公子沒關係,我們呦呦還有更好的。」

  媽媽稱是。

  而正是這時,外面下人報告,說大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來求見夫人。

  梁氏冷笑:「來得正好!我還正想問問呢,我們呦呦好好地去和人相約,那個七小姐攪和什麼?把我們呦呦的好姻緣攪和沒了,那個七小姐能賠我們呦呦一段好姻緣麼?!」

  媽媽在旁提醒:「大小姐好像也攪和沒了七小姐的姻緣。」

  然而梁夫人當作沒聽到。

  只讓大小姐的貼身丫鬟來見面。

  —

  貼身丫鬟面色慘白,神色恍惚。

  見到梁夫人,丫鬟噗通跪下,淚如雨下,不停磕頭。

  梁氏大驚:「怎麼了?呦呦出了何事,讓你這般驚慌?」

  丫鬟哭道:「大小姐她、她……她失貞了!」

  梁夫人:「……!」

  眼前一花,差點暈倒。

  然而她要穩住。

  梁夫人強作鎮定,問:「何時、何時……失的?」

  丫鬟哭喪著臉:「婢子不知呀。只是服侍大小姐洗浴時,見大小姐的『守宮砂』沒了。」

  梁夫人深吸口氣。

  繼續鎮定:「如何、如何……失的?是不是那個陳公子?」

  丫鬟更想哭了:「婢子也不知道啊。大小姐那天後並沒有和陳公子見面。或許、或許……」

  梁夫人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丫鬟膽怯又大膽地提供了一種可能:「有沒有可能,大小姐沒有和男子接觸過,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就『失貞』了?古時不是有『感而孕』的傳說麼?我們小姐會不會就是這樣?」

  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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