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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雲散見君 第一百七十章 除夕驚魂
陸家的親戚們對陸棲鸞的感覺是最複雜的,京裡這幾年的風雲變幻對他們來說就好似其他人的事一般,萬萬沒想到竟是自家的侄女搞出來的這些風雲。
尤其是姑母表姨們,前幾年還忙著給陸棲鸞相看合適的人家,今年卻是不敢了,畢竟侄女坐到這個位置,以他們的眼界已不知道該給她找個什麼樣的夫婿合適了。
除了江琦,也沒人敢。
姑母們不禁還是要問上一句:「饒是那江琦不入眼,陸大人京中識得不少權貴,怎麼就不催催侯爺的婚事?」
陸學廉想了想女兒之前那幾任先烈,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敢催不敢催,讓她順其自然的好。」
「???」
陸母聞言歎道:「做爹娘的哪能不急呢,可就怕再來個居心不軌的,傷了小鳥兒的心。」
姑母們頓悟,不敢追問了。
「話說回來,別人也就罷了,可子琦是自家人,總不會是個壞的吧。」
「……」
陸棲鸞從後院出來時,一句請安還沒出口,先就收到了陸爹陸娘及一干長輩的擔憂眼神。
「爹,娘,這是怎麼了?」
陸學廉歎著氣把她拉到一邊,道:「小鳥兒啊。」
「嗯?」
「以前的過去就過去了,你跟那……誰,就沒後文了?」
「誰?」
陸學廉使了好一陣眼色,陸棲鸞才領悟到他的意思,啞然失笑道:「人家在邊關呢,當時我親手下的調令,朝中都說為我明升暗貶,連他麾下之人都多有微詞,說什麼都不是時候,爹就別提了。」
陸學廉想起往日種種,復又歎道:「那孩子是個有心的,其實就是你一紙請奏調令的事,小鳥兒,當為則為。」
「……」
說不在意……哪能真的不在意?遠的不提,兩個月前還聽線報傳言匈奴新篡位成功的大汗想把女兒送過來和親,點了名地就要蘇閬然。
人一走,陸棲鸞就摔了摺子。
匈奴狼子野心,妄圖以美色麻痹我軍意志,豈能容忍!
陸大人想耍性子了,但是陸大人繃住了沒鬧起來,思慮再三,寫了封義正言辭的長信讓人八百里加急送去邊關批判這等荒唐之事。
等了半個月,人家回信:已閱。
——好你不用再回來了。
想起這回事,陸棲鸞就覺得堵得慌,然而讓她更堵的是,家裡人對她的瞎操心。
用早膳時,姑母們見氣氛緩和,不由得開始一邊觀察陸棲鸞臉色,一邊旁敲側擊起來。
「……其實子琦也還好,人雖看著輕浮了點,但聰明俊俏,又會說話,若是瞧上的是我家的閨女,左右我是願意的。」
「就是說呀,那話怎麼說的,對,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侯爺說是嗎?」
陸棲鸞喝著家裡的小米粥連連點頭,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聽見。
親戚們看她像是沒脾氣的,得寸進尺地又問了:「話說回來,侯爺在天子腳下也有幾年了,怎就沒尋個如意郎君來?在官場裡耽誤青春總歸不是個辦法。」
陸棲鸞道:「有倒是有。」
「那怎麼——」
陸棲鸞面無表情道:「若都帶來了,咱家坐不下。」
「……」
親戚們齊刷刷扭頭看陸學廉,後者連連搖頭:不敢催不敢催。
只是任由他人胡亂猜測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陸棲鸞想著還是趁這會兒找來江琦在親戚面前說清楚,好讓她好好休個年假,環視一圈未瞧見其人,問道:「江琦呢?」
親戚們左右看看,確實沒有江琦的蹤影,便問了個與他玩得好的陸家女兒。
「子琦今天怎不見人?」
「今早穎娘拉表兄去陪她挑胭脂去了,可能還在附近的街市上玩兒吧。」
四下一靜,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親戚們知道他風流,可平日裡看他有分寸,也就當個笑話,沒想到真的這般不知輕重,當眾掃了陸棲鸞的面子,這怕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那穎娘的父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起身道:「老夫教女無方,讓侯爺見笑了,這就去捉她回來好生教訓。」
說話間,跌跌撞撞衝進來一個婦人,面色鐵青,一見面便哭:「老爺、快救救穎娘,她被賊人擄走了!」
眾人一驚,連忙追問,那婦人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張握皺的花箋。
那花箋還略帶著一絲時令花的殘香,看起來是風雅文人邀約的信箋,上面卻寫的是,誤將那叫穎娘的女子當作陸棲鸞綁走,讓官府一日內拿贖金二十萬去贖她。
穎娘的父親頓時臉色煞白,陸棲鸞走過去拿來那花箋一看,微微皺眉道:「……這賊人怕是敵國來者,在府周圍觀察甚久,見江琦帶一女子出門,以為穎妹妹是我,江琦呢?」
「聽街市上的人說,他見穎兒被擄走,一併追去了,只怕入了賊人老巢一併被捉了。」
穎娘的母親險些沒當場暈過去,她女兒豈能和陸侯比,官府是決計不會拿二十萬兩銀贖回的,身形搖晃了一下,腿一軟便給陸棲鸞跪下了。
「阿鸞……不,陸侯,我們可是一家人,你不能不管你妹妹啊!」
陸棲鸞一手把她扶起來,道:「嬸娘別慌,這事我親自去讓官府處理,您在家裡等著就是了。」
安撫罷了長輩們,陸棲鸞讓人去後院喊上池冰,派親衛去召了遂州刺史來。
「……二十萬兩銀,這綁匪也是沒腦子的,就算給他了,遂州無水路,搬得動嗎?」
陸池冰在刑部已有些資歷了,這些事略一想就覺得不太對頭。
「而且,明明信上說是敵國之人……老實說這兩年敵國都讓我得罪夠了,好不容易抓到『我』,該是帶回敵國去碎屍萬段才對,就只要個贖金,又何必如此勞師動眾,綁你都比綁我強。」
陸池冰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對一旁戰戰兢兢的遂州刺史道:「遂州的州軍調度你先交過來,不要打草驚蛇,入夜前後務必戒嚴。」
「是、是是是。但陸大人,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遂州刺史結結巴巴道:「這賊人……看描述,好似和之前作亂的採花賊有幾分相似,若是如此,只怕陸小姐的閨譽……」
陸池冰拍桌怒道:「早知道陸侯要回鄉,怎麼不早點把這採花賊的事解決!」
刺史連連認錯道:「……下官怎敢不盡心,只是搜捕了月餘,那採花賊武功高強,每每只得其蹤不見其人,就、就拖了些時日。」
陸池冰翻了個白眼,道:「那行吧,姐,我從你身邊的梟衛借一半人出來成嗎?」
「可以。」
允他調走了身邊多數護衛後,陸棲鸞又獨自思索了片刻,越發覺得花箋上的香味似曾相識,再一看花箋字跡與某人手中摺扇上那把分外相似,立時便想透了個中關節。
「嘖,又是個賊。」
心頭莫名泛起一絲郁憤,陸棲鸞面無表情地獨坐了片刻,忽然一拍桌面。
門立時打開,數名護衛聞聲而入。
「侯爺,有何吩咐?」
「去查江琦這個人,日落前給我答覆。」
「是!」
……
待日落時,官府回報,抓三四個形跡可疑的人,盤問之下發現口音不像是本國的,反倒像是西秦人。
城中混入了西秦探子,遂州城連忙知會下去今天要提前關城門。
這個時候,便來了新消息。
「侯爺,江琦有消息了,被發現在西城角的一個閣樓裡,裡面似乎有賊人挾持他,只說要見侯爺才放人。」
「……」
陸棲鸞正在看梟衛調查的情報,聞言手裡的紙險些沒滑落下去,拒絕:「假的,我不去。」
「屬下也覺得侯爺不應涉險,但經查此賊與易門有些牽扯,背後怕是有其指使。以易門的作風,這樣的棋子若無用,便馬上會被滅口。」
陸棲鸞把手裡的情報倒扣下來,閉上眼凝了凝神,道:「西秦整頓朝綱的動作太慢了,一個易門拖了這麼久還沒徹底剔除乾淨,麻煩又燒來我這兒了。」
「易門對侯爺恨之入骨,只怕他們就算死剩下一人,也會傾盡全力報復。」
「說得對,兵來將擋的事咱們也徹底膩了,本官就會會他,告訴府裡,我晚些回來吃年夜飯。」
正是除夕當天,街上店鋪大多關閉,零零散散的幾個路人和玩鬧的孩童在看見這一列護衛嚴密的人走過時,都紛紛避在一旁。
不多時,便近了西城處。
陸棲鸞下了車,只見是個三層的木樓,樓板久經風霜,風一吹便嘎吱亂響。
「人呢?」
「就在二樓,那劫匪是西秦人,叫囂著要侯爺也……也嘗嘗失親之痛。」
陸棲鸞一臉冷漠道:「哦,那我就上去看看他打算怎麼殺。」
護衛連忙攔住她:「侯爺三思,怎能輕涉險地?!」
「放心,軟甲我穿著呢,你們圍住就是了,我去套套他的話。」
她辦事向來喜歡親力親為,護衛們無奈,道:「那我們派幾個輕身功夫好的去房頂準備著,若出意外,侯爺喊一聲我們便殺進來。」
交代周全後,陸棲鸞帶著兩個功夫最好的護衛上了二樓,裡面的門大開著,兩個蒙面綁匪一見她來,下意識看了一眼被綁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江琦,隨即冷哼道。
「妖婦,你還真的敢來!」
環顧了一下四周,陸棲鸞指了指這倆綁匪,疑道:「就你們倆?」
「不然你以為呢?」
陸棲鸞唉了一聲,道:「若是按易門以前的套路,這裡外少說要先熏二斤毒煙,一照面,丟兩個人頭到我腳邊立立威,二位這是……頭一回綁人吧。」
二綁匪一怔,隨即覺得自己被輕視了,雪亮的匕首威脅地晃在江琦脖子處:「你敢小看我們!我們這就割下他一隻耳朵!」
陸棲鸞讓人拉了張條凳,一邊穩穩當當坐下來一邊擺手道:「別,這是我表兄,大小算個虛有其名的未婚夫,你切了他我沒法向家裡人交代。有話好好說,是要錢還是要命?」
二綁匪互看了一眼,道:「贖金二十萬,拿來了我們就放人!」
陸棲鸞道:「可以啊,但二十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你們打算怎麼帶走呢?」
綁匪道:「這你別管,拿來就是了!」
陸棲鸞道:「那我那表妹穎娘呢?」
「你未婚夫都危在旦夕了還擔心你那表妹?」
陸棲鸞冷笑一聲,道:「我為什麼要擔心一個假冒我表兄的西秦人?」
氣氛一時僵硬,「江琦」慢慢抬起頭,掙開手上的繩索,慢悠悠纏起來放在一邊道:「表妹的薄幸果然名不虛傳,是什麼時候起疑心的?」
「表兄的香我隔這麼遠都聞到了,想裝不識破,你也太難為我了。」
江琦從腰間抽出把摺扇,在那兩個笨綁匪頭上一人敲了一記,推卸責任道:「不爭氣,墮了我西武林的顏面。」
陸棲鸞:「……」
陸棲鸞:「廢話就別多說了,我趕著回家吃年夜飯,把易門交收賞金的地方招了吧。」
江琦微微變色:「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陸棲鸞道,「易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東楚盤桓多年,又得了西秦暗中支持,所收斂的財力幾乎可稱得上寶藏了。朝廷雖剿滅了他們的人,卻始終追查不得其藏寶所在,這回你們西秦的人來東楚,除了易門拿這寶藏來懸賞我的人頭,不做他想。」
朝廷任何時候都是缺錢的,尤其是當年奪國一戰過後,陸棲鸞去查國庫的帳,差點沒氣病了——你走就走,搬走半個國庫算怎麼回事。
江琦笑了笑:「沒錯,易門對陸侯有不共戴天之仇,現今西秦朝中給了他們最後一次機會,要他們帶回陸侯的人頭,便會重新啟用易門。我們江湖中人不圖這些,只圖那幾百萬兩銀子而已……我起初也是這麼想的,但見了陸侯後,方知金銀百萬算的了什麼,比不上佳人一笑。」
陸棲鸞道:「本官很欣賞你的品味,這樣吧,我們各取所需,只要給錢,你想讓我怎麼笑,我就怎麼笑。」
身後護衛一陣咳嗽:「咳咳,侯爺。」
陸棲鸞扭頭道:「今天的事不准說出去,尤其不准說給燕國公。」
江琦自見到她以來,對她的印象就一直處於日日刷新的狀態,聞言唉聲歎氣道:「只怪現在不是時候,劍拔弩張,少了些花前月下的意味。」
陸棲鸞微微挑眉道:「在我這兒多的是花前殺人夜,月下放火天,你想看嗎?」
一言落,窗外護衛隔著窗戶放箭,嗖嗖數聲穿透窗紙而入,那折花郎眼中一狠,抓起旁邊兩人為盾,悉數將冷箭擋下,隨即身形輕巧地轉到柱子後。
「陸侯聰明過人,就沒有察覺,為什麼這屋子裡香味這麼濃嗎?」
身後護衛一臉緊張,道:「有毒?」
折花郎道:「陸侯再過來兩步,我就告訴你。」
陸棲鸞還未說話,護衛連忙讓她退後兩步。
「這就對了。」折花郎笑道。
陸棲鸞皺眉,忽然見折花郎點燃了火摺子,喝道:「不對,香味蓋住了,這房子下面有火藥!」
然而話已晚了,周圍白煙頓起,一聲轟然驚響,卻不像是爆炸聲,反而只起了濃濃煙霧,一時間遮蔽了視野,陸棲鸞忽然腳下的木板一空,整個人掉到了下一層。
然而掉下去卻未摔疼,而是恰巧掉進了一堆稻草上,她手一摸,竟驚覺這是一個早就備好的箱子,同時折花郎也跳了下來,拿起馬鞭一抽,歡快的聲音傳過來。
「多謝陸侯自投羅網,這下我要名揚天下了!」
……
遂州離西邊秦楚國界僅三百里之遙,出城後往西山路尤多,若綁了人從這兒逃跑,官兵難追。
城外三五里外一家客棧青燈正初上,本該是客少的除夕夜,此時客棧的馬廄裡卻都是餵飽了的馬匹,正蓄勢待發地摩挲著馬蹄準備啟程。
此時客棧裡滿滿的俱是一些持刀的黑衣人。
「……亂我宗奪國大計,今日便是妖婦死期!」
「你將這事交給江湖人,能行?」
「不然呢?東楚對我們盯得這般緊,喚些江湖人去,他們必防不勝防。那接了令的人裡,有個折花郎,智謀過人,至少出道以來沒有失敗過。只要他將妖婦帶來交給我們帶去西秦,朝廷看到我們仍有實力,定能讓易門重回朝堂立穩腳跟。」
「唉……宗主一走,一個比一個冒進。」
「呵,你不冒進,來東楚做什麼?!」
氣氛正要內訌時,忽然門一開,一股寒風刮入,所有人回頭一望,只見來人彷彿帶著一身北方的雪息,兜帽下的面孔看不太分明,唯有手中的一串易門下追殺令時發出的木牌。
「一人一牌足以,你手中怎會這麼多?」易門的人警惕地看著他。
那人沒有回答,走進來,聲音清冷道:「你們全都在這了?」
易門的人察出不對,手中長刀徐徐出鞘,寒聲道:「到底是誰?別藏頭露尾的!」
他仍未回答,只自說自話道:「看來是了。」
「再不亮明身份,別怪我們不客——」有人正要拔刀下殺手,旁邊的人忽然抓住他,聲音發抖。
沒認出人,卻認出了他的刀。
「雁翎沉刀……他是燕國公!」
蘇閬然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月色,道:「我還有他事,齊上吧。」
招搖在風中的青燈一暗,城中萬家燈火,而城外,誰也不知此處正血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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