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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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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7:29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命案

  “不用。”容遠淡淡道。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客氣的詞彙,因為他行動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幫助什麼人,而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場騷亂。

  甘正奇異地理解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她執著地說:“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因此得到了幫助。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不能假裝不知道。”

  容遠聞言,抬頭第一次認真地看了看她。

  雖然容遠一向不喜歡關注不相干的人,但在這個天才扎堆的地方,他還是對那幾個成績跟他相差不大的幾個人多了幾分注意,甘正也是其中之一。

  甘正跟聚在這裡的少年男女們有很大的區別,她特殊到一眼就能讓旁觀者覺得他們並不屬於同一種類型。

  這些經過層層選撥從全國的同齡人中脫穎而出的青少年盡管在集訓營中有上有下,但每一個人在自己的生活環境中都是天之驕子的存在,眉宇間帶著那種被長久的期待、崇拜、仰慕、贊揚等培養出來的驕傲和自信。哪怕後背被沉重的書包和不良的生活習慣給壓彎了,但眼神不會跟著一起低下去。

  但甘正不同。她的測試成績也算是名列前茅,但眼神總是閃躲著不敢看人,有時候就算不想笑也會勉強自己去笑,就算想哭也會把眼淚吞下去,總是會下意識地迎合自己幾個朋友的看法,被當成跑腿的差遣也從不拒絕。看到她的人,第一眼的印像是“貧窮”,然後是“寒酸”,接下來就是“好欺負”。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讓人覺得沒有威脅,盡管她的成績並不差,但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中她反而是人緣最好的人。

  此時容遠覺得,或許她的好人緣,也來自於她的這種明澈。

  得到《功德簿》以來,容遠幫助過很多人,有些人感激涕零,但大多數人是屬於一轉身就能忘記的類型,還有人非但不感激反而不知足地抱怨。無論哪一種人,只要不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容遠一向是置之不理。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得到功德的道具,就像的坐的時候需要椅子,吃飯的時候需要筷子,有誰會在意椅子和筷子怎麼想嗎?反正容遠不會。

  不過不管怎麼說,被感激總比碰到忘恩負義的家伙要好。所以容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甘正察覺繼續說下去只會惹得對方厭煩,再次輕聲道謝以後起身離開。

  容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詢問她自己手表的下落,這讓甘正松了口氣——有些事,哪怕不是自己的過錯,提起來也會讓人感到無地自容。

  教室裡的喧鬧很快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筆尖在紙面上書寫時的沙沙聲。

  傍晚夜色降臨時,教室裡的學生三三兩兩的都去吃飯了。容遠收拾東西離開教室,便看到倪子昊媽媽正等在門外,手裡抱著一個圓柱形的保溫飯盒。而裡面倪子昊正沉浸在數字和符號的世界裡,心無旁騖的計算著,好像已經忘記了書本以外的所有世界。

  同樣的場景這些天已經重復過很多次,容遠跟倪子昊媽媽點點頭,走出教學樓。在他繞過操場的時候,聽到了豌豆的聲音:“容遠,趙祥有異常舉動。”

  “趙祥?”容遠想起那個負5879,戴上眼鏡的同時問:“他做什麼了?”

  “他沒有帶手機、提著一個不透明塑料袋離開教工宿舍。從道路攝像頭監控中發現,趙祥在學校東門的公交車站乘108路公交車,五站以後下車,進入公共廁所。十分鐘以後更換衣物,作於異常裝扮離開廁所。”

  說話的時候豌豆將一副圖片顯示在鏡片上,正是趙祥進入廁所前後的對比圖。進入前他是普通的工薪階層,離開的時候換了一身深色衣服不說,還戴上了口罩和帽子。b市的空氣質量不好,霧霾很大,做這種打扮的人很多,但突然換了這麼一身,怎麼看都很奇怪。

  容遠轉身走向校門,同時道:“豌豆,保持監控,隨時報告他所處的位置。”

  “是。”

  “嘎——吱”一陣刺耳的刮擦聲音突然傳來,豌豆快速提醒道:“容遠,三點鐘方向出現險情!”

  容遠抬頭一看,一輛深紅色的車子失控衝過來,路上的行人紛紛驚叫著閃避,正前方一個低著頭玩手機聽音樂的女生明顯沒有注意到危險正在靠近,在路上慢悠悠地晃著。

  “砰!”

  女孩的身體像輕盈的蝴蝶一樣從容遠身邊飛過,黑色的發絲在空中飛舞飄散,帶著奇異的美感。然後她的身體落在地上滾了兩圈,手機發卡鑰匙等零碎的東西飛了滿地。紅車一頭撞在路邊的電線杆上,車頭陷了進去,發動機還在嗡嗡地轉著。

  容遠覺得臉上有些濕潤,他伸手一抹,指腹是幾點鮮紅。

  他看看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孩,在光腦的掃描結果中,她現在腦出血,粉碎性骨折,內髒破裂,及時立刻施救,以當前的醫療條件能活下來的可能性也不超過百分之五。能保證救活她的,只有功德商城的治療類藥物。

  容遠沒有動作,看著她胸口的起伏變得越來越微弱,半睜著的眼睛漸漸合上,最後的生命氣息一點點消失。

  頭發和血污蓋住了她的臉,只能看到一個白皙小巧的下巴,還有胸前掛著的一個閃閃發亮的美人魚掛飾。

  紅車的車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地從裡面爬出來。他很年輕,穿著打扮很潮,看上去就像是在校的大學生,頭發刻意打理成略微凌亂的發型,蒼白的臉上寫滿驚懼。

  男人腿軟得站不住,靠在車邊跪坐在地上,顫著聲音問:“她……死……死了嗎?我撞死了人?”

  沒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好半天都沒有人敢靠近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孩。

  容遠看著那個哆哆嗦嗦像是快要被嚇死的男人,總覺得他的臉上除了害怕以外還有幾分放松,復雜的感情使得他的表情顯得又哭又笑,十分扭曲。

  ……

  救護車“嗚嗚”地開進學校,沒多久又開走了。毫無疑問,女孩早在救護車到來之前就已經死了。警察正在現場偵查,屍體已經被裝進一個裹屍袋裡帶走,肇事的男生盡管嚇得語無倫次,但還是有問必答地非常配合調查工作,據說他因為才學車不久,誤把油門當剎車踩了,才會造成這場悲劇。警察詢問了現場的一些目擊證人,跟這個學生的說法也沒有什麼出入,調取監控也沒有發現疑點,最終當成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進行處理。

  容遠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不停地懺悔流淚的男生,一個警察忽然走到他身邊,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容遠轉頭一看,是個胡子拉碴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眉毛半截耷拉下來,眼睛很小,蒜頭鼻,方形臉,個頭一米七多點,是個外表普通的大叔,但看著人的眼睛白多黑少,顯得有些瘆人。

  掃了一眼他肩上的橄欖枝和星花,容遠淡淡道:“沒什麼。”

  吳賢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一個下屬好奇的看了看他視線的方向,問:“隊長,你在看什麼?”

  “他洗過臉了。”吳賢沒頭沒尾地說。

  “什麼?”下屬不明白。

  “你看監控了嗎?”吳賢問。

  下屬說:“看過了,沒有問題,就是一樁意外事故。”

  “我說的不是這個。”吳賢道:“有人就在眼前死了,還能那麼冷靜,這是普通的孩子該有的反應嗎?在警察來之前,還有閑心把臉上的血跡洗干淨。你覺得……這是什麼樣的人呢?”

  下屬想了想說:“……是挺冷漠的吧?現在的孩子都這樣,你看看周圍這些學生,死者是他們的同學,可是有幾個人感到悲傷了?對他們來說,比起關心死者,更關心自己的微博關注是不是上漲了。這就是我們現在這個社會的常態,想想也讓人覺得挺可悲的。”

  “是嗎?”吳賢低聲問了一句,放下心中忽然生出的一抹疑問,繼續去安排工作。恰在這時,他手機忽然響了,接起來聽完後,他對下屬說:“楊夏,這邊的事交給小鄭他們,你跟我去石潭公園。”

  “怎麼了?”楊夏問。

  吳賢說:“石潭公園,剛剛發生了一場命案。”

  ……

  “石潭公園?消息確認了嗎?”容遠問。

  “是。”豌豆說道:“屍體已經被發現了,也報了案。四十五分鐘前趙祥曾經在那附近出沒,離開的時候已經換回普通服裝。他是凶手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

  容遠沉默不語。

  豌豆斟酌了一下,說:“對不起,因為命案發生地附近沒有監控,所以我……”

  “為什麼要道歉?”容遠打斷它的話,問道。

  豌豆頓了頓,說:“因為我覺得你在自責。”

  “我?”容遠失笑,問:“自責什麼?”

  “因為你本有能力阻止這次謀殺卻沒能阻止,從人類的道德邏輯判斷,所以會產生類似負罪感的情緒……”豌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輕聲反問:“不對嗎?”

  “唔……這種情況嘛,能阻止自然好,因為不可抗力沒能阻止……”容遠問:“《功德簿》扣分了嗎?”

  “沒有。”

  “那就行了。”他說完,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下來,書包放在一邊,兩腿隨意搭著,手枕在腦後。路燈昏黃的燈光閃爍著,婆娑的樹木投下大片陰影,將容遠完全籠罩在黑暗中。

  趙祥從出租車上下來,提著塑料袋腳步輕快地走進學校,嘴角含著一抹壓抑不住的淺淡笑意。忽然聽到路邊有人喊他:“趙老師。”

  趙祥其實並不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只是行政處的工作人員。只是很多學生為了表示尊敬,也因為分不清職能關系,通常都會稱他一聲“趙老師”。

  趙祥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候碰到認識他的學生,心中跳了一下,轉頭找聲音發出的地方,就聽對方接著道:“我嗅覺比平常人靈敏一些,有時候女生從旁邊走過去都能聞到血的味道,感覺挺尷尬的。”

  “是嗎?”趙祥覺得怪異,他強迫自己笑了笑,說:“感官靈敏也是一種天賦,在很多職業上都很有發展前途。同學你是……”他看到了那個黑暗中的影子,但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得聲音有幾分耳熟。

  對方沒有理他的問題,繼續問出一句讓趙祥渾身發冷的話。

  “但趙老師你又不是女生,為什麼身上也有這麼重的血腥味?”

  暗影中,那一雙盯著他的眼睛像是閃著野獸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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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7:40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想法

  趙祥愣了一會後,干笑道:“同學你在說什麼?對了,你叫……容遠,容遠是吧?”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的樣子,同時也想起了他的名字,暗含威脅地說:“這麼晚了,你快點回宿舍去吧。不然一直不見你回去,你們生活老師該著急了。”

  “但我很好奇。”容遠不為所動,說:“趙老師你的袋子裡裝了什麼?一股血腥味,熏死人了。”

  “哈哈哈,就是在菜市場買的羊腿,現場宰殺的,味道是有些重,不過新鮮,吃起來也健康。”趙祥絮絮叨叨地說。

  “羊腿啊……”容遠點點頭,看上去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後說:“只是羊腿的話,趙老師應該不介意我看看吧。”

  趙祥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了,他下意識的將袋子往身後藏了藏,說:“你這孩子也真是,黑燈瞎火的,有什麼好看的。早點回去吧!我還要把羊腿盡快放進冰箱裡,不然該臭了。走了啊!”

  他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後的人說:“我聽說,羊血聞起來會有股腥膻味,趙老師身上的味道卻不像呢!這麼重的鐵鏽味……下午學校裡被撞死了一個人,當時也都是這種味道。”

  趙祥臉上的肌肉快速震顫了幾下,他轉過身,笑容忽然變得熱情許多:“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啊,就是好奇心重!真這麼想看的話,這裡也不合適。去我的宿舍吧!順便也嘗嘗老師的手藝。怎麼樣?”

  “好啊!”容遠一口答應。

  趙祥臉上浮現笑容。

  容遠勾了勾嘴角,嘲諷地道:“——以為我會這麼說嗎?蠢貨!”

  “你!”趙祥被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難看地說:“不可理喻!”

  他扭頭匆匆就走,以掩飾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慌浮現在臉上。在將要走出樹木陰影的時候,後頸一緊,接著身體橫空飛了起來!

  “啪!”

  趙祥被容遠拎起來摜在地上,五髒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他手中的塑料袋也飛出去,裡面的東西哐啷落地。

  染血的匕首、外套、口罩、帽子、鞋子等物撒了滿地。

  趙祥躺在地上呻吟了幾聲,知道再也糊弄不過去,抓住掉在身邊的匕首雙手持柄刺向容遠!容遠身子一矮躲過他的攻擊,接著彈起來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讓身體整個回旋,膝蓋狠狠地正撞在他側臉上!

  趙祥兩眼發懵,身體晃了晃,然後一頭栽倒。

  容遠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赤手空拳的正面搏擊,感覺……還不壞。

  他一腳把趙祥手裡的匕首踢遠,蹲下來試了試他的脈搏,指尖下的血管依然在強勁有力地震顫著。

  容遠松了口氣,剛才他的動作其實是有些冒險的。人的聽覺器官也是致死部位,遭到擊打的時候輕則引起耳鳴眩暈,重則會導致休克甚至死亡。容遠暢快淋漓地踢出去以後才想起來這一點,匆忙間收了幾分力道。萬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他就不得不考慮毀屍滅跡的方法了。

  他暗暗告誡自己以後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力氣一直在增長的變化,不要犯下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小心用力過猛的錯誤。容遠站起來看看周圍,一個推著自行車的男生恰好在此時路過,他看看容遠,再看看倒在地上的趙祥,臉色劇變,頭一低跳上自行車就跑了。

  容遠搖搖頭,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

  吳賢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再次來到b市交通大學,他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石潭公園殺人案會以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告破。

  趙祥被拷住雙手押上警車,楊夏和幾個實習警員把地上的物證收集起來封存好。容遠也跟著上了後面的車,他要到治安局去錄口供。

  吳賢雙手叉腰,在路燈下轉著,看著地上一些零星的痕跡,腦海裡根據容遠的描述模擬著當時的情景。

  戰鬥開始地突然,結束地更加迅速。按理說十六七歲的少年和成年男人在體格和力量上都有一定的差異,但這場搏鬥中顯示出來的卻是少年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膽大,心細,果斷,還有學過格鬥術的跡像。這種判斷力和行動力,比治安局新來的幾個警校畢業生都要強得多,是個當警察的好苗子。

  “大概的情況我都已經了解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在口供錄完的時候,吳賢最後問道:“在他找借口離開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報警,而是選擇親自制服他呢?那時候你已經猜出他可能是殺人嫌疑犯了吧?不害怕嗎?”

  “因為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那繼續延誤會給他銷毀證據的時間。”容遠說:“至於害怕這種情緒,是在對敵我雙方力量對比不明確的情況下產生的,未知會讓人無形中誇大想像對方的恐懼程度。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實力,自然不會怕。”

  “原來如此。”吳賢沒有像其他成年人一樣認為小孩子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規勸他以後要小心,而是站起來伸出手說:“非常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配合。”

  “沒什麼。”容遠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問道:“我能問一下,趙祥殺人的原因是什麼嗎?”

  “未經審訊,目前還不能確定,不過……”吳賢聲音頓了頓,說:“目前懷疑,他可能是一起連環殺人案的凶手。”

  ……

  楊夏奉命送容遠回學校。容遠下車,跟這個有些過分年輕的警察告別以後,目送著車輛遠去,從口袋裡掏出耳機戴上,說:“豌豆,你的調查結果呢?”

  豌豆說:“根據記錄,趙祥在四年前發現相戀七年的女友出軌,怒而分手。兩個月以後,其女友在沒有監控的爛尾樓中被殺害並割去眼、耳、鼻、唇,凶手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之後每年的同一天,都會有一名長發的單身女子被人用同樣的手法被殺害,今天下午死於石潭公園的李麗也是如此。”

  “已經結束的事件沒有討論的必要。我問的是,下午的車禍,你查出了什麼?”容遠問。

  “死者名叫葛琴,20歲,W市人,B市交大法學院二年級學生。肇事者霍曉文,22歲,B市本地人,交大建築學院三年級生。另外,車主是他母親尤一萍。經過對網絡社交平台的檢索,未發現二人之間有直接的聯系。”

  “也就是說,不存在殺人動機嗎?”容遠問。

  “是。”豌豆給出的,也是警方調查的答案。

  但容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霍曉文那一瞬間的表情中絕對隱藏著什麼,同時他頭頂-1835的功德值也是有力的佐證。

  “有句話說,世界上任意兩個人建立聯系,最多只需要通過六個人。”容遠說:“查一下葛琴和霍曉文的社交圈和他們所到過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交集。”

  “是。”豌豆不解地問:“但是容遠,你為什麼要管這件事呢?”

  ——還是因為沒有救那個女孩而產生了負罪感嗎?同一天裡在容遠的周圍發生了兩起命案,但假如他沒有被車禍耽誤時間,他就能及時阻止趙祥行凶;如果不是顧忌那麼多的客觀因素,他也有可能救下那個被車撞了的女孩。兩個年輕的生命都在能夠挽回的時候消逝,所以激發了他的社會責任感嗎?

  豌豆禁不住這麼猜測。

  容遠愣了一下,發現疑點他下意識的就讓豌豆開始查了,但是從沒有想過為什麼要插手查這件實際上跟他並沒有關系的案子。“為了功德值”這個借口已經說不通了,因為在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過會從中得到多少功德值。

  “因為……我有這個能力?”容遠遲疑地說。

  “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豌豆問,這句話在網上很流行,它也知道。

  “談不上責任吧?”容遠想了想說,“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的悲劇那麼多,誰管得過來呢?只不過因為正好在我眼前發生了,閑著也是閑著,就查一查罷了。”

  豌豆沉默,它接受這個理由,但依然覺得容遠的心或許在揚善懲惡的過程中變得柔軟。

  行善這種事有時能夠給人類帶來堪比迷幻劑一樣的滿足感和歸屬感,這樣的感覺能熔煉鋼鐵一般堅硬冷酷的心。人類當中的“聖父”或者“聖母”的產生有些是因為天性善良,而有些是因為沉醉於這種“幫助他人、被他人所需要”的感覺中,做出利人害己的事而不自知。

  豌豆很矛盾。《功德簿》中意的契約者,自然是能博愛天下的善良的人最好。豌豆以前也是這麼希望的。但此時,它卻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恐慌。

  “做一個充滿愛心的好人”,這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但唯獨對《功德簿》的契約者來說,卻像是毒藥一樣,會遲早將他們推向深淵。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能挽回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容遠不知道豌豆的擔心,他從剛才的問題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過去他一直以“烏鴉”自居,盡管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身份,但他還是盡力回避被官方注意的可能性。但總做這樣的事,不跟警方產生交集是不可能的。

  藏木於林,藏水於海,最好的隱藏辦法,不是遠離它,而是將自己塗上相同的偽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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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7:50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餌食

  莊嚴的A市第五法庭中,隨著審判長一聲“無罪”的宣告,一樁前後糾纏長達兩個月的案件終於落下帷幕。旁聽席上,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站起來悲憤異常的指著被告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旁聽席上一片混亂,有人去扶這個女人,但更多的人是怒氣填胸地站起來大喊大叫,還有人想要上前去廝打那位被告和他的辯護律師。司法警察立刻出來維持秩序,但就連他們也被人狠狠打了幾下。這些一向鐵面無私的警察們低著頭,咬牙承受著眾人的怒火和怨恨,身軀在推打中巋然不動,面上卻流露出同情愧疚的神色。

  一個中年女人打著打著失去了力氣,靠在一個年輕的司法警察身上,抓住他的領子哭喊著:“你們不能這樣判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被那個禽獸殺死了啊!我的果果啊……”

  另一邊,一個消瘦滄桑的男人抱著頭,渾身的精氣神都散盡了,他兩眼無神地自言自語道:“無罪?怎麼會是無罪?這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天理啊……”

  在他側後方,一個手背上布滿凍瘡和血痂的女人雙手捂臉,壓抑著聲音低低的哭泣,淚水從她的指縫間不斷地湧出來。

  同時,法院審判的過程以圖文的形式在網上直播,許多關注著這個案件的人在網上看到這個結果,內心的震驚和悲怒無法言說,有人甚至直接砸了電腦,像野獸一樣嘶喊哭嚎。

  無數人都在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被審判的這個叫余強的人,有據可查的被他奸污、殺害的人就多達二三十個,在他流竄逃亡的過程中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沒有被查出來的受害者遭到了他的毒手。而且此人生冷不忌,受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紀最小的還不到十歲,暴行令人發指。逃亡七年,如今終於落網,受害者親人們都以為終於能讓這個惡魔得到懲罰時,卻最終因為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怎麼能讓他們接受這個結果?

  一直低著頭等待審判結果的被告余強此時忽然抬頭看向旁聽席,被深紅色木頭欄杆攔在另一邊的十幾張或憤怒咆哮或絕望哭泣的臉孔讓他不禁露出幾分不忍,腳步略一猶豫,身邊的人立刻察覺,推著他匆匆從側門離開。

  這時,旁聽席上一個聽完審判結果後就一直目眥欲裂要撲上去、卻被身邊的人死死抓住的少年突然冷靜下來,說:“這不是結束。”

  “你在說什麼?”旁邊他的母親立刻緊張地說:“孩子,你別做傻事,媽求你了,千萬別做傻事。你姐姐已經沒了,要是你也有個三長兩短……媽就……媽就不活了!”

  少年干燥的手掌握住母親的手,穩定而冷靜地說:“媽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那個人,一定會得到懲罰……有人會審判他的!一定!”

  “哪會有什麼人啊……法院已經這麼判了,就算上訴……”少年母親無望地說。

  “不是法院。”少年鏗鏘有力地說:“是烏鴉!”

  “烏鴉?”

  “媽,你知道余強是怎麼落網的嗎?”少年忽然有些激動地說:“不是警察,是烏鴉!是烏鴉從茫茫人海中發現了余強的蹤跡,沒有烏鴉的幫助,警方根本沒辦法抓住他!這幾個月來落網的通緝犯全都是烏鴉的手筆!烏鴉抓住的犯人,就算被法院放走了,烏鴉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烏鴉……這種人,真的有嗎?”不像少年一樣還充滿熱血和幻想,少年的母親經歷了更多現實的殘酷和冰冷,早已不存在“超人會拯救世界”這種天真的幻想了,也難以相信這個社會中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絕對有!”少年信心十足地說,緊緊握著拳頭。

  ……

  幾個月來數百很長時間都無法捉拿歸案的通緝犯紛紛落網,波及面涉及到整個糖國,這種事就算官方封鎖了消息,民間也不會真的一無所知。在眾多甚囂塵上的謠言中,“烏鴉”這個名字漸漸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也有粉絲建立了應援烏鴉的網站,想方設法從各種渠道中搜集跟烏鴉有關的消息在網上公開,還有人在這個網站上求助和尋找烏鴉的真實身份。盡管烏鴉從沒有正面回應過,但這些粉絲自娛自樂也玩得很開心,為一個真實面目一無所知的偶像而歡呼鼓舞。

  這一天,網站上一個新的帖子引起了各方的關注。與以往那些猜測烏鴉又作出了什麼豐功偉績的帖子不同,這一次,發帖人請求烏鴉制裁一個叫余強的惡棍,帖子裡詳細描述了余強的每一次罪行的前後過程和受害者親人的痛苦,字字泣血,聲聲是淚。

  白色的鼠標箭頭一滑,關閉帖子。指揮車的側壁上掛著好幾個電子顯示屏,上面顯示著不同的監控畫面和復雜的數據波形。何欣看了看其它幾個類似網站的反響後,斷開網絡,打開屏蔽器,說:“你們說,烏鴉真的會被這種手段引出來嗎?他銷聲匿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可能性很高。”江泉說:“迄今為止,王春山是烏鴉唯一一個親手處決的通緝犯。余強的罪行比起王春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司法機關不能審判的時候,烏鴉親自出手的可能性很大。”

  何欣擔憂道:“但就算引出了烏鴉,能逮捕的幾率也無法得到保證。如果大動干戈,無法保證行動的機密性,肯定會引起烏鴉的警覺;人數太少,裝備簡陋,又可能會被反殺。烏鴉的殺手,身手相當不俗。”

  “這不用擔心。”周雲澤說:“除了我們,組長另外還有一個行動組……”

  說話間,指揮車的車門被拉開,眾人一起轉頭,就看到余強和西裝革履的舒起一前一後走進來。

  “歡迎回來。審判怎麼樣?”江泉笑著問道。

  “假裝什麼啊,你們肯定都知道結果了。”“余強”忽然用嬌嗔的語氣道,只見他伸手在頭上一拉,扯下一張惟妙惟肖的人造面具,露出邵寶兒鼓著嘴的臉,她語氣低落地說:“看著他們那樣,難受死了。”

  舒起拿出一只煙叼在嘴裡,因為在封閉環境中所以並未點燃,跟邵寶兒道:“寶兒,記清楚你的職責,別把太多的感情帶到工作裡來。”

  “知道啦,都說上次不是故意的了。”邵寶兒不耐煩地晃晃頭,指尖繞著一卷發絲,垂著頭說:“但這次的任務,真是讓人不暢快。感覺就好像在利用對方的良知來抓人一樣。嘖!”

  眾人齊齊沉默了一下。他們一直扮演者正義使者的角色,這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麼像個反派。

  當法律和道德、命令和感情產生衝突的話,該選擇哪一個?坐在這裡的人,其實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但內心時不時還是會產生動搖,只是不能像邵寶兒這樣直率地發表意見罷了。在本來應該是他們的協助力量的司法系統和治安系統中,反對和質疑搜捕烏鴉的聲音也不少,甚至有公職人員私下裡發表言論說希望能夠給烏鴉提供幫助什麼的,當然說這話的人很快就被停職了。

  江泉忽然道:“隊長,我有個問題。”

  “嗯?說吧。”舒起道。

  “我覺得,烏鴉的潛在威脅確實是有,但到目前為止,他的行動並沒有對社會秩序和人民安全造成重大損害,反而大多都是有利的一面。所以……上面為什麼會批復這種程度的搜捕行動?在烏鴉上面,我們投入的力量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獵鴉計劃,放出誘餌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引導獵物去吃這個誘餌的各項工作,在這個上面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是超出想像的。

  “不是說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嗎?我們也一樣。”舒起叼著煙懶洋洋地說:“不管什麼原因,上面要求我們抓到烏鴉,我們就必須做到,就是這樣。”

  ……

  前後四次考試和兩次選撥賽已經結束,每一科目能夠代表國家參加國際競賽的只有四個人。結果公布時,有人當場失控痛哭,也有人一身釋然的開始收拾行李,還有人既興奮又感到沉重,同時躊躇滿志地展望未來。

  在近些年,糖國選撥的去參賽的學生至少也會捧回一個銀牌,有時候甚至全員都能獲得金牌,成績在國際上都赫赫有名。所以說,通過選撥賽,就等於已經將未來的獎牌握進手中了。

  容遠也在看通知。參加國際數學競賽的,除了他以外,還有甘正、倪子昊和一個叫於一拙的男生。

  於一拙在所有的培訓學生中並不起眼,一開始甚至是以吊車尾的名次進來的,幾次小測也都是倒數。但他比任何人都刻苦,也比任何人都努力,最終一次次超越那些排名比他靠前的學生,後來居上,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一次逆襲的奇跡。對這個結果,很多人都表示不可思議。

  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頭發長到幾乎蓋住眼睛的於一拙看著公布選拔結果的老師,激動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這個結果,是他用無數個夜晚不眠不休的努力才換來的,此時此刻終於有所回報,怎能不讓他感到苦盡甘來的喜悅?

  然後環顧四周,於一拙就看到了容遠——沒有喜色,也不覺得意外或者激動,依然是淡淡的臉色,那麼得漫不經心,又那麼得胸有成竹。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是為了拉仇恨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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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原委

  於一拙的想法,也是集訓隊占據主流的想法。尤其是物理集訓隊中,他們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要基本學完大學的物理課程,同時還要進行各種實驗的練習和考核,跟相對比較寬松的數學培訓比起來,他們學習的強度非常大,沒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有些人甚至學著學著崩潰大哭,半途放棄的人也有一些。

  容遠之前三五不時來晃一圈就走人的時候,很多人都在心裡幸災樂禍,認為他這樣只是形式化的表面工作,浪費了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別人學一科已經是非常吃力了,更何況是三個科目呢?多少人都暗戳戳地希望他竹籃打水一場空,結果沒想到打臉打得這樣狠。

  容遠以選拔賽【每一科目】排名第一的成績結束了在集訓隊的生活,同時得以參加了數學和物理的國際競賽——在漫長的拉鋸戰中,糖國和堅果國等終於獲得了勝利,修改了同一年同一個人不能參加不同科目比賽的規則。不過化學科目因為跟數學比賽時間有衝突,考慮過後容遠放棄了參加。饒是如此,能在兩個科目中代表國家參賽,他的名字和經歷已經被人們迅速的傳播挖掘。

  送走了選拔賽失利的學生,一下子變得寂寥了很多,房間也變成了每人一間的單間。訓練的地點也換了,他們住的宿舍樓上層就有很大的自習室和實驗室,一樓大廳同時也提供早中晚餐,還有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超市。可以說如果需要,他們能足不出戶在這棟樓裡解決所有的生活問題,全心投入到訓練當中。

  另外,從現在起,他們就不再是“國家集訓隊”成員,而是正式成為國家隊的一員了。

  同時管理也變得嚴格了許多,每周只有一個休息日,出門的時候還需要跟輔導老師說明去向,平時出入都需要請假。因此,容遠一直到兩個星期以後,才有時間著手處理葛琴和霍曉文的車禍事件。

  在這段時間裡,葛琴車禍死亡的案件已經有了結果。這個女孩父母雙亡,一直跟著舅舅生活。她出事後,霍曉文的認罪態度非常好,積極賠償,誠心懺悔,在女孩的葬禮上哭得比親人還要傷心。葛琴舅舅一家在拿到足夠的賠償款以後,寫了諒解書給他。從看守所出來以後,霍曉文回到學校繼續上學,葛琴卻已經香消玉殞。

  在豌豆對兩人的社交圈進行檢索以後,發現這兩個表面上毫無關聯的陌生人其實在很多地方都能聯系起來——他們都經常去學校附近的小吃街消費,都常去同一家ktv,都是學校學生會的成員,葛琴一個關系很好的師兄也是霍曉文的朋友,葛琴同一宿舍裡的另一個女生一直在被霍曉文的死黨追求,其他類似的交集還有很多。真要一一排查起來,這會是一個非常繁瑣的工程。

  不過容遠畢竟不是警察,他選擇了直截了當地從霍曉文身上得到答案。

  ……

  霍曉文最近變得有些孤僻,不過朋友們都能理解他——不是誰都能對殺死一個人這種事很快釋然的。如果他現在還像以前那樣整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那周圍的人才會感到怪異。對他現在常常表現出來的驚懼、噩夢和時不時的壞脾氣,他的朋友都選擇了包容,開解他說:那是一件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意外,希望他能早點從中走出來。

  霍曉文很感動,患難見真情,他認為自己現在才終於發現自己真的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但他還是無法放松,眼前總是閃過那個陌生女孩扭曲的肢體和滿臉鮮血的樣子。

  因為他心裡清楚,那並不是一場意外。

  他現在不敢獨處,出於那種沉重的負罪感和深深的恐懼;同時當他在熱鬧的人群中時,他又不敢繼續待下去,尤其是在面對朋友真誠的關心和安慰時,他好幾次差點就把真相脫口而出了。

  又一次忍受不了別人打量的眼神和議論的低語,霍曉文匆匆從體育館裡走出來。這時候還是上課的時間,校園裡人並不多,但外面燦爛的陽光還是驅散了幾分他身上的陰冷感。霍曉文眯著眼睛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感覺有些睡意,決定回宿舍去躺一會兒——這段時間他晚上總是睡不好,白天也變得精神萎靡。

  從體育館穿過一個小樹林,便能直達霍曉文的宿舍樓。他走進林間的碎石小路,風一吹,樹葉嘩啦啦地響著,不時地聽到頭頂有鳥鳴的聲音。一只白色的流浪貓蹲在一邊,也不怕人,很可愛的歪著頭看他,大大的眼睛顯得水汪汪的。

  霍曉文衝它笑了一下,心情莫名的好轉幾分,在人心理處於陰暗狀態的時候,美好單純的事物更顯得彌足可貴,霍曉文甚至開始考慮怎樣躲過宿管的眼睛養上一只小動物。

  “喵嗚——”

  貓咪低聲叫了一聲,忽然朝他走過來,從沒有被小動物待見過的霍曉文感到幾分受寵若驚的驚喜,他蹲下來,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哄道:“喵喵,喵喵。”

  小貓走過來,小貓又走過去,從他身邊走過,靠在他身後一個人的腿上蹭著頭撒嬌地叫。

  霍曉文忽然驚覺在他身後這麼近的地方站著一個人,而且他絲毫沒有察覺。他起身想看看是什麼人,卻突然被一塊潤濕的布捂住了口鼻,後腦勺被人用另一只手緊緊扣住,不容他閃避。

  “怎麼會……為什麼……”

  霍曉文眼睛倏然瞪大,然後很快,意識就陷入了混沌中。

  看著眼前的人瞳孔擴散,眼睛失去了神采,容遠松開手退後兩步,看到他呆呆的蹲在那裡,一點反應也也沒有。

  “喵~”小貓扒著容遠的褲腿,還在不懈努力的引起他的注意。

  自從得到《功德簿》以後,容遠的動物緣一下子變得好了很多。所以後來雖然他不再喂養流浪貓狗,但身上還是會經常帶一些小火腿或者無鹽魚干之類的東西,喂貓喂狗,有時候也用來喂飽自己的肚子。此時容遠拆開一袋小魚干灑在地上,小貓立刻拋棄他的褲子轉而向魚干發起進攻。

  豌豆早已經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也沒有監控,不過時間長了也難免會有人經過。因此容遠抓住霍曉文的衣領,把他帶到附近一個隱蔽的角落,讓豌豆保持警戒,然後問:“說吧,你殺死葛琴的原因是什麼?”

  霍曉文神情掙扎了一下,就算在系統出品的吐真劑作用下,吐露這件事的真相對他來說也是在潛意識裡就抗拒的。但那微弱的掙扎只有一瞬,霍曉文很快就用平鋪直敘的語氣開始闡述。在容遠的幾次追問下,整個事件的輪廓漸漸被補充完整。

  霍曉文是個私生子。在b市這個官員富商遍地走的地界,私生子女這個群體也被發展壯大了。為這個身份,霍曉文是既驕傲又自卑,但在他上大學之後,就變得只有自卑、沒有驕傲了——那個對他還算不錯的親爹因為一些問題被下獄,霍曉文和他母親立刻就失去了穩定的經濟來源,原本揮霍的生活突然變得連一餐一飯都要開始斤斤計較,這種日子,霍曉文怎麼能過得慣?

  但過去自認為還算個富家子的霍曉文一向不學無術,除了泡妞以外別無一技之長,連gdp和gpd有什麼區別都搞不明白,他想賺錢也想不到法子。但有一天,走在大學裡的時候,霍曉文靈機一動,忽然想了個主意。

  在他還富裕的時候,霍曉文是很多高檔俱樂部的會員,雖然他只是去吃喝玩樂,但也積累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脈。他的很多現在已經不聯系的狐朋狗友,對在校的女學生都很有某方面的興趣。

  而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即使是名牌大學,也有很多女孩願意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一些實質性的好處:名牌衣服、包包、高檔化妝品、隨便刷的信用卡,甚至一套房子。“求包養”,很多時候,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很多人貨真價實的期望。

  然後通過網絡聯系的包養關系並不靠譜,女孩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期望中的高富帥,實際上,被人利用這一心理騙錢騙色的女生也有不少,甚至還有貪慕虛榮的女孩被人誘拐殺害。金主也無法確定自己找的究竟是在校的大學女生還是一個善於偽裝的騙子。而霍曉文,就起了這麼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從中收取一定的“好處費”。

  不到半年,霍曉文因為收費合理、信譽可靠,就在一定群體中有了不小的知名度,也不需要他主動去聯系發展,“生意”就會主動找上門來。再後來,他的底線越降越低,對於抗拒不從的女孩,甚至開始用迷藥、不雅照威脅、利用網絡摧毀名譽等手段。有時候,他的客人們玩了一些過分的游戲,他也會幫忙善後。

  至於葛琴,這個女孩潔身自好,原本與霍曉文毫無關聯。但不久前,她在和宿舍女生ktv唱歌的時候上衛生間,回來時無意中走錯了包廂,撞見一副不堪入目的場面。葛琴面紅耳赤的很快離開,只以為自己打擾了別人的好事,殊不知當天那個女孩猝死在包廂裡,而葛琴就是目擊證人。

  於是現在,瘞玉埋香。

  有時候,有些人碰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旁觀者會慨嘆說:“真倒霉啊!”人們嘲笑弱者,嘲笑失意痛苦的人,卻很少把矛頭指向真正的罪魁禍首。明明讓他們這麼“倒霉”的,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錯。

  “怎麼辦呢?”容遠聽完後,輕笑一聲,有些無奈地跟霍曉文說:“原本我是想把你交給警察的,但現在,我忽然不想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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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8:11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投餌

  話雖然這樣說,但容遠已經決定封存“烏鴉”的身份,自然不會為了這麼一個卑劣的渣滓而將自己再次陷入險境中。

  值得慶幸的是,霍曉文或許是想留著某些人的把柄以作他用,他對自己的每一筆“生意”的前後都記錄的非常詳細,不光有文字記錄,還有視頻、錄音和照片,有這些證據在,能把很多人都拉下水。

  第二天一早,B市治安局大門外面就發生了一件奇事——赤裸著上身的年輕男人手舉著一塊紙牌,上書“我有罪”三個大字,不知道在哪兒跪了多久,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再被來上班的警察扶起來的時候,他像是悲痛欲絕的說不出來話一樣,雙手顫抖著交出一個硬盤。

  “容遠,自首會讓他減輕處罰。檢舉、揭發他人可能會被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的重大犯罪行為,甚至可能會免除處罰。”

  空蕩蕩的宿舍裡沒有別人,整個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台燈。豌豆變回原型坐在台燈上,不自覺地晃著小腿說道。

  “我知道。但是……”容遠想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說:“豌豆,我想看看對於這個家伙,警方會怎麼做……我……有很多困惑。”

  “困惑?”豌豆問。

  “是啊,知道的越多,有時候越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容遠有些自嘲地說。

  在之前光腦搜捕到的通緝犯被逮捕歸案以後,容遠並沒有撒手不管,而是抽時間關注了一下手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得到了制裁,但也有一部分人,其罪行和裁決之間的差異讓容遠感到荒謬甚至可笑。

  在現代這個社會,人人都要講究法律,學法懂法,遵守法律中制定的所有規則,在這種規則下循規蹈矩的生活。很多人都相信,法律是保護自己的武器,壞人就算一時鑽了漏洞,也終將會被法律所制裁。

  殺人犯法嗎?當然犯法。然而像霍曉文這樣交通事故肇事案件,只要積極賠償並且認錯態度好,那就可能會免除任何刑罰的繼續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會有人利用交通事故,來除掉礙眼的家伙。

  強奸犯法嗎?被侵害的如果是男性的話,在糖國那是不犯法的。即使被傷害的是兒童,也多半會以猥褻罪或者故意傷害罪處理,刑期基本都不超過五年。然而不管是心理傷害還是身體傷害,都不會因為性別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拐賣人口犯法?拐賣婦女兒童算,但客體如果是男性的話,多半只能算是非法拘禁,很少因此而處以重刑。

  兒童遭到暴力毆打能得到保護嗎?如果施暴者是親生父母的話,即使報警也只是處以數日的拘留和警告,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往往只能帶來更加慘痛的教訓。

  糖國法律中規定它的人民有不被非法搜身、拘禁、入侵私人住宅的權利,然而當這種權利遭到侵犯的時候呢?如果對方沒有盜竊財物或者造成人身傷害,通常也只是拘留和罰款。

  犯下重大罪行以後被判處死緩,會被執行死刑嗎?也不是。死緩,是那些原本該被判處死刑的犯罪者經過兩年的觀察期以後,只要沒有故意犯罪,就會減為無期徒刑;如果有立功表現,會被減為一定年限的有期徒刑。

  但法律也並不總是對犯罪者網開一面的。比如曾經有因為取款機故障而“盜竊數額巨大的公私財物”的倒霉蛋,就因此被判了無期。還有人因為偷了電動車而被判數年刑期。要知道,交通事故撞死人並且拒不賠償,判刑也只在三年以下。

  “想不明白什麼?”豌豆問。

  “你說,如果立法的重點不是人的尊嚴、自由、財產,也不是性命,那是什麼呢?”容遠手中的筆尖在紙上輕輕扣著,低聲問道。

  豌豆眨了一下眼睛,說:“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是國家的統治工具。它的基本屬性就是階級性,本身就是為了維護唯一階級的特殊利益而存在。你清楚這一點,卻還會為此產生困惑,才讓我覺得奇怪。”

  “哈。”容遠笑一聲,道:“說的也是,是我鑽牛角尖了。”過了一會兒,容遠又道:“不過啊,豌豆……”他看了看窗外的琉璃般多姿多彩的燈光,露出一抹帶點悲傷又有些感懷的笑容:“我現在真心覺得,能遇到你,能得到《功德簿》,真是太好了。”

  豌豆:_

  “知道我為什麼會期待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並為這種期待落空而忿忿不平嗎?因為如果沒有《功德簿》,我也只是這種小民中的一員——循規蹈矩,戰戰兢兢,即便如此都要擔心禍從天上來,某一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奪走,比如疾病、災禍、暴力或者權勢。”

  “如果沒有《功德簿》,我又怎麼能站在超然的地方,去冷靜地看待我周圍的一切?”

  “你會的。”豌豆忽然肯定地說,“就算沒有超出尋常的力量,你也能做到。你跟其他人不同。”

  “是嗎?你對我比我自己還有信心啊!”容遠戳了戳它,道:“承你這麼看重,我是不是該說一句謝謝?”

  “不用謝。”豌豆點著小腦袋,一本正經地說,然後它又轉回了前提:“話說回來,如果霍曉文得到減刑,你也無所謂嗎?”

  按照它對契約者的理解,他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這種人渣才對。

  “減刑又如何?”容遠冷笑道:“他能免於刑罰才最好……在監獄外面,被他舉報的那些人,才會讓他真正過得生不如死。”

  豌豆默,它還是太天真了。

  容遠的視線落在桌子上的一個粉紅色的麥克風上,這東西跟整個房間都完全不搭調,出現在這裡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控制心靈的麥克風】,價值1800個功德,只要把想讓對方做的事情對著麥克風說出來,對方就會照你說的去做。雖然非常有用,但用完以後怎麼處理也是個問題。上次被他隨意處理的紙鶴已經給容遠一個很大的教訓了,他再不會犯第二次這種錯誤。

  豌豆看出容遠的煩惱,道:“容遠,以後你需要的兌換道具只會越來越多,建議購買儲物袋。”

  容遠點點頭。掃描眼鏡、擬態衣、雨梭控制鈕、天眼他一直都帶在身上,雖然都不起眼,但也造成了很多不便,是該兌換個儲物袋將他們都收納在一起了。還有他之前兌換一些槍支彈藥因為不方便帶著,至今還在天上的雨梭駕駛艙裡,但那是單人飛行器,不能當成倉庫用一輩子。

  不過功德商城中的儲物袋外形是糖國古代的錦囊,他一個男生,隨身帶著種東西不是很奇怪?

  容遠問:“豌豆,兌換的儲物袋可以改變外形嗎?”

  “可以,需要額外支付兩百功德點。”豌豆道。

  “嗯。給我兌換一個書包外形的。”容遠道。

  ……

  霍曉文坐在看守所的小房間裡,雙手抱著頭,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痙攣般顫抖著。

  是,他是在愧疚,他也在後悔。自從殺人以後他一直在做噩夢,但壞事他做的不止這一件,第一次把哭著哀求他的女孩推向腦滿腸肥的公司老板時,他也曾愧疚的不甘看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最終能克服這種心理障礙,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讓自己變得更加冷酷無情,攫取更多的利益。

  但他怎麼也預料不到,自己居然會腦子犯抽地到治安局來自首和舉報。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罪責了,所有人都原諒了他,所有人都不再責怪他,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傻事來?

  回想自己之前的舉動,霍曉文除了“腦子抽了”以外,沒有其他任何原因可以解釋自己詭異的行為。

  ——他那時候,居然覺得自首這是一個好主意,是在為自己贖罪。那種整個靈魂都仿佛得到淨化的感覺讓他為此感動得痛哭流涕,但內心喜悅地仿佛吸了毒一樣飄飄然。

  他恨不得回到過去勒死那個蠢貨。

  自首也就算了,還舉報!舉報了所有那些有能量把他撈出來的人!舉報了他這些年辛辛苦苦奴顏婢膝才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人脈!那些公子哥兒就算全都坐牢了,他們的家人伸出個小指頭也能摁死他!

  霍曉文抱著自己的頭往牆上一下一下地使勁撞,痛悔莫及。

  ……

  “哎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就前段時間網上說的那個余強?”一個男生道。

  “我看著有點像……也可能就長得像吧?不是說嗎?這世界上總會有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他身邊的同伴不以為然地說。他們剛剛在路上無意中看到一個人,前者非要說那就是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余強,但後者並沒有當成一回事。因為他這種態度,他們從上學路上一直爭論到教室裡。

  “但也太像了。”前一個男生不甘心的嘀咕道,看到在教室前面正在通知同學下一次活動計劃的金陽,眼睛一亮,拉住他問道:“金陽!金陽!你爸是警察對吧?”金陽從沒有宣傳過自己的身世,班裡的同學也只有幾個人知道他爸爸實際上是A市的治安局長。

  金陽點頭道:“嗯,是。”

  “那正好,你來看!”男生跑過去,把手機裡的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翻出來讓他看,“你看看,這人是不是余強?”

  另一邊,頭靠在玻璃上百無聊賴看著窗外的蕭蕭把頭轉過來,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

  傍晚,蕭蕭照常坐上來接她的黑車,司機依然是那個板著臉冷得像冰的男人。

  “閆策,網張開了。”車子啟動的時候,蕭蕭突然道。

  閆策道:“是,獵鴉計劃已經正式啟動。調查組針對名單上的四十九名嫌疑者,全都設下了網。”

  “你說,他會上鉤嗎?”蕭蕭道。

  “七比三。”閆策說。

  “七成的可能啊……已經足夠大了。畢竟……就算是他能順利逃脫,但調查組本身目的就不在於抓住他,即使是最壞的情況下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線索,但只要稍有動作,就會被他們揪住尾巴。如果他現在還沒有警覺,那可就危險了。”蕭蕭有些漫不經心地說。

  閆策問:“您要出手嗎?”

  蕭蕭想了想說:“唔……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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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8:22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疑問

  清晨,淡淡的霧氣將遠處的樓宇變得若隱若現,空氣微涼,操場上三三兩兩的人在跑步。

  容遠也在跑步。以前體質一般的時候他其實並不喜歡這種運動,感覺費時費力,跑到滿身大汗的樣子也很難受。但在持之以恆的鍛煉和逐漸上升的身體素質下,維持一個較快的速度跑步對他來說早已經不再是一種負擔,跑步時調整著呼吸和肌肉的運動,感受沉重的軀體變得輕盈,仿佛要離地而去。同時大腦放空,不用去想任何事,帶給人舒適愜意的感覺。

  跑完以後,容遠走了一圈,在自己習慣的休息椅上坐下來,從包裡取出一瓶水喝了小半,把水瓶放下去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椅子旁邊的健騎機上面擱著一份報紙,大概是哪個在這裡鍛煉的人留下的。

  容遠掃了一眼沒有放在心上,將瓶蓋擰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又看了一眼,將那份報紙拿了過來。

  這份報紙被人從中間折起來,容遠看到的版面最上面就是一行黑色放大的標題:《連環殺人嫌犯無罪獲釋受害者親屬:天理何在?》下面是一張像素不高的照片,照片中戴帽子的男人低著頭從街邊走過,下頜繃緊,行色匆匆。

  容遠快速地掃了一遍。這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報,因為分辨率的原因,照片中的男人和余強的相似度只能說有七八分。至於報紙內容各種聳人聽聞的猜測和惡意煽情的話語更不用看,讓容遠在意的,是男人頭上的功德值。

  -13625。

  余強的案件鬧得沸沸揚揚,容遠自然也早就知道。一審判決的時候他通過光腦看了現場直播,被告席上的男人那時候功德值有近五千,在容遠見過的人中算是非常多的了。那時容遠就知道,這個人絕不可能犯下那些駭人聽聞的罪行,法院最終判決無罪,合理且應該。容遠只當是警察在發出通緝令的時候被人蒙蔽或者誤導了,此後也就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後來哪怕網上有許多人尋找烏鴉來“主持正義”,容遠也沒有理會,讓豌豆一概屏蔽了這類信息。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短短幾天,這家伙就丟了一萬五千多的功德值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容遠讓豌豆調出審判那天的錄像,再一看,果然還是4963功德值。然後調出余強的通緝照片,容遠用天眼看了看,功德是-10766。

  天眼所看到的功德值,有很強的即時性,照片、錄像等不管是什麼時期拍攝的——哪怕是牙牙學語的嬰兒照也一樣,容遠所看到的,一定是他此時此刻的功德值。這一點他早就已經驗證過了。

  所以,同一個人,怎麼可能有三種功德值?

  答案只可能是,這三張照片中的“余強”並不是同一個人,其中至少有兩人使用了能夠騙過面部識別技術的人皮面具——這一點沒有經過長時間的准備和專門的技術條件,是做不到的。

  ——那麼假如被通緝的是真正的余強,那麼上了審判庭的是什麼人?警察?很有可能,畢竟一般人也很難有那麼高的功德值,一個多行善事的普通人也沒有必要頂替一個殺人嫌犯上法庭。

  ——如果是警察,那麼他易容改裝成余強的模樣接受判決的原因是什麼?審判中證據不足是事實嗎?還是警方刻意隱瞞了一些切實可信的證據?真正的余強又在哪兒?他還在警方的控制下嗎?假設他是因為無法配合警方的行動演戲,所以另找了人來代替,那麼這場判決的作秀目的何在?

  ——那另一個被街拍是什麼人?似乎是個作惡多端不下於昔日那些野狼雇佣軍的惡棍,他為什麼會以余強的面目出現還被人拍到?他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跟警方有聯系嗎?還是雙方屬於不同的系統?

  容遠坐在長椅上,雙手交叉抵著下巴,半闔著眼睛思考。

  ——首先梳理一下過程。通緝照片中是一號余強,審判的是二號,街拍的是三號,假設一號是真,二、三號為假。光腦放出消息→一號被捕→在看守所一號和二號有所接觸→二號易容上法庭,一號下落不明→證據不足,二號無罪釋放→三號出現,被路人街拍。

  從關系鏈上來說,二號應該知道一號的下落,二號和三號不確定是否有聯合,但至少三號了解二號的行動。

  所以現在主要的問題有三個:第一,真正余強的下落;第二,先後冒充余強的兩方的關系;第三,他們的目的。

  容遠讓豌豆搜索了一下余強,然後發現了一件更有趣的事:之前發現a市監控網絡有被認為破壞的痕跡,而現在,在可檢索到的監控中,余強時隱時現,雖然沒有出現一個人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這種情況,但從功德值上來看,明顯是有不同的人在扮演余強這個角色時不時地刷存在感。

  ——誘餌的感覺不要太明顯。

  同時追查到,余強就住在A市的一家連鎖酒店裡。這家酒店高達二十三層,在正門、電梯內、主要的出入口和安全通道都安裝了紅外半球攝像機,哪怕在無燈光的條件下也能看清的人的外貌和活動。但監控區域並沒有覆蓋到所有的走廊,至少余強的房間就不在監控範圍內。

  在酒店的記錄中,余強以自己的真實姓名登記住在1109號房間裡,監控中也顯示假余強就在這一層離開電梯進入走廊。但以他們背後的強大力量來看,在監控外自由活動和登記假信息都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

  至於其目的?容遠第一時間就聯想到自身。

  被破壞的監控網絡、余強的案件材料、三個余強、無罪釋放的判決、網絡上對烏鴉的呼聲……無數畫面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容遠有七八分肯定,設計這件事的人的目的,就是為了烏鴉!

  王春山和余強的案件有很大的共性。既然上一次烏鴉出手了,那麼官方有理由認為這一次烏鴉同樣出手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輿論綁架……如“烏鴉”這樣的義警,按照常理來說很可能是出於個人英雄主義和正義感的驅使而行動,對公眾輿論的認同感多半會非常在意。就算發現這是個陷阱,也可能會以為了群眾的期待而冒險一試……

  ——不,這樣說不通。為了這個案件官方賭上的太多,卻只是為了一個可能性,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還有三號余強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呢?那麼高的負功德……如果跟警方有合作關系的話,難道是服刑中的罪犯在協助破案嗎?或者是警察中隱藏的壞蛋?還是另一個利用警方消息來達成目的的第三方?

  容遠總覺得,在這件事上,他還缺少幾塊拼圖,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模樣——是什麼呢?他還漏掉了什麼?

  僅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只要他按兵不動,對方就能奈他何?但這件事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

  同樣的疑惑,也在周雲澤的心中產生。

  布局之前,他們每個人感覺到的都是計劃的精妙之處。盡管其中有幾分不和諧,但他們相信集眾人之所長,能將計劃完成的更精細更完美。

  但當網真正張開的時候,周雲澤才發現這真的就像一張蜘蛛網一樣——看似嚴密,實際上到處都是漏洞,就連調查組內部也並不和諧。

  隊長舒起,看似謙和好說話,其實相處下來就發現是個很強勢而且獨斷專行的人物。完整的計劃只裝在他一個人的腦子裡,其他人都只知道一個梗概。同時也聽說他調了一個行動組來支援他此次行動,但除了舒起以外雙方其他人並沒有直接接觸。

  邵寶兒神神秘秘,令人捉摸不透。上次信息泄露事件的發生直接讓烏鴉警覺就此銷聲匿跡,也給本次計劃戳了最大的一個洞,很難說她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周雲澤無法判斷她的立場到底是什麼,舒起似乎也在戒備邵寶兒,如果不是還要利用她制作人皮面具和偽裝的技術,恐怕邵寶兒現在已經被排除在行動外了。

  再說,發生這件事以後舒起依然堅持原來的計劃不做更改,也讓人覺得奇怪。

  經過長時間的監視觀察,金陽的嫌疑已經被排除了,但何欣還是因為這件事對他產生了不滿。在這個調查組內,他們兩人原本應該算是一個立場的,也因為這件事有些面和心不合。這種矛盾,恐怕也瞞不過眾人的眼睛。

  江泉和程旭光似乎都被邊緣化了,也不知道他們整天都在忙什麼。感覺整個調查組只有在將烏鴉的嫌疑人從無數候選名單中篩選出來的時候才齊心協力過,之後除了看監控就是在等待、等待……等著已經被驚飛的烏鴉再愚蠢的一頭撞進他們的網裡。

  這麼不靠譜的計劃,周雲澤很難忍受自己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員。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霧中一樣,看不清方向,甚至看不清自己周圍有什麼。

  ——這件事背後,到底還隱藏著什麼呢?

  周雲澤看著監控畫面正在發呆,忽然電話鈴聲響了。他接起來一聽,一個久違的聲音傳入耳朵:“雲澤,交給你一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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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發表於 2020-11-2 06:58:33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劫持

  同一時間,周雲澤的疑問,也有人向舒起提出來:“布局這麼長時間,我們監控網點中也並沒有發現烏鴉入侵的痕跡。如果他就此銷聲匿跡,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舒起笑了,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他說:“自然是逼他出來——他所關心的,就是我們的突破點。”

  “哦?看樣子,你已經有了方案?”來人含笑問。

  舒起點了點貼在牆上的一張照片,說:“。”

  這是一張偷拍的照片,照片裡,一身運動服的金陽抱著籃球,正在聽身邊的隊友說話,笑容十分燦爛。

  ……

  “金陽,真的不去嗎?這家店開業大酬賓,三折優惠!超級劃算!味道也好,學校食堂跟它一比那都是豬食!”一個胖乎乎的男生勸道。

  “下次吧,我媽今天生日,我要早點回去。”金陽道。

  “哇,不早說!”一群小伙伴紛紛道:“替我祝阿姨生日快樂!”

  “祝阿姨越來越漂亮!”

  “什麼阿姨,那是姐姐!別把人都叫老了,對吧,金陽?”

  “混蛋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占金陽便宜是吧?占金陽便宜就是占我們便宜,這絕對不能忍!兄弟們說是不是?”

  “對對對,不能忍,請客請客!”

  眾人嘻嘻哈哈哈打鬧一陣,跟金陽告別以後還一路推搡說笑著走遠。金陽失笑,搖了搖頭,走上另一條岔路。

  夜色降臨,路邊的燈光依次亮起,各色的霓虹燈閃爍著,流離的燈光將城市點綴的如夢如幻。金陽走進一家甜品蛋糕店,報出姓名,店員給他拿來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盒。

  “您訂好的蛋糕,請在這裡簽個字。”戴著眼鏡的圓臉店員小妹說。

  “好的。”金陽對她笑了下,拿起桌上的筆在單子上寫下名字。

  看上去約莫只有二十上下的店員小妹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露出更加甜美的笑容,問道:“今天是您女朋友的生日嗎?”

  “不,是我媽的生日。”金陽將將寫完的單子交給她,同時說道。

  “是嗎?”店員小妹說:“你這麼貼心,你媽媽一定很幸福。”

  金陽覺得,他能擁有這麼愛他的父母,自己才是最幸福的人。不過他並沒有多說,只笑著彎了彎眼睛,道:“謝謝。”

  一直到他提著蛋糕盒走出去了好一會兒,店員小妹都傻乎乎的笑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有些發燙。

  金陽拎著盒子。蛋糕是用他的零花錢訂做的,除此以外他當然也精心准備了生日禮物。而他爸爸金栢會難得的放下手頭的事物,早早回家,親自做一桌大餐來犒勞一年到頭都為這個家庭辛苦奉獻的金媽媽。這些年來,哪怕是金陽過生日的時候他有時候都會因為事務繁忙而抽不出身來,但金媽媽的生日他一次都沒有缺席過——雖然每年給她過生日的方式也都沒什麼驚喜。

  但是今年,金栢曾經透露出他准備了一份大禮給鄭怡柔,並且保證她一定會非常喜歡這份禮物。但他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肯透露准備了什麼,鄭怡柔和金陽都快要好奇死了。鄭怡柔還偷偷檢查過金栢的銀行卡和信用卡,沒有發現他有特別大額的花費,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到底准備了什麼,只能暗暗期待。不管怎麼說,這個答案今晚就要揭曉了。

  金陽回想著父母各種秀恩愛的片段,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幸福溫柔的笑容。

  一輛白色面包車忽然停在金陽身邊,車門嘩的一下拉開,一只胳膊伸出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將他拽了進去,車門猛地關上,面包車回到行車道上向前開,整個過程幾乎還不到五秒鐘,路上人來人往,但根本沒有人注意這裡發生了什麼。

  路邊一家服裝店的門口,攝像頭上紅色的指示燈閃了閃。

  ……

  遠在B市的一間宿舍裡,嘩啦啦的水聲從衛生間裡傳來,泛著青色的磨砂玻璃門上凝結了一層朦朧的水霧。書桌上,像個陶瓷娃娃一樣小人忽然睜開眼睛,無機質的目光甚至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

  ……

  澄澈的水流冒著熱氣被倒進造型可愛的圓肚形透明水晶杯裡,隨著水流的上升,一朵白如玉的花朵在水中緩緩綻放,花瓣在水中輕輕顫動,讓人似乎能聞到一股悠然的芳香。

  閆策放下水壺,目光閃爍一下,說:“如你所料,他們對金陽下手了。”

  “哦。”赤腳窩在沙發裡看書的蕭蕭應了一聲,翻過一頁書。

  閆策靜靜的站在一邊,仿佛自己剛才根本沒有說過話一樣。如果女孩沒有下一步的指示,他似乎能這樣站到天荒地老。

  蕭蕭看了一會兒後,忽然頭也不抬地說:“你去看看,別讓他們弄出人命來。其他的,別插手。”

  “是。”閆策應道,立刻起身離開。

  他走以後,這個大的離譜的房間裡就只剩下蕭蕭一個人了。過了很久,她忽然嘆了一聲。

  “這種時候,坐視不管,或許才是最好的做法吧?”她有些舉棋不定地問道,但閆策不在,這房間裡並沒有第二個人,自然也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但那孩子實在太討人喜歡,看著他死,我也覺得有些不忍心。”蕭蕭自言自語地道,“你找了一個很好的朋友,但既然握有《功德簿》,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朋友、親人、愛人……所有人都會離你而去,沒有誰會留下來。給他們帶來災禍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到那時候,你會怎麼做呢?容遠。”

  ……

  “陽陽怎麼還沒回來?”鄭怡柔又一次看了看表,滿桌子的菜都要涼了,但金陽還是不見蹤影,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回來了。更別說還是在今天。

  “或許有事耽擱了,我打個電話問問。”金栢沉穩地道,然後再一次撥通了金陽的號碼。

  “嘟——嘟——嘟——”

  鈴聲響了很長時間,但就是沒有人接聽。

  ——公路中間當做隔斷的花壇裡,一只手機屏幕亮起,正在“嗡嗡”地震動著。然後來往的車輛穿梭如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只小小的手機。

  擔憂像野草一樣在心裡瘋長著,金栢皺起眉頭,撥打了一個電話,說:“小李,給我定位一個手機……”

  十分鐘以後,一輛警車拉響警笛停在路邊,幾個警察從車上匆匆走下來,搜索一番,戴上手套,從花壇中取出一個銀白色外殼的手機。

  ……

  蒙住頭的黑色頭罩被取了下來,同時貼在嘴上的膠布被毫不客氣地一把撕開,金陽疼得哼了一聲,驟然脫離黑暗的眼睛被光刺得睜不開,他眨了幾下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眯著眼睛,看清自己的處境。

  他被綁在一把凳子上,雙臂都被固定在扶手上,腿也被綁住了。對方的綁法很有技巧,他並沒有被勒緊以後血脈不暢的感覺,但是試著掙了一下,完全沒有任何松動的跡像。

  這個房間不大,最多只有十來平米,牆刷得很白,地面平整,除了一扇門以外也不見有窗戶——也許窗戶是在他腦後看不見的位置也說不定。房間裡除了這把椅子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物品,也不可能像電視裡演的一樣借助別的東西磨開繩子逃跑。

  而且……

  金陽低頭看了看綁住自己手腳的繩子,認出這是一種攀岩專用的繩子,使用了高強度聚乙烯纖維,非常結實,還有優異的耐磨性。

  對面的人非常耐心地等他觀察完周圍的環境,見他的目光終於能停留在自己身上,還客氣的露齒一笑。

  金陽心一沉——這個人,沒有蒙住臉。

  黑發褐眼,是非常普通的糖果人的長相,但個子挺高,超過了一米九,所以那身價值不菲的高檔西裝穿在他身上也顯得格外挺拔。

  “金小少爺,冒昧請你過來,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請你一定要想好了再說,好嗎?”這人語氣堪稱溫柔地說。

  這時候,凶神惡煞的態度或許能讓金陽覺得更放松些。此情此景,他的這種態度讓金陽渾身寒毛直豎,他有些緊張地問:“你想問什麼?”

  “我的問題很簡單,金少爺一定知道答案。”他說著,俯下身,一只手摸著金陽的臉,無名指和尾指搭在他的脖子上,臉湊得很近,緊盯著金陽的眼睛,輕聲問道:“烏鴉是誰?”

  金陽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顫了一下,他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態和眼神都沒有發生變化,冷著聲音說:“我不知道。”

  對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近得兩人呼吸交融,然後他緩緩直起身來,輕笑一下,柔聲道:“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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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8:46 |只看該作者
  笫87章 煙火

  金陽的失蹤,點燃了A市普通人無法看見的硝煙。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也是因為他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與烏鴉有關的嫌疑人,他一失蹤,立刻撥響某些人如今被繃緊的神經。

  金陽失蹤的一個半小時後,金栢確認了金陽被挾持的事件,調動全部力量展開追查。

  兩個小時後,劫持了金陽的面包車被警方在市區的一個地下停車場找到,對車內可能遺留的線索進行細致的查找和分析。

  三小時二十分鐘後,面包車的搜索結束,一無所獲,所有的線索都被清理的非常干淨。但一名實習警察意外地在A市電視台的隨機采訪畫面的背景裡發現了金陽被劫持的一幕,經過技術解析和處理以後,得到了將金陽拉進車裡的那名劫匪的照片。

  板寸頭,戴著咖色墨鏡,臉型有棱有角,左耳戴著一個金環,穿著一身藍白色的牛仔服,身上隆起的肌肉塊壘分明。

  三小時五十五分鐘後,對照片中男人的通緝有了可靠的線索,有人曾經看到他在a市的一個批發商城附近出沒。經過對那片區域的監控排查甄別,發現確實是同一個人。

  四小時四十六分鐘後,本來感覺越來越接近的追查忽然在郊區斷了線索。監控、目擊者、乘坐的車輛等等,所有可以提供調查方向的線索全都斷了,好像被人為的抹干淨了一樣。

  五小時二十二分後,A市通往s市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特大連環車禍,前後共有二十多輛車相撞,其中還包含一輛滿載乘客的公交車,幾分鐘後有兩輛車起火爆炸,傷亡慘不忍睹。消防警、武警、交警、醫生護士等至少上千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現場,救護車消防車等拉響警笛在路上穿梭,整個A市都被這場車禍牽動,無數人為遇難者祈福。金陽的搜索進度不可避免地被這場事故延誤下來。

  螺旋槳在空中嗚嗚地旋轉著,在周圍掀起一陣狂風,吹得周雲澤的衣服鼓著風獵獵作響。扇葉的轉動很快慢下來,飛機的艙門打開,金南率先走走下來,身後跟著他的小隊成員。

  周雲澤低著頭走過去,愧疚地說:“老大,對不起,我……”

  這是第二次了,明明他就在這裡,卻沒有保護好金陽,尤其是他之前還錯誤的把人弟弟當成嫌疑犯監視跟蹤過,卻在最應該在的時候不在他身邊。

  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廢話,也沒有責備,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現在掌握到什麼情況?”

  周雲澤立刻用最簡練的語言將所有的線索和追查過程跟金南彙報了一遍。金南聽完後,沉默了一瞬,然後問:“交給你的任務呢?你調查得怎麼樣?”

  周雲澤精神一振,說:“正如我們所料,他跟那一邊有聯系,青檬竊聽了他們的通話……”

  青檬是何欣在金南小隊中的代號,她最擅長的就是計算機的滲透入侵,病毒植入和服務器安全其實也並不遜色幾分。

  ……

  久未蒙面的烏鴉終於初露端倪,當“余強”所在的酒店監控系統被入侵的時候,所有工作人員都情不自禁地發出振奮的歡呼聲,漫長的等待已經幾乎將他們的精氣神都消磨光了。在外游蕩的調查組人員——如周雲澤、江泉等人,都被第一時間召了回來,進入一級警戒狀態。

  “隊長,這不對,入侵者似乎並不是烏鴉!”

  很快,技術組的人員就發現了異常。烏鴉的入侵一向是無聲無息,凌厲非常,只有一小段特殊的代碼能證明他的身份,在發現這一點以後技術組開發了相應的報警器軟件安裝在每個監控點上,只要一發現烏鴉的入侵就能立刻發出警報。然而此時對他們的系統發起攻擊的敵人,雖然技術也非常高明,但明顯還是屬於中規中矩的滲透手段,遠遠比不上烏鴉的神鬼莫測。

  在何欣迅速將這一情況跟舒起解釋說明以後,舒起有些惱火地揉了揉額頭,說:“做好防御,給這家伙一個教訓!”

  “隊長,有新情況!”又有人喊道。

  “怎麼了?”舒起問道,走過去一看,監控視頻中是一個遮頭蓋臉的家伙假裝玩手機,其實視線完全沒有落在手機屏幕上,而是一直在盯著酒店的出入大門。

  “發現可疑人物,是否拿下?”盯著那人的行動組成員低聲請示道。

  舒起立刻道:“保持監視,不要打草驚蛇,這或許只是個試水的雜魚。”

  “明白!”

  然而“雜魚”明顯沒有身為“雜魚”的意識,他觀察了一段時間以後,放下手機,將帽檐壓低,垂著頭向酒店走去,以訂房間的名義在前台做了登記。

  前台也不是真正的前台,她實際是一名長相年輕的女警。經驗豐富的警察一眼就看出這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遞過來的身份證是一個假身份證,行走時他袖子裡異樣的凸起很可能是一把凶器。

  前台女警遲疑了一下,棒球帽男立刻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放行。”

  隱形耳機裡傳來指令,女警衝著棒球帽男笑了笑說:“請問只住一晚嗎?”

  “是。”棒球帽男啞著嗓子說。

  女警問清楚住房要求,很快給他辦好了手續,將房卡雙手遞給他的同時說:“房號1035,退房時間最遲是明天中午十二點,如延遲退房,將要支付半天的住宿費用。”

  棒球帽男含糊應了一聲,匆忙拿過房卡走向電梯,絲毫不知道此時有多少人正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前台女警沒有繼續盯著他,因為整個酒店每一層都有她的同事在監控。她敬業地含笑轉向下一位客戶,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帶著個有些風塵氣的女孩來開房,大男孩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扭扭捏捏的,神色還不如身邊的女孩自然,但掏錢的時候很痛快。

  走進電梯的棒球帽男拿著1035的房卡,卻直接按下了11層的電梯按鈕。他注意到電梯裡的監控,又把帽檐往下壓了一下。

  “叮——咚——”

  隨著電梯廂內的一聲鈴響,在失重感中電梯停了下來,棒球帽男從中走出,左右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向右邊走去。他一直找到1109號房——也就是酒店登記中余強所在的房間後,在門前做了一下心理准備,然後敲了敲門。

  “誰?”房門裡傳出一個聲音。

  棒球帽男說:“我是警察,案件有些新的進展,要跟你了解一下情況。”

  所有盯著監控的眾警察:“……”

  過了幾秒鐘,房門裡的人說道:“好的,我這就來。”

  門鎖哢噠一聲輕響,棒球帽男從袖子拔出利器,門剛一打開,他就猛地刺了過去!哪知對方早有准備,抓住他的手腕一拉一扭,棒球帽男手腕刺痛下放開了那把殺豬刀,然後被人壓著跪在地上,胳膊被折到身後痛的好像斷掉了,立刻大聲慘叫起來。

  “你是什麼人?”把他按在地上的“余強”冷聲問道。

  “余強,你個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xxxx……”棒球帽男大概是余強案件中哪個受害者的家屬,臉都被壓歪了還咆哮不休,光是各種詛咒他十八代祖宗的罵語,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透露。

  “余強”開始嚴厲的神色變得無奈起來。

  與此同時,1304號房的房門把手忽然轉了一下,門在無聲中被緩慢地滑開。原本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假寐的人忽然眼睛都沒睜、手從枕頭下摸了一把就滾下床,半跪在地上,槍口正對著黑暗中被逐漸打開的房門。床上的被子堆成一堆,乍一看就好像是個人躺在那兒。

  來者將門打開一個小縫以後閃身進來,又將其小心掩上,脫下鞋子輕輕放在地毯上,然後光著腳,小心翼翼地走進來,遠處的燈光照進來,映得他右手中某件東西微微閃了一下。

  ——是把匕首。

  作出這樣的判斷後,1304的原主放下心來,從對方的動作中也能看出未經正統武技訓練的痕跡。他收起槍,在對方走到床邊的時候,他猛地撲出去,“啪啪啪”一陣碰撞聲中制服了對方。他打開燈,看到對方的臉,感到有幾分熟悉,再回想一下,想起了他是誰,詫異地問道:“怎麼是你?”

  ……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沒有真正的魚餌,調查組也擔心烏鴉不會上鉤。所以實際上,余強也在這家酒店裡,不過他的房號是1923,房間裡還有兩名荷槍實彈的雷雲戰警,走廊裡和隔壁房間也都布置了警力。

  被拷住雙手的余強垂著頭坐在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他外表憨厚樸實,看上去就像個苦苦掙扎在社會底層的中年男人,一點也不像是窮凶極惡的連環殺人犯。但被抓住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甚至還宣稱如果警方沒有抓住他,他還會殺更多的人。他非但不覺得恐懼,反而十分坦然,甚至還有些得意。

  宣判余強無罪只是戰略需要,實際上警方還掌握了大量的證據,只等烏鴉被捕獲就將余強再次送進監獄。余強清楚這一點,所以對調查組提出的要求一點也不配合。但要被帶到這裡當做誘餌,他也沒有辦法阻止,只能消極抵抗。

  睡著睡著,余強忽然覺得渾身一冷,他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兩名武警立刻看向他,眼神冷冰冰的沒有感情。

  余強並不怕他們,他知道這兩人的職責現在是保護他。但他覺得一陣陣心慌,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像是有人在他的脖子後面吹氣一樣。

  他使勁扭了扭身子向後看去,房間裡沒有開燈,透過窗戶,他看到外面藍黑色的天空和遠處星星點點的美麗燈光。夜晚的霧氣讓這一切變得朦朧而不真實,有種一切都很遙遠很虛幻的錯覺。

  遠處一點火光“啪”地閃了一下,時間好像被放慢了無數倍,余強眼睜睜地看到自己面前的窗戶從某一點開始綻開龜裂的花紋,很小的玻璃碎屑飛舞著,半透明的窗紗破開一個小洞,一枚小小的黑色物體從洞中鑽了出來,直奔他眼前。

  “噗”地一聲,鮮紅的血液從余強後腦勺散射出去,他額頭中間出現一個血洞,眼神還帶著幾分茫然,身體晃了一下,然後向後慢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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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20-11-2 06:58:55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雛鳥

  余強就像是蜘蛛網上的一顆蜜糖,吸引著獵物自動撲進網中。當翩然飛來的蜻蜓試圖捕獵的時候,卻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翅膀已經被蛛絲黏上了。

  從烏鴉幾次出手表現出來的武力和謹慎上,舒起其實做好了他們損兵折將、丟了余強、也可能無法留下烏鴉的准備。但沒關系,只要烏鴉出手,他就能抓住對方的尾巴。

  很多人都做過這樣的網絡測試: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丫是】,就跳到第二題,如果丫否】,就跳到第三題;下一道題也會碰到同樣的選擇:丫是】跳第四題,丫否】跳第五題……這樣一直做下去,得到最終的abcd等各種不同結論,然後驗證這個答案是不是真的正確與否。大多數人都把這種測試當成一種娛樂而沒有意識到,其實在公布你的答案時,你在每一道問題上所作出的選擇已經昭然若揭,能夠被輕易地逆推出來。

  舒起的“獵鴉計劃”,就是利用了同樣的戰術思想,當然,具體實施起來,要比這復雜得多,設計也精巧得多。

  首先是在A市的監控網絡中戳出幾個斷點,使得烏鴉的監控不能連成一片,留下可以操作騰挪的空間;然後放出余強這個誘餌,並且從輿論上對烏鴉形成一定的壓力;然後就是獵鴉計劃的主體:在對整個A市基本符合烏鴉成員條件的所有人中,調查組比較篩選出嫌疑最高的四十九人,針對這些人不著痕跡地引起他們關注余強的案子——可能是路人閑談、報刊雜志、網頁彈窗、街頭電視等等,在其位謀其政,以烏鴉一直以來的價值傾向和行為模式來看,就算他們進入了潛伏期,也會不自覺的關注這種消息。

  四十九人中有二十二人有明顯的關注姿態,其余人完全漠視這條新聞。

  關注余強的人如果進一步調查,會發現由於監控網絡上存在很多斷點,無法得到余強的完整的信息。此時烏鴉就不得不走出二進制構造的虛擬城堡,在現實中也探出頭來,結合監控和調查組刻意布置的一些蛛絲馬跡來追查余強的蹤跡——這個過程當然不會輕松,調查組不可能把線索擺在馬路上讓他們去發現,必須是非常聰明而細心的人才有可能最終被引到這家酒店來,發現余強就登記住在1109號房間。

  如果進一步調查,可以發現1109號房間的“余強”跟他們之前調查的內容有一點矛盾之處。比如有的線索說明余強是個左撇子,但1109號房間的余強是右撇子;有的線索說余強受了傷,左腿有些瘸,這個余強卻是胳膊有些不方便;或者說調查發現余強在理發剃須的時候不小心被刮破了臉,這個余強臉上卻完好無損……等等。

  這些線索,按照余強的活動範圍和時間、烏鴉的行為模式推演、以及嫌疑人的區域職業性格特征等做出了細致的規劃和設計,就像一粒粒灑在地上的面包屑,引著烏鴉跳進他們的陷阱裡。更巧妙的,這些線索本身看似完全不同,實際上也並不相互矛盾,如果嫌疑人中不止一只烏鴉,那麼他們交流信息相互驗證,只會更加相信自己的調查結果。

  然後繼續調查,會證明這個“余強”其實只是放在明面上的靶子,真正的余強也住在這家酒店裡,只是所住的房間並不是1109,之前獲得的線索會把他引導向別的房間,比如0907、1304、1428、1619、1836、2326等等。

  這些房號後面,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個“余強”,當然實際上全都是訓練有素的雷雲戰警和偽裝成余強的罪犯。如果烏鴉發起攻擊——不管他找上哪一個,調查組都可以根據他找到的這個“余強”的一些特點和之前的線索聯系起來,逆向推演出他調查的過程。這樣哪怕最終因為戰力差距而沒有留下烏鴉的殺手,也能將嫌疑目標鎖定到個位數甚至一兩個人身上。

  然後,他們釣上了一條莽撞的魚,根本沒有理會調查組各種精妙的設計就一頭栽進了最粗糙的網中。後來證實這個人的女兒是受到余強的侮辱後被掐死,還遭到分屍。他為了報仇才會找上余強,最終因為殺人未遂被逮捕。

  接下來1304又釣上了一條意料之外的魚——不,或許這是一只小烏鴉也說不定。

  然後他們丟了餌,真正的余強被人狙殺。

  舒起看著余強的屍體,臉色很難看。他在計劃之初就預想到余強大概不能活到最後進監獄的時候,但死得這麼早、這麼干脆,並且沒有帶來絲毫益處,這一點讓他難以接受。

  余強所在的房間位置很高,這個酒店附近有廣場、風景區、小湖、舊式的已經成為歷史文物的別墅……總之,這個房間的窗戶正對著一片低矮的建築群,在有效的狙擊範圍內並沒有可行的狙擊點。加上角度問題和他當時所在的位置,舒起根本沒有預料他居然會這麼死掉——他以為,就算烏鴉發現了真正的余強所在的位置,也必須要入侵酒店,近身狙殺才行。因此,在余強被殺後,盡管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調動人手,根據子彈的飛行軌跡定位狙擊手的位置,但武裝警察趕過去的時候依然慢了一步,殺手早已經杳渺無蹤。

  一場設計浩大、伏線漫長、計劃精妙的行動最終就此虎頭蛇尾的結束,他連余強到底被什麼人所殺都不知道。在余強死後,針對附近監控網絡的入侵攻擊也驟然停止,所有痕跡抹得干干淨淨,動作非常迅速,技術組沒能抓住他們的尾巴。唯一抓在手中的線索,就是在1304逮住的這條小魚。

  被制服的年輕人已經明白這只是一個陷阱,失魂落魄地被拷在凳子上,眼神中一片麻木,顯得十分憔悴可憐。

  舒起看著對方,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這個年輕人頭腦很聰明,學歷高,行動力強,有強烈的正義感和是非觀,同時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對官方並沒有什麼好感。如果烏鴉要吸收成員的話,這個人無疑在各個方面相當適合。舒起原本沒覺得他是烏鴉,最多只是一個被烏鴉利用的棋子,但是現在越看,他越覺得這個人像烏鴉。

  舒起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年輕人面前,坐下來,看著對方低下去的頭頂說:“通緝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下落,沒想到你倒自己撞進來了,周冬。”

  周冬慢慢抬起頭來,冷漠地看著他。

  ……

  一個艷妝麗人穿著有些暴露,一只手拎著自己的小手提包,一只手提著自己的高跟鞋,邊哭邊從酒店的安全通道上走下來。在有電梯的情況下,很少有人選擇走安全通道。偶爾碰到一兩個人,看著她白皙的小蠻腰和纖細的腿,想上前搭個話,結果一抬頭看見那張鬼也似的被眼淚弄花的妝容,嚇得差點沒失聲叫出來,什麼心思也沒了。

  小美是一路哭著回去的。

  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女人一看到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問道:“小美?你怎麼這個鬼樣子!周冬呢?你不是去跟他約會了嗎?”

  小美一路哭的眼睛干澀本來已經流不出眼淚了,被人這麼一問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慧姐,周冬……周冬他可能回不來了……怎麼辦啊……嗚嗚嗚……”

  “怎麼回事?什麼叫回不來了?出了什麼事?”慧姐急忙問道。

  小美只是搖頭,抱著她大哭,卻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她是很喜歡周冬的,很喜歡很喜歡,哪怕他只是一個整天灰頭土臉的建築工人,哪怕他無親無故也沒有錢,小美還是喜歡他。有時候看著周冬眼中的滄桑,她猜想他可能有很多故事,總覺得自己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發廊小妹有些配不上他。

  ——但還是很喜歡啊,有什麼辦法呢?喜歡到,哪怕從來沒有得到他的一句許諾和回應,她也願意為了這份感情而付出所有。

  即使知道他其實是個通緝犯,知道他要去殺人,小美還是毫無原則地站在他那邊。

  她用自己自學的化妝技術把兩人畫得就好像改頭換面一樣,住進了她從來沒有去過的大酒店。然後在房間裡,周冬洗干淨臉上的化妝品,對她說:“如果我半小時內沒有回來,你就立刻回宿舍去,就當我們從來不認識。”

  小美不想答應,但這些事他們來之前已經說好了,她只能泣不成聲地點頭。周冬從她的包裡拿出刀片組合起來,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半小時後,小美按照周冬的吩咐,擦干淨房間裡他們留下的指紋等痕跡,抱著手提包從安全通道離開,一路上再怎麼忍都一直在掉眼淚。

  ……

  頭頂的燈光特意被人調暗了,慢慢睜開眼睛的金陽神色神色有些茫然。

  “陽陽!寶貝!你感覺怎麼樣?”一個人激動地撲過來,金陽下意識地瑟縮一下,瞳孔因為緊張倏然緊縮。

  然後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住了。

  貼在臉頰上的體溫和熟悉的氣息讓他意識到——這個人是他的母親。他的呼吸慢慢恢復,攥緊被單的手也放松下來。

  溫熱的液體滴在他的頭頂,那是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從他的頭發裡浸潤進去,讓他的心都沉澱下來,驅散了那些噩夢和痛苦。

  “媽。”

  金陽軟軟地輕喚一聲,頭蹭了蹭,展開雙臂抱緊她,像受到委屈歸巢的雛鳥一樣,庇護於父母的羽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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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 06:59:07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救與殺

  容遠此時在做什麼呢?

  “要我把《功德簿》交給你?”容遠冷笑,問:“憑什麼?”

  A市郊外的人工河邊,三個人站在高鐵大橋的陰影下。放眼望去周圍在沒有其他的人影,夜風冷冷地從水面掠過,帶來潮濕的水氣。遠處城市的燈光五彩斑斕,顯示著那裡的喧鬧和繁忙,更襯托出這邊的冷寂空曠。借助夜色中的微光,可以看出幾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

  容遠雖然孤身一人,但實際上豌豆也在他身邊,隱形的雨梭就懸在他們頭頂,雨梭中的武器系統也都正對著另外兩人,蓄勢待發。

  閆策盯著容遠,渾身並沒有“殺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只要一聲令下,他就會毫不猶豫不惜一切代價撲殺面前的少年。

  蕭蕭的神色卻很放松,她拂了一下被風吹散的長發,說:“能不能別這麼大的敵意?就算你不視我為友,但至少我們也不是敵人吧?”

  “覬覦我手中的東西,還說不是敵人?”容遠簡直要為這種邏輯關系而發笑了。

  “別用【覬覦】這麼難聽的詞,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占有它。再說……”蕭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你又憑什麼說,這是【你的】東西呢?”

  “不是我的,難不成你要向我證明【你的】所有權?”容遠反問。從第一次看到“蕭”這個姓氏的時候他就預料到將來會有這麼一天,但《功德簿》關乎他的性命,他的理想,他的未來,他是絕不會放手的。他在意的東西很少,但別人想要奪走任何一樣,他都會跟對方不死不休。

  所以,別說他現在就是《功德簿》的契約者,哪怕他不是,他也會想盡辦法將其奪到自己手中。

  “我不需要證明,你如果知道《功德簿》實際上是怎樣的存在,你也會自動放棄它的。”蕭蕭道。

  對此,容遠只有一個詞可以回復:“痴心妄想!”

  蕭蕭依然心平氣和,因而顯得非常寬容而鎮定:“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我說的話,畢竟我們之間缺乏信任的基礎。但我救了金陽,也間接救了你一次,這你總不能否認吧?”

  容遠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唇角因為緊繃而顯得更加冰冷,但他此時確實無話可說。

  這也是他忍耐著敵意和惱怒,依然站在這裡跟對方交談而不是直接進入戰鬥模式的原因——他欠她一份情。

  容遠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暴露,即使因為貿然行動而身份暴露,這也是他自作自受的結果,怨不得任何人。但他不得不感謝蕭蕭,因為如果不是她讓閆策及時阻止,或許此時,他已經親手殺了金陽。

  ……

  前天晚上,容遠洗澡的時候得知金陽遇險,頭發都沒有擦,隨便套了身衣服就召回雨梭趕至a市。然而劫持金陽的人特意避開了監控位置,同時因為在夜晚,很多公共攝像頭並沒有加裝夜視功能,畫面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參考價值。關心則亂,容遠沒頭沒尾地搜索了半天後,才終於想起兌換相應功能的功德商品。

  有了上次傳信紙鶴的教訓,他這次兌換了一個追蹤司南:只要把所尋之人身體組織的某一部分——比如頭發、指甲或者血液等——放進司南正中央的一個小圓盤裡,司南上的指針就會自動指向對方所在的方向。

  金栢夫妻因為金陽失蹤的事都在外奔波,並不在家,容遠有他們家的鑰匙,直接開門進去到金陽的臥室裡找了根他的頭發放進司南的圓盤中,很快就得到了金陽的方位。

  “又暈過去了。”左耳戴著個金環的男人查看了一下金陽的眼睛和脈搏,直起身來有些不滿地說。

  旁邊穿著一身藍黑色西裝、像是隨時准備去參加宴會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說:“弄醒,繼續。”

  “我不同意。”金環男說:“這人身份特殊Dile要求我們盡量不要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不然後果難料。”

  西裝男笑了,說:“你看他身上,有你所謂的……不可挽回……的傷害嗎?”

  確實,金陽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別說傷痕,連手腳都沒有被束縛過的印記。但他臉色慘白,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即使在昏迷中身體還在無意識地痙攣著。

  金環男為他偷換概念的說詞皺了皺眉,道:“但你這樣下去,會弄死他。”

  西裝男笑意更深,問:“那又如何?”他見金環男還是在皺眉,走過去攬著他的肩膀,親昵地湊過去說:“別說他,就算是那個Dile死了,我也不在乎。蠢蛋,弄清楚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然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看著神色有些震驚的金環男,說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只要能挖出烏鴉的真實身份,不要說一個Dile,就算折了在糖國的所有內線,也是值得的。這是來自上頭的直接命令——不惜一切代價!”

  看著金環男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滿意的笑了笑,說:“繼續吧。金南那家伙已經到了a市,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以為金環男會立刻動作,誰知他依然站著沒動,眼睛遲緩地眨了兩下,一頭栽倒。

  西裝男意識到不妙,猛地撲向金陽並試圖拔出別在腰上的槍。但剛撲出去,身體一麻,握在手中的一個鉗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他的身體就擦著地面平平滑了一段距離,同樣陷入昏迷。

  後一秒進門的容遠一腳把他踢開,看到金陽奄奄一息的樣子嚇了一跳,上前查看一番,發現他渾身完好沒有血跡,松了口氣,然後發現指腹和肘彎處有一些紅色痕跡,似乎是被掉在地上的那個醫用鉗子夾了幾下,並不嚴重。但看他的神色,又分明沒有這麼簡單。

  “豌豆,掃描一下。”容遠吩咐道。

  掃描結果比容遠預想的要更快一些,豌豆很快說:“容遠,他被注射了b級盤英劑。”

  “那是什麼?”容遠問。

  “盤英劑,是一種能大幅度增強痛覺神經敏感度的藥劑。以人類的體質,在注射b級盤英劑以後,即使是被針扎了一下這樣的輕微傷,也能感覺到十級以上的劇烈疼痛。”

  容遠吸了一口冷氣,忙不迭地把手放開——他剛才因為不確定金陽的身體狀況不敢輕易將他的身體放下來,卻一直扶著他的肩膀。之前他還覺得那些小紅點沒什麼,此時卻感覺觸目驚心,對地上那兩人恨得咬牙切齒。

  “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嚴重嗎?有沒有緩解的辦法?”容遠追問。

  豌豆說:“金陽因為多次承受劇烈疼痛導致神經性休克,心搏出量不足,凝血功能紊亂,有一定致命危險。b級盤英劑藥效時長達六小時,此時依然在作用時間內,任何肢體接觸都有可能加強痛覺。功德商城的【生命之泉】能夠消除體內的任何毒害物質。”

  “兌換。”容遠立刻道。

  瞬間他手中就出現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瓶,瓶中裝著小半瓶透明液體,除了更清更亮以外,跟普通的水也沒有差別。他將瓶口對准金陽的嘴唇,就要給他喂下去,忽然一陣勁風襲來,打翻了他手中的玻璃瓶。

  容遠大怒,二話不說就跟這個不速之客打了起來,交手兩下以後對方突然後退,容遠清楚自己現在的力量有多大,看著他完好無損的樣子,心生忌憚。

  同時他也認出來,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並不陌生,他就是一直接送蕭蕭上學的那個人,他一直以為這是蕭蕭的司機或者保鏢。

  這時,蕭蕭的聲音也傳來:“別衝動,容遠,我們是在幫你。那瓶水喂下去,金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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