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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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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34:05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整頓研究所

  容遠將手中的信折好,和帕寇留給他的芯片收在秘藏盒中放好。

  這是他收到的第二封遺言。

  帕寇是他的朋友,但蕭蕭並不是,閆策也不是,他們只能算是有點熟悉的陌生人而已。然而蕭蕭是上一任的《功德簿》契約者,這使得她在他心目中有著特殊的地位。他曾經對那個女孩始終心懷警惕戒備,也曾反復思量過殺死她的方法和後果。但此時真的收到她的死訊,心中更多的卻是悵然。

  以前說契約者解除契約以後還能有十年壽命,如今卻還不到八年,蕭蕭就已經去世了。看來所謂的十年只是一切順遂的前提下最長的存活時間。就好比所有人都知道人類的壽命可達百歲,但真正活到一百歲的能有多少人呢?

  隨著這封閆策書寫的短信一起寄來的,還有書庫的鑰匙和一應轉讓文件,因為證件齊全、手續完備,加上被轉讓的人的名字是“容遠”,故而哪怕覬覦那間價值連城的書庫的人非常多,此時也不得不把手全都收回來,放棄一切打算。因為容遠在完成這一階段的目標之前還不打算離開研究所,因此關於書庫的所有後續事宜都需要差遣別人去辦理,比如有中校的軍銜卻在研究所充當著類似全能管家的韋傑。

  豌豆輕聲問:“容遠,你不去拿那份手札嗎?”它還以為容遠會立刻去書庫把那本《功德記錄手札》找出來,看看那個所謂的秘密是什麼,誰知道容遠卻打算把書庫的事暫時交給韋傑打理。

  “先把手頭的事的處理好再去。”容遠說,他回到研究所是有目標的,在這個目標達成之前,他都不打算去動這個秘密,因為——“我有種預感,當我看到那份手札的時候,或許我會再也不願抽出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他現在要做的事,對他自己來說其實沒有多少意義,但對人類來說卻至關重要。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離開地球,那麼這將是他留下來的最重要的禮物,會幫助這顆星球在踏入星際的初期具備一定的優勢,至於將來……他管不了也不願意做一輩子的保姆。

  所以,哪怕他十分好奇那個秘密是什麼,卻也不會現在去動它。分清主次,學會克制——這是他無論有沒有得到《功德簿》都一直在努力執行的做事原則。

  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容遠隨口問:“閆策也一起離開了?”他此時也已經看到關於E縣蕭宅火災的新聞。

  “是。”諾亞語氣依然輕快,獻寶一樣說:“你想知道他們最後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有全程圍觀哦!”它對閆策這個基本的智能生物一直都保持警戒,但畢竟兩者級別相差甚遠,諾亞的智能級別還會隨著時間成長,入侵閆策的程序對它來說並不算十分困難。

  它正在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忽然見容遠看了它一眼,那眼神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來,寒涼入骨,即便諾亞並不是人類,也忽然有種打了個寒顫的感覺。

  “諾亞,也許你不懂什麼叫尊重逝者,”容遠語氣冰冷地說:“——但至少不要覺得這很好玩。”

  痛苦和死亡,都是人生的一個階段,容遠不介意為了自己的目的收割生命,但哪怕是敵人如那位博士,他也從來不會在其生命的最後階段戲謔和嘲弄。

  ……

  程智濤趴在工作台上,感覺累得要死卻偏偏因為心裡壓著一堆的工作而睡不著,一臉的生無可戀。

  最近研究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類似的表情,總結起來就是以下幾句話:“BOSS最近畫風突變該腫麼破?”

  “我這麼笨這麼蠢是不是該去死一死?”

  “為什麼我總覺得背後發涼寒毛直豎?”

  “別看我別看我!你看不見我!阿門~~”

  要說這種變化,還是要從某一天、某一個早晨,容博士一如既往以比銫原子鐘還要標准地准時踏進食堂,環視一周開始。

  剎那間,仿佛有一股寒風嗖嗖嗖地從脖子上刮過,准備吃飯的、吃完准備離開的、剛想站起來打招呼/調戲一下的、睡眠不足頭一點一點往碗裡栽的,全都鬼使神差地默默站起來並保持了絕對的安靜,唯有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我要三個大肉包子兩根油條一個牛肉餡餅,哦,還得再加兩個茶葉……蛋……”

  舉著一個不鏽鋼小夾子往自己的餐盤裡夾各種早餐並習慣性自言自語的程智濤聲音越來越低,他忽然意識到周圍太安靜,自己的聲音都快有回音了,全身的神經末梢都在向他傳遞著“危險!危險!回避!”的信號。

  他一回頭,就看到所有人都像是中邪了一樣站著,一些人還以詭異的眼神看著他,翻譯過來大致就是:“太好了這家伙會吸引火力!”、“太蠢了怎麼活到現在的?”程智濤戰戰兢兢地放下餐盤站直,感覺自己好渺小,渾身都不對勁,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時容博士點了點頭示意,前排的人依次坐下,程智濤看到發生了什麼,松了口氣的同時覺得奇怪:博士天天來吃飯,怎麼以前沒見他們這麼尊敬?

  作為一個剛來研究所一年、沒有閃瞎眼的學歷只是通過考核被特招進來的菜鳥新人,程智濤忍不住猜想今天是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一邊伸出夾子還想拿個小蛋撻,這時他看到了一個跟他關系比較好的前輩偷偷摸摸跟他招手,擠眉弄眼一臉急切地召喚他。程智濤不明所以地放下夾子走過去,被他一把拉得坐下,然後就聽到一句惡狠狠地抱怨:“還吃!就知道吃!你是豬嗎?趨利避害懂不懂?”

  趨什麼利、避什麼害?程智濤當然不懂,正待細問,前輩卻忽然頭一低開始吃飯,他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後就感覺到身邊走過去了一個人。他抬頭去看,對方也垂下眼睛,仿若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平淡冷漠的一眼,卻也是刺皮穿骨的一眼,仿佛X光機一樣看透了一切,又好像自己的存在根本沒有落進那雙眼睛裡,只是一個比路邊的石頭還不如的存在。冷漠荒蕪,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感情的存在。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在此之前,程智濤一直不相信人的眼睛能表達多麼復雜的感情,頂多是和眼皮配合起來“瞪大”、“瞪圓”、“眯起來”、“眨一眨”之類的,但在此時,他卻鮮明地感覺到了恐懼——就像是一只兔子,突然間看到了一只連獠牙都不屑於露出來的凶獸。

  體內某種殘存的動物感知危險的本能讓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一直等到容遠取了早餐,坐在一個較遠的桌子上,他才輕輕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那一頓早餐簡直味同嚼蠟,食堂中的所有人在空前的寂靜中用餐,導致後來的人一打開門就被這詭異的氣氛嚇得頭皮發麻,一轉身就果斷堅決地逃了。

  ——程智濤當然想不到,這其實是容遠有意為之。在露面之前他曾經詳細了解過這幾年小A在研究所代替他的所作所為,理所當然地發現由於智能機器人相比於人類來實在簡單直率地過分,一些拐彎抹角的話和充滿心機的手段它全都按照表面意思來理解,顯得腦筋死板而性情單純,萌倒是很萌,但卻也漸漸讓人失了尊重。如果不是諾亞的幫襯和層出不窮的各種發明為它建立了無可動搖的地位,很難說這個研究所如今是誰說了算。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諾亞利用自己的監控網絡揪出了幾個心懷不軌的家伙狠狠懲處了一番,也並沒有把小A的威信樹立起來,還是有很多人試圖糊弄它,也有大膽的女同事言語上偶爾調戲一番。縱使諾亞能把所有關於厚黑學、職場箴言、管理法的書籍倒背如流,但當執行者是小A這個萌貨的時候,效果總要大大地打個折扣。

  於是容遠第一次露面的時候,無需言語,就狠狠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他殺過人,見過血,經歷過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的戰場,當他把渾身的氣勢刻意釋放出來的時候,這些最多只是說些酸話、用點幼稚的小手段競爭的科研工作者們頓時噤若寒蟬,幾乎都要跪了。至於會不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重要嗎?

  程智濤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在早餐以後,研究所的廣播就通知所有人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去開會。然後在會議上,容遠一個人坐在最前面,手中甚至沒有一張講話稿之類的東西,把所有人,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從地位最高的一位大拿到低位最低的小助手,全都無差別的點到了名字。

  研究所雖然是按照容遠的要求建立、以容遠的工作為重心,但發展到現在,其實有著大大小小許多項目,有些是容遠的主體研究工作完成以後交給下面人繼續完善和發展,有些是因為某些人看到了研究的前景或者有好的想法而申請立項。在諾亞的運作下,研究所的所有權力盡歸於一人,實驗室和器材的使用權、項目是否能成立、資金能否得到批復、哪些人專研哪個項目,全都必須得到容遠的批准。但以前,小A只是充當著一個橡皮圖章的作用罷了。

  此時在會議中,程智濤戰戰兢兢地等待領導訓話,卻聽容遠把幾個發展最為良好的項目一個個拎出來批了一頓,開始還有人不服,但隨著他一條一條列出研究中的問題,在大屏幕上清楚地打出連研究者本人都不太記得的一些實驗數據異常,准確無誤地指出被疏漏的大小錯誤,並提出更加妥善的處理方式和研究方向,幾乎所有人都心悅誠服,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干什麼。那些項目的研究者更是一臉狂熱信仰的模樣,奮筆疾書哪怕是容遠的一聲咳嗽都被他們分毫不差地記錄下來,看那神情顯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把想法付諸實踐,但未得到容遠的允許,所有人只能乖乖坐著。

  好項目尚且如此,差一點的更是被批得狗血淋頭。程智濤也在這個行列中。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犯了這麼多的錯誤,對待科學的態度太不嚴謹,總是在想當然、偷懶、吊兒郎當,甚至連基礎的知識都沒有搞清楚就好高騖遠,如此愚蠢,簡直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一方面,被訓的一無是處自然越聽越難受,另一方面,卻因為容遠指出的所有問題都一針見血並且為他提供了更多的設想和思路,他又希望能一直聽下去永遠不停止,簡直都快要被虐成狗了。

  不過半小時以後,程智濤就發現,自己被罵成這樣都是好的。還有十幾個項目,容遠連點評都懶得做,直接就取消了他們今後繼續研究的可能性,資金收回,設備禁止使用,人員打亂分散到其他項目中打下手。他沒有說太多,單只是那仿佛看垃圾的眼神,就讓那些人羞愧地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稍感安慰的程智濤從自卑自慚中醒過來,略一留心,就發現有一個人始終沒有被點到名。按照越到後面就越差的規律,難道容博士認為那人差勁到了極點?但那位叫王孝海的博士是研究所舉足輕重的大拿,地位僅此於另一位叫孟祥的博士,近幾年成果斐然,很是不俗。無論怎麼看,也不是會留到最後重點批評的對像呀!

  ——難道是因為他無可指摘,所以要特別提出表揚?

  程智濤感到有些惡心。

  他是這麼想的,顯然其他人也有很多都是這麼想的,許多視線偷偷看向那個坐在最前面一排的中年男人。寬額豐頤的王孝海坐在最前面,表情還克制著,只是眼神中已經流露出幾分得意洋洋。

  “最後,王孝海博士,”容遠看著他,冷淡地說:“除名。”

  眾皆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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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34:15 |只看該作者
  第241章 王孝海

  王孝海聞言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驚愕地掏了掏耳朵,下意識地反問道:“你說什麼?”

  容遠冷冷地看著他,神情不動,瞬間響起來的所有雜音都消失了,忍不住議論紛紛的人都閉上了嘴巴,緊盯著前方的兩人關注事態的發展。

  王孝海看到他的神情,意識到容遠竟然是認真的,臉色又青又白,比起憤怒,他現在最大的感覺是不可置信,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質問。他猛地站起來,氣得手都在抖,指著容遠怒道:“憑什麼?!你這個……”他看著容遠的臉,吞下了將要出口的侮辱性的言辭,憤憤地道:“除名?我在研究所干了這麼長時間,有功勞有苦勞,如今你說踢開就想把我一腳踢開,憑什麼?你怎麼敢這麼羞辱我?像你這樣的領導,以後誰還敢給你干活?大家說是不是?”

  他如同憤怒的獅子一樣環視著周圍的同事,眾人沉默,在他的積威下有幾個人剛想點頭,卻忽然感受到頭頂容遠更加冰冷的目光,脖子硬生生地僵住,低著頭不敢對上兩人的目光。如程智濤這樣的年輕人,卻以挑釁的目光看著王孝海,隱隱透露著幸災樂禍並解恨的味道。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讓王孝海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狠狠瞪了一眼身後把頭低下去不敢呼應的幾個助手,再把那些敢於挑戰自己權威的人的臉記下來,又對容遠怒氣衝衝地發火:“你今天不給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就算鬧到議員長面前,我也……”

  “那就去鬧!”容遠冷淡地說:“不管是議員長還是別的什麼人,想鬧的話盡管去鬧,但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王孝海渾身一僵。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讓容遠不滿,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無論名聲、地位、成果、價值,這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年輕人都遠勝於他。不說他自己滿身的小辮子,便是他什麼錯也沒有,如果容遠要打壓他,那些有資格說話的人也絕不會站在他這邊。

  容遠看著臉紅脖子粗卻說不出什麼話的王孝海,聲音和目光並不嚴厲,卻充滿不容置疑的味道:“我的決定不會改變,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研究所的人,不能以研究所的名義展開任何活動,不能對外泄露有關研究所的任何情報。明天上午之前,收拾東西離開。”

  王孝海當然不想離開,哪怕被容遠厭惡、被所有人鄙夷他也不想離開。在糖國,沒有比這個研究所資金更充裕、環境更寬松、研究更自由的地方了。只要有好的想法就能得到支持,只要有成果就能得到承認,不允許任何人或搶奪研究成果,或以各種名義在自己的論文上署名,或因為政治立場和利益的考慮而不得不做出妥協。很多看不到收益的前景、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獲得批准的項目在這裡都能成立,只因為容遠說可以。對任何只要有心研究出成果的人來說,這裡就是夢寐以求的聖地。

  王孝海渾身發抖,臉色由青變紅,又由紅轉白,他還想用更大的聲音和更加憤怒的態度來強調自己的貢獻和權利,然而他手臂揮舞著,嘴唇動了動,胸膈之間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心慌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是彈簧,總是你弱他就強,你強他就弱。過去小A只要是不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總是十分溫和好說話,偶然的冒犯智能機器人也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它不會如人類一樣記仇或者看重權勢,卻被人當成了軟弱可欺。王孝海過去也稱得上張狂,另一個名聲顯赫的院士孟祥除了自己的研究萬事不管,他就隱隱以研究所的二把手自居,便是容遠,在他心目中也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如今容遠一強勢,王孝海就慫了。雙方實際的地位對比鮮明地擺放在眼前,硬扛下去,除了更加激怒今天這個不好說話的容遠以外不會有任何好處。

  他深深地呼吸,壓住怒火,准備說兩句軟話緩和一下。然而容遠哪有耐心等他把利益關系慢慢思量清楚?說完自己的決定以後見他似乎愣在那裡臉色不住變幻,揮揮手就散會了。王孝海醒過神的時候,容遠早已經離開了,會議室裡的其他人也走了大半,連他的幾個助手都不見了蹤影,還有人想要到他跟前嘲諷兩句,被身邊不想生事的人拉走了。他抬起頭,偶爾對上一兩個人的目光,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眼中的譏諷,這比當面刺上他兩句還讓他難受。他面前還站著兩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那是在容遠的命令下,來“幫助”他收拾私人物品的。

  ……

  “容遠,王孝海能力非常優秀,驅逐他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在容遠離開會議室以後,諾亞在他耳邊建議道。

  “能力不代表一切。一粒老鼠屎,會壞了一鍋粥。”容遠不以為然地說:“繼續容忍他,遲早會讓研究所變得烏煙瘴氣。”

  王孝海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太明顯的劣跡,主要是性格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自命不凡、嫉賢妒能、好色貪杯、心胸狹隘。

  自命不凡,所以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總是鼻孔朝天的模樣,最喜歡跟人強調自己有多麼厲害,明裡暗裡挑釁容遠的權威,對小A陰奉陽違甚至當面提出質疑的次數也不少。因為他喜歡奉承,所以為了討好他,他身邊那些原本連日常溝通都成問題的書呆子硬是學了滿口的阿諛之詞,總是自己都覺得厚顏無恥,也不得不各種曲從拍馬。

  嫉賢妒能,所以每當研究所裡的其他人做出什麼成績得到嘉獎,他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剛開始還想利用自己的地位打壓,被諾亞借小A之口嚴厲制止批評以後,他倒是收斂了這些手段,但態度變得更加陰陽怪氣,對容遠也是十分不滿甚至怨恨。

  好色貪杯,曾經酒氣熏熏地去實驗室操作儀器,差點兒釀成重大事故。還是個目標不分男女的色狼,雖然不敢真的做出什麼來,但總是會借助職務之便摸兩把、說幾句露骨的話。若是嚴詞拒絕斥責,那麼就會被他找機會抓住一兩個小錯誤在大庭廣眾之下破口大罵,狠狠羞辱一頓,以後還會經常被穿小鞋。

  心胸狹隘,只許別人比他差,不許比他強,所以容遠和孟祥才會被他嫉妒甚至怨恨。在平時,如果出了錯誤,哪怕其實是他自己的疏漏也一定是別人的錯;周圍的人但凡有什麼缺點都會被他狠狠嘲笑挑刺;如果他得到的好處比別人少一分,他就會不管不顧地鬧出來,絲毫不考慮大局的影響;並且沒有半點感恩之心,有時身邊的同事好意提醒他或者給他提供了幫助,一轉眼他就能毫不愧疚地把人賣了。就算是食堂擺了新上市的水果,人們也會默契地把最大最好的那個留給他,不然鐵定又是一場官司。

  研究所人少事多,環境單純,大多數人的性子也簡單,本來應該是一個非常和睦的地方。但就因為王孝海的存在,氛圍十分緊張,很多人謹小慎微,不敢冒頭,唯恐被他盯上。工作範圍越靠近王孝海的人,彼此之間的氣氛就越劍拔弩張,甚至還有彼此勾連陷害的跡像。

  然而王孝海的行為並沒有給研究造成真正的損害,他也謹慎,除了說兩句怪話以外並不會隨意觸動那些被上面重視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基礎扎實,學識淵博,專業精深,善於鑽研,屢屢有所突破,雖不如容遠,但也算得上是才華橫溢。在研究所能者為王的規則裡,眾人就算對他的品性十分不齒,也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所有的一切,諾亞全都清楚,但在它的價值觀中,第一,王孝海的行為破壞性有限;第二,王孝海的價值遠大於那些被他欺辱的人,所以諾亞很自然地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它的打算是,不管這個人怎麼上躥下跳,都在它的可控範圍內,真要到損失大於獲益的時候,直接拍死不就行了?

  聽了諾亞的話,容遠只說:“等到那個時候,研究所也就不是我要的研究所了。”

  容遠明白,對諾亞而言,除了自己以為的人類都是可以利用的資源,是能夠隨意撥動的棋子,它會因為容遠的原因去研究人類的心理學,但其實並不會真正把棋子的想法放在心上。如果這一批棋子被污染了,那麼重新換一批就好,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略停頓一下,又說:“給我盯著他。如果他能夠反省,我還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人到中年,性格早就定型了,如果不遇到什麼生死攸關的變故,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改正。

  “如果他聯系了不該聯系的人,立刻通知金南。”在來研究所之前,容遠和金南確定了合作的意向。兩人並沒有會面,也沒有簽訂什麼協議,只是發了一封短信,但彼此之間,已有默契。

  “不該……聯系的人?”諾亞的語氣中漸漸帶上幾分興奮,“你是說……”

  “研究所的人從來都是只進不出,你又把它守得水潑不進。”容遠嘴角掛著冷笑,說:“如今有一個地位很高、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心懷怨恨地被趕出去,對那些窺視這地方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人來說,可不就是餓虎逢羊、蒼蠅見血?”

  諾亞再也顧不上去想王孝海,甚至連容遠之後說的話都沒有細想,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幸福的狀態中:被誇獎了哈哈哈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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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6:34:28 |只看該作者
  第242章 方舟

  王孝海被逐出以後,果然正如容遠所料,被各方勢力盯上。容遠和金南的協議是秘密的,從糖國高層的立場上而言,自然不會希望出現任何情報泄露的事件,研究所變故的前因後果也瞞不過他們的耳目,自然也知道無法再說服容遠把他塞回去。因此王孝海剛一離開研究所,就進入了強制性被保護的狀態。

  任何體系,涉及到的人越多,出現失誤的可能性就越大,王孝海的監禁性保護也是如此。幾方博弈,風起雲湧,某個外國勢力還是成功滲透到保護圈內,跟王孝海取得了聯系。而王孝海因為幾乎留在糖國前途無望,又因為被驅逐一事對容遠和糖國都深懷恨意,不需要多加勸說就答應了對方的條件。但他知道對方不惜代價策反自己的原因是什麼,死咬住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堅持要在對方將他安全地偷渡到國外、並兌現所有關於錢權待遇的條件以後才能松口。

  在經過精密的策劃、動用了大量的資源、幾番苦戰之後,王孝海連家人都拋下了,終於順利地離開糖國。孰料在他剛剛踏上異國土地的時候,正是因為口渴喝了一杯水,不出一時三刻便死了。連同護送他的所有人也同時斃命,隨身的所有物品,都被毀了個干淨。

  經此一事,潛伏在糖國的間諜臥底,尤其是成功奪得王孝海的某國人員幾乎都被連根拔起。糖國的步步為營、“詭計多端”也在各國留下了深刻的印像。至於“詭計多端”的糖國本身,起初實際上是真的在全力防範外國間諜的滲入,正因為他們自己人全都對任務深信不疑並竭盡全力,才沒有讓敵人懷疑。真正知道金南這一支後手的,除了容遠以外,也只有高層的一二人知道罷了。而在此之後,金南的能力也再一次得到了證明和上層的認可。

  至於容遠,他除了在一切結束時收到金南的傳訊看了一眼外,其余並沒有關注過。將王孝海逐出研究所就是他最重要的目的,至於其他的附加價值,只是順手而為罷了。哪怕王孝海真的把情報成功泄露出去了,他也並不在乎。因為在他眼中,跟他將要做的事比起來,目前研究所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渣滓而已。

  眾人所看到的就是,研究所過去主攻的幾個項目全都被容遠分配下去,哪怕交給其他人會將研究時間延長好幾倍也是一樣。他目前正忙著組建一個全新的實驗室分部,並對其中的任何事項都高度保密,所有人知道的僅僅是容博士又一次舍棄了原本熟悉的專業,踏足一個新的領域。為了這個新研究,他不僅把研究所的原本的人員抽調了五分之一,還在最新一次的考核中一次性錄取了一百余人,並越過考試和其他高校研究所的推薦,直接對民間招收了七十多名新人,可以說是研究所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招收……不,或許應該說,在糖國的歷史上,就沒有哪個研究所有過這樣錄取新人的時候。

  但因為是容遠,這次不合常理的招新最終還是順利地完成了,並且對於他最終能做出什麼成果,人們的期待值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在這一次的大規模錄取當中,艾米瑞達和小A順利地改頭換面,以全新的身份加入到研究當中。周圓經過了兩次失敗,終於在第三次的考核中成功獲得了進入研究所的資格。

  然而對比起每年招收的人數,出乎意料的是一年又一年,研究所過去最多每隔一兩個月就會有新的創造性發明問世的輝煌竟已成了昨日圖景,曾經名聲赫赫的907研究所如今卻變得拖沓而低效,雖然還是不斷有成果出現,但都是一些修修補補的邊角料,並且沒有一項發明冠以容遠的名字。

  ——其實比起一般動輒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得出成果的研究中心,907研究所依然是高效高產的。但對比起它自己的歷史,卻有江河日下之感,關於容遠已經江郎才盡的傳言也是甚囂塵上。再加上其產出和糖國政府源源不斷的巨大投入並不相符,很多人對此都頗有微詞,甚至在議會投票決議中研究所險些失去了那原本近乎無限額的資金供應——實際上那限制907研究所資金供應的提案之所以最終沒有通過,只是因為反對的人比支持的人多了一票而已。

  那至關重要的一票,便是糖國議員長所投出的。

  “容遠,我們是否需要拿出一兩項重量級的成果堵住那些人的嘴?”

  在矛盾最激化的時候,豌豆曾經這麼問過。研究所近乎全封閉的環境使得實驗員們對外界的非議並不了解,但有諾亞在,容遠和豌豆對此都是一清二楚的。這幾年他們已經將容遠從比丘星帶回來的科技資料整理出來並吃透了一小半,其中能完全顛覆地球現有的基礎科學理論的知識都有不少,跨時代的發明更多——或者應該說所有的都是。隨便拋出一兩個“研究成果”來打臉,再容易不過。

  “不急。”容遠不急不躁地說:“雖然我們因為著眼於‘方舟’而忽略了這些事,但正好趁此機會,看清楚一些事。”

  “看清楚什麼?”豌豆不解問——順便一說,容遠新項目的代號叫做“方舟”,正好跟諾亞的名字配套,為此智腦高興地差點兒要程序錯亂了。

  “當初我立項之前可是按照規則提交過報告的,也說過會需要不短的時間——原本任何研究都是枯燥而漫長的。如今外界輿論壓力驟然增大到能影響糖國議會決議的程度,固然有我最近幾年沉寂的原因,但背後免不了還是因為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容遠的眼睛敏銳而深沉,微揚的眉猶如鴉翼,他說的話也透著一股冷意:“假如議員長這次能堅定立場還好說,如果他扛不住或者選擇妥協,那麼……”

  “那麼”之後是什麼,他並沒有說出口,但言外之意,卻不難猜測。

  豌豆想了半天,忍不住問:“容遠,是不是不管什麼事,在你眼中都會變成可以利用的機會?”

  容遠一怔,隨即輕笑道:“當然不是……你忘了嗎?我也有因為失算而陷入險境的時候。現在這情況,只能說是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所以才因勢利導罷了。”

  好在最後,事情還是向著最理想的情況發展了。其實容遠也知道,那一票險勝的背後,有著金南等人許多次的說服、談判、利益交換,但他並不關注那些人在期間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只以結果論成敗。看到滿意的結果,容遠也不會故意再讓支持他的人為難,很快就推出一種全新的、能夠在數月之內治理土壤沙化的植物,為了避免造成生物入侵,還有配套的一種抑制劑。經過試用以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又引發了世界範圍的議論熱潮,甚至有人用“王者歸來”這樣誇張的詞語來描述容遠的這一新產品。

  之後每一季,在容遠的主導下都會有一種關乎民生的新發明問世。不僅將研究所的名聲再度推上無可比擬的高度,並且這種按時按點的規律也暗示著所有人:他其實還可以做到更多。

  從此以後,再沒有一個質疑的聲音。

  外界都以為有著層出不窮新發明的容博士必然會很自滿得意,但其實容遠是把它當做一個並不喜歡但不得不做的日常任務在刷的。畢竟,外星球的科技不管有多好,都不可能是為地球量身定做的,容遠總要做出很大的改進、重組,甚至因為地球資源的限制、為了適應這裡的環境而將其幾乎變成另一種樣子。這自然並不輕松,也使得他不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方舟”的研究當中。

  ……

  回到研究所的第六年,“方舟”項目已經完成了大半,容遠正在審核最新的進展,忽然聽諾亞說:“容遠,吳希有異常舉動。”

  “吳希?”容遠的思維還停留在項目當中,一時都沒有想起吳希是誰。

  “是。”諾亞如今對容遠也算非常了解了,只聽個話音就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沒有愚蠢地問容遠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而是提醒道:“六年前,你讓我對他保持嚴密監控。不過六年以來這個人一直都在兢兢業業當演員,除了名氣變得更大以外沒有任何異常。不過在三天前到現在,他的行為模式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說具體點。”容遠也想起來了,同時他還想起當時從吳希身上聽到的那種奇怪的弦聲。

  諾亞不敢啰嗦,言簡意賅地說:“一個月前,吳希接下一個萬眾期待的新電影劇本,兩周前進組拍攝,三天前,該電影的導演曝出潛規則女星並致其死亡的醜聞,電影拍攝進入無限期的擱置。但據我調查,曝出這醜聞的幕後主使,就是作為男主角的吳希。”

  “他故意的?目的呢?與劇組之間有矛盾?”容遠問道,但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這種可能,也不認為吳希有意充當正義使者——他在那個圈子裡,這樣的事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目的還不清楚。”諾亞說:“但在電影停拍後離開劇組的第三天,他就突然接了一個杜松子國的手表代言,並且只帶著寥寥幾人秘密前往該國L市。”

  “杜松子國?”容遠皺眉,那也是一個老牌強國,但在堅果國和糖國越來越強勢的現在,那個國家也就變得越來越低調,關於它的新聞最多的竟是氣候變化,便問道:“那地方最近有什麼新聞嗎?”

  諾亞顯然早就做好了前期的調查工作,聞言立刻道:“目前最大的新聞,就是以L市為中心突然爆發的流行性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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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發表於 2020-11-4 06:34:39 |只看該作者
  第243章 UCOC症

  “流行性感冒?”容遠目光一沉,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喀尤爾公司的病毒實驗,問道:“最近地球上,有外星球的不速之客嗎?”

  “沒有。”諾亞直接給出答案。

  但容遠卻不能直接這麼相信。或許喀尤爾公司釋放病毒的時候並不會直接來到地球表面,而是從太空中直接投放。如果是容遠,只需要把病毒凍結在冰塊中向地球發射,冰塊在大氣層中摩擦融化,病毒將無聲無息地在地球表面擴散,如此一來,便是諾亞掌握了全星球的監控,也無法察覺到端倪。

  這些年來,人類對地球的監控越來越完善,如果喀尤爾公司不想引起地球土著人類的警覺和議論,采用這種方法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吳希,他並不是人類,如果他是衝著這次流行性感冒才去杜松子國,那麼其緣由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容遠又向諾亞詢問了這次感冒爆發的成因、影響範圍、傳播速度等,容遠思索片刻,做出了決定:“我要親自去一趟,叫艾米瑞達和小A過來。”他為了研究,三五天不露面是常有的事,即使離開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發現。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需要小A偶爾變成他的模樣在研究所轉兩圈,同時讓艾米瑞達做掩護。

  ……

  杜松子國的L市是個常年處於低溫的城市,哪怕此時糖國的地面都要熱到快能把雞蛋烤熟的地步了,L市的市民們卻都還穿著長袖的襯衫,有的外面套著馬甲或者大衣。即便是中午最熱的時候,氣溫也不超過二十度。

  往年這個時候,正是L市的旅游季,街上游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十分熱鬧。然而此時,卻十分冷清,哪怕是本地市民也很少在街上閑逛,人們捂著臉、低著頭,來去匆匆地走過,幾片樹葉在涼風的吹拂下打著圈兒從道路中間大搖大擺地滑過,連車輛都少得可憐。路上最常見的,反而是來自糖國的游客,他們高高興興地舉著自拍杆、揮著小紅旗,以霸街的方式大模大樣地游覽,臉上帶著種並不把杜松子國談之色變的感冒當回事兒的笑容。

  一個穿著軍綠色外套的流浪漢坐在地上,懷裡抱著把吉他,指下隨意地撥動著一首流傳很廣的變奏曲,叮叮咚咚的樂聲在冷寂的街道上跳躍著,透出幾分活力。一直滿臉苦相的黃色大狗趴在他身邊,把爪子按在面前的小鐵桶上。

  從郊外到L市醫院的一路上,坐在出租車裡的容遠看到的都是這樣蕭條的場景。下車以後,看著眼前或許是整個城市唯一熱鬧的地方,容遠輕聲說:“諾亞,這次病毒性感冒的影響力似乎比你告訴我的還要大。”

  “是它擴散的速度太快了。”諾亞辯解道:“一天前L市還有一半以上的工廠在正常運轉呢!現在城市得病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八十,在整個杜松子國範圍內各個地區都有不同程度的病毒爆發,周邊也有數個國家發現類似的疾病症狀。

  這種流行性感冒,暫時被命名為“UCOC症”。疾病剛爆發的時候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畢竟杜松子國氣候寒涼,一個人每年得感冒的次數平均下來至少兩三次,這一次的症狀也跟過去非常相似,許多人便習以為常地自己喝點藥算了,只有少數症狀比較嚴重的人才選擇了去看醫生。而在經過短暫的發酵以後病情惡化,很多人甚至連走出家門的力氣都沒有,不得不打電話求助。到此時,反應遲鈍的L市政府才批准了疫病控制的應急預案,但很快,在L市周邊的城市地區都出現了同樣的感冒症狀。

  如今,L市的海陸空交通全都被限制,其他國家前往杜松子國旅游的計劃也紛紛取消,多個高層外交訪問計劃都突然流產,國外的投資規劃也進入觀望階段,另外,像旅游娛樂、餐飲零售、交通運輸等行業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這所有的變化,都是在一兩天內急遽發生。

  最糟糕的是,這種擴散速度極快的病毒性感冒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卻沒有人能下一個確切的結論,甚至到目前為止找不到任何一種藥物能夠有效治療UCOC症,眾多醫學專家都只能眼陣陣看著病人的情況不斷惡化,任他們想盡了辦法,都不能遏制一點惡化的速度。

  疾病人們是不害怕的,值得恐懼的是,無法治愈的疾病。

  至此,這種UCOC症才初初露出了半分猙獰的面貌。

  其後,當容遠還在飛行器上的時候,第一名死者出現了。接著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患者接二連三的死亡,醫院裡哭聲不絕。在政府的要求下,學校停課,工廠停工,所有人都盡可能的待在自己家裡,避免相互傳染。雖然得病的人很多,但醫院早已經人滿為患,大多數病人都只能領了藥以後回家依靠自己或家人照顧自己。

  “原本在咱們那兒杜松子國連個大點兒的新聞版面都混不上,但現在百分之八十的國家都在播報這件事,並且基本上各大媒體網站都把它放到首頁……雖然還是沒混上頭條,不過也有前十佳了。”諾亞總結陳詞。

  “他們不會為此感到高興的。”容遠盯著那醫院大門看了一會兒,說:“吳希就在裡面?”

  “是,他的手劃傷到醫院來爆炸,已經待了大半天了。”諾亞說。

  “他在干什麼?”

  “我看不到,他在監控死角。”諾亞最愛顯擺自己的本事,生怕容遠覺得它沒有,立刻彌補道:“不過我能告訴你他在哪個房間。”

  “嗯。”容遠答應一聲,撫了一下戴在手腕上的擬態衣,順手在醫院門外買了把鮮花,裝作探望病人的模樣走進去。

  ……

  哪怕是在遙遠的杜松子國中,吳希也是很受歡迎的。他側坐在一張病床上,膝蓋上坐著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周圍圍著許多粉絲,熱情洋溢地想要他的簽名或者跟他握手,病房裡洋溢著激動又熱情的粉紅泡泡,粉絲的強大力量連病魔都被一時退卻了。看著一群人連對視一眼似乎都能激動得要暈過去的模樣,哪怕是不知道吳希是誰的路人也都會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不由自主地站在周圍渴望著一個簽名。

  吳希深諳講話的藝術,不過片刻就把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到這次的感冒上,從病患口中了解最直觀最具體的病症和感受,同時手一直按在懷裡孩子的胳膊上,眼睛略略掃過病人身上的紅色斑塊。

  得了UCOC症的患者一開始身上會出現些細小的好似出血點的紅點,這些紅點會在兩三天之內慢慢擴散成不明顯的紅斑。然後在病情忽然加重的那一天,紅斑會在短短幾分鐘內變成嬰兒巴掌大的深紅色腫塊,雖然鼓得不明顯,卻會硬邦邦的,按上去又麻又疼。接下來最多不到一天的時間,腫塊表面會變得又明又亮,裡面隱約能看到淡黃色的液體,隨即患者便會去世。

  潛伏短,病發急,這就是UCOC症的特點。

  其他還有類似有重度感冒的發燒、頭疼、流鼻涕、惡心、便秘等各種症狀,在吳希眼中都只是人類這種特殊生物的獨特表像而已。這次大規模感冒的重點,還是在病人身上的腫塊上。

  一道銀光從他手上的戒指上一閃即沒,被吳希抱在懷裡的小男孩覺得被蚊子叮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手肘,沒有捉到預想中的蚊子,便抓抓臉放棄了。

  等到面前的這些人不能給他提供更多的樣本素材和信息的時候,吳希便戴著溫和的笑容告辭。他展現出來的那種對病毒毫無畏懼、對病人也絲毫沒有退縮厭惡的瀟灑風度令人心折,相處中幾乎所有人都變成了他的鐵板粉絲。吳希一一告別,並答應了幾個邀請,又說了將近半小時的話,才在眾人不舍的目光中站起來,走向門口。

  一個面目普通的杜松子國中年男人抱胸靠在門框上,盯著他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痴迷,微勾起的嘴角還帶著幾絲嘲諷。

  ——有點……眼熟……

  吳希腳步一頓,有些不確定地想到。

  備注:這裡的UCOC,不是羧化不全骨鈣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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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發表於 2020-11-4 06:34:50 |只看該作者
  第244章 擴散

  這個人明顯並不喜歡他,但吳希卻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他的記憶力很好,但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吳希日常接觸的人實在太多了,每次為了宣傳新片滿世界跑的時候都會見到無數人……也許這是曾經在人群中偶然看到過的一張臉?

  至於那隱隱約約的敵意,那簡直就再正常不過了。有無數人喜歡他,自然也就會有無數人討厭他,黑粉什麼的不要太多,甚至他還遇到過一次瘋狂粉絲潑硫酸事件,所幸及時發現了。

  因此當吳希想不起來為什麼會覺得對方眼熟的時候,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提了幾分警惕,生怕對方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呵。”

  走出門的時候,他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一聲輕笑。笑聲極低,仿佛碰到空氣就碎了,讓人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吳希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只見剛才那眼中的冷冽敵意竟然消失了,那人看著自己,眼中微微透著幾分驚訝,和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吳希心裡湧上一種怪異的感覺。他克制著自己,禮貌的點點頭,不等回應就轉身離開。不知怎麼的,身體忽然有些發寒,隱隱感到一點不安。

  ……

  容遠目送著吳希走遠,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宛如喟嘆一般喃喃低語:“真是沒想到……”

  “什麼?”豌豆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麼。”

  容遠雖然這麼說著,但看他閃閃爍爍的眼神,仿佛在期待什麼好戲一樣。豌豆就閉上了嘴,總覺得什麼人要倒霉了。

  只能通過各種電子設備跟他們聯系的諾亞此時也與豌豆格外地心有靈犀,它的本體在研究所偽裝成一台普通的電視機,此時突然屏幕一閃,一排蠟燭一個接一個的點亮,橘黃色的火光一跳一跳地閃著。

  容遠心情甚好地走進醫院,隨手把花塞給一個坐在輪椅上不住咳嗽的病人,在對方抱著花束發愣的時候他已經在拐角處消失,順著樓梯,一直向下走去。

  他來到這裡,看看吳希想做什麼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這家醫院中有UCOC症的第一個死者。

  最早死亡的人,那麼他感染的時間,應該也比其他人都更早一些。

  ……

  奧布裡降下半邊車窗,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窗戶上。時近傍晚,天色還很亮,但空氣已經很冷了。他上身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卻覺得自己很熱。

  在他的車前面,停著看不見盡頭的車流;在他的後面,同樣有著不知長度的車輛。他的車被堵在中間動彈不得。身邊坐著他的胖兒子,這個無知的蠢小子現在還只顧著玩手機,說不定還覺得車被堵了更好,省得他被晃得頭暈還看不清手機屏幕;後座上是他的妻子和才三歲的小女兒。女兒躺在妻子懷裡睡著了,睡夢中也不太安穩,兩彎淡淡的眉毛皺著。妻子瘦削蒼白的臉上帶著輕愁,眉心隆起,但並沒有抱怨或者露出驚恐的神色來。她一言不發,默默地支持著自己的丈夫。

  “嗨!你這壞小子,給我站住!”一個有點胖的警察大聲吼著,在他前面有個十來歲的少年手裡拿著一個女式包,像猴子一樣敏捷地在車輛中間躥上躥下,很快就從奧布裡的視野中消失了,胖警察氣喘吁吁地追過去,但顯然這場逮捕不會有結果了。

  路上看見這一幕的人不少,但幾乎所有人都保持了一種冷漠的沉默。奧布裡目送著他們消失,從後視鏡中看到自己的妻子也木然地看著同樣的方向,眼神中有種讓他害怕的東西。奧布裡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干咳一聲,道:“別擔心,漢娜,我們會離開的。相信我,道路很快就能疏通。”

  漢娜沒有做出回應。當然,她很聰明,一下就能聽出他是在做出自己完全無法實現的保證。但通常,這時候她會給奧布裡一個似乎已經被他欺騙的信任的笑容。

  奧布裡有點心慌,他輕聲喊道:“……漢娜?”

  漢娜的眼珠子微微轉了轉,看向他,好半天似乎才找准焦點。然後奧布裡聽到她用一種縹緲得宛如回聲的聲音說:“奧布裡,莉莉發燒了。”

  “咚!”

  蠢兒子蓋倫的手機掉下去,直直地砸下去。但沒有人去理會,車裡的空氣陷入徹底的凝滯。奧布裡眼前一黑,耳朵裡似乎都響起嗡嗡嗡的聲音。

  在這個時候,發燒=UCOC症=死亡=大規模傳染。雖然這個等式成立的幾率不是百分之百,但說他們一家應半只腳踏入了鬼門關也不為過。

  同樣的一幕,出現在無數車輛、無數家庭之中,絕望和悲痛,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擴展開來。

  ……

  手刀斬出又收回,快得幾乎連殘影都看不到,乍一看還以為他的手根本沒有動過。低著頭匆匆走過的紅發女醫生一聲不響地暈倒,一雙手及時地伸出來接住她,並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她塞到衛生間裡,並巧妙地從外面把門扣上。

  容遠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白大褂、口罩,茶色頭發,白皮膚,是個長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也是這家醫院裡的一名醫生,其本人此時正躺在保潔間裡。

  他正在走向這家醫院的停屍房,除了要看看第一位死者的具體症狀以外,還想要確定他的身份。由於醫院大樓裡禁止使用電子產品,而且還對患者的信息高度保密,導致他到現在都不確定死的到底是什麼人,只能親自過來看一眼。

  在容遠解開鎖、將要拉開那扇自動添加陰冷氣場的白色大門時,諾亞忽然道:“容遠,事態惡化得很快。”

  “怎麼說?”容遠問道,順便拉開門,砍暈了一個走過來想要跟他說什麼的男人。

  “從第一個死者出現開始為界線,第一個十分鐘死亡十六人,第二個十分鐘死亡一百八十二人,第三個十分鐘十分鐘死亡三百三十九人;現在是第四個十分鐘剛過去了一半,截止到我跟你說話的前一秒,死亡人數九百二十二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諾亞的聲音中添了幾分虛假的驚懼。“消息在網上散布,甚至還有人直播醫院中患者突然死亡的一幕……總之,現在城市裡除了一些管制非常嚴格的區域以外,其他地方的人都在試圖逃離這個地方,幾乎所有的交通要道全都被堵塞了。周邊城市鄉村,也都有大規模出逃的跡像。另外,有半數的國家裡都發現了UCOC症患者,雖然及時進行了隔離治療,但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

  一切的發展都像是按了快進鍵,每次眨眼的時候事態都會扭曲城更加瘋狂的方向,簡直就像做夢一樣,荒誕而不真實,但又急促地讓人喘不過氣來。哪怕諾亞是智腦,也有驚心動魄之感。

  容遠問了一個全然不相干的問題:“L市有多少人口?”

  “八百三十三萬。”

  “唔。”

  ——唔什麼?主人你什麼意思啊?是說人很多所以死得只是零頭還不需要著急嗎?重點是速度啊速度!目前看來這病是百分之百死亡率好不好?聽起來超~恐怖的好不好?弄不好地球都會滅亡的好不好?

  諾亞在內心瘋狂刷屏吐槽。不過它好歹是被訓練出來了,至少此時,它表面上只是安安靜靜地等待容遠的結論,沒有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杜松子國有什麼對策?”容遠一邊看著雪櫃上的標簽,一邊——讓諾亞欣慰地——問了個靠譜點的問題。

  “封鎖、管制、禁止出入境什麼的。哦,還成立了一個UCOC症治療專區,集結了四百四十名醫生參與治療,但是……”

  當上面發出通知的時候,有人在死;當醫生匆匆忙忙上路的時候,有人在死;當名醫和專家門都坐在一起討論病情和治療方案的時候,有人在死;當他們拼命挽救生命的時候……並沒有一個人得救,患者邁向死亡的步伐並不停留。

  L市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許多人都出現UCOC症狀而擠在醫院裡人滿為患,剩下那些沒有到醫院的人,大多數都在逃出城市的路上。但那些正為“逃出生天”而慶幸的人們,並不知道病毒以閃電般的速度擴散到全世界。當然,作為源頭地,杜松子國的情況比其他地方都更惡劣一些,人們都以為L市便是情況最壞的表現。不過諾亞覺得,事態還可以更壞,如果不能及時找到有效的遏制手段,恐怕這個星球真的會面臨滅頂之災。

  但心裡還懷著微薄希望的普通人並不知道,其實各個國家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弄清楚UCOC症產生的原因是什麼,更不用說治療手段。政府對外宣稱這是病毒性感冒,但其實這只是眾多可能中概率最大的一個罷了,別說病毒,他們甚至連變異的組織細胞都沒有研究出什麼來。

  研究的速度跟不上死亡的速度,照這樣下去,等到有效疫苗真正被制作出來的時候,只怕都死得沒有多少人了吧?目前有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

  停屍房裡沒有監控。諾亞對著屏幕上的一片黑暗,連看一眼其他地方監控鏡頭的興趣都沒有,默默地,心潮澎湃!

  “找到了!”容遠突然說道,從隔離間拉出一個矩形的櫃子,露出裡面冒著寒氣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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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發表於 2020-11-4 06:35:02 |只看該作者
  第245章 毀滅倒計時

  屍體表面布滿紅斑和腫塊,猙獰醜陋至極,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不過只要骨骼或牙齒還完好,查出他的身份並不困難。容遠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無需發送,諾亞也自會獲取到相關的信息。

  手機屏幕上一串復雜的數據流閃過。

  實際上諾亞在入侵別人手機或者電腦的時候悄無聲息來去都不會被發現,但唯有在容遠面前,它就喜歡用各種方式來刷存在感。

  容遠瞥了一眼,習以為常地把手機裝進口袋裡。然後他取出一個像是手工折疊的茶色紙袋,拉開來一籠,整個屍體連同雪櫃都被他罩了進去,收緊袋口後,膨脹的紙袋又恢復成普通購物袋的大小,兩側還有個用紙擰出來的提手,看上去輕飄飄的不受力。但提著它的容遠再清楚不過,此時手上沉甸甸的,雪櫃和屍體的重量絲毫沒有減輕。

  不過這種程度的重量,對他來說也跟拎著一小袋水果沒有差別。容遠現在已經不再對功德商城的兌換系統心存抵觸,尤其是這次事態特殊,他充分發揮了“買買買”的土豪風格。

  他提著紙袋,走出停屍房,走廊裡依然空寂無人,陰森森的,被他打暈過去的兩個人也都沒有醒過來,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在幽暗的走廊中。

  他走到這下面前後有七八分鐘左右,卻始終沒有被人打擾,這在過去或許是正常的,但放在如今卻是不正常的。

  因為在這個醫院裡,平均每分鐘,都有不少人在死去,卻沒有人把屍體都送到他們該待的地方。

  ——難道此時他們的親人還敢趴在屍體上痛哭流涕不成?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現在的醫院,已經顧不上搬運屍體了。

  等到容遠從有些偏僻陰暗的樓梯中走上來的時候,撲面而來的焦躁、痛苦、絕望才讓他發現,事態能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

  此時的醫院,已經是絕望之地。

  如果說之前的專家們得出過什麼有用的結論的話,那就是這種病毒的傳播方式是疫病傳染中最危險、最難以防御的那一種。如果是通過體液、飛沫、生物、飲水、土壤、母嬰或者接觸傳播,不管是哪一種,人類都有大量的辦法征服它,但卻偏偏是空氣傳播。沒有人會警惕空氣,也沒有人能徹底隔絕空氣,更何況,剛開始發病的時候人們都以為這是普通的感冒,在治療和接觸過程中全無預防,連醫生和護士也最多只是戴了一層薄薄的口罩。

  即便是通過空氣傳播,如果它的發病速度更快一些,或者傳播速度更慢一些,或許還有希望。然而這已經是第四天,在杜松子國的人發現這種疾病的恐怖威力以後,各個國家都開始瘋狂地排查,果然有新的病人不斷被發現,如果每發現一個新病人就在世界地圖上做一個紅點標注,那就可以看到全世界都已經被血一般的顏色覆蓋。

  突如其來的毀滅,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日子,降臨了。

  而醫院,在這場災難中,變得宛如煉獄。

  容遠剛進來的時候這裡還保持著正常的運作,雖然混亂,但還勉強維持著秩序。但此時,無數人在痛哭、嘶嚎、尖叫;許多病床上躺著屍體,有的甚至被人拖到地上,眼睛俱都睜得大大的,幾乎要從眼眶中暴突出來,可見臨死之時有多麼痛苦;還有許多病患躺在地上苟延殘喘,被人一腳從身上踩過去也只是虛弱地痛哼一聲,還能活動的人幾乎都在瘋狂地跑來跑去,大多數人湧向門口,哪怕擠斷手腳、被人踩死也要離開這個地方。

  沒有人給他們治療,因為日夜接觸患者的醫護人員,在病毒突然爆發的時候是最先倒下的。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伸出雙手想要拉住每個從身邊跑過去的人,哭喊著:“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弟弟!救命!救命!誰來幫幫我們!求你了……求你了……我們需要幫助……”

  所有人都需要幫助,但沒有人願意為其他人停留。

  像這個女孩一樣在這個時候依然願意守在親人愛人身邊的人雖然有,但並不多。大多數健康的人——或者說是看起來健康的人,原本都是陪著親友來看病,此時卻慌不迭地舍棄了病重的親友,不顧一切地逃命。甚至在這個時候還有那不要命的,竟然從無力動彈的傷病號手上蠻橫地搶過錢包首飾等物品,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被感染上病毒。也有那狠辣的,為了逃命直接把其他人推倒變成自己的墊腳石,或者干脆隨便撈個凳子之類的東西給自己“砸”出一條路來。

  眾生百態,在此時,最高尚和最卑鄙的,最偉大和最平凡的,最純潔和最邪惡的,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容遠略怔了兩秒鐘,才說:“諾亞,給我找個清靜的地方。”

  “是。”諾亞知道情況緊急,干脆利落地說:“上樓,右手第一間。”

  容遠依言過去,一樓大廳還鬧哄哄的,但二樓幾乎沒有人了,顯得格外滲人。他抬頭看看上面的E.N.T.三個字母,這是耳鼻喉科,門虛掩著,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推門進去,顯然這裡的醫生和病人都早就跑了,逃跑時還不小心打翻了裝器械的托盤,亂七八糟的鑷子內窺鏡等灑了一地,破碎的鏡片在地上一閃一閃的。

  他鎖上門,拉好窗簾,再兌換兩張驅逐的符紙貼在門窗上,這樣即便有人想要進來也會在靠近的時候放棄這種打算。然後從手中偽裝用的紙袋裡取出屍體,皺眉看著它,略一猶豫。

  “容遠?”豌豆輕聲問道。

  容遠嘆了一聲,嫌棄地說:“太惡心了。”

  他走到一邊,取出納戒中蒙塵已久的蟻人戰衣換上,扭頭對身邊變回原型的豌豆說:“豌豆,你與我一起。諾亞,保持警戒。”

  豌豆也能使用和兌換功德商城中的商品,它應了一聲,也換了同樣的一套衣服。這套戰衣神奇極了,能自動伸縮成合適的大小,戴上頭盔以後,他們兩個除了體型差距,看上去簡直一模一樣。基於《功德簿》某種蠻不講理的非科學性,豌豆即使變小了,也能通過光腦同正常宏觀世界裡的諾亞聯系。而且諾亞這種利用電磁波來傳輸信號的電子產品,它的運算速度和信息傳遞速度使得它能在一瞬之間傳遞和理解大量的信息,即使雙方存在時間差,跟它交流也沒有問題。

  但諾亞卻沒有自己擁有優勢的自豪感,它一想到此時豌豆可以陪在容遠身邊而自己卻不得不放哨、追查死者身份、監控病毒變化等等,一股悲傷就難以抑制地湧上來,對那個能跟主人形影不離的“小人”,它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如果它有眼睛的話。

  容遠看了一眼豌豆,兩人幾乎同時按下開關,瞬間便從原地消失。

  ……

  功德商城有能夠治愈這次傳染病的方法,但要麼是類似清體丸這樣只能容遠一個人使用、完全不符合地球規則的黑科技產物;要麼就是超越了地球的科技發展水平、並且加入了地球上不存在的原材料的外星藥品。這一次的危機,容遠再沒有捷徑可走,只能利用地球上的資源,盡可能找到治療這種傳染病的方法。

  要想打敗它,必須先要了解它,沒有從微觀層面上去解析更直接的方式了。而且變成微觀體態的時感跟正常世界相差甚遠,在這種狀態下,他擁有漫長的時間來研究這種病毒。

  病毒的突然爆發表示它在經過三天的潛伏期以後,已經孕育到了破壞性最大的時候;患者死亡的速度和傳播速度都越來越快,表示這並不是病毒的終點,它依然在快速的變異和進化。

  理論上來說,最早的這位死者身上的病毒才最接近這種病毒的原生態。從他身上,也最有可能得到這種病毒的治愈方法——但這只是理論上。也或許,病毒那些變異的子孫輩已經飛快發展為跟它們的老祖宗全然不同的存在,即便制出疫苗,也只能治愈一小部分人。

  以患者閃電般增幅的死亡速度來看,不出一小時,或許L市這個有八百多萬人的現代化都市就會變成一座死城。而世界,又能堅持多久?

  容遠盡量不去想這個問題讓自己分心,在他眼前,那個夢幻般的世界再一次徐徐展開。

  ……

  吳希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聲低笑,還有那個看似平常卻讓他毛骨悚然的眼神。他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卻找不到這種感覺的源頭,只能反反復復地回想,那副場景每次從眼前掠過,心底的寒意便加重一分。

  “希希,希希,你怎麼了?”

  他的身體忽然被推了一下,抬頭便看到經紀人劉婕擔憂的眼神。

  吳希沉默地搖搖頭,沒有說話的欲望,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他剛才利用裡面的小針已經采集了好幾種血樣,此時這個微型處理器大概正在解析其中的成分。但要得到更加全面的結果,還需要使用專門的工具才行。

  劉婕沒有注意吳希的走神,她甚至沒有注意吳希並沒有回答自己,眼神慌亂地看看四周,說:“希希,這個地方讓我覺得心驚肉跳的,我們早點回去吧。”

  吳希還有事要做,並不想離開,但他知道這裡對於劉婕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已經越來越危險,心下有些不忍,因此說:“你們先回去,劉姐你現在就聯系……飛……機……”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轉向自己的胳膊,眼睛越瞪越大。

  只見那毛孔細的幾乎看不見、弧度優美得宛如精心打磨的手臂上,十來個紅點如散落的棋子般,或疏或密地分布著。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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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發表於 2020-11-5 00:22:50 |只看該作者
  第246章 猜想與假設

  容遠和豌豆同時縮小了幾百上千倍,變成了同樣的大小。此時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戴著同樣的頭盔,除了豌豆的腦袋更大一些以外,兩人看起來別無二致。

  習慣了待在掌心、放在口袋裡的小人兒突然變得與自己一般高,這種感覺很是新奇。容遠看了它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輕聲說:“走吧。”

  “是。”豌豆卻沒有什麼不適應的,一如既往乖順地答應一聲,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起向屍體擺放的地方趕去。

  微觀環境下的世界比以前更為熱鬧,大約因為這是在醫院的原因,各種細菌、病毒和寄生物也比平時所見的要多得多,原本明亮的燈光在這種環境下都變得昏黃了,視野中所能看見的光源,更多的竟是一些細小的、似乎自帶光源的發光物,金黃橙紅,亮藍淡紫,閃閃爍爍,五彩繽紛,如一把星子灑在夜空,又像是蟲兒在身上鑲嵌了各色的寶石,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瑰麗多彩,美不勝收。

  容遠兩人趕路的速度如果能放大到可以被人看到的程度,那絕對能秒殺地球上任何一部動作電影,顛覆所有人對世界的認識——他每跳出一步身體就躥出很遠的一截,右手中拿著一把棍子,凡是攔在面前的微生物——哪怕其體積看起來宛如小山一般——也被他一棍抽飛,不過片刻就穿過了兩片廣闊的平原。

  眼前再一次出現一條約有數十米寬、兩側看不到邊際的黑漆漆的深淵,容遠停下腳步,看著腳下宛如地獄入口一般的地方,只見裡面擠著成千上萬的“怪獸”,擠著挨著幾乎看不到空隙。深淵兩側的“怪獸”也比別處要更多一些,成群結隊形成如同海浪一般的龐大聲勢,只是在種群中間有一條鮮明的縫隙,那是一路的微生物全被容遠挑飛造成的。

  深淵裡,盡是怪物啃食的聲音,悉悉索索讓人骨頭發寒。還有一些體型龐大的生物發出龍吟虎嘯一般的聲音,慢吞吞地邁著沉重的步子從蟲子堆裡擠過去,毫不在意地將一些小蟲子踩扁,時不時還用宛如鐮刀一樣的爪子抓住幾只體型小的蟲子塞進嘴裡嘎吱嘎吱地吃掉。

  一塊白色的皮屑猶如放大了幾萬倍的雪花一樣,飄飄灑灑地從空中落下來。它下落得極緩慢又極悠然,偶爾還上浮一下,但在靠近這深淵的時候卻像是引發了什麼開關,無數只蟲子全都昂起頭來嚎叫著,還有些高大地直接上身直立試圖跳起來撕咬。然而就在皮屑快要落進某只蟲子嘴裡的時候,忽然有一只長度似乎又幾百米、體型龐大至極的蟲子在深淵的一側出現,這個外形好似一條被壓扁的鰻魚的蟲子從空中游過來,一口吞下皮屑,又擺著尾巴繼續去尋覓食物了。

  ——所以容遠除了最開始研究藥物的那時候曾經頻頻變小以外,之後幾乎從來沒有動用過蟻人戰衣,原因就在於此。這些奇形怪狀、像葡萄藤上的葡萄一樣結成一團的蟲子,能讓最無所顧忌的人都患上密集恐懼症。

  一只黃白環節狀、宛如蜈蚣的蟲子發現了站在深淵旁邊的容遠,揮舞著剪刀一樣的爪子猛地彈射上來!容遠冷哼一聲,手中的棍子一揮敲在蟲子的頭上,它立刻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撞在深淵對面的石壁上,被一群長了八只觸角的圓盤型怪蟲淹沒。

  容遠甩了甩棍子,他控制著力道沒有把一路上的蟲子都敲破,但多多少少還是沾上了一些粘液,惡心的要死。豌豆遲了一步跟過來,又退了兩步,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差點甩到身上的粘液。

  “已經過了兩塊地板磚,後面的路要向上走了。”豌豆說。

  地上的那道“深淵”,實際上只是地板磚之間的縫隙罷了。如果不是在這種狀態下,容遠也沒有想過裡面竟然是這種“擁擠”的一個世界。

  不過以前多次變小還是一定程度地改善了他的潔癖,至少對眼前的場景已經有免疫力了。因此容遠只是“嗯”了一聲,看著一只軟綿綿的怪蟲被周圍的獵食者撕得四分五裂、汁水四濺也只是皺了皺眉,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膝蓋一屈,然後身體像炮彈一樣彈起來,靈活地借助空中的塵埃碎屑和偶然飛過的微生物,越跳越高,眨眼間從地面就已經看不到他了。

  在身體縮小以後,不知什麼原理,他的體重也相應地減小了,但力氣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這就導致了容遠現在只能感覺到微弱的地球重力,他只要多用點力氣,從地板一直跳到天花板上也沒有問題,這在宏觀狀態下幾乎相當於他直接跳出了大氣對流層!別問他怎麼知道——那自然是因為他曾經試過。

  再說為什麼現在容遠不一步到位,而是要從兩塊地板磚之遙一路從地面趕過來,再一截一截耗時耗力地跳上去,那是因為在上一次他用力過猛直接躥到天花板上的時候,身體在無處受力的情況下不受控制地走了一條直線,而在那條直線上,還有無數被他撞得腸穿肚爛的微生物和支離破碎的塵埃。在容遠和天花板“親密接觸”使得身體停下來之前,他身上已經纏滿了各種絲縷狀的灰塵、惡心的粘液和一些破碎的生物肢體組織。

  容遠這輩子都沒有那麼髒過。

  那場景他至今仍然無法回顧。諾亞那個壞心眼的,還專門統計了一下:室內塵埃中的微生物有九千多種,被他一路撞上的光種類就有一千多種,也算是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

  容遠:呵呵。

  智腦被關了小黑屋。容遠幾乎把自己洗脫了皮,並且在那之後,將戰衣一直放在納戒裡再也沒有取出來過,直到現在。

  容遠兩人落在屍體的外露的皮膚上,腳下是一片蒼白的“地面”,到處都樹立著cu壯得宛如大樹一樣的汗毛,毛囊處的皮質如同萵苣的一般卷曲環繞著,很是猙獰。

  其實以UCOC症的擴散速度來看,此時空氣中都必然布滿了那種病毒。但一來其變異速度很快,二來容遠根本不知道這種病毒的模樣,又如何從千千萬萬的怪異微生物中把特定的病毒找出來?所以從第一具屍體病變的腫塊上找那原始病毒才是最保險、也最快捷的。

  “容遠,其實……”豌豆走在容遠身邊,含糊地說:“這次的UCOC症,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博士。”容遠淡淡地說。

  “是。”豌豆說:“擴散致命性病毒,像是他的手段。而且在我們回來的時候,不是曾經收到過執政官格奧斯奧的傳信。他說,博士在離開比丘星的時候曾經刻意留下過一支病毒試管,而且經檢測,那種病毒能在一夕之間毀滅一個星球。博士……真的已經死了嗎?”

  “死得徹徹底底,《功德簿》不就是就好的證明嗎?”——還為此差點劈死他。容遠道:“與其懷疑博士詐屍,不如想想別的可能——我記得當時有個逃走的家伙?”

  “是。但諾亞說,監控中沒有發現有外星人訪問地球。”豌豆對諾亞的能力很是信任。

  “他若是知道我在這裡還敢過來,自然會做好准備,起碼的偽裝不可能沒有,不被諾亞發現也是有可能的。”

  “那……難道是喀尤爾公司又在地球上做實驗?”豌豆厭惡地說。它雖然不是人類,但因為是器靈的緣故,對任何生命都很重視,尤其是和容遠同樣種族的人類。

  “我也有這種想法,但如果是太空投毒的話,最初發病的人群應該會比現在的數量更多,而且位置更集中。不管怎麼說,查出最早的死者的身份和活動範圍,應該能有助於我們了解這次事情的真相。”容遠沒有放棄這種猜想,然後他說:“但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什麼?”

  “博士那樣的人,會把自己手中的全部武器無償地送給敵人,就為了恐嚇他一下嗎?”至少容遠自己不會。“所以他能舍棄那一支病毒,必然是因為他自己手中有更多……而病毒這種東西,應該都被保管地很好,即使在戰火中也極有可能幸存下來。”

  豌豆一驚:“你是說……”

  “機甲、飛船和外星人的殘骸,能被收集的都被各國收攏回地球了。他們還曾想讓我研究機甲制造,不過被我拒絕了。”一直不肯研制殺傷性武器,這也是容遠讓某些糖國高層感到不滿甚至敵視的原因。容遠頓了頓,然後說:“哪怕是一塊碎片,都被他們像寶一樣花費巨大的代價弄回來了,更何況……他們都看到了最後我和博士的戰鬥,博士機甲的特殊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那一區域的搜尋必然是重中之重。如果有病毒,那麼它被人類帶回地球研究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

  “所以說……”豌豆的語氣中充滿不可思議,“現在的一切,很可能都是人類自己造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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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傳說中的飛之一族

  “很有可能。”容遠說:“只是在事態未明前,一切皆有可能,不能妄下結論……我們到了。”

  “啊。”豌豆短短地發出一聲驚呼,顯然眼前的一幕完全出乎了它的意料。

  “噓——”容遠豎起手指示意它不能說話,豌豆趕緊點點頭,還捂住了嘴……“啪”地一下捂在頭盔上。

  雖然看不清它的表情,但也猜得到它是什麼模樣,容遠眼中露出一絲笑意,然後才凝神看向遠處的場景。

  繞過汗毛森林,一群觸角千奇百怪的微米人,正圍著一個明黃色的湖泊在“狩獵”。那“湖泊”就是容遠的目標,也就是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惡化的腫塊。湖水並不清澈,裡面浮浮沉沉著各種細胞,還有許多又小又圓、如同珍珠一般潤澤的小圓球,後者就是那些微米人狩獵的對像。

  那些圓球非常小,哪怕是微米人的體型也比它們大得多。它們圓滾滾的,就像是人們腳下的足球,不過比足球要好看多了,半透明的顏色,表面有著各種花紋——有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笑臉,有的就像是精心描繪的花邊,還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宛如熒光燈一般。

  那些小圓球在水中呆呆地聚在一處,很長時間都不動彈一下,似乎又笨拙又可愛,實際上卻靈活極了。每當有微米人靠近的時候,圓球就“嘩”地一下散開,倏忽之間就出現在遠處,然後繼續靜靜懸浮著,似乎在嘲笑微米人遲鈍的動作。微米人觸角擺動著,商量著戰術。

  “我們抓那個落單的……丁,你去左邊。扇去右邊。眠和白,去前面攔著。我和素在後方驅趕。大家一起動手抓住他!”

  “是!”

  “知道了!”

  “明白!”

  “眠,精神點兒,剛才就是因為你動作慢了一拍才被那家伙跑掉的!”

  “好吧好吧,我一定會注意!”

  留個微米人小心翼翼地圍成一圈,展開雙臂,微弓著腰,從四面靠近一個瑩紫色的圓球。圓球微微顫動著,似乎有點害怕。微米人越來越靠近,最終在離圓球只有兩步遠的時候,那只領頭的微米人大叫一聲:“抓住它!”

  幾人同時撲出去,“嘭嘭嘭”地撲進水裡,有兩個還碰成一團。圓球滴溜溜打著個璇兒,走了個“之”字形巧妙地避開了所有人的手,從那個白的兩腿中間躥出去了。

  幾人一陣哀嚎,顧不得互相埋怨,趕緊爬起來再去尋找目標,一抬頭,卻看到那圓球已經落在一個陌生人的手裡。

  “你、你是……”幾人遲疑著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他們誰都不認識這個人。但周圍這一片全都是他們部落的駐地,按理說不會有其他部落的人來才對。

  “啊,我知道了!”扇軟綿綿的觸角猛地豎起來,指著容遠說:“他是飛一族,你們看他的腿!”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容遠和他身後豌豆的腿上,頓時恍然大悟:“噢~~~”然後就陷入夢幻般的喜悅和激動中去了,有人還掐了自己一把,傻乎乎地說:“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

  飛之一族,在微米人中是個非常非常古老的傳說。據說這個是非常神秘、強大、自由的種族,它們有時突然出現,有時又突然消失,沒有人知道它們的部落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它們在追尋著什麼。在傳說中,飛之一族有著讓成年的族人獨自出門歷練的傳統,它們會跋涉千山萬水,探索想都無法想像的禁地,足跡遍及地之盡頭和天之涯角,哪怕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然後在歷練結束的時候,會將一路上的見聞和知識帶回族中,將其變成所有人的見聞和知識。所以這個族群中的每一個人都聰明絕頂,博學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掌握著無可計數的高明技巧和能力。有時,它們會把這種技能傳授給歷練途中友好招待自己的部落,講文明的火種帶給仍然處於蠻荒時期的微米人,所以飛之一族又被稱為“火種傳授者”。

  而這個人人都渴望看到、但只存在於傳說當中、很多人懷疑並不真實存在的種族,它們唯一的特點,就是它們的膝蓋是向前彎的!

  容遠:……

  他只是在曾經變小的過程中,與微米人有過數次會面,順手學會了他們那種非常簡單原始的文字,然後作為回報教了他們一些技能而已,不知道傳言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第一次變小時曾經有個叫做翅的微米人給他起了個“飛”的名字,容遠也懶得改,以後和微米人接觸的時候就都報了這個名字,如今卻被當成了一個種族orz。

  最多……就是對微米人而言,他每次出現的地點和時間跨度都有點大而已。

  畢竟,人類落下一滴水,對微米人而言就是多了一片海;抹一把灰,森林變成谷地,平原變成高山。雖然人類遲緩的動作想要給微米人造成真正的傷害是不可能的,但面對這種無法抵御的“天災”,他們也會將整個族群遷徙,尋找新的落腳地點——雖然也可能只是從手指頭的一側挪到另一側。

  所以哪怕只是間隔一天,容遠再次變小回去的時候,他上一次結識的微米人也已經不知去向了,甚至連周圍的環境,都會發生滄海桑田一般的變化。

  結果就是,這群雖然體型小、但腦補能力絲毫不弱於人類的微米人就給時不時出現的容遠腦補了一個神秘種族,並且把這個種族的習俗、族規、文化等等都腦補了許多,還演化出了類似歷練中的年輕俊美的飛之一族和漂亮勇敢的部落姑娘相愛、最後卻限於族規不得不分離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如果不是容遠就是傳說中的“飛之一族”,他也要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個種族存在了。

  ……

  膝蓋就是標簽。所以哪怕容遠身邊多了一個豌豆,不符合“獨自歷練”的規則,他們還是受到了這些微米人熱烈的歡迎。

  以微米人的體型和速度,它們很容易就能得到大量的食物,卻很少受到什麼天敵的威脅,生活環境可以說非常優渥,因此也缺少了發展進步的動力。故而不管過去多久,容遠重新再見到他們時,都會發現他們的生活方式幾乎是一成不變,原始又簡單,也培養出它們同樣簡單純粹的性格。

  微米人交談的方式不是通過什麼發聲器官,而是依靠頭上的觸角直接傳遞意識,因此傳達的都是最直白最真實的感受。過去容遠不明白這種交流是怎麼發生的,因此見面的時候從不說話,只是偶爾用文字跟他們交流。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微米人的傳說中“飛之一族都是啞巴”這一點卻沒有流傳下來——大概是因為編造故事的人覺得啞巴不方面交流感情的緣故?

  但此時,一群微米人圍在容遠身邊迫不及待地表達自己的激動和向往,充滿強烈喜悅和震驚,一波一波衝擊著容遠的大腦,他忽然就理解了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電信號,脈衝,波形,衰減,共振!

  他眼神呆滯,微微發怔,精神從周圍的所有的聲光中抽離,注意力集中在腦海,習慣性地張了張嘴又立刻閉上。腦海中似乎有種力量的漩渦在不斷旋轉,左奔右突試圖衝出去,卻因為習慣的桎梏和天生的缺陷而無法突破,但那層天生的壁障卻正在變得越來越脆弱!

  容遠深吸一口氣,摒棄一切雜念,把最簡單的想法集中成一束,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刺出!

  “安靜——————”

  一圈無形的波以容遠為中心忽然擴散開!年輕的微米人們兩眼一翻,噗通噗通全都摔倒昏了過去,豌豆也猛地退了兩步。容遠則感到一陣眩暈,大腦有種針扎般的刺痛,鼻腔一熱,血流出來,下一秒,卻在弦力的波動下被分解成比原子更小的波弦。

  “剛才是……什麼?”豌豆驚愕地看著容遠問道。

  “弦力的另一種運用方式。”容遠微微低著頭,他已經讓鼻腔中的毛細血管愈合了,但卻總還有種要留鼻血的幻覺。停頓了一下,又說:“如果你想,也可以稱之為精神力。”

  “精神力?”豌豆蠢蠢地復述,像是變成了復讀機。

  “不通過語言,直接用意念傳遞想法的一種方式,看來我有點用力過猛。”容遠附身把暈倒的一個微米人提起來,略檢查了一下,發現它還活著,就放下不管了。又說:“這個能力很有用,可以像微米人這樣不用通過語言交談,也可以用作攻擊……但要真正能用在實處,還要把接受對像限定為特定的目標才行。”

  他皺眉想了一會兒,因為現在還有種腦子裡一團漿糊的感覺,倒是沒有再貿然嘗試,只是自己在心裡把剛才的那種感覺刻錄下來,又做了幾遍推演。

  豌豆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看著已經開始思考其中原理並推算技能方式該怎麼微調的容遠,內心的震驚難以表述。它從來沒有見過任何契約者能自行進化出這種能力,功德商城中其實是有精神力技能兌換的,作用看似相同,但豌豆覺得,這兩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好像,一個只是告訴你打開電源就能看電視,另一個卻是在追究電視生產的原理並親手從無到有的制造,從本質上就完全不同。

  容遠並沒有把太長時間花在推演這種新技巧上,畢竟他的很多想法都需要不斷的常識才能找到最正確的那條路。因此容遠很快回神,把一直提在手中似乎也失去意識的圓球遞給豌豆說:“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豌豆接過去問,容遠當然不是只讓它“看”,而是讓它用光腦掃描檢驗。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容遠的語氣很肯定,“……這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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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 番外-平行宇宙(二)

  再一次穿越平行空間,容遠已經習慣了,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他先搜集周圍的信息確認這個世界的“容遠”的身份和處境。

  他在一張寬大的床上醒來,整個臥室就放了這一張床,空間簡潔的令人驚訝。容遠一挺腰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沒有穿著睡衣,而是方便活動的黑色緊身背心和長褲,腳上穿著一雙跑步鞋,連睡覺的時候都沒有脫下來,似乎隨時都准備逃跑。大腿上別著匕首,枕邊放著的也不是手機,而是一把一尺長的自制刀和一棍結實的棒球棍。

  上次那個世界的“容遠”還只是暗戳戳地謀劃地下世界操縱者的地位,只要謹慎地隱藏好自己的身份就行。這個“容遠”到底干了什麼,竟然是一副連睡覺都不安穩、隨時准備逃命的架勢?

  容遠一方面嫌棄這個自己可能有點蠢,居然把自己置於這麼危險的地步;另一方面又很懷疑他可能缺乏點自制力,直接玩脫了。

  床邊還有一件卡其綠的外套,像是野戰部隊穿得那種,布料結實,上面還掛著許多大大小小不同功能的口袋,容遠把它一提起來,就發現這衣服沉甸甸的,口袋裡面塞滿了東西。打開一看,各個口袋裡面裝著壓縮餅干、巧克力、能量棒、礦泉水、指南針、小刀、簡易地圖、手電、打火石、自制燃燒彈之類零零總總的物品,儼然一副扔到北極或者無人荒島都能好好活下去的模樣,身上的食物也至少有三天的分量。

  ——所以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容遠無語了片刻,又將這些裝備一一裝回原處,穿上外套,又把自制刀和棒球棍都帶在身邊。這個容遠既然如此謹慎小心,自有他的道理,容遠也不打算一來就因為自己的自大或者愚蠢把他的命給送掉。

  “豌豆,你有什麼發現?”容遠問身邊的拳頭小人。

  豌豆疑惑地皺皺眉,過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沒有。我連不上這邊的網絡。”

  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只有兩個,要麼就是這附近完全沒有網絡信號,這在現代社會幾乎是不可能的;要麼,就是這周圍的信號已經被強力屏蔽了,不知名的敵人或許就在周圍!

  容遠的神色立刻變得凝重,為避免出門會遇到其他人,伸手說:“你先藏起來,我出去看看情況。”

  沒有信號,那麼還戴著耳機就有點奇怪。因此豌豆變成一個簡單的十字架項鏈掛墜,被容遠掛在脖子上。

  這間臥室的設計有點獨特,並不是封閉式的四四方方的結構,而是類似於鳥類的巢穴,整體呈橢球形,牆壁螺旋狀下降,將整張床圍起來,而且沒有門。走出臥室,一條樓梯螺旋向下,兩側欄杆是淡金色的,雖簡潔卻也有種淡淡的華麗感。

  容遠將整個房子都參觀了一遍,放下手中的武器,感覺自己最初的猜想有些錯誤。

  這是一棟三層的復式樓,第三層只是那一間臥室——事實上整個房子中都只有一間臥室,看來原主人完全沒有在這個房間中招待任何客人留宿的打算。二樓有視聽室、健身房、衣帽間、書房和一個衛生間和浴室。一樓則有游戲室、吧台、儲藏間、廚房和一個占地面積不小的客廳,隨時都能改成舞池使用。

  這裡的“容遠”似乎很孤僻,又似乎把自己的社會關系經營得很不錯。從許多細微的痕跡中,容遠看得出來他應該經常邀請一些“朋友”或同事到自己的家中來聚會,比至今都不擅長也不需要經常跟人打交道的他自己要更圓滑一些。

  書房中,容遠找到了他想要的身份信息。

  與他之前設想的不同,這個“容遠”的人生經歷中,完全沒有沾染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如同容遠本人一樣,在小學的時候與金陽相識,大概是因為沒有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原因,雙方的關系雖然融洽,卻還沒有到生死之交的地步。到中學的時候,隨著金陽社會圈子的增大,“容遠”因其自身的優秀,也結實了幾個有權有勢的小伙伴,並隱隱充當著領頭人的地位。

  他在二代的圈子裡混得如魚得水,連帶著生活中也沒幾個人敢給他添堵。每逢考試必定摘冠,參加數次大獎,捧回一堆金牌,少年成名。高中時候憑著內部消息在股市中小賺了一筆,從此以後對這個行業產生了興趣,自學了相關的知識以後開始試水,幾番進出以後掌握了其中的規律,小賠大賺,又在暴跌之前及時抽身,有如神助。大學期間就開始創業,公司很快就變得小有名氣,在他畢業前被人收購。得了一大筆錢後“容遠”再度從頭開始,涉足的還是一個其他人都在觀望的新興行業,沒多久再次聲名鵲起,資產迅速膨脹。這棟位置處在市中心交通樞紐地段、鬧中取靜的樓房,就是“容遠”全額付款買下來的。樓下車庫裡,原本還有他新買的一輛豪華跑車。

  有錢,有才華,有能力,有相貌,最重要的是在年紀輕輕就擁有這一切卻還沒有結婚的“容遠”,自然是所有人眼中金龜婿的不二人選。一直以來在他周圍暗送秋波的人不少,“容遠”也沒有單身一輩子的打算,學習創業他都做到了最好,剩下的就是鞏固和發展,“組建家庭”這個選項也就進入了他的日程表——雖然他並沒有對什麼人動過心,也不覺得有誰能讓自己仿佛喪失理智一樣得去愛,但如果看著順眼的話,“容遠”也不介意結婚生子。在眾多對他示好的女性當中,容遠經過冷靜而客觀的選擇以後,在准備進一步加深關系的名單中列了幾個備選,俱都是溫柔大方聰慧知性的A市名媛。

  只可惜,這個好似加持了幸運光環的人生,在這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已經或即將成為人生贏家的時刻,被一場天外流星打破了所有的美夢。世界百分之四十的人類都變成了喪屍,其中多數都是老人,也就是基本上各個行業和國家政府都失去了掌舵者;再經歷了最初的混亂、恐慌、傳染以後,如今剩余的人口不足十之二三。在這個所有生產分工越來越細、越來越精密的時代,所有的產業鏈形成一張相互勾連的網,任何一個環節的斷裂產生的波動都是影響巨大的。因此在這混亂的環境當中,所有的生產機構都癱瘓了,國家機器當中也只有少數軍隊還保持著運作,並且影響力變得越來越大。

  明白了這個自己在警惕的危險來自何處以後,容遠稍微放松了一些。在他心中,最危險的生物一直是人類,喪屍什麼的,只是要打殺的一種怪物而已,倒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看了看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門——這個“容遠”的手段比較極端,不僅用桌櫃之類的大型家具把門堵上,甚至還用融化的某種金屬把門縫都封死了,還墊著厚實的地毯和被子,盡量不讓室內的氣味或聲音傳到屋外,引來喪屍圍堵。

  容遠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居高臨下地,看著外面地獄般的場景。

  他所在的這間房子大約有四五十層的高度,離地面少說也有一百多米。地面上來來往往的“人影”也看不太清楚五官動作,但那黑紅色的血跡和舉止的僵硬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距離最初的喪屍異變已經一個半月了,街上幾乎看不到活人,只有喪屍在茫然地徘徊。有些地方大概還有活人生存著,成堆的喪屍密密麻麻圍著,裡面的人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不管是原來還是現在的容遠,都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本來見死不救還要被《功德簿》扣功德,但那前提是“有能力救助而不救”,他現在的情況,正好也算是“沒有能力救助”的類型,《功德簿》把契約者看得比普通人重要多了,也不會強逼他去冒死救人。

  放在窗邊的收音機“滋啦滋啦”的響著,有宣傳逃生策略的,有指引人們去附近安全基地避難的,也有各種求援信號。城市早就斷電了,維持這個古舊的收音機依然運作的是“容遠”以前存下來的干電池。不過數量有限,他每天只開一小會兒,此時容遠卻沒有關閉的打算。

  這個世界的“容遠”在這一個半月中並沒有出門。在最初有很多人充滿恐慌地逃出城的時候他沒有跟上,在人們有組織地大規模出逃的時候他也沒有跟上,在後來軍隊搜救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露面,“容遠”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是有計劃的,他不願混在一群驚慌失措的豬隊友中間,期望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而順利逃生,也不願在某個並不安全的“安全基地”中謀取個地位然後恐慌地猜測那一天會被喪屍圍城。A市的地理位置臨海沿河,四通八達,過去是糖國的黃金地段,現在卻是再惡劣不過的環境。周圍方圓百裡,就沒有人少一點的地方,也就意味著,這個城市是糖國“喪屍災害”最嚴重的區域之一,再堅固的堡壘,安全系數都是有限的。

  有很多人成群結隊的逃往首都B市,但那也不是容遠的目標。他預備前往M省,那裡地廣人稀、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糖國有幾個大型的軍工廠都建在那地方。而且值此之際,人才對於那裡來說算是珍貴資源,不像A市B市,逃難的人太多,不容易出頭不說,名如草芥也很有可能上層輕易拋棄。

  在喪屍出現的最初,錢、房子、豪車對普通人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容遠迅速出手,用自己名下的兩套房子和新買的那輛跑車為交換,讓一些人給他主動跑腿弄來了很多物資。然後就閉門鎖戶,依靠那些物資渡過了這一個半月,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必要的逃生准備,他吃掉了平時三倍的食物,將身體鍛煉到了極致,並且一直在練習各種搏鬥技巧和逃生技能。容遠很清楚,以他原來做慣辦公室的身體,貿然跑出去很可能被喪屍一爪子撓死,在不做好准備前,他並不介意一直藏著。

  如今,食物幾乎快要吃完,也到了他要離開的時候了。

  樓下客廳裡,擺著一個龐然大物,這是原來的“容遠”為自己准備的逃生工具,是他一點點親手制造出來的。

  容遠撫摸著它,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的細節,然後帶上少量的必需品,拿起一把凳子砸碎巨大的玻璃。伴隨著漫天玻璃碎屑閃耀的星光,他站在窗邊,縱身躍下!

  巨大的滑翔翼在他身後展開,猶如展翅而飛的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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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5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249章 番外-平行宇宙(二)2

  容遠選擇的這一天,天氣正好,風向適宜,風力稍微有點大,不過容遠也並不在乎身體上的那一點不適。他把高度拉伸到接近六千米,大多數鳥類都不會飛到這麼高,地面的房屋在他的眼中只是大大小小的方塊而已,有時還能看到成群結隊的鳥兒在他身體下方飛過。

  新聞中,已經有人發現了喪屍化的動物,但還沒有遇到喪屍鳥的消息。在飛行過程中容遠也一直對此保持著警惕,不過並沒有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險。

  不管做什麼事總會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阻礙的容遠真心覺得,這個世界的自己絕對加持了幸運光環。

  過去滑翔翼飛行的最高紀錄也不過四五百公裡而已,但此時容遠舍棄了原來的自己自制的簡易版發動機,從功德商城兌換了一個新的發動機,如此最高時速可以達到兩百公裡每小時,他一直滑行了八百多公裡才在T市緩緩降落下來。

  不同的平行世界中,不僅僅是容遠個人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其他各方面多多少少都會產生差異,城市建築、道路規劃、人們生活的習慣等等都是如此。隨著容遠對本世界的影響越來越大,這些差異也就變得更加明顯。故而此時,容遠在原本世界中的經驗並不適用,他能依靠的,是本世界“容遠”前期收集的資料。

  容遠降落的地點是一個度假山莊的高爾夫球場,附近的地形包括喪屍的分布他在下落的時候就都記在腦海裡。落地的動靜很小,只有附近的幾只喪屍被驚動了,轉過頭慢悠悠地走過來。

  原來的“容遠”提前觀察過喪屍的行動規律並且做了詳細的記錄。喪屍的視覺非常差,最多只有微弱的光感,但聽覺和嗅覺都非常靈敏。它們在白天的時候行動非常遲緩,像是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只是一直朝著有聲音或者血腥味的地方聚集。但一旦有人靠近到三米左右的範圍內,喪屍像是被驚醒一樣會突然變得迅猛如狼,撲擊的速度快得驚人。夜晚它們就要靈敏得多,行進速度跟普通人快步走也差不多,“仇恨範圍”也會有一到三倍的擴大。

  此時還是傍晚,殘陽如血,喪屍的速度不快,但比中午還是有所增加。容遠解下累贅的滑翔翼,拿刀迅速地把幾個喪屍全都砍了,他力氣很大,行動如風,又系統地學習過格鬥術,這些喪屍在他面前就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解決了攔在路上的喪屍,容遠又按照旅游攻略找到游客停車的地方。到這種地方來玩的人大多都很有錢,車輛一個比一個的豪華,但多半卻是中看不中用的跑車。他轉了大半天,才相中一輛改裝的全黑越野車,也不用鑰匙,三兩下搗鼓開,順利地開出去。

  ……

  周靜看著眼前跟他們對峙的一行人,氣得眼淚都快要下來了。明知道外面不到一公裡的地方還有一個便利店,這些大男人卻沒有一個敢出去搜尋食物的,餓得狠了,竟然逼著一個腿上有傷的人去給他們找吃的,這跟逼他去死有什麼區別?

  為了這樣的人,就為了保護這樣的人,她的兩個同事一個生死不明,另一個在被喪屍追擊的時候想要跑回來,卻在離大門只有兩米遠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門被狠狠關上,他就在他們所有人一門之隔的地方慘叫著被喪屍撕咬啃食,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留下來。

  周靜單手持槍,已經打開了保險。她緊咬著嘴唇,手在微微發抖,不知道是出於將要殺人的恐懼還是憤怒。

  圍在旁邊的男人面面相覷,不敢上前。其實他們有十來個人,周靜的槍裡最多卻只有五顆子彈。然而誰都不想當那只出頭鳥被她一槍崩了,因此才陷入對峙中。

  最前面一個胖得跟個白面團兒一樣的男人最先站出來勸道:“小周啊,你是警察,應該保護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嘛!這個男人是罪犯,就算是過去抓起來也是要判死刑的,現在有機會能為我們做貢獻,也算是將功贖罪了。你何必這麼固執呢?”

  “是啊是啊。”其他人幫腔道:“這些天他一直躺在那兒,什麼活都不干,不是吃就是睡,全靠我們才能活到現在。讓他出去找點兒吃的怎麼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所有人都要餓死了。”

  “本來就是死刑犯,不知道周警官你這麼護著他是為什麼?不會是看這個小白臉長得帥吧?”

  “這可說不定啊!這兩天他們一直形影不離的,連上廁所都……指不定就偷偷干了什麼呢?對吧?嘿嘿嘿……”

  人們心照不宣地笑了幾聲,擠眉弄眼的同時,還有人目光淫邪地盯著周靜的胸口和大腿。若不是這位漂亮的女警官手裡有槍,而且來度假的人身邊大多都帶著年輕美貌的女伴,可能早就有人把注意打到周靜身上了。女孩警察的身份放在此時,就意味著莫大的征服欺凌的誘惑,加上她的同事都已經死了,身邊只有一個腿上中了一槍還被銬起來的罪犯,根本不足為慮。眾人交換著目光,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被周靜護在身後的男人一只手與周靜的左手拷在一起,另一只手捂在草草包扎起來的腿上。他靠著牆才能勉強站著,目光奇異地看著周靜和圍在他們身邊那些腦滿腸肥的男人們,以及更遠處躲在房子另一邊低著頭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的瘦骨嶙峋的其他人。所有人的心思在他眼中都像是寫在白紙上一樣清晰,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在度假山莊臥底半個月只為抓住他、還一槍打在他腿上廢了他的行動力的女警此時卻要不顧一切地護住他,這根本不符合邏輯。

  難道她還指望自己感激她或者保護她嗎?確實,換了平時,眼前的這些人在他眼中比雞仔強不了多少。但他此時受了傷,因為缺乏藥品傷口還感染了,他發燒,頭疼,又餓又渴,身體虛弱地連站立都困難,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看著周靜在眾人的嘲諷下氣得發抖又暗藏恐懼的模樣,男人垂下眼睛,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眼瞼下卻蘊含著怒火。

  眼看僵持的氣氛就像是一灘汽油,只待一點火星就能引爆,窗外卻突然傳來車輛的轟鳴聲,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到活人的眾人愣了愣,立刻忘了先前的對峙,撲到窗邊往下看。

  幾乎整個度假村的喪屍都聚集到他們所在的樓下了,足足有一百多個,此時也都被這意外的聲音吸引,大半都轉過身,向著車聲傳來的方向越來越快地走過去。

  眾人心中暗暗期盼著開車的人能把喪屍引走救他們出去,然而事與願違,那輛車竟然在靠近這棟別墅的時候停下了!幾個人忍不住破口大罵,車上走下來的那人似乎能聽到一樣,突然抬頭看了一眼。

  “容遠!”周靜忍不住喊道。

  ……

  “好像有個熟人。”聽到風中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容遠平淡地收回目光,沒有給予回應。他看著眼前各種傷眼的喪屍,慶幸道:“幸好我們的世界沒有變成這樣,否則遲早要換成我來毀滅世界了。”一來肮髒,二來《功德簿》的救人要求必然會讓他多出許多累贅來。

  豌豆小聲提醒道:“救世有大功德。”

  “副作用太大,還是免了。”容遠不感興趣地說,抽出刀走向撲來的喪屍群。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周靜不期然地想起了這句詩。

  樓下的容遠何止是十步殺一人,他是一步殺一“人”!所有的喪屍都朝他撲過去,他每往前走一步,就至少有一句屍體躺在腳下。他的動作不夠快,神情也不凶猛,更沒有滿臉猙獰地大喊大叫,還是像以前一樣微擰著眉頭一臉嚴肅的樣子,就像是在出息一場乏味的宴會。手中的刀揮出去,沒有什麼套路章法,只是沿著最方便的曲線,在最合適的時候,遞到最恰當的位置。看上去,甚至有種那些喪屍自己撞到他刀口上的感覺。

  他走得很快,很多次都像是差點兒要被喪屍沾滿血污的指甲抓到,但又總是差了毫釐之距。容遠的神情平靜得也沒有半點身處險境的感覺,只是有些倦怠厭煩的模樣,卻讓人深信這種危險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感覺非常得可靠。

  躲在樓上的眾人看得兩眼放光,好幾個之前躲在一邊的女孩此時都是一副怦然心動的模樣。有人想起周靜剛才那一聲驚呼,發現她可能認識樓下那位強人,更有可能對方根本就是為她而來的,又連忙湊過來示好。周靜沒有理會,滿腔喜悅地看著下面大殺四方的容遠。他們兩人在學校的時候關系就很不錯,此時再見到對方,憋在心中的委屈和恐懼全都不期然地泛上來,周靜鼻子一酸,差點兒哭出來。

  樓下喪屍很快清空,周靜看到他們的門還堵著,急忙說:“快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此時沒有喪屍,又想在容遠面前表現一下,眾人的動作就很積極了。不過門口堆著許多笨重的家具,要想全都搬開不是一會半會兒的事。樓下容遠卻沒有耐心等他們慢慢搬完,後退幾步一個助跑,踩著牆壁往上跑了幾步,在將要下落的時候抓住窗欄一用力,身體像彈簧一樣往上一縮,再用力一蹬牆壁躥了一截,兩秒不到就踩上了二樓的窗台,跟周靜打了個面對面。

  周靜一愣,急忙拉開窗戶讓他進來,擦了下眼睛,忍著眼淚問:“容遠,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兒?”

  容遠看她一眼,淡淡道:“周靜。”

  這個世界的他們也是高中同學,不過都屬於學校上進努力的好學生,一個班長一個團支部書記,後來還加入學生會分別當了會長和副會長,配合默契相處融洽,在一中曾被很多人當成是一對,連老師都以為他們之所以沒有正式談戀愛只是為了在畢業前把重點放在學習上。事實卻是畢業以後兩人各奔東西,甚至很少聯系。

  但容遠冷淡的態度顯然還是刺傷了周靜,她臉色一白,笑容便有些勉強。人群中似乎有誰發出一聲嗤笑,她咬了咬牙沒有轉頭去看,見容遠打完招呼以後目光就落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便介紹說:“這是時星塵。”她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他犯過什麼罪行——在這個按照末世前的法律人人都是死刑犯的年代,再強調這些未免可笑,因此只揚了揚套在手腕上的手銬,苦笑著說:“鑰匙丟了,也沒辦法解開。”

  容遠看了看他曾經的黑棋首領,說:“你是沒辦法,但他能解開。”

  “什麼?”周靜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去,便見時星塵無所謂地笑了笑,一臉“哎呀被你發現了也沒辦法”的表情,也不見有什麼動作,那副手銬就已經出現被他完整地拎在手上。

  “你……”周靜氣結。想起這段時間每次睡覺上廁所的尷尬為難,想起她曾經想盡辦法要解開手銬卻沒有成功、這個男人還在旁邊用心參謀的模樣,恨得簡直想要一槍斃了他!

  時星塵卻不把她的怒火放在心上。他受了傷,和這個善良的女警拷在一起就是他自保的辦法,但如今被揭穿了,他也沒有死賴著不承認的想法,只是忍耐著身體上的不適,露出一個淺笑,彬彬有禮地說:“抱歉啊,警官大人。不過這位小哥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過容遠沒有看他,而是已經把目光轉到了另一個人身上——縮在牆角,蓬頭垢面,畏畏縮縮,又黑又胖的……周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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