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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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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5:42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章

  皇帝取了自己的血給白呦治病。

  當年先皇深愛已逝的貴妃,只將貴妃所生的二皇子視之珍貴。其他皇子不過是等閒之輩。甚至因為三皇子的生母有胡人神奇體質,三皇子生來就是給二皇子做藥人備用的。因為有太皇太后干涉,三皇子這個藥人不曾放到明面上。明面上二皇子的藥人,不過是一個女奴出身的宮人。

  然這堵牆,在那個做藥人的女奴病得快死後,開始裂了……

  皇帝漠著臉。

  自逼迫二皇子遠走他鄉後,他再沒服用過什麼藥什麼毒。也不知道這個藥人的功效,還在不在。所以皇帝跟著御醫,看御醫將用皇帝的血為藥引作出的藥端給白呦喝。白呦喝了後,氣色平緩了很多,皇帝才放下心。

  看來他血的功效還在。

  皇帝吩咐御醫:「這毒……在人體中可蟄伏數十年,說不定有其他治癒的可能。你們如先皇在時那樣,繼續研究此毒吧。」

  因白呦這場病,皇帝終於有個人樣兒了。

  他大概見白呦可憐,讓六公主進宮來陪白呦說說話。六公主早就想見白呦,只是皇帝始終嫌麻煩給拒絕了。這次兩個昔日好姐妹見面,皇帝心想:呦呦必然感激涕零,感謝於朕。

  皇帝留出空間給兩個好姐妹見面,自己一人在偏殿看書。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宮人來報說六公主走了。皇帝點點頭。再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宮女慌慌張張來報:「陛下,娘娘哭著請您過去,說有遺言與您說。」

  皇帝:「……?」

  他臉色微變,奇怪這毒不是暫時被他壓下去了麼?怎麼就遺言了?莫非他因為多年不曾再試藥,血已經沒有治病的功能了?

  月懸窗,夜婆娑。白呦慘兮兮地躺在病榻上,青絲散枕,面容白至透。她淚沾濕睫,手上拿著一方寫滿了字的帕子打量。皇帝過來時,白呦抬頭看他一眼,神色更為淒涼。

  皇帝:「鬧什麼?」

  白呦:「臣妾都快死了,您還這麼無情?」

  皇帝心中驚疑,他一邊使眼色讓身後人去請御醫,一邊猶豫著坐到了床畔,白呦立時依偎到了他懷裡。白呦顫抖著將寫滿了字的帕子給皇帝,她哽咽:「陛下,臣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是臣妾的絕筆信……」

  皇帝沉臉:「你這是在做什麼?」

  白呦氣苦。

  恨他無情。

  白呦說:「我在說遺言!」

  她不理他,自己一個人悽楚得很有範兒:「陛下,您不用安慰臣妾了。臣妾現在什麼都明白了,但是臨死前,臣妾一定要讓陛下您知道!不管臣妾在那失憶的五年間發生了什麼,愛上了誰,臣妾現在心裡只有陛下。臣妾就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身邊……」

  她說得這般慘,皇帝跟著迷茫,又心中生起淒意。一個美人靠在自己懷裡哭哭啼啼,皇帝不可能毫無感覺。然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只是摟著她的肩。皇帝神色微淒,白呦一看,更覺得絕望。

  白呦:「陛下,臣妾走後,您也不要太難過。臣妾希望陛下開開心心的,就和我們一起讀書時那樣……」

  白呦這遺言囉裡囉嗦,一會兒說起他們一起讀書時皇帝多好,一會兒暗裡說希望皇帝別忘了她,再一會兒,她又開始訴說她進宮後和皇帝恩愛的點點滴滴。

  皇帝:「恩愛的點點滴滴?」

  皇帝再重複一遍:「你說我們恩愛的點點滴滴?」

  白呦一窒,心虛道:「我都快死了,讓我誇張點兒怎麼了?」

  然她這遺言交代得太長,皇帝由一開始的心亂,到後來已經心如止水。白呦由一開始的虛弱啼哭,到後來越來越生機勃勃,說話越來越流利。

  漸漸的,不光皇帝覺得白呦這扯得有點可笑,白呦自己也感覺自己好像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二人面面相覷,皇帝問:「你為何覺得你要死了?」

  他心想莫非白呦能隱約記起一點她失憶前的事,她找到了什麼線索?

  白呦說:「陛下讓六公主來看我,不就是覺得我快死了,好讓我了結最後的心願麼?」

  皇帝目色幽深,靜靜看她。

  白呦小聲:「臣妾猜錯了?」

  皇帝歎口氣,他袖子質地涼薄,拂過白呦的面孔。下一瞬,他的手撫摸她的臉頰,袖子將她臉蓋住,讓她埋於自己懷中。

  皇帝道:「朕知道你一貫思路開闊,如大江大河。只是沒想到你開闊到這個地步。是朕寵壞了你。」

  皇帝:「以後不會了。」

  白呦:「……」

  等等?陛下你在說什麼胡話?你什麼時候寵過我了?

  而一會兒御醫來了,告知白呦如今很健康,讓白呦很尷尬。她在皇帝揶揄的注視下,尷尬地燒了遺書。

  --

  一月一災之後,白呦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不過她現在比以前更臉皮厚,總是纏著皇帝玩。之前的螃蟹宴錯過了,她便百般求著皇帝補給她。皇帝大概憐她病剛好,最近對她很寬容。

  白呦就得寸進尺。

  皇帝都有點怕她了,乾脆躲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御花園吹風。

  而皇帝躲出去後,白呦得太皇太后召見。沒有皇帝為她撐腰,白呦找不到藉口,只好忐忑地去見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端詳她小臉半晌,說:「這次病好了?」

  白呦感謝太皇太后關心。

  太皇太后點頭:「你現在還覺得你這只是癸水來的痛麼?」

  白呦乾笑:「臣妾知道,自己大約是生了大病。」

  太皇太后便將緣故大概說了說,她沒說要根治毒,得需要皇帝的心頭血。然只是一月一血,就讓白呦失神。皇帝沒告訴她的「鳩迷」,太皇太后壓根不隱瞞。

  太皇太后凝視著她,道:「有關程蘋的事,哀家需與你好好說清楚了。」

  --

  太皇太后留白呦在宮中待了超過一個時辰。皇帝起初不在意,以為太皇太后只是關心白呦。後來白呦很久不回來,皇帝便有些焦躁了。

  想到太皇太后會不會害白呦?

  他們都知道這毒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可能為了保皇帝,而提前對白呦下手。白呦若是死了,皇帝根本不關心程蘋,那他就沒必要為任何人治病了。

  皇帝擺駕,即刻去太皇太后那裡要人。

  他行色匆匆,幾乎要發火時,見到白呦和宮女們從太皇太后宮殿出來,與他打個照面。白呦看到他,眼睛輕輕一亮,她走過來,不言不語,就靠入他懷中,伸手擁住了他的腰。

  周圍所有人看著。

  皇帝略有些不自在,被她靠著的身子微僵硬。他斥責她:「起來!沒有骨頭一樣,算什麼樣子?」

  白呦委屈道:「抱一抱怎麼了?太皇太后告訴臣妾,說臣妾生了大病。臣妾以後就是病西施了,陛下你得對臣妾好一點兒。」

  皇帝目色一閃,若有所思,猜白呦知道了多少。

  白呦見他不說話,就抬頭看他。

  而皇帝望著她的面容打量許久:「你若想當病西施,那你以後得少吃點兒。你最近胖了。」

  白呦懷疑人生。

  她問:「陛下你說什麼?」

  皇帝語重心長地勸:「頓頓佳餚,換著花樣來,比朕吃的還多。」

  白呦:「……?」

  皇帝:「山珍海味,屬國進貢,你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白呦:「……?」

  皇帝伸手捏她的臉,睫毛微垂:「呦呦,你不是病西施。」

  白呦給自己臉上貼金:「胖西施也行!」

  皇帝說:「你這恐怕是『胖東施』吧?」

  白呦氣得臉紅:「我之前生了病,回來補一補啊。我吃你的了麼……」

  在皇帝的凝視下,白呦低頭:「對不起,我是吃了你的。」

  --

  之後回去後,皇帝跟白呦打聽太皇太后說了什麼。

  白呦本來在跟皇帝生氣,她坐在床上,拿著鏡子左晃晃右照照,看自己到底哪裡胖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吃得太多了。

  聽到皇帝的問題,白呦立時振奮:「太皇太后和臣妾說,陛下你快亡國了!」

  皇帝:「……?」

  白呦丟下小鏡子,下了床踢著木屐,奔過去坐在皇帝身邊:「陛下,你不要亡國嘛!太皇太后說你根本不理朝政,哪裡大水哪裡天災,你問都不問一下。再這麼下去,國家亡了,誰給臣妾買好吃的好穿的呢?臣妾不要當亡國妖姬啊!」

  皇帝呵呵道:「亡國妖姬?你語氣還蠻大,理想還蠻不切實際。」

  白呦瞪他,心裡罵他狗皇帝。

  在他看過來時,她又作出可憐樣,求他好好地治一治國,不要理都不理。

  白呦樂觀道:「陛下你英武聖明,一旦開始治國,必然讓所有人信服!什麼程蘋什麼二皇子,都比不上你!你就是真龍天子,是天下之主!」

  皇帝被白呦纏煩了,又被她吹得暈頭轉向,好像他真的無所不能一樣。

  男人被女人所征服。

  皇帝被吹得大悅後,心情大好,讓大內總管把堆積著的奏摺拿過來一些,他要看看。白呦立刻殷勤地要給他泡茶,給他捶肩磨墨。

  --

  兩刻鐘後。

  皇帝和白呦坐在一起,看著堆在案頭的奏摺出神。一本本奏摺攤開,亂七八糟地擺在他們面前。

  皇帝說:「朕看不懂這些奏摺寫的什麼。」

  白呦茫然:「臣妾也看不懂。」

  二人面面相覷,都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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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5:55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一章

  當好一個皇帝,不是只要識文斷字那麼簡單。

  龐大的體系、複雜的策略、還有密密麻麻布成密網的朝政事務,如果沒有認真去學過,憑感覺隨便來,倒還不如就讓它按照現在的體系自動運行。

  皇帝就是這麼一個從來沒學過怎麼處理政務的皇帝。

  他和白呦對著案頭的奏摺愁了很久,眼看是不太可能有什麼進展了。白呦打了個哈欠,乾脆提議兩個人扔骰子玩吧。

  扔骰子玩都比對著奏摺發呆有意義。

  大內總管送來骰子時,看眼端正坐在書案後的皇帝和冷宮白貴人,不理解不是批奏摺麼,難道是奏摺太多,要用扔骰子決定先批哪本?

  皇帝和白呦是用骰子玩「你問我答」遊戲,誰扔的點數少誰就輸。

  第一局,皇帝就輸了。

  白呦與他一起坐在地上茵毯上,看到他輸,她想了想,盯著他的眼睛,醞釀問題。

  皇帝與她對視,白呦深深看著他。她眼雙波長,上眼瞼中央略突,瞳孔正中。這樣的眼睛清澈明透,乾淨靈動,就如森中懵懂出世的小鹿一般。

  皇帝才發現原來她是鹿眼。擁有鹿眼的人,性情跳脫,不愛權勢富貴,卻也自來不愁。

  二人靜靜對視。

  在白呦張口要提問時,皇帝不等她說出問題,就沉靜回答:「不愛。」

  白呦:「……」

  她茫然:「我還沒說出問題啊。」

  皇帝:「你難道不是想問我以前有沒有愛過你麼?」

  白呦:「我是想問你咱倆感情這般好了,你再回想以前,有沒有覺得其實你早就愛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認真考慮一下再答。」

  皇帝認真考慮了一下。

  然後答:「不愛。」

  白呦扁嘴。

  於是扔第二次骰子。

  皇帝贏。

  白呦立即警惕:「你不要問我是不是真的失憶。」

  皇帝:「……」

  白呦:「也不要問我和二皇子的關係。」

  皇帝:「……」

  白呦:「更不要問我有沒有恢復記憶,為什麼失憶,什麼時候能恢復。」

  白呦深吸口氣:「我的答案就是我不知道!全部不知道。」

  皇帝「哦」一聲。

  他垂著眼皮,淡聲問:「你要喝水麼?」

  白呦:「哦,好啊。」

  於是皇帝一邊讓外頭宮女端茶水進來,一邊開始示意扔第三次骰子了。

  白呦怔住,半晌反應過來:「你問我要不要喝水,就算一個問題了?」

  皇帝閒適的:「是啊。」

  白呦久久不語,她望著他屈膝閑坐的模樣,看著他秀俊的側顏。他玉身頎長,長袖垂曳至地。他這般溫情,讓她難以不動容。白呦不自禁地伸出手,搭在了他撐在地上的手背上。

  皇帝向她看來。

  白呦心中動起,情不自禁問:「陛下,你以前真的從來沒想過和我在一起麼?你真的不覺得遺憾麼?」

  皇帝看她。

  皇帝將手從她手下抽出。

  他說:「你扔骰子,贏了我再告訴你。」

  白呦無語,簡直自暴自棄,看他的樣子,她一下子也不想知道答案了。等又過了兩局,白呦才終於贏了。她沒興趣問之前的問題了,皇帝卻還記著。他回答:「我有想過。」

  白呦沒反應過來,她茫然抬頭:「啊?你說的是什麼?」

  皇帝將骰子握在手掌中玩,他唇角噙笑,慢悠悠:「五年前,你還沒離開長安時,我們一起在宮中讀書時,我是有想過向你家提親,和你在一起的。」

  白呦呼吸一下子急促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著他說後半部分——比如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

  皇帝攤開手心,骰子滾出來,他說:「接著扔骰子吧。」

  白呦:「……」

  但是白呦技術感人,她之後再努力,也沒有從皇帝手中贏了一局。她沒有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只好憤憤不平地去睡覺。

  當夜睡覺沒有拉小手!

  以示她生氣!

  皇帝倒是心情很好。

  大約將自己心中的秘密說了一半,看白呦那麼在意,讓他覺得有趣。他一晚上心情愉快,哪怕白呦晚上不和他牽手,他也只是噗嗤一聲笑,並不說什麼。

  --

  因為皇帝這個昏君政策太成功了,造成皇帝真的不太懂政務。

  而白呦又心心念念不想當亡國妖姬。

  次日開始,皇帝認真請了老師,和這些年一直和太皇太后協作一起處理朝務的國丈,丞相等人。他要開始理政了,大臣們感激涕零。國丈還是皇后的爹呢,然而因為白呦能說動皇帝,國丈看白呦怎麼看怎麼順眼。

  皇帝只是荒廢了五年而已。

  他一旦開始上手學,還是挺像回兒事的。

  不過他有自己的考慮,並不想真的立刻變成什麼明君,對朝政大權在握。所以皇帝的學習進度,看著就有些慢。

  弄得白呦很著急。

  而皇帝看她著急,覺得很有趣。他有心逗她,與她一起聽老師上課時,他便經常作出茫然不解的樣子。

  白呦心裡急死了,懷疑他怎麼這麼笨,然後看著皇帝難過的樣子,她還得柔聲細語安慰:「陛下別氣餒!這個確實有點難,臣妾也沒學會。」

  而接著:「陛下你怎麼回事!臣妾都聽懂了,為什麼你還不懂?!」

  再接著:「臣妾不是罵你。陛下,陛下!你別趕我去冷宮啊!臣妾不敢了!」

  白貴人因為罵了皇帝,被趕去冷宮了。眾人才想起來她只是暫住皇帝寢宮,她實際應該待冷宮才是。

  --

  良妃有了新話本的構思。

  張婕妤哀愁地繼續繡她的屏風。

  當她們收到皇帝要在宮中辦螃蟹宴的消息,大吃一驚後,又各有各的興奮。

  --

  十月初,宮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由皇帝辦宴,請他的後宮一起吃螃蟹。眾妃懂事地與皇后坐在一邊,皇后也並不坐皇帝旁邊的位置。名義上的皇帝皇后,其實關係看起來非常生疏,彼此連交流都沒有。

  在白呦到之前,她們與皇帝同坐一席,卻誰也不敢靠近,雙方都無話可說。

  眾女悄悄打量皇帝,見他神色疲倦、對人愛答不理。這還是她們熟悉的那個陛下。

  而忽有一瞬,皇帝沉淡的神色一改,他眉揚起,整張臉上有了表情,眼中似有一個笑意。他道:「你怎麼才來?」

  皇后等人看去,見是白呦姍姍來遲。

  白呦今夜盛裝打扮,光彩照人。聽到皇帝的問題,她大覺冤枉:「陛下,臣妾住在冷宮裡,你還沒給臣妾解封呢!」

  皇帝這才想起來,「哦」一聲。

  而皇后窒息一下,問白呦:「妹妹竟還在冷宮裡?」

  白呦:「是啊。」

  眾妃面面相覷,無話可說。

  她們在皇帝面前都有些拘束,不敢多說話,怕說錯了,皇帝當場賜毒什麼的。而白呦一來,眾妃就放開了許多。氣氛太尷尬,為了緩解,她們就和白呦說話。而白呦就如交際花一樣,讓她們解脫了。

  後宮娘娘們都喜歡白呦,不喜歡那個皇帝。

  皇后眉目含笑,招手:「妹妹,過來本宮這邊坐著。」

  白呦剛應一聲,就聽到男聲冷哼。

  皇帝拍了下自己旁邊的座位,警告地盯著她:「呦呦,過來朕這裡坐著。」

  白呦:「……」

  她看看皇帝,再看看皇后,深感身為香饃饃的為難。

  幸而皇后回過神,大度一笑:「妹妹去陪陛下吧。」

  --

  皇帝與白呦坐在一起,看他的後宮妃子隔著段距離,仍然和白呦主動說話。他不斷喝酒,看白呦笑吟吟和她們說話,他心情很複雜。

  沒想到白呦這麼討人喜歡。

  他看得心裡不爽。

  尤其是皇后趁機把白呦籠絡過去,一群女人圍著白呦,又是拉她的手,又是摟她的腰。皇帝深覺自己的後宮實在讓他看不下去,太過放縱,改日他一定找機會整治。

  皇帝憤憤不平,晚上一直喝酒。喝得多了,當夜自然就醉了。

  皇帝跟著白呦回了冷宮,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閉著眼,面容微紅。而白呦坐在床畔邊,低頭看他拉著她的袖子不放。他面容俊美,散了髮後,又有些我見猶憐的感覺。

  讓人心動。

  白呦:……這是多好的睡的機會啊。

  白呦試探道:「陛下你再不放開我,臣妾就要對你下手了啊?」

  皇帝閉著目,不知有沒有聽清楚,他只啞聲喃喃:「別走。」

  白呦:「……這你就不能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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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6:06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二章

  皇帝醉醺醺中,跟來了白呦的寢宮,而白呦心跳咚咚,一心想做壞事。

  待宮人伺候陛下洗漱後,白呦就做賊心虛般地將人全都趕了下去。她坐在床榻邊,望著床上癱睡的青年,手心的汗一直往出冒。然她看他眼波濃長,睫毛若翼,她又心中生情。

  他閉著眼哼,因醉酒而面孔酡紅,又不太舒服。

  他喃聲:「呦呦,呦呦……」

  白呦小聲:「哎。」

  她起身,見帷帳後,一殿燈火重重,如星海火海一般。白呦起身去熄滅那些包圍著他們的燈燭,熄滅了一半,她又覺得自己未免太心虛。

  於是白呦又回到床榻邊,見皇帝依然躺著,胸口起伏。

  她口有些乾。

  白呦因緊張而聲音繃著:「陛下,臣妾服侍你就寢吧。」

  她手挨到了他頸下,他的肌膚溫度燙了她手一下。白呦不停,然後突然間,皇帝睜開了眼,手握住了她的手。白呦慌神,抬眸看去,見皇帝正盯著她,目色漆黑。

  白呦心想完了,要挨批了。

  她腿軟,當即就想跪了。

  然而皇帝半起身,握住她的手。他手慢慢地揉她的腕內,讓白呦訝然。碰上他視線,她又有些不自在。皇帝喃聲:「呦呦。」

  白呦怯懦:「哎。」

  皇帝袖子垂落至地,他伸手來撫摸她的面容。白呦心中覺得怪異,而他深深地看著她,幽聲:「你還記得那日麼?」

  白呦迷茫:「哪日?」

  她心裡想這是要跟她算哪天的賬呢?她最近很乖啊!除了逼著他看奏摺,想讓他當個明君,她也沒做什麼啊。

  皇帝微微一笑。

  白呦看得一怔,有些恍惚。

  因他的笑容溫柔秀美,羞赧多情,她進宮後,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笑。他總是冷淡的,倦怠的,對什麼都無所謂的。

  皇帝垂目,睫毛捲濃而翹,他手撫摸她的面容,慢慢說:「你還記得你送我的河燈麼?」

  白呦怔愣。

  她一時迷惘。

  然後腦子轟然一下如炸煙花。

  記憶穿梭時光長流,將她帶回了五年前。

  而現在的皇帝,他維持著五年前他才會出現的那個狀態。他手指顫抖,勾在她腕上的手從指節開始抖。他拽著她袖子,溫柔又堅定地看著她:「有一句話,我憋了太久了……」

  他輕聲:「我去你家提親好不好?」

  白呦大腦空白,看著握著她手的皇帝。

  --

  五年前,在皇帝和白呦偷偷親過嘴兒之後,在皇帝和白呦因為二皇子的情書鬧過誤會之後,在皇帝誤以為白呦寫的婚書是戲弄勒索他之後,在白呦離京前一日偷偷去他寢宮偷吻他之前……其實三皇子和白呦還有過一次交集。

  嚴格說,那是白呦最後一次見到清醒狀態的三皇子。在那次之後,白呦就聽說他病了。三皇子一病不起,宮中不讓人去看他。

  那次交集,是因宮中放年長的宮女出宮。宮女們淚眼汪汪拜別昔日的主子,離開皇宮前,宮女們有個傳統。

  她們會在宮中湖中放燈,讓燈順水而流,沿著河道流出宮或流在宮中。不過是一個念想,想尋到自己的有緣夫君。

  年少的六公主拉著白呦,一起穿梭在宮女中。白呦被六公主教,和公主一起學其他的宮女,將代表她們的河燈鄭重地放入水中。為怕人尋錯,河燈上自然會給出她們芳名的提示。

  六公主與白呦一起跪在水邊,看著被燈火包圍的河燈飄向遠方。六公主側頭看白呦低頭許願的虔誠模樣,公主揶揄笑道:「你是不是許願這燈能落到我三哥手裡?」

  白呦說:「沒有啊,我是許願我家人平安,一生順遂。」

  白呦側頭,憂愁地看著自己的好姐妹,抱怨道:「我哪敢許願你三哥?別人家皇子都站在河道邊等著收娘子們的燈。」

  白呦向斜對面河道邊站著的皇子們努努嘴。

  她不高興道:「可是三皇子殿下就不來。他眼界高,瞧不上我們唄。」

  六公主笑嘻嘻:「那你還喜歡他?」

  白呦想了想,自己也噗嗤樂了。她根本不指望自己的燈能落到三皇子手中,她上次故意寫婚書暗示他,他都沒反應,白呦對他簡直不抱希望。

  然而雖然這麼想,當白呦看到自己的燈順水飄下,一陣風拐來,將她的燈拐入旁邊小道時,她還是著急了。

  寄託她願望的河燈,可千萬別被風吹壞了啊!

  白呦立時提著裙裾跑了起來,拋棄身後的六公主,去追自己的燈了。一眾皇子中,二皇子看到了她,目中微微噙笑,想她總是這麼活潑。

  二皇子正猶豫著該不該過去找她時,白呦閃身進了人群,已經不見了。

  白呦一路沿著宮中河道追她的燈。道路越來越偏,景致越來越荒涼,白呦拐一個彎,突然被一道宮門所攔。

  白呦定睛一看,見這宮竟是沒有牌匾的。她愣一下,想起來這可能是冷宮。

  冷宮向來是禁止任何人亂入的。

  可是……白呦的燈順水飄進去了。

  白呦一咬牙,想反正冷宮荒僻常年無人,她找到她的燈再偷偷出來便是。

  然而冷宮大門被鎖,無人能進去。白呦於是挽起袖子捲起褲腿,開始爬牆。

  三皇子從冷宮的一個狗洞鑽入,他小心避開這裡巡邏的人。將自己的宮人留在外面,三皇子獨自潛入冷宮,尋找自己母妃跑丟了的那隻貓。

  他在冷宮找到了這隻貓,一邊小心捂住貓的鬍鬚嘴兒,一邊揣著貓離開這裡。

  他忽然看到冷宮的河道上,晃悠悠,飄來了一隻蓮花形的河燈。三皇子詫異,心想這裡哪來的燈。

  估計是有人不守規矩,竟敢在冷宮放燈,定是學外面的宮女那樣祈福有緣人。身在冷宮,還敢祈福有緣人?若是被人發現,少不了要被懲罰。

  三皇子好心彎腰,他一手抱著貓,一手去撿那水中的燈。蘆花飛揚,河水浸濕他的袍袖。當他撿到那盞燈後,三皇子鬆了口氣。

  而他抱著燈,突然聽到頭頂有窸窣樹葉聲。

  三皇子仰頭,他懷裡的貓也仰頭,手中的燈燭火搖落,照耀一方天地。而牆頭,攀牆而坐一個少女。

  那少女袖子褲腿都捲起,長裙繁瑣繞在腰間,她揚著袖子,在月光下露出瑩白的肌膚。

  不知檢點。

  坐在牆頭的白呦,和牆下站著的三皇子四目相對。

  白呦:「……」

  白呦被他出現在冷宮給嚇了一跳,看到自己的燈在他懷裡,更是被嚇到。她惶恐之下,身體不平衡,一個倒栽蔥就向下摔去。三皇子一怔,他一下子扔掉河燈和懷裡的貓,上前去接掉下來的白呦。

  懷裡被扔出去的貓:「……?」

  貓一聲淒厲慘叫,在三皇子接住掉下來的白呦時,貓兒控訴的叫聲驚醒了所有巡邏宮人。

  人往這裡來:「誰?!」

  到這時,白呦被三皇子放到地上,他快速抱起他的貓兒,而白呦機靈地一把撈過她的河燈,用袖子罩著燈火。白呦被三皇子牽住手,聽他輕聲:「跟我來。」

  他自然比她熟悉宮廷。

  滿冷宮的人找他們時,三皇子已經找到一個被灌木樹葉罩住的樹洞,帶著白呦躲進去了。白呦戀戀不捨地吹滅自己懷裡抱著的燈,與三皇子一起待在黑暗中。

  少年少女面對面而坐,貓兒乖巧地躲在三皇子的袖中。

  三皇子輕聲:「你放的河燈?」

  白呦低頭:「我沒逼你娶我呀。你可別怪我,撿到河燈是你的問題。我又沒讓你撿。」

  三皇子沒說話。

  他靜靜地看著她,而白呦慢慢地抬頭,看向他。

  黑暗中,二人呼吸纏繞,面容盡在咫尺間。

  距離太近了,近得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聞到對方身上的熏香。

  三皇子:「上次婚書的事,我知道是你鬧著玩的了,對不起,誤會了你。」

  白呦尷尬:「沒事兒。」

  靜謐中,幽幽螢火在他們周圍亮起,一閃一閃,如星河搖落。

  突然間,白呦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她緊張得呼吸不過來,臉一下子紅透。

  她問:「你做什麼?」

  他低聲:「做點兒壞事。」

  漆黑中,宮人四處巡邏的聲音飄遠,螢火縈繞在他們周身。

  三皇子程疆伸出手,與白呦握住了手。

  砰一下。

  心炸成了煙火。

  誰也不吭氣,誰也不說話。

  他從來沒說過他喜歡她,她也沒說過她喜歡他。

  拉拉小手,在他們若有若無的牽絆中,已經是最高調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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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6:1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三章

  時間回到五年後。

  冷宮依舊,舊人已去。

  白呦坐在床畔邊,與皇帝對視,聽到他說「我去你家提親」。

  彎月懸在天際,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而白呦覺得自己好像還是當年那個愛慕他的少女。他一個「提親」,就讓她轉頭過來看他。

  心跳咚咚。

  --

  十五歲的少女白呦和少年皇子坐在樹洞中。

  他們在黑暗中牽手。

  白呦也聽到自己的心跳劇烈。

  她小聲問他:「你沒有話跟我說麼?」

  三皇子回答她:「有的。」

  她抬目,與他垂下的眼睛對上。他似害羞,轉了臉,輕聲:「我以後再說。」

  白呦偷偷笑一下。

  她將自己懷中的河燈遞出去。

  她聲音有點兒嬌:「那你以後再還我。」

  --

  白呦沒有等到那個以後。

  過了段時間,她父親牽扯上一個全國貪污案,被皇帝處置。一家人貶去嶺南。她走之前想再見三皇子一面,然而他高燒病重。她心中失落,以為那夜兩人躲在樹洞中、他偷偷牽她的手,不過是錯覺。

  他沒有再找過她,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白呦初時怨他,後來又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許三皇子從來就沒有與她曖昧過,一切都是因為她太喜歡他,才強加給兩人的故事。這般一想,白呦又能舒服很多。

  --

  五年後的現在。

  白呦怔怔看著皇帝。

  她眼中水波流動,清湖已溢。淚珠兒在眼中滾動,皇帝伸手來掬她的眼下淚。

  白呦一把握住他的手,她問:「這句話,你當年為什麼不說?你若是、若是……」

  若是他說了向她提親,他們說不定就不用分別五年之久。或者若她知道他是想過娶她的,那她一定會爭取留在長安。

  皇帝衣袍寬鬆,靜靜垂坐。他被白呦握住手,眼神仍帶點兒醉酒後朦朧的意思。他似困惑地想了想,才說:「我沒機會說。之後我父皇就要殺我,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也沒能力保護你。」

  白呦訝:「你父皇要殺你?是因為他發瘋,放了那把火燒死所有皇子公主麼?」

  她只知道自己中了毒「鳩迷」,這和二皇子有關。她不知道先皇的事。

  皇帝扯了扯嘴角,淡聲:「他起初只想殺我,我自然不肯。之後更多人干涉進來,他殺不成了,就希望拉所有人死。我活了下來,但是其他人都死了。」

  白呦眼中一滴淚落,心中驟然一揪。

  他說的這般輕描淡寫,但若是真的輕描淡寫,他又豈會性情就此大變?

  白呦喃喃:「可是過了五年,我再進宮,你還要殺我……」

  皇帝怔一下。

  醉酒後的他沒弄清楚她在說什麼。

  他只是被她提醒什麼「入宮」,他思路便轉去了新的方向。皇帝說:「我可以在宮裡護一護你,但這不是長久之法。待日後我死了,你還是出宮去找二皇子吧。他喜愛你,身邊必然會留給你一個位置。」

  白呦含淚抬頭:「你怎麼會死?」

  她一下子傾身,抱住他:「你不會死的!我也不會去找什麼二皇子!他都給我下毒了,他怎麼會喜愛我?」

  皇帝淡聲:「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們兩個私下商量過什麼,他許你什麼皇后位,你幫他殺我……」

  白呦氣紅了臉。

  她眼淚掉落:「絕不可能!我絕不會幫他殺你的!不管失憶還是沒失憶,我都絕不會殺你……陛下,我、我……」

  她閉上眼,大聲:「我喜歡你呀——!」

  終於說了出來,眼淚流得更多,心中大石落下。

  她忍著羞恥說完心事,睜開眼,見他只是愣了一下,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

  他說:「我知道。」

  白呦:「……」

  哦,她差點忘了,狗皇帝早就覺得她暗戀他,暗戀他暗戀到哭死哭活地要進宮來找他。

  白呦忍:「那你是覺得我既愛二皇子,又愛你?我同時愛兩個男人?」

  皇帝淡漠道:「也許吧。一個是你的白月光,一個是你的朱砂痣,你取捨不得……」

  白呦:「……」

  這個狗皇帝!白呦氣死了!女孩子忍著羞恥對他告白,他就是這麼理解的?

  還她那個溫柔多情、安靜端正的三皇子啊!

  白呦:「我不管了。」

  她大腦發熱,見他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就生氣。白呦一下子摟住他,將他壓下去。雲袍落在地上,鞋履成雙。後腦勺撞在木板上,皇帝只發出一聲短促的「唔」聲,便被更多的氣音所淹沒了。

  --

  床幔飛揚,月光被切割成一簇又一簇的短波,在帳中流動。

  身影重在一起,在牆上又照出更多的光影來,帶點兒燦金色。

  鼻翼相擦,隔著漫長的時光,兩人的手一點點地交握。

  暗夜花開,於無人處,馥鬱芬芳。

  恍惚覺得是夢。

  一瞬間看到的是五年前的少年,光是金色的;一瞬間又看到的是五年後的青年,光是灰暗的。

  白呦心中的情無法訴說,便用行動證明自己。氣息交拂,他躺在那裡喘氣淩亂,面容發紅,我見猶憐,她大腦就空白,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剩冰肌玉骨,腕間一點朱砂鮮妍地盛開,顏色穠麗無比。

  --

  次日醒來,白呦先茫然地披衣坐在帳中。

  她回憶起了自己昨晚幹了什麼後,臉色一變,轉頭低下視線,去看躺在身邊的青年。她發著抖拉開褥子,看了下痕跡後,臉色發白,神色有點兒恍惚。

  她深覺自己是禽獸,並且有點兒怕了。

  昨晚再熱情,清醒後她也發怵。

  皇帝仍然在沉睡,蹙著眉,長髮淩亂拂在面上。他露出被褥的手臂上,被抓了三四道紅痕,看得白呦心中發抖。她知道其他地方肯定更多。她趁人之危,居然對一個醉酒的人下手了。

  皇帝醒來就會生氣吧!

  他保留了這麼多年的貞操壞在她手上,他會氣瘋吧!

  想到皇帝醒後的模樣,白呦就害怕。她害怕之下,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不驚擾皇帝。

  皇帝在冷宮宿了一晚,白貴人這邊的宮人夜裡聽到了聲音,早上醒來後,大家都喜不自勝,覺得自家娘娘必然要飛黃騰達了。但是幾個宮女在廊下興奮討論著娘娘飛黃騰達的事,就見白呦心神恍惚、行走匆匆地從殿中出來了。

  白呦還是美人,卻是一個蒼白又心虛的女人。

  她問宮女:「陛下的人沒來伺候吧?」

  宮女笑:「沒有呢。」

  白呦放下心:「那你們好好伺候陛下,我出去躲躲。」

  宮女們:「……?」

  --

  白呦想了想,滿後宮,她大約可以去皇后娘娘的宮殿躲一躲。皇后和皇帝這對夫妻,貌不和,神格外的離。白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她起碼知道皇帝和皇后是沒什麼感情的,不光沒感情,這二人平時都不交流。

  皇帝不找皇后,皇后不見皇帝,兩人各過各的。多虧後宮大,皇后若不想遇到皇帝,還真的是遇不到。

  白呦來皇后宮殿做客,厚著臉皮說要在皇后這裡坐一坐。

  皇后以為皇帝趕白呦去冷宮住,白呦有些不習慣。皇后就大發善心地收留了白呦,但是白呦一早上都心神恍惚,皇后若有所思。

  很快,皇后就知道白呦為什麼這麼慌了。

  兩個時辰後,從來不登皇后宮殿的皇帝,過來這裡了。

  皇后識時務,毫不猶豫地就將白呦交代了出去。

  白呦正在皇后內殿後的小湖邊餵魚,她餵魚餵得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眼皮一直在跳。突然,白呦聽到撞珠簾聲,白呦回頭,隔著一道廊子,看到皇帝玄色長袍,修頎身形。

  隔著小竹林,皇帝向她看來。白呦一個哆嗦,手裡端著的魚食一把全都扔了下去。

  --

  皇帝坐在高座上,剛喝了口茶。

  白呦忐忑地站在他面前,他將茶盞一摔,白呦受驚,噗通就跪了下去。

  皇帝:「……」

  白呦跪在地上,垂頭:「陛下,臣妾錯了。」

  皇帝聲音涼颼颼的:「哪錯了?」

  白呦閉眼:「臣妾犯了一個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白呦:「見色起意。」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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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6:31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四章

  皇帝靜坐著,無言看這個又一次殷勤跪下抱他大腿求饒的女人。

  白呦能屈能伸,求饒永遠是最快的。

  但她的求饒理由,總是讓人瞠目結舌。

  皇帝目光沉沉,她拽他袖子他不理會。白呦小心看他一眼,再次硬著頭皮:「是我玷污了您。」

  皇帝一愣。

  他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她說她玷污他?

  白呦道:「是我玷污了您,讓您白璧微瑕。」

  皇帝:「……」

  他愣半天,嘴角抽了抽,簡直不知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皇帝將袖子從她手中拽走,他道:「胡說八道什麼。我難道會因為、因為……這麼荒唐的理由生氣麼?」

  他又不是守身如玉的聖女,何至於為此生氣?

  白呦眨眼。

  那她就不懂了。

  皇帝俯身,手勾在她尖窄的下巴上。有時覺得她可愛,有時又覺得她可恨。愛情一點也不堅定,喜歡一個人,為什麼要那個人在後面追她,她反而要躲?

  皇帝恨怒起來,在她下巴上掐了一下。白呦吃痛不敢說,聽皇帝沉聲:「你還真是出了被窩就翻臉不認人啊。」

  皇帝冷笑:「你知道朕早上起來,發現你將朕一人丟在冷宮,你跑得沒影兒,那是什麼感覺麼?你知道朕一個人坐在床上在想什麼?」

  白呦:「思念臣妾?」

  皇帝道:「朕在想,早知你如此沒良心,當初就該殺了你。」

  白呦:「……」

  原來是在怪她拔屌無情。

  白呦對他尷尬一笑。

  皇帝面無表情地俯看她。

  白呦有點明白他的心理了。

  她仍跪在他腳邊,見他雖然口上說要殺她,實際上也沒有生氣得真要把她拉出去砍了。她就大膽一點兒,手撐在了他膝蓋上,為自己辯解道:「我以為陛下是特別珍重自己。你一個女人都不睡,臣妾以為你有什麼毛病。所以才害怕啊。」

  皇帝:「那這是怪朕了?」

  白呦在皇帝的冷眼下,繼續尷尬地辯解:「哈哈,現在臣妾明白了。陛下也是男人嘛。臣妾實在是對陛下偏見太深。其實陛下根本不會生臣妾的氣,昨晚陛下畢竟也爽到了嘛。陛下又沒損失什麼。」

  皇帝呵呵。

  他一呵呵,她就牙疼。

  皇帝說:「朕沒損失什麼?」

  白呦心想你不是堅持你並不是重視貞操麼,那除了貞操,你確實沒損失什麼啊?

  皇帝幽幽道:「三滴血,一滴精。之前朕救你給了你多少血,昨晚又給了你多少……算下來,朕真的一點都沒損失麼?」

  白呦被他的邏輯震服。

  她訥訥:「陛下你這話說的,臣妾就沒法接了。」

  皇帝冷冷地看著她。

  白呦低頭,手搭在他膝上,不安地動了動。她乖順道:「臣妾錯了。」

  白呦:「下次臣妾再不敢把您一個人扔在床上不管了。」

  她乖下來,皇帝的臉色就稍微緩和了一些。早上獨自一人醒在陌生的床榻上,皇帝的心情確實糟糕十分。

  本來這應該是一個甜蜜的早上,美人小鳥依人地在他懷裡,哭一哭他太孟浪她承受不起,或者撒撒嬌管他要補償……都很美好嘛。

  硬被白呦搞成這樣。

  皇帝有些挫敗,心想他平時在白呦那裡是有多保守,白呦才對他誤會這麼深。

  皇帝有些尷尬。

  她不會覺得他是聖人,根本不需要女色吧?

  皇帝沉思時,見白呦跪在下方,小心地動來動去。她是跪得不舒服了,但又不敢招惹他。皇帝心一軟,看到旁邊還有座位,就揚了揚下巴:「起來,坐著說罷。」

  白呦抬頭,驚喜地看他一眼。

  皇帝尋思著這也不至於驚喜吧。

  就見白呦撐著他的膝蓋站起來,她紅著臉摟住他脖頸,在皇帝僵硬又震驚的目光下,她害羞地坐到了他大腿上。

  皇帝:「……」

  她看不到旁邊有座位?

  白呦仰頭就親他一下,笑吟吟地蹭著他的頸:「臣妾就知道陛下捨不得罰臣妾,陛下心疼臣妾,陛下最好了。」

  皇帝:……算了。她眼瞎得看不到座位,非要坐他腿上就坐吧。

  不過皇帝說:「也不能完全不罰。」

  白呦茫然:「啊?」

  皇帝說:「伸手。」

  白呦:「幹嘛?」

  皇帝:「打你手心,以示懲罰。」

  隔著簾子,皇后心驚膽戰地在外偷聽。畢竟這是皇后的寢宮,皇后想安插人手還是很方便的。聽到打手板的清脆聲音,皇后忍笑,放心離開。

  皇后輕歎。

  希望他們進展順利吧。

  若是陛下能夠好起來,江山能夠重整,她就能完成答應父親和太皇太后的請求,就終於能走出這座皇城了。皇后是她的職責,但並非她的願望。

  --

  遙遠的一個山下小村,二皇子程蘋隱居於此。

  程蘋剛從一次病魔中甦醒,他精神憔悴,神色蒼白。然這無損他的容色,他仍然是溫潤爾雅的貴公子風。

  幕僚們說了現在江山支離破碎、只等有人重整,他們情緒激昂:「那狗皇帝一蹶不振,根本不配當皇帝。咱們只要等待時機,過不了多久,我看那狗皇帝自己就能把江山折騰得沒了。」

  程蘋目有痛色,歎息一聲。這江山本是父皇留給他的,若不是三弟逼得他不得不逃走……而三弟取了江山,也不珍惜。那他就有責重整江山!

  幕僚們退下後,再有下屬來回報他,說他們留在宮中的釘子被拔去了一個,他們失去了和白呦的聯繫。

  程蘋沉默片刻,道:「當初不該讓呦呦走的。三弟如今瘋得厲害,他若是殺了呦呦,我們根本救不了。」

  下屬說:「您的病不能再拖了,若是娘子真的能幫您取到那暴君的心頭血,您就得救了。」

  程蘋笑一下,道:「有了他的心頭血,不光是我,呦呦的毒也能解。」

  然而留在宮中的眼線沒了一個……程蘋猶豫半晌,還是說:「不如,還是讓呦呦回來吧。我捨不得她在一個暴君的眼皮下艱辛求生,取心頭血的事……沒必要讓一個女子犯險。」

  他有些責怪下屬:「當初我昏迷著,她要走,你們就不該放她走。」

  下屬低頭認錯,說那是白呦的意思,他們攔不住。

  這樣說著話,又有一個下屬敲門:「郎君,于娘子醒了,哭著要見您。」

  于娘子,便是當初先皇留給程蘋當藥人的一個宮女。那宮女當年病得快死,卻終是沒死。這些年,多虧程蘋照顧,她才一直活著。然而她因為常年用毒,身體已經壞下去了。于娘子血質已無用,程蘋現在已經沒辦法再用她的血解毒了。

  幸好程蘋心善,哪怕于娘子沒用了,程蘋仍養著這個宮女。

  此時聽于娘子醒了,程蘋猶豫下,還是決定去看看。

  走之前,他囑咐下屬:「把白呦從宮裡弄出來,不管她有沒有取到心頭血,都不要她再繼續了。我總覺得心裡不安,怕她出事。」

  --

  此時宮中,氣象煥然一新。

  皇帝一改之前的頹廢。他先前不理朝政,前些日子在白呦的鼓勵下也只是隨便跟著先生們學了學如何理政。而今,皇帝竟然直接開始理政了。

  他去上朝了!

  滿朝文武,看到皇帝出現在金鑾殿上,呆若木雞後,一個個感激涕零,對宮裡那個還住在冷宮的白貴人感激得不得了。

  皇帝的新面貌,讓所有人驚喜。

  宮中送給白呦的禮物更多更貴重,甚至難得的,連太皇太后都贈了白呦賞賜。

  其實皇帝不得不振作起來。

  他先前懶懶散散的,因覺得是自己沒有應對好先皇,才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他應該為此償命……這江山,先皇本來就不想給他,他只是不想把江山送給程蘋而已,其實他自己也不珍惜。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

  白呦成了他的女人。他不光不想死了,他還想把白呦留下來。

  --

  然對白呦來說,這一切其實變化不大。

  因為……說起來丟臉,但皇帝自那夜後,也沒有如話本中寫的那樣,突然任督二脈打開,喜歡上睡女人了。

  他還是老樣子。

  現在還多了一項。

  他晚上不和她投色子玩了,他開始批奏摺了。

  白呦托著腮在床上等他熄燈,但只看到他坐在案前,動也不動。白呦愁死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終生和一夜七次的夜生活無緣了。

  白呦問:「陛下,你何必這麼辛苦?」

  皇帝回答她:「朕家裡,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

  白呦:「……」

  她掌燈下床,站在皇帝身後,猶豫著問:「你知道想要有皇位繼承,你得先有兒子吧?你知道你想要兒子,你得先睡女人吧?你要是不知道的話,臣妾可以教您。」

  皇帝:「……」

  他默然回頭,無言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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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6:43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五章

  夜深漏長,鐵馬撞簷。

  皇帝被白呦的話噎得無話可說。但是被噎的次數多了,他竟有些習慣。

  且白呦所提的,嗯,是個問題。

  皇帝放下了手中奏摺,拉著白呦讓她坐下。他打量著她,心裡尋思著「侍寢」這個問題。

  開葷後,皇帝面子還有點問題。

  他覺得自己要尊重白呦。又因為和白呦同床共枕、天真單純這麼久,讓他突然改性對她下手,他心裡有點包袱。這種事情,和白呦商量商量比較好。

  於是皇帝攬著白呦坐下,告訴她:「朕不是不知道。」

  白呦真誠地點頭:睡都睡過了,他要還說他不懂,那確實是太白蓮了。

  皇帝握著她的手,觀察她的反應,問她:「不過此事,也要循序漸進。這個侍寢,愛妃你覺得如何安排比較好?」

  白呦怔了一下,眼睛微亮。

  按她的意思,自然是夜夜笙歌最好啊。

  但是話到口邊,白呦又遲疑。心裡比較了下皇帝以前的頻率,她覺得夜夜笙歌,恐怕他會覺得她「放蕩」。按照皇帝自己的意思來,白呦懷疑他打算守身如玉到黃土裡。

  白呦是個體諒人的寵妃,兩者狀況中和一下,白呦試探著:「……一月一次?」

  皇帝沉默,並頗為震驚地看著她。

  一月一次,她是想憋死誰?

  看他微冷的眼神,白呦連忙改口:「那兩月一次總不為過吧?陛下,臣妾不想當尼姑啊。你總得給臣妾一點念想吧。」

  皇帝手撐在扶手上,見她這意思,與他的本意越來越偏。

  他不敢讓白呦說下去了,皇帝忍著心痛,勉強說:「還是一月一次吧。」

  白呦眨眼。

  皇帝鄭重道:「朕身為皇帝,身擔繁衍子嗣之責,如何能荒廢了?」

  白呦神色一動,似被皇帝的覺悟所感動。

  白呦握住了皇帝的手:「陛下,你真是個好皇帝。」

  皇帝盯著她:「綿延子嗣是國之大事,愛妃你身為后妃,自然責無旁貸。且愛妃你年事已高,再錯過了,生不出孩子怎麼辦?」

  白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無表情:「陛下你再說一遍?」

  她年事已高?

  她年事已高?!

  皇帝頓一下,問:「你是哪句沒聽懂?」

  啊這個狗皇帝,這個死直男!之前說她是二十歲的老女人,現在說她年事已高!

  白呦將手從他手中掙脫,對他虛偽一笑,認真道:「陛下,臣妾年事已高,又身中劇毒,恐怕生不出孩子。陛下好好看公務,臣妾睏了,臣妾要回冷宮睡覺了。」

  皇帝沉下了臉。

  他道:「白呦,不要恃寵而驕。」

  白呦揚下巴,非常的無所謂:「那你殺了我吧。」

  皇帝就黑著臉,看她今晚都不在他的寢宮待,直接回冷宮去睡了。

  皇帝頗為疑惑並委屈,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她怎麼突然翻臉不認人?

  --

  白呦太記恨皇帝那句話了。哪怕之後連續多日,皇帝不停往冷宮跑,她也堅持著沒給皇帝好臉色。不過兩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難徹底不理對方。因為一個月時間一到,白呦再一次地被體內的毒所催倒,需要皇帝幫她。

  而白呦醒後,看到皇帝坐在帳外批改奏摺,她也頗有點不好意思。

  用了人家的血,畢竟手短嘴短,哪好意思拿喬。

  白呦咳嗽一聲,掀開簾子下床。皇帝批改奏摺中,百忙之餘看了她一眼,仍淡著臉沒說話。顯然他還記著她最近的鬧脾氣。

  白呦硬著頭皮擠出一個甜蜜感恩的笑容來,跪坐下來,親昵地挽住皇帝的手臂晃了晃。白呦誇他:「陛下,你的血真是靈丹妙藥,臣妾一下子就好了,一點兒也不難受。」

  皇帝冷笑。

  他不看她,隨便她晃他手臂,他眼睛跟長在奏摺上一樣。白呦從未發現他竟然如此勤勉國事。

  聽皇帝漫不經心說:「恰好能醫你的病,只是醫你的藥而已。」

  白呦一震,怔怔看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她喃聲:「陛下,你這情話說得真好聽。」

  皇帝側過臉來看她。

  他冷冰冰:「朕說的是實話。」

  白呦:「怪我情人眼裡出西施,不管陛下說什麼,在臣妾耳中都是情話。」

  皇帝被她的巧舌如簧震住。

  半晌,他也撐不住笑了。

  伸手掐了掐她的臉,皇帝低聲疑惑地問:「你之前在和朕生什麼氣?」

  半個月過去了,他也沒搞明白。

  白呦不好意思地低頭:「臣妾不喜歡被說年紀大。」

  皇帝愣住了。

  他無奈道:「就這個?那你下次直接說不就好了。」

  白呦抱著他手臂,不好意思地點頭笑。她笑得這般好看,讓人心動,皇帝就禁不住,低頭親她。入口甘美,齒頰留香。

  皇帝攬著她,氣息纏繞中,白呦向後退了一退。

  白呦悄聲調皮:「陛下,咱們不是說好一月一次麼?」

  皇帝手撫她面頰,輕聲:「是啊。」

  白呦問:「那我們這是在幹嘛?」

  皇帝目中噙笑:「打野味,吃野食?」

  白呦:「……陛下,你真是個奇才。做暴君委屈你了。」

  皇帝瞪她一眼,之後白呦被他擁住。清風朗月,繾綣有夢。

  --

  皇帝現在越來越多地住在冷宮。大內總管看皇帝來冷宮的次數這麼多,滿頭冷汗地想著該把冷宮重新翻修一下。這哪裡是冷宮,這是美人香窩啊。

  而且因為白貴人表現出的懶散,皇帝都懶得給她改封號了。

  住在冷宮中的白貴人,日日夜夜和陛下搞在一起,也是奇景。

  不過皇帝最近有點兒忙,因西域屬國派使臣來訪。這個西域小國,在貿易之通上佔據重要位置,不可怠慢。這是皇帝想好好做皇帝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皇帝自然要做好功課。

  後宮也忙碌起來,畢竟慶宴什麼的,不是皇帝一人的事。

  夜裡回到冷宮,皇帝看白呦悠閒地吃吃喝喝,就歎息道:「朕該給你恢復位份。你現在身份,都不能操持宮務。到時宴上,你也不能與朕坐在一起……」

  白呦連忙打斷皇帝的暢想:「陛下,臣妾不想操持宮務啊!皇后娘娘做的挺好的,你千萬不要異想天開廢后啊。」

  皇后娘娘幫了她這麼多,在宮中也一直照拂她。若是因為她,讓皇帝廢後了,那白呦就太愧疚了。

  皇帝詫異:「廢后立你麼?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挺高。」

  白呦現在應付他有經驗了,她不慌不忙道:「不,臣妾不是對自己的定位高,臣妾是覺得陛下真愛我,臣妾對陛下充滿信心。」

  皇帝怔住,深邃目中波光流動,似被打動。

  他微笑,伸手摟她,低頭憐惜道:「待朕忙完了這個事,之後帶你去宮外園子住兩日,好補償你。」

  白呦詫異:「臣妾沒覺得自己可憐啊?」

  皇帝平聲靜氣:「你真的很可憐,沒地位沒身份,誰都能欺負你。朕不疼你,誰疼你呢?」

  白呦默一下,接受了皇帝給自己安的小可憐兒人設。她努力嚶了一下,窩入皇帝懷中,才讓皇帝滿意一笑。

  而白呦心中自我唾棄,心想我為了討他喜歡,真是太墮落、太不擇手段了。

  --

  在滿朝滿宮都忙著應付西域屬國時,冷宮的守衛便不如以前那般嚴了。

  某一晚,皇帝參宴未歸,白呦如常入睡。但等她再醒來,她便發現自己換了地兒。熟悉的伺候宮人都不見了,她坐在了一輛馬車上。

  白呦大慌,又強行鎮定。因這群陌生人綁架她,竟對她恭恭敬敬,讓她好吃好喝,還口口聲聲叫她「娘子」。

  白呦的疑惑,在五日後到達目的地時得到解答。

  她被綁架到了一個村子裡,在陌生的屋子裡換了身普通女子襦裙。到屋子外間,白呦眸子一閃,看到一個俊美病容的郎君在屋中徘徊,看似焦慮。

  見到她出來,男子面露放鬆色。

  他奔來握住她的手,拉她一同坐下,輕聲憐愛道:「呦呦,是我不好,讓你吃了很多苦……」

  白呦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一個問題。」

  男子示意她問。

  白呦問:「你是誰?」

  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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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六章

  白喲當然認識程蘋。

  她在太皇太后的小佛堂裡曾見過程蘋的畫像,而且她看到畫像就會心悸,何況她看到真人?

  白喲見到程蘋,心臟就會一陣抽似的痛。

  但是控制不住心,誰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心說喜歡他,白呦的身體說我就不喜歡。若是白呦只見程蘋一面,就去「舊愛複燃」,那她的陛下豈不是太可憐?

  所以即便程蘋坐在她床頭,追憶他們的美好過去;就算程蘋並沒有虐待她……白呦依然搖頭,天真無辜:「我失憶了,我不記得了。」

  程蘋怔怔看著她。

  他神色蒼白,露出微怨的神情來:「你以前還好好的……呦呦,我知道你現在不記得我了,所以站在了他們那邊。但你從不懷疑你為何會失憶麼?讓你失憶,誰能得到好處?」

  白呦愣住。

  她失聲:「你是說這是陛下做的?!」

  聽她喊「陛下」喊得那般自然,程蘋臉微微僵一下。他卻沒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

  白呦立刻:「我不信!」

  她不相信狗皇帝會對她這麼做!狗皇帝根本都不想認她。

  程蘋幽聲:「自然,他不是想要你失憶,他是想殺了你。」

  白呦:「……」

  程蘋說:「當日我病重,昏睡不醒。你怕我出事,不顧手下人的勸阻,一意孤行想進宮幫我取藥。你回到了你舅舅家中,想讓你舅舅幫忙給你安個身份,讓你能夠進宮去。之後我便聽說,你在你舅舅家中遇了刺。」

  「多虧我的人一直跟著你保護你,你才沒有被殺。你醒後,仍然堅持要入宮。誰都勸不了你,之後,恐怕就是你失憶了。那些人沒有殺了你,卻讓你病倒,不知怎麼失憶了。」

  程蘋這樣謙謙君子的相貌,提起此事,也作出冷笑來:「呦呦,你失憶,對誰好處最大?!他原本打算殺你,但是看你失憶沒有威脅了,他才罷手的。呦呦,我們有五年的愛,難道我會願意你不記得我麼?誰最希望你不記得我呢?」

  白呦神色有點兒空。

  她手絞著衣袖,蹙起眉。確實,她剛進宮時,皇帝見她第一眼,都沒仔細看,就讓人殺她。他確實一開始不喜歡她的。

  白呦心臟有點兒不舒服了。

  她雖然不愛動腦子,但她也不喜歡自己被人耍著玩。

  程蘋看她如此,歎口氣,輕聲:「呦呦,左右你已經回來了,我不會再讓你冒險的。你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來看你。」

  他轉身要出門,白呦抬頭,靜靜看著他,問:「可是我回來了,你的毒怎麼辦?誰給你解藥?」

  程蘋微笑:「你不用操心了,我自然有其他手段。」

  白呦眨了眨眼,心想難道他又培養出了一個藥人?可是他中毒比她深多了,一個新的藥人,對他根本沒用吧?

  算了,不想了。

  動腦子好累。

  白呦躺平,打算睡了。

  --

  皇宮中,丟了白貴人,自然不是小事。

  白貴人是陛下的心尖寵,她給丟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宮裡那洶湧殺氣。

  這些天,皇帝封了冷宮,處置了沒照顧好白貴人的人,還開始審查宮中的所有宮人。一旦有疑點,問也不問,直接開殺。

  皇帝本就是一個暴君,只是這幾個月他好似脾氣好了不殺人了,大家才放鬆警惕。而今他大開殺戒,後宮妃子都瑟瑟躲在各自宮中,不敢出門。同時,皇帝自然也派人查那些人將他的寵妃給弄到哪裡去了。

  一個宮妃被綁架,自然是不可能完全沒線索的。

  夜深之時,皇帝不入睡,仍在等消息。他兩夜未曾合眼,眼底如今一片赤紅血絲,看著分外滲人。皇帝手撐額,目不轉睛地坐在白貴人之前住的冷宮裡,與廊下那只籠中的鸚鵡面面相對。

  鸚鵡還在無知無覺地喊著:「呦呦錯了,呦呦錯了。」

  皇帝平靜道:「你在嘲笑朕?」

  無知的鸚鵡:「呦呦錯了!」

  而皇帝眼底的血絲更濃,他平放在案上的手臂,手握拳……在皇帝打算把這隻鸚鵡殺了前,大內總管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陛下,已經查到線索了!太皇太后親自下令,讓咱們包圍那邊勢力。借此機會,直接鏟平那程蘋的勢力,將娘娘救回來!」

  皇帝忽而目光幽冷地看去:「太皇太后的人查到的?」

  大內總管不知道這有什麼問題,就茫然點頭。

  皇帝冷笑一聲。

  然而大內總管見他閉目,神色終於不再緊繃,而是鬆懈下來。

  皇帝喃聲:「這不夠。朕必須親自去。」

  大內總管失聲:「陛下不可!那個程蘋就想殺您,您不能親自去啊!」

  皇帝漠然道:「一月一毒,呦呦離開了那麼久,她的毒發作了,誰給她解藥?」

  大內總管愕然,沒想到陛下竟是為了娘娘。

  --

  程蘋並不關著白呦,白呦無聊地在村子裡閒逛散步。她看出這個村子沒有真正的村民,估計全是程蘋的手下,她根本逃不了。

  白呦歎氣。

  非要與她一起散步培養感情的程蘋失笑:「就算你現在不喜歡我,我也沒做什麼,你不至於從見到我開始,就一直歎氣吧?你這樣,也太打擊我了。」

  白呦幽幽道:「我當然不是因為你歎氣了。咱倆萍水相逢,我對你也沒啥要求,你什麼時候認識到我不喜歡你,你放我走就行了。」

  程蘋越過這個話題問:「那你為什麼歎氣?」

  白呦轉身看他,認真道:「二殿下,你恐怕想不到,我是一個虛榮的女人。」

  程蘋:「?」

  白呦振振有詞:「俗話說,由奢入儉難。你不知道我在宮裡過的日子有多好,我每天住在皇帝的寢宮中!吃的穿的,是整個國家的最高水平!睡的男人也是……咳咳,你懂的。」

  程蘋:我不懂!

  就見白呦一臉甜蜜地繼續回憶:「陛下可疼愛我了,我要什麼,都是眨一眨眼,他下一刻就給我了。我可以天天拿著他的印璽玩兒,我在他收藏的珍貴字畫上亂塗鴉他也不說我。我不喜歡穿鞋子,他就給我鋪華麗漂亮的茵毯。我整日用金器銀器用餐,餐後漱口的茶水,都是明前龍井……」

  白呦再嫌棄地撇嘴:「而看看現在,我住在一個村子裡,什麼都沒有,哼。」

  程蘋沉默地看著她。

  白呦心想:你是不是快被我膈應死了?那你趕緊放我走吧!

  誰想到程蘋居然噗嗤一笑,在白呦驚恐的眼神下,他伸手來揉了揉她的髮。

  程蘋忍俊不禁:「呦呦,你怎麼還是這麼可愛。每次見你胡說八道,我都更喜歡你一分。」

  白呦:「……」

  她虛弱道:「我想改掉我的可愛。」

  程蘋溫柔道:「你這樣更可愛了。」

  白呦:「?」

  程蘋原本想多和她玩玩,但是不遠處有手下過來找他。程蘋就遺憾地放開白呦,囑咐她不要亂跑,然後走了。

  --

  白呦悶悶不樂地繼續在村裡轉,她幾次路過一個房子,看到院子裡有一個顏色憔悴、臉色蠟黃的女人盯著她看。白呦莫名其妙,對那女子友好一笑。那女子臉色卻更白了。

  等白呦第四次遇到那個女子時,她忍不住好奇,進了那個院子,問能不能借口水喝。

  那女子目光閃爍,沉默地領著她進了屋子。關上門,那女子噗通,給白呦跪下了。

  白呦連忙扶她。

  那女子長跪不起,抬臉時,眼含淚水。女子道:「白女郎,你貌美年輕,世間愛你的男子必然很多。你為什麼一定要回來,與我爭程郎呢?」

  白呦茫然。

  她問:「你是誰?」

  「你說的程郎,難道是二殿下?」

  女子痛苦道:「你果然失憶了。奴婢被人喚于娘子,曾是郎君的藥人,這些年跟著郎君一起顛沛流離。娘子,你明明答應我,將郎君讓給我,你自己離開。為什麼你還要回來?」

  白呦:……啊,這酸爽的套路。

  --

  接下來幾日,那個于娘子都拉著白呦講她和程郎的愛情故事。程蘋看到她們兩個在一起,居然以為她們兩個和平相處,很是欣慰。

  白呦在心裡翻白眼。

  幸虧她現在不喜歡他,不然她得氣死。

  于娘子是真的被愛情傷得不淺。

  白呦就勸她:「我真的不想回來和你搶男人的,我愛的是我們陛下。你要是能說服二殿下放過我,讓我去找我們陛下,二殿下就送給你啦。」

  于娘子目光閃爍:「娘子當真是喜歡陛下的?」

  白呦非常認真地點頭。

  于娘子一陣遲疑,然後告訴白呦:「我偷聽到他們談話,他們好似將陛下綁架了過來。」

  白呦一下子站起:「什麼?!」

  一個皇帝被人綁架?!啊,這個缺少社會毒打的男人!

  --

  白呦提著裙裾在村中奔跑,她跑到了村口,按照于娘子的指示,果然看到一輛馬車停在路口,一個男人眼上被蒙著白布,被三四個警惕的侍衛推搡著下了馬車。

  那瘦削的側臉,那衣袍微揚的側身……這個被蒙著白布綁架而來的男人,不就是她的陛下麼!

  白呦氣得跺腳。

  她懵了半天後,不等周圍人阻止就撲過去:「死相,你怎麼這麼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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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7:10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七章

  皇帝自然是刻意尋機會被抓的。他不能肯定白呦到程蘋手裡會如何,她還會不會喜歡自己。但他仍然要來。

  而下了馬車,眼上蒙著白紗布,皇帝被人撞來,聽到白呦充滿生氣的聲音。皇帝忍不住,唇輕輕勾了一下。

  兩邊堵著他的侍衛驚怒:「娘子,你怎麼來這裡了?快離開!」

  白呦不。

  她抓住皇帝的衣袖。

  皇帝伸手扯下蒙住眼的布條,低頭看白呦。白呦與他嫣然一笑,整個人如郊外獨自盛放的小桃花一般好看。這朵小桃花中眼中波光粼粼,淚水閃爍,顯然對他的出現,非常的恨其不爭。

  白呦感動:「陛下你是來救我的麼?」

  皇帝不動聲色地看看周圍包圍著他們的人,他毫無進取心道:「我這麼弱,我有這本事麼?」

  才剛抱怨過皇帝弱的白呦不敢說話:「……」

  身邊有侍衛來拽白呦,要把白呦拖走。白呦連忙往皇帝身後躲,討好求饒:「各位大哥,你們就讓我陪你們走一趟唄。反正這是你們的地盤,我把人送過去,我也做不了什麼啊。」

  皇帝打量白呦半天,沒有表現出一點兒情深不許來。他道:「你胖了。這段時間吃的很不錯吧?」

  白呦震驚。

  她跟侍衛求饒,百忙之中還抽空回頭面對這個攻擊她的皇帝:「陛下,我也沒見你憔悴啊?咱們二哥不說大哥好吧?」

  皇帝嘖一聲後哂笑,神色冷然。

  青年和女郎站在一起,周圍侍衛聽了他們的對話,則深深醉了——這就是狗皇帝和他的寵妃之間的日常對話?

  皇帝真像個帝王,被綁架到這個小山溝裡,周圍全是敵人,他也渾然不在意。見到白呦,他微微舒口氣,也沒有激動得要死要活。

  而白呦死纏半天,又把程蘋拉出來:「你們不許拉開我!我只是把人送過去,你們傷到了我,等二殿下來了我就向他告狀!」

  下屬們為難,眼睜睜看著白呦和皇帝糾纏不清,但鑒於程蘋沒有來,他們商量下,答應讓白呦跟他們走一趟。

  反正查過了,皇帝被他們帶走後,沒有人在後跟蹤。

  而白呦便跟著皇帝,被這群人圍在中間走。這麼多人當面,白呦不好和皇帝說太私密的話,她就抓著他的手,簡單地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說,免得他不知道情況亂來。

  白呦如講八卦一樣聲情並茂:「……總之,就是二殿下喜歡我,那個于娘子又喜歡二殿下,二殿下還同情那個于娘子。三個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特別麻煩。」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那個眼神的意思是,看不出你的愛情生活這麼精彩。

  白呦連忙指著自己鼻子自證清白:「陛下,你可不要冤枉我,我沒有喜歡上那個程蘋。我現在啊,不過是程蘋和于娘子之間愛情的絆腳石。」

  周圍侍衛不滿:「喂!」

  怎麼說話呢!

  然皇帝和白呦都不理周圍看押著他們走的人。白呦說完自己的事,又期期艾艾地扯皇帝袖子。她再樂觀,語氣裡也不禁帶上了一抹擔憂:「你呢?你真的是被捉來的?你身邊高手那麼高,幹嘛讓自己涉險啊?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才被抓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看到了一家院子。看來他們的目的就是那裡了。

  皇帝心不在焉地回答白呦:「不是因為擔心你。我是來做你和程蘋之間愛情的絆腳石的。」

  白呦:「……」

  他們被押著進了這個院子,侍衛打開了門。面對一個皇帝,他們並不捆綁,只是示意皇帝進去。皇帝拍了拍白呦扯著他袖子的手,這麼多人看著,他也沒說什麼,就要進去。

  而白呦怔然一下。

  她忽然拉他,讓他側過身來。皇帝以為她還有什麼話說,便側過身,低下頭。

  而猝不及防,白呦撲入他懷中,抱住了他的腰身,臉貼在他心臟處。

  周圍人吸氣。

  然後震怒:「娘子!請注意分寸!你在幹什麼?」

  日頭爛爛,山村寒且乾冷。初冬時節,皇帝大袖垂地,長身而立,被女郎抱住。

  她的身子輕輕發抖。

  白呦哽咽:「無論如何,我感激你。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是不可能被抓到這裡的。是我害了你。」

  皇帝慢慢地抱住她,手扶在她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他說:「鼻涕蹭我衣領上了,挪開。」

  白呦在愛他還是掐死他之間搖擺。

  --

  這日夜,白呦這裡又來了許多說客,追憶她和程蘋的舊日愛情,勸她和二殿下重歸於好。他們歎氣:「二殿下如此操勞,這幾日換季時病倒,娘子你也不去看看。這幾日二殿下一邊病著,一邊還要審問那個狗皇帝……」

  白呦耳朵豎起來了:咦,審問皇帝?

  方才還擺出拒絕態度的白呦,此時站了起來,說:「那二殿下真是太辛苦了,要不我出去為他送碗藥?」

  正好偶遇她的陛下。

  --

  遠處狗吠聲忽然響起,近處一盞燈燭如豆。

  房屋中,皇帝一身黑色常服,姿態散漫而坐。與對面站著的蒼白青年相比,皇帝頗有一種臨危不亂的王者之氣。

  程蘋心情複雜:「三弟,你我總算見面了。我真沒想到,你會因為呦呦,甘願入此局,讓自己這般被動。」

  皇帝面無表情。

  程蘋道:「你來這一趟,就當知道,我是一定要拿你的心頭血治病的。但你放心,我請了最好的大夫,儘量保你性命……」

  皇帝眼皮向上掀了掀。

  他對生死不在意:「我可以給你我的心頭血,但事成之後,不管我生或死,我都要帶走呦呦。」

  程蘋:「這不可能!」

  皇帝無視他,繼續道:「如果呦呦不能離開,我是不會甘願送出我的心頭血的。你大可試一試,是你取血的動作快,還是我自盡的動作快。」

  程蘋怔忡看他。

  他喃聲:「三弟,你為何變得如此偏激?我已說我不願傷你性命……」

  皇帝笑一下。

  他說:「取我心頭血,還不願傷我性命?」

  他隨意道:「無所謂,隨便你怎麼說。呦呦必須跟我走。」

  程蘋:「呦呦與我真心相愛,她豈能跟你走?我是不會為了自己的性命,將呦呦送給你。三弟,你換個條件……」

  他話沒說完,聽到院子裡的喧嘩聲。

  程蘋責問後,院中下屬退後,屋門被推開,白呦白著臉進了屋。而看到白呦進來,一直沒表情的皇帝,才看過去。

  白呦看著程蘋:「我聽到你們對話了!你是要拿他的心頭血才能解毒?我之前問你我出了宮,你的毒怎麼辦。你說你有其他辦法。你的其他辦法,就是指他會為我而送上門麼?」

  白呦不顧程蘋的阻攔,上前走到了皇帝身邊。她在皇帝的凝視下,背對著皇帝,面向程蘋。

  白呦道:「你真是個偽君子!你父親當年為了救你,要殺陛下。你現在為了活命,也要殺陛下。你還讓我進宮!我身上還中了毒!你說愛我,愛我便要我為了你中毒,只為了試一試陛下是不是真的能解毒麼?」

  程蘋急聲:「不是這樣……我沒有給你下毒!我也不知……」

  白呦:「不是你,就是你身邊的人!讓我以身試毒,讓我去試陛下!我為什麼要幫你?因為我愛你麼?我怎麼可能愛你?我被你連累得中了毒,你身邊還一直帶著那個于娘子。她喜歡你,你眼瞎得看不到麼?」

  程蘋:「不是這樣……」

  白呦打斷:「就是這樣!」

  她回頭,看向沉默盯著她的皇帝。皇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情緒並不如何激動。

  白呦伸手抹一下眼角淚,心裡罵皇帝無情,然而她都習慣皇帝這種很少動情的狀態了。雖然頂著一個暴君名號,但皇帝真生氣的時候,其實是很少的。

  算了,就讓狗皇帝靜靜看戲,她來和程蘋撕吧。

  白呦質問程蘋:「這就是你的愛麼?你留著一個喜歡你的女人在身邊,讓我進宮去迎合另一個男人。我失憶了,你又怪我為什麼不記得你。這根本就不是愛!你無法在我和于娘子中間做出選擇,你憑什麼要我犧牲成全你?!」

  程蘋身子輕顫,他有些激動地上前。他喃聲:「不、不……」

  他神色很痛苦,上前握住了白呦的手。白呦沒有掙脫,她被程蘋握住手。

  聽程蘋痛苦後,斬釘截鐵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可以補償的……呦呦,我們成親吧!立刻成親!我選擇你,我肯定選擇你!」

  白呦:「……」

  她目瞪口呆。

  她回頭看皇帝,哭喪著臉:怎麼辦?這不是我要的結果啊。

  皇帝一身漆黑,寬大袖口蓋手。他靜靜地看著她,被她氣笑後,他讚歎地拍了拍掌:立刻成親!

  呦呦,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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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7:26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八章

  白呦對程蘋苦口婆心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程蘋臉色蒼白,卻對她寬慰一笑。

  他如宣誓主權一樣摟住白呦的肩,看向屋子裡靜坐的那個青年。程蘋道:「但我是這個意思。我們早就該成親了,是我一直耽誤了你。然而呦呦,如今也不晚。三弟在這裡,正好見證你我二人的情真。」

  他拉住白呦的手,望著她的眼睛,誠懇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我絕不會辜負你的。呦呦,信我。」

  白呦有點兒憂傷。

  她換個思路,問:「如果我與你成親,你能放陛下走麼?」

  安靜看戲的皇帝眸色幽若,彷彿白呦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程蘋對白呦無奈笑:「呦呦,不要鬧小孩子脾氣了。」

  白呦嘀咕:「我從來沒鬧小孩子脾氣。」

  顯然程蘋被白呦提醒,想起了他該娶她了。不管白呦願不願意,這事兒就這般定了。程蘋不願白呦和皇帝多說話,他強行將白呦拉走。

  白呦回頭,看到身後門在她面前關上,皇帝重新被關在了黑暗中。

  白呦心臟揪痛。

  這一次不是為了她厭煩的程蘋,而是為了皇帝。

  程蘋急於履行他對白呦的承諾,非要辦婚事。且不肯拖延時間,程蘋只給手下人三天的準備時間。

  三天後,他要婚房,要障車,要下屬在三天內將這些準備好。而三天時間,白呦就被嚴密看著。

  許多侍女和嬤嬤來打扮白呦,教白呦新婦之禮,讓人煩躁。

  白呦更煩的,是自從知道她要和程蘋成婚,于娘子就哭哭啼啼、一臉怨懟委屈地來她這裡坐著了。

  白呦:「你跟我哭有什麼用?你們二殿下非要娶我,我說不行也沒辦法啊。你應該找他哭去。」

  于娘子哽咽:「殿下喜歡你,我有什麼辦法?只望殿下娶了你後,還能給奴婢留一丁點兒地。」

  白呦道:「那是不成的。我要是嫁了他,肯定不讓他納你進門。」

  白呦坐在梳妝鏡前,四處紅豔下,她回頭看一眼一身白霜色的于娘子。于娘子因為做藥人多年,毒入五臟肺腑,顯然是極為命短的。

  白呦看她那個蒼白的樣子半天,沒好意思說太難聽的話。她只慫恿于娘子能阻止這婚禮。

  于娘子咬唇,低下頭。

  --

  這日黃昏,天下暴雨。

  于娘子急急收了傘進屋,拉著白呦的路就帶她出門。于娘子拉著白呦在雨中疾奔,喘著氣道:「二殿下下午時發了燒,此時病重臥在了床上,一群人正圍著二殿下……」

  白呦震驚:「你居然這麼有勇氣,趁他病倒,要放我離開?」

  于娘子被她一噎,剎那間無話可說。

  但顯然于娘子對白呦的神奇有點兒應付能力,于娘子無視白呦的話,說自己的:「我偷偷隱瞞,讓你見你的陛下一面。你的陛下如果能幫你不成婚,那殿下就怪不到我身上。」

  白呦了然點頭:「畢竟你是個病西施,真出了事,二皇子也不會動你。」

  于娘子再次被她一噎。

  二人到了那看押皇帝的院子,黃昏雷雨中,看守這處的人力並沒有少多少。于娘子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二皇子手下那些人都對她有印象。

  于娘子就說這是二殿下的意思,讓白呦進屋見皇帝,于娘子則拖住那些看守的人。

  白呦抓緊時間進屋。

  進屋後先被茶香霧氣弄得一愣。

  嫋嫋煙霧中,她看到皇帝一點不像個犯人。程蘋只把人關在屋子裡,皇帝居然還有閒情逸致煮茶。

  白呦闖入屋,涼風灌入,屋外嘩啦啦聲如潮。

  轟鳴雷聲下,閃電的白光照亮白呦瑩白的面容,她睫毛上懸掛的一滴水光,滴答掉落。

  皇帝有些怔忡。

  他臉色仍平靜,卻放下了手中的茶壺,在白呦關上門外的風雨轉身過來後,他站了起來。

  腰下玉佩相撞瑽琤。

  白呦看到他修長挺拔的身形,眼睛也是輕輕地眨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白呦喃聲:「陛下……」

  皇帝沒說話,只專注看她。

  白呦眼中便一酸,她撲過來抱住他,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本意是質問他,呵斥他,讓他羞愧,讓他認識到是他對不起你,是他把你害慘了。我本意是罵他,讓他知道是他毀了你!」

  皇帝被她摟著腰。

  他臉色冷淡,顯然對她還有氣。但是她一挨過來,他就有點兒撐不住。

  皇帝道:「那你這個呵斥,反效果還真強大。」

  白呦委屈:「我哪裡想得到他那麼葷素不忌,竟然直接說要娶我。」

  皇帝閑閑道:「也稱不上葷素不忌嘛。你好歹也是個美人兒,娶你不吃虧。」

  白呦躲在他懷裡,聽他擠兌她,她心裡更難受。她又極為想念他,大半個月過去了,兩個人幾乎沒正經說過話。而今能見上一面,還是這種場景。

  白呦忍不住眼中噙淚,開始抽抽搭搭。她初時小聲,後來就哭得有點兒厲害了。

  皇帝:「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

  他心軟下來,將白呦拉著坐下。看她滴滴答答掉眼淚半天,皇帝無奈,拿袖子給她擦眼淚。白呦只滿是委屈地看他,他越是給她擦眼淚,她就越覺得自己可憐。

  皇帝冷下臉,被她哭得心煩了。

  白呦哽咽道:「陛下,你被他們捉來,真的一點手段都沒準備麼?你不會真的要給程蘋心頭血吧?不行!你不能給!那麼危險,你若是死了怎麼辦?」

  皇帝不說話。

  白呦擦眼淚:「你不能救他,你也不要救我。這分明是拿你的性命冒險,誰都不值得你這麼做。」

  白呦:「我不值得,他更不值得!」

  白呦看他一眼,看著他俊冷面容,她心中眷戀之下,又很難過:「其實陛下,成親也是好事。我可以幫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陛下你想法子就逃,以後有機會了再來救我。沒機會的話就不要管我了。」

  白呦補充:「當然這取決於你對我的愛,取決於你愛的自覺性。你要是特別的渣,根本不在乎我,那我也沒辦法!」

  白呦一邊眼含熱淚,一邊瞪著他,暗示他要救她。

  皇帝聽她巴拉巴拉說了許多,她一邊哭一邊自我感動,皇帝盯著她許久,忍不住噗嗤一下,被她逗笑了。

  白呦:「……?」

  白呦氣死了。

  她怨氣沖天地站起來:「你笑什麼?肯定覺得我可笑。」

  皇帝跟著她起身,她憤憤不平要走時,他從後抱住了她。皇帝面容貼著她鬢角,輕輕一歎:「呦呦。」

  他手摟著她的腰,喃聲:「我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你,我雖然一直想帶你走,但我不清楚你的心。我不知道你回到了他身邊,是想選擇他還是我。如果你更想留在他身邊,我何必要讓你不如意?我到現在才確定,原來你還是向著我。」

  他讓她轉過身,與她額頭相抵。他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比喜歡他要多一些?」

  白呦微震,睫毛上的眼淚掉落,照著她吃驚的面容:「你到現在才確定?我之前的情深義重,都餵狗了?」

  啊,就是餵狗了。這個狗皇帝。

  皇帝怕她翻舊賬,眼睛立時一飄,他大袖罩住她的後腦勺,讓她挨在他懷中。皇帝低聲貼著她的耳說話:「朕自然不會全然不做準備,就孤身犯險。你且忍耐兩日,只要你願意跟朕走……」

  門「砰」地被推開,相擁的男女一起看去,見周身濕漉漉、面容因發燒而呈潮紅色的程蘋站在門口。

  于娘子瑟瑟發抖,跪倒在程蘋腳邊。

  程蘋看到屋中情形,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立時進屋,一把拽住白呦的手,將她從皇帝懷中扯出。

  程蘋扯住白呦一隻手,皇帝拽住白呦的另一隻手。

  程蘋根本還沒開始用勁,白呦就緊張的:「你們兩個放手,不要拽我啊!我不是破布娃娃,我的手臂被拽壞了是接不回去的。」

  程蘋與皇帝:「……」

  程蘋拉著白呦,他因氣怒羞惱而渾身顫抖。他忍不住轉身看向白呦,他質問:「呦呦,我們在一起五年,但我知道你在之前心裡藏有一個人。我從未問過你那人是誰,但現在我要問一問了——你心裡的那個誰也不能碰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不是三弟?!」

  白呦神色猛地一僵,有些意外。她沒想到程蘋知道。

  她一下子回頭看皇帝。

  皇帝眼眸驀地一縮。

  皇帝望著白呦,餘光看著程蘋。

  他慢慢道:「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白呦。」

  白呦不知道做什麼表情。

  皇帝緩聲:「五年前,我因發燒而臥病,昏迷間,覺得有女子強吻於我。那個人,是不是你?」

  白呦一愣後,用手背捂眼。她眸清面白,突然開始害羞地笑,漂亮得一塌糊塗,跟個小仙女似的。

  皇帝目光深沉,緩緩的,他也露出一個清薄的笑容。

  心照不宣,白呦沒來得及說話,程蘋臉色鐵青,如當面被人一拳重擊。旁人的你有情我有意,襯得他如同笑話一般。

  他不想聽任何答案,拽著白呦出屋,吩咐看守的人,再不許讓白呦來這裡。

  --

  皇帝在來這裡前,自然有做過準備。

  二皇子雖然沒有得到江山,但他的勢力是很大的。因為先皇太愛這個兒子了,先皇臨死前,將自己所有的勢力都留給了二皇子,助二皇子從皇城逃脫。

  二皇子日後有重整江山的機會,都是因為先皇一開始就偏心二皇子。

  這麼多年,二皇子勢力藏得很深。

  這次借白呦的出現和離去,長安那邊才能尋到線索,才能追查過來。

  皇帝要在這裡等,等自己的人手過來,與二皇子對拼,看到底是二皇子厲害,還是蒼天更看好皇帝。

  在手下人馬攻入前,一切忍耐都是必要的。皇帝說什麼肯給心頭血,不過是拖延。

  唯一意外,便是程蘋要娶白呦。

  讓皇帝心裡不舒服。

  皇帝問白呦那年強吻他的人是不是她,成功將程蘋氣走。之後程蘋都再不曾來和皇帝費口舌,省得皇帝還要在他面前演戲。

  斷斷續續的,皇帝做了夢,夢到了當年的事。

  --

  原來那個強吻他的小娘子,真的是白呦。

  他心中猜了很久,五年後與白呦重逢後,他就一直在猜那個人是不是她。

  她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過他……

  而今他終於證實了。

  皇帝閉上眼,腦海中都好似漂浮著那時候宮殿中的龍涎香氣。空氣中飄著微塵,少女單薄的袖口衣料拂在少年手背上,又柔又軟。

  他閉著眼,都能回想起當時的擁抱,急促而強烈的心跳聲,纏在自己頸肩的長髮。她是美好的,清新的,嫵媚的。

  而他心中發抖,渾身發抖,滿心悵然與難過——

  是白呦!

  真的是白呦!

  他錯過了她那麼多年。

  皇帝心中又是悵然,又是苦澀,還有很多酸痛。

  他明白了很多!

  然而她卻要嫁給程蘋!即使是做戲,她也要嫁給程蘋!

  --

  皇帝夢到了當年宮殿中的事,夢向前延伸了一點兒。回到了白呦送出三皇子那盞河燈,三皇子準備向白家求親的時候。

  年少的三皇子想向白家求親,他自己思考了很多步驟,便想向自己的父皇請旨。而就在這個時候,二皇子身邊的一個宮人病倒,二皇子竟然也病倒了。

  三皇子起初不以為然,只是如常去看了看自己的二哥。他自己其實從小服用毒與藥,但是他自己不是很清楚,更完全不懂自己的體質和昏迷的二皇子有什麼關係。

  直到二皇子病倒,三皇子去看望時,遇上自己的父皇。

  先皇當時看他的那個眼神,陰毒又欣喜,放鬆又緊張,三皇子當日並不能懂。

  緊接著,三皇子就發燒病倒了。

  他臥病在床,有一日模糊地聽到女子的啼哭聲,他短暫地清醒了一下。

  隔著紗帳,少年看到自己的母親,那個一直被視為異類的來自西域的女子,跪在先皇腳邊。

  他母妃苦聲哀求:「陛下,你放過疆兒吧。他也是你的兒子!二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的那個試毒的宮女不會死的!陛下不要動我們疆兒啊。」

  先皇道:「身上流著蠻夷人的血,還真以為自己出身多高貴?當年如果不是為了穩定西域十三國,不是母后要朕留你們母子的性命,你們焉能苟活到現在?你兒子不愧流著和我們不一樣的血,那個卑賤的宮女都因為試毒快死了,他還好好活著,豈不是說他身上的血,比一個宮女的還要卑賤?」

  「這種人活著,天生就應該給朕的蘋兒獻出一切!你們母子能活到今天,這才是朕唯一容下你們的理由!」

  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三皇子,看到自己母妃苦苦哀求。母妃磕了一夜的頭,磕得額頭都腫了,地磚上流下血印子,然而那個皇帝,仍然不鬆口。

  他仍然不鬆口!

  「鳩迷」可以在人體內蟄伏數十年,但是二皇子身邊的那個藥人宮女要死了。皇帝他就打算一勞永逸,直接取三皇子的心頭血給二皇子續命。

  他要挑選程蘋身體最好的時候,徹底為程蘋解毒。程蘋是他與已經死去的貴妃唯一的兒子,他深愛貴妃,也深愛貴妃的兒子,其他兒子,不過等閒之輩。

  更何況三皇子身上有來自西域的血,連普通皇子都不如。

  來自西域的三皇子的生母可憐十分,平時因語言習俗不通,在宮中就沒什麼朋友。這位娘娘只養了一隻雪白的貓兒,陪她度過漫漫歲月。

  如今,她只想救自己兒子的性命,卻因為自己的血脈與中原人不同,天生就給兒子帶來了禍事。

  那位可憐的后妃磕了一晚上的頭,躺在病床上的三皇子就受了一夜的煎熬。

  天亮時分,皇帝毫不留情地走掉,他在外間,囑咐御醫進來殺三皇子,要直接取三皇子的心頭血。

  三皇子的生母跪求無用,她淚水已經流乾,與自己一直養著的那隻貓兒一起癱坐在地。

  當御醫進來要取三皇子的心頭血時,那個柔弱的娘娘忽然起身,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撲向那進來的兩個御醫。

  宮殿中頓時亂作了一團,一個御醫當場被娘娘刺死,另一個躲過了要害,憑男子的體力,將娘娘甩開。

  娘娘不肯讓他們碰自己的兒子,她再次跌撞地握起了匕首。

  御醫反手搶過匕首,刀捅向娘娘後,娘娘一直養的那隻雪白貓兒撲出來。一聲尖銳的「喵」聲後,貓兒的爪子抓向御醫的手臂,張口咬向御醫。

  御醫驚慌之下放過娘娘,反手一甩,將貓兒甩出去,撞在了石柱上。

  那隻貓兒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當日上午,三皇子的宮殿血流成河。

  先皇告訴世人,說三皇子的生母因病而亡。

  先皇嫌晦氣,沒有在那一日繼續殺三皇子。而三皇子昏昏沉沉地睡在帳中,看到了一切,也聽到了一切。

  鮮紅的、濃腥的血,噩夢一般的現實,便是三皇子與自己父皇鬥法的開始。

  他母親的死亡、貓兒的死亡,就是一切的開始。

  哪裡還有什麼白呦,哪裡還有什麼愛情,哪裡還有什麼提親!

  殺了那個狠毒的父皇!

  就是三皇子當時唯一想做的事!

  --

  皇帝出了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醒來。

  天濛濛亮,他聽到了外頭的喜慶樂聲。

  皇帝下床走向門窗口,聽著外頭的聲音。紅光照窗,他辨認出了這一天,正是說好的程蘋迎娶白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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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5 09:17:3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二進宮後發現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 第二十九章

  掃蛾眉,梳嬋鬢。

  象牙梳在女子垂至腳踝的長髮間來回穿梭,桌上放著華麗的鳳冠。梳妝鏡前,卻倒映著白呦愁眉苦臉的面容。

  白呦不說話的時候,是個神仙妃子一般有氣質的美人。這樣的美人穿上霞帔,整個人如天邊最明媚的那抹晚霞一般好看。但是白呦手握著一把簪子把玩,心中亦是糾結萬分。

  程蘋走了進來。

  他換上了與她同色系的婚服,站在鏡子後看白呦。他有些蒼白的面容,也在今日沾了些喜意。程蘋走過來攬住白呦,輕聲歎:「呦呦,再堅持一下,我們便是夫妻了。」

  白呦:「不想堅持。」

  程蘋忍笑:「不要小孩子氣。」

  白呦便不說話了。

  程蘋凝視著她,他溫潤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漆黑的眼瞳中光倏地一下變得鋒銳如刀。他彎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提起來。程蘋聲音喑啞:「呦呦,你現在變心了,我不怪你。但是你不想嫁我,難道想嫁他麼?你覺得他可能娶你麼?」

  白呦問:「為什麼不可能?」

  程蘋諷刺道:「當今皇后,出身名門大家。他荒廢這麼多年,你以為是誰在幫他兜著這山河?就沖皇后一家的忠心,他怎麼可能廢了皇后去娶你?你到頭來,也不過是他後宮裡的一個小妃子罷了。」

  白呦眨眼。

  她說:「我蠻喜歡皇后的,她是皇后的話,我心甘情願當小后妃。」

  程蘋:「……」

  程蘋氣:「你怎麼如此不知上進!」

  白呦問:「那你呢?你說要娶我,于娘子怎麼辦?她跟了你這麼多年,因為你,她的身體早就毀了。你不忍心捨棄她,不忍心讓她離開,你以後也要納她為妾吧?」

  程蘋:「不管以後如何,你知道我愛的始終是你。」

  白呦:「不好意思,我失憶了,我不知道。」

  失憶就如萬靈藥,什麼時候都能拿來用。

  程蘋深深看著她。

  他目露哀色,道:「我讓大夫看過你的身體,大夫只說你恐是受了驚嚇,才就此失憶。但是如果你並不想失憶,你努力回想過去的話,你是可以想起來的。」

  白呦誠懇又為難道:「那我確實是不想恢復記憶的。我覺得沒什麼意思,而且三角戀,太過套路,我不感興趣。」

  她閉眼,大義凜然:「還是現在好。你得到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程蘋跟她說了半天,如同對牛彈琴。程蘋拿白呦沒辦法,外面已經有人催著,程蘋就出去了。白呦豎長耳朵,聽他們在廊下談什麼「人馬」「兵器」「炸藥」之類的詞。白呦心神不寧,起身往外多走兩步想偷聽。

  程蘋警惕地隔開她。

  程蘋既然不想讓白呦聽,白呦就不聽了。她坐下來,繼續糾結:她難道真的要嫁給程蘋?

  --

  皇帝站在那扇門後,後背的冷汗已經乾了。他聽著外面的喜慶樂聲,腦中還留著方才噩夢中的殘餘記憶。

  他的人馬已經在做好準備,要將程蘋一網打盡。

  然而連皇帝自己都不清楚他們會不會在今日動手。

  皇帝現在心中焦慮,他不焦慮自己能不能贏了程蘋,焦他心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旁觀,讓白呦就這麼嫁給程蘋。

  皇帝目光幽若,他轉過身,向自己身後的路看去。

  他身後的路上沒有她。

  有的是刀光劍影,有的是血流成河,有的是父子結仇。

  三皇子當年拼死逃出宮去。為了鬥倒自己的父皇,他和皇后家族結親,把能結盟的大家族結盟了個遍。他讓出利益,分割勢力,將江山政務拱手讓人。他請太皇太后出山,請太皇太后選擇他而不要選先皇,他付出能付出的所有代價。

  先皇發瘋,將所有皇子公主燒死在火中。三皇子卻沒有立即去救,而是先集兵,先掃除自己父皇的勢力。當他看到皇宮燒起的漫天大火,當他進宮後,一切都晚了。老皇帝燒死了所有人,自己也葬身火海。

  那夜成為三皇子心中不能磨滅的痛。先皇不把自己的孩子當孩子,三皇子卻記得所有死去的人。

  二皇子無辜麼?已經不重要了。

  皇帝成為現在人口中的暴君、昏君,一開始的緣由,不過是他與長安的勢力們達成了協議,他不能沾染朝政。只是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協議,已經快作廢了而已。

  如今皇帝回身,往自己身後那條浸透了血漬的泥沼路上看——

  他看不到白呦的影子。

  他這一路走來,期待一路,失望一路。幻想一路,絕望一路。他起初也許還想過白呦,他後來已經完全不想念白呦了。

  他行屍走肉一樣苦苦煎熬,他目中所及沒有她,他就以為她不存在了。

  但是白呦是存在的。

  她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裡,她活在他的心尖。

  --

  皇帝深吸一口氣,他做了一個決定。

  皇帝敲了敲門。

  門外不耐煩的:「什麼事?」

  皇帝漠聲:「天亮了,我要用早膳。」

  外面守著的人一滯,罵罵咧咧,大約嫌皇帝麻煩。但是關著的人畢竟很重要,哪怕今日是程蘋的大婚之日,也不可怠慢。木門打開,一個侍衛端著食盤進屋。侍衛將食盤遞出去,沒想到皇帝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啪。」食盤打翻在地。

  侍衛反應快,回過神來,用手去切皇帝扣住自己的手臂。而皇帝動作更快,如雪色在眼前一劃,侍衛腰間的劍已經被皇帝抽了出來。侍衛張口要喊人,皇帝手中的劍向外一送,到了侍衛脖頸。

  侍衛頸上的血噴出。

  他向後倒靠在門上,瞪直了眼,看著手中提劍、漫不經心向他瞥來一眼的皇帝。

  侍衛:「你、你……你竟會武功……」

  皇帝邁步出屋,衣袍上的雲紋掠過侍衛的眼才,成為侍衛最後的記憶。

  聽皇帝隨口道:「多稀奇。」

  皇帝道:「朕只是不用動武而已,誰說我完全不會了?」

  「就如同朕只是心甘情願被你們關押而已,誰說你們一定關得住我了?」

  皇帝踏出了門,外頭自然不是只有一個侍衛守著。死了一個侍衛,外面吃飯的、說話的其他侍衛看到皇帝出現在門口,他們一下子齊齊站了起來,手按住了腰間劍,向皇帝包圍而來。

  皇帝手中劍鋒朝下,他眼睛幽黑,看著這群如臨大敵衝來的侍衛,他卻如同看著久遠的過去一般。

  皇帝慢聲:「琴棋書畫騎射,昔日老師在宮中教授的課業,我一日不敢忘,一日不偷懶。我不妄求成為先帝最出色的兒子,只願不給他丟臉,只願給母妃掙些體面。但是他其實並不在乎。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從來不在乎。」

  「然而當年朕十數年的所學,終歸是有用的——」

  皇帝臉色平靜,提起了手中劍。劍如長虹劃過天際,皇帝迎向這些侍衛——

  他不能讓白呦嫁給程蘋。

  他已經放棄了很多年了,但是今天——

  他不想再放棄了!

  --

  「吉時到——」

  白呦一個激靈,睜開了眼。她心跳咚咚,手心裡盡是汗,被旁邊一個婦人趁機遞過來一把卻扇。

  白呦站起來,鳳衣華麗垂地,如晚霞餘暉一般光輝爛爛。她身邊盡是人,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白呦向後退了兩步,手腕被旁邊一手握住。白呦轉頭,看到是程蘋。程蘋對她一笑,滿心是見到愛人的歡喜。

  白呦面無表情。

  她被程蘋帶了出去,周圍自然簇擁著人說些吉祥話。白呦看到廊下,于娘子面色蒼白地站著,與她四目相對。

  白呦眨眨眼,程蘋扶她出屋子後,為了程蘋的身體著想,周圍簇擁他們的人少了很多。之前在屋子裡時那種逼仄的空氣,終於散了一些。

  圍觀人中,忽有侍衛焦急的身影閃現,向這邊傳消息。

  程蘋猶豫下,跟白呦抱歉了一下,過去聽是怎麼回事。白呦百無聊賴,偷聽他們的對話,她再次聽到了「集兵」「兵馬」這樣的字眼。程蘋神色肅穆地囑咐幾句,等程蘋回來,白呦盯他許久。

  程蘋不自在地笑一下:「怎麼了?」

  白呦道:「你是不是另有什麼計劃?比如利用我成親,你有別的事要做?」

  程蘋怔一下,移開目光:「不要多想。」

  白呦不肯跟他走了。

  兩人杵在了門口的馬車前。

  正當此時,天地突然發出一聲極大的震動聲。所有人惶恐,有人甚至被嚇得趔趄摔倒在地。而周圍侍衛們高聲:「不必驚慌!婚禮照舊!」

  但所有人抬頭,都看到了遠處山中爆發的濃煙,和沖天的火光。

  白呦喃聲:「那是炸藥麼……」

  她轉身看程蘋,心有點涼了。

  她問:「那裡是不是在打仗?怎麼會有炸藥?」

  許是她神色有點兒慌,又不肯上馬車,程蘋就寬慰她:「只是收拾一些覬覦這裡的人而已。」

  白呦在這時反應突快,她目中浮起喜色:「是陛下的人馬?你們雙方對上了?」

  程蘋不悅,聲音有點兒冷:「以後再沒有什麼陛下了。」

  白呦忍不住笑了。

  她道:「程蘋,你真可笑。你口口聲聲喜歡我,忤逆我的意願非要娶我。但是你看,你連婚禮都是做戲的。你不過是想利用這場婚事,引出敵人,將敵人一網打盡!你連你自己的婚禮都能做戲!」

  程蘋道:「不,我是想娶你的。只是順便……」

  白呦心頭湧上一陣煩躁。

  她不知道這是失憶前的自己的感覺,還是失憶後的自己也覺得煩。無所謂,反正都是她。

  她誠實接受自己少女時喜歡三皇子,也誠實接受自己之前五年瞎了眼愛上二皇子,如今她更誠實地接受,二皇子真不是個東西。

  連自己婚禮都能拿來誘敵的人,真難對他抱有期待。

  白呦有些懼怕這樣的程蘋,表面上是個好人,心底卻那麼狠。她向後退,程蘋自然來扯她。但是又有新的侍衛來報:「郎君,山外果然包圍了很多兵馬,我們一支兵被困在那裡……」

  程蘋一聽,急於抽身去解決那個問題。而趁此機會,白呦就掙脫了他的手。

  白呦頭也不回,趁所有人被遠方炸藥所驚、精神惶惶之時,她提起裙裾,衝出人群向外跑去。

  程蘋在後厲聲:「白呦!」

  白呦不回頭。

  程蘋厲聲:「白呦,你別忘了是誰害你失憶的!你的陛下是惡人,我才是你的……」

  他話沒說完,因為白呦根本就不聽他的。周圍人反應過來新嫁娘跑了,有人去拽白呦,白呦手中的卻扇砸下去,將人推開。白呦又喊那個旁觀得一愣一愣的于娘子:「你傻了麼?!還不快來幫我!我走了,你們二殿下才能娶你!」

  于娘子:「……」

  程蘋氣得吐血:「……」

  程蘋下令讓下屬去扣住白呦,把白呦抓回來。但是程蘋又被侍衛們催著,說戰情緊急,要他親自處理。程蘋左右踟躕,終於還是一狠心,跟自己的侍衛先走了。

  婚嫁於他,到底不是最重要的。

  --

  白呦穿著新婚嫁衣,在村中奔跑。

  後方塵土滾滾,追著一路婦人、侍女,都讓她不要再逃了。這村子都是程蘋的勢力,白呦能逃到哪兒去?

  白呦不想逃到哪兒去。

  她只是要去找皇帝!

  雞飛狗跳,鬧劇荒唐。白呦氣喘吁吁地跑進了自己來過兩次的院子,正想抓緊時間告訴皇帝陛下外面的情況,告訴他救他們的人來了。結果白呦一進來,就被這裡的打鬥驚到了。

  她心愛的、原本應該被關著的皇帝手中持劍,黑衣凜冽,與院子裡的侍衛纏鬥。

  白呦身後追著一群要她成婚的婦孺,皇帝這裡腳下躺著一片想阻攔他卻阻攔不住的侍衛。

  地上盡是屍體,皇帝打鬥之時動作乾脆狠厲,他隨手抹劍,一個個人命喪在他手中。皇帝臉上濺了幾滴血,劍上、衣袍上也盡是血漬,他眼神冰涼,一人站在血泊中,那閑然自若的模樣,說起來,真的有些嚇人。

  皇帝回頭,與突然跑來的白呦對視。

  白呦彎著腰,手扶在膝蓋上。

  她真是個奇才,一身漂亮華麗的嫁衣,被她穿得佈滿塵土,灰撲撲的。

  皇帝揚了下眉。

  白呦回頭看眼身後追著自己的人,著急跺腳:「陛下,你在幹什麼呀?!」

  皇帝隨手解決一個湊到劍下的侍衛,抽空回答她:「殺人。」

  白呦:「……」

  皇帝:「你有什麼事兒?」

  白呦臉驀地紅了。

  她又著急,又害羞:「陛下,我是逃婚來的!我不要嫁給那個程蘋,我是來找你私奔的!」

  她頓一下:「我本來的計劃是色誘那些關著你的侍衛,把你救出來,和你一起趁亂私奔。」

  皇帝:「色誘?憑你一個人誘一二十個男人?看把你能的。」

  白呦:……你能不能對來找你私奔的女人友好一點!

  白呦裝作沒聽到他的話,她大聲表達自己的意願:「我不管你們各自有什麼計劃,反正我不要嫁給程蘋!」

  皇帝回頭看她。

  他微微一笑,凜冽的佈滿殺意的眼神一軟,變得幾分溫柔。

  他看著這個髒兮兮跑來找他的新嫁娘。他本來是打算殺光這裡的人去找她,破壞她的婚禮。沒想到她先來了。這個髒兮兮的新嫁娘,他看她目若清水,看她顧盼神飛。他提著劍與身邊人纏鬥時,將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於此刻當下,萬千情意,盡數飛向她。

  皇帝道:「那你稍等一下,待我解決了這裡。」

  白呦懂禮貌:「好的。」

  她又補充:「那你抓緊時間。你看到那些人跑過來了麼,都是阻攔我們私奔的人!陛下你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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