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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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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中二隱修會] 轉生黑暗精靈後那些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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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2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拯救的方式

  「復仇……我們當然會!無論是婊子生養的賤種貴族,還是豬玀一樣的侵略者,我們都會殺了他們……」阿莎爾神經質地笑著。

  「這場浩劫終將過去,改朝換代無非另一個人坐上王座,你躲過兵災,為什麼不珍惜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去鄉下隨便什麼地方隱姓埋名開始新的生活呢?」

  「你懂什麼!?沒有女王陛下的塞萊涅已經不是我們的家園了!只要有她……她在我們中間領導她的人民,即便是荒漠戈壁我們也能把它變成沃野平原,除了她以外,我們不會承認任何別的王!」

  她情緒很不穩定,一會亢奮一會沮喪,現在聲音逐漸低落下去,「你們劫走我有什麼目的?如果你們和那些侵略者不是一夥的,能行行好,幫助我們救出女王陛下嗎?她應該就關在監獄中!只要把她還給我們,所有塞萊涅人都會感謝你,無論是黃金和錢幣,一定有人藏了很多,每一個人都樂意把它拿出來報答我們的恩人。」

  「等我們休息一晚,明天就去救她。你可以現在給我講一下,她有什麼特徵?」維蘭瑟安撫她。

  明天?明天大概又是新的輪回,而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真的?太感謝您了!」

  「我們會收取與女王陛下等重的黃金,這不過分吧?」雖然不知道現在她剩下的部分有沒有10磅重……

  「理所應當的報酬!您還會成為塞來涅的英雄!」阿莎爾臉上浮現興奮的潮紅,「我們的女王陛下尊貴而美麗,蔚藍色的眼睛閃爍著知性的才智光輝,她還是公主的時候就是我們國家的第一美人。她待人和善,即便是對乞丐和農夫也是一視同仁,簡直就像神話傳說中的獨角獸,從不盛氣淩人,自然而然因為她的善行而高貴。」

  塞來涅的女王現在也不三十多歲吧?這樣一位美麗的女王落在亂兵手中,死前的經歷一定相當糟糕……維蘭瑟不禁思索。

  「不准用你的骯髒想法褻瀆她!」阿莎爾大聲打算了她的思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安緹諾雅女王之所以是我們唯一承認的統治者,就是因為她和其他所有貴族的不同!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煉金術師,她研究出許多前所未有的配方,其中一種叫磺胺的神藥治癒了無數病人,問世短短一年,因它戰勝疾病的人們比眾神的牧師在之前的一百年內用神術治療的還多!但這一切也不是沒有代價的,以前的玻璃器皿品質太差,不耐高溫,女王她……她因為實驗事故,原本美麗的面孔被燒毀了,一張臉幾乎全是傷疤,從此後就戴著面紗示人,如果你在牢獄中看見一位毀容的女性,很可能就是她了……」

  正說著,遠處行刑的廣場那,一群人推著一個囚車分開了潮水般的人群,這裡面本應裝著阿莎爾,但現在卻塞著一位塞著嘴巴的貴族女性,周圍的塞來涅人都在尋找被絞死的人中有沒有自己的親友,有的人因為目睹那僵直的熟悉面孔而悲泣哭喊,也沒空去管籠中的女巫究竟是誰。

  「開始了。」維蘭瑟輕聲說。

  接下來,幾個亂兵會開一個惡質的玩笑,扔出女王的骸骨,在所有塞來涅人的悲痛中哄笑,而他們致命的幽默感最終把自己拖入了煉獄的硫磺之火。

  維蘭瑟看了看身邊的阿莎爾,原本引發一切的是這位女巫,但現在她離得非常遠,這裡看廣場上的人就像豆子大小,她是無法發現那包女王的屍骸的。

  為了保險起見,維蘭瑟甚至親自帶她到敲鐘人的休息室躺下,美名曰讓她恢復精力,準備明天的營救行動。

  她順從地躺在席子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雙深陷的眼睛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很特別,很親切……只是因為你帶著侵略者的標誌,我必須對你態度惡劣,否則我就覺得自己像是背叛了女王陛下。」

  「我並沒有在意這些,趕快睡吧。」然後這裡就結束了。

  維蘭瑟剛要走,卻感覺自己袖子被拉住,她回頭一看,卻是阿莎爾臉色蒼白,帶著溺水似的求助表情看著她。

  「不……不要走,我感覺什麼事情要發生……或許已經發生了!」她帶著恍惚的表情,然後逐漸變成憎恨的扭曲。

  鐺……鐺……

  鐘聲響起了,按照黑暗精靈和行商所說,這個節點正好是亂軍拋出那包屍骸的時刻。

  「啊哈哈哈哈……聽到了嗎?鐘聲!是滅亡的喪鐘!它敲響的不僅是我們的終結,也將是所有人的末日!」

  包含恨意的狂笑隨著鐘聲回蕩,維蘭瑟隱約聽到無數細碎的老人、青年、女人、孩子的聲音在與她應和,就像是地獄的合唱。

  在漫長的時光中,死去的塞萊涅人留下的執念早已相互糾纏,看起來或許是一個個的人,但那就像竹子露出地面的莖葉,事實上根系連在一起,一整片竹林都是同一株植物的一部分。

  「太犯規了。」

  維蘭瑟快步跑到鐘樓的窗臺,只見地面無數裂口宛如魔鬼的大笑,越張越開,宛如蜂蜜的熔岩噴湧爆發,隨之溢出的硫磺毒氣讓她神志不清。

  在失去意識前,她隱約聽到了龍的悲鳴。

  ……

  再次醒來時,維蘭瑟站在街上,周圍嘈雜的人聲潮水般湧來。

  搶掠的狂笑,悲慟的嚎哭,刺耳的尖叫……街道上一片混亂,和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場景何其相似。

  「公主殿下!」一群黑暗精靈也刷新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

  「抱歉,我的判斷錯了。」維蘭瑟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倦意地說,「取巧的手段果然不行,我們必須換一種方式。走吧,我帶你們去拯救女王陛下。」

  黑暗精靈們面面相窺,按時間先來算,塞萊涅的女王早在他們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之前就死了,他們最擅長偵查的隊長親眼檢驗過屍骨的顏色,血跡都乾枯發黑。現在公主卻說要帶他們去救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這怎麼做得到?

  但是對公主殿下根深蒂固的信賴讓他們什麼都沒說,拯救一個死人這種事,在旁人看來是荒謬的怪談,但如果是公主的話一定能做到的!

  在王都大劇院,維蘭瑟帶著精靈們翻箱倒櫃,這裡的演員早就跑光了,亂兵們席捲了綴有珍珠水晶的華麗戲服和配飾,但這些並不是維蘭瑟要找的東西。

  終於,在一個被翻得亂糟糟的箱子裡,在移開了蓋在上面的幕布和絹花道具後,一名黑暗精靈士兵終於找到了公主需要的。

  假髮。

  箱子裡是長短不一的假髮頭套,演員們往往要扮演很多各種各樣的角色,再好的髮質也經不起烙鐵捲髮棒翻來覆去的折騰造型,他們索性製作了各式各樣髮型的假髮以滿足表演需要。

  「很好。」維蘭瑟隨手拿起化妝桌上一把剃刀,開始對著被打破的玻璃鏡片剃起頭髮來。

  「公主殿下?!」

  在精靈文化中,頭髮長度是代表尊貴程度的重要標誌,剃髮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如果女性頂著一顆禿頭,簡直比赤身果體還要讓她覺得羞辱。

  眼前的女性雖然只是在幻境,但仍然具有公主殿下的五官,他們不敢看維蘭瑟那裡,怕自己的目光褻瀆了公主。

  「要是出不去,要頭髮有什麼用?我不能被拆穿,如果不剃頭,戰鬥中假髮飄起來,可能會暴露這具身體的本來髮色,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這樣吧。」

  紛紛揚揚的頭髮落下來,維蘭瑟頭皮很快露出光滑的皮膚,她對著鏡子一笑,鏡中光頭的女人也露出略帶邪異的笑容。

  「這可不對。」她喃喃地說。

  在頭皮上擠上黏假鬍子的黏膠,維蘭瑟把一頂黑色的長髮蓋在頭皮上,渡鴉羽翼般的青黑賦予了她渡鴉的智慧的氣質,她對著鏡子調整了自己笑起來眉毛的弧度,眼皮上下的位置,嘴角的彎曲……

  很快,一個晨曦般溫暖而堅強的微笑在破碎的鏡中綻放,那是在絕境最能鼓舞人的微笑,就像一隻美麗高貴的獨角獸身披曙光、踏著黎明前最後一絲黑暗走來。

  就是這樣了。

  她取過一旁用麵粉、白堊粉、顏料和蜂蜜、橄欖油和水調成的油泥慢慢往臉上覆蓋,製造出被化學物質燙傷的疤痕,最後再在臉上罩上一層面紗。

  一位破相毀容的古怪蒙面女人,面紗之上只露出一對溫潤堅韌的眼睛,緩緩站起來。

  「現在女王陛下不就拯救出來了嗎?」維蘭瑟笑著說。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黑暗精靈們不知道誰帶頭,紛紛高呼起來,他們也拿起桌上的修面刀,把自己的頭髮統統剃掉,然後把一頂黑色假髮同樣黏在禿頭上。

  如果女王已經死去,那就讓所有人都看到她歸來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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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2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選擇

  「現在塞萊涅的狀態是非常特殊,背叛的貴族勾結太陽之主的聖騎士,幫助他們打開城門,以斬首行動除掉了塞萊涅的女王,實際上塞萊涅的領土並未完全陷落,就像一個身體健康的人,大腦卻死亡了,所以無法抵抗來自外部的威脅。城中作亂的軍隊也只不過是一支孤軍,他們趁著塞萊涅失去女王,民心不穩,突破了沿途交通要道上的城市,攻佔王都搶掠財富。這是一種輕敵冒進的行為,由於他們是臨時集合起來的強盜,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官,我猜這次也是幾個貴族臨時起意,收到消息就帶著麾下的部隊來搶最肥的地方,而更多的敵軍還在邊境和塞萊涅的禁軍糾纏,他們無法分出手來支援王都中的友軍,我們附近的敵軍也基本上都被財富引誘進城了,我們只用解決掉他們中的一部分,撐過這幾天就好,重要的是讓所有王都的人民看到希望。」

  劇場的舞臺上,維蘭瑟和一群黑暗精靈席地而坐,她對部下一邊分析一邊說。

  這也是因為幻境的特殊性,她只用以堅守幾天為目標。如果真的打反侵略複國之戰,她就不會這麼打了,趕緊帶親信去後方建立戰時陪都,然後集結自己分散在外的部隊慢慢推回來才是正確做法。

  與所有大城市一樣,塞萊涅也必須臨近一條河流,讓自然界不斷奔湧的脈搏為它提供人民必須的水源和運載能力。

  瑰拉河從王都中央流淌而過,像一柄奶油刀將蛋糕一分為二,它的南岸是傳統意義上的富人區,有無數的宅邸、藝術館、劇院以及王宮,北岸則是工薪階層和平民居住的地方,儘管女王繼位後一系列的行政手段已經消除了和王都本身歷史一樣長的貧民窟,強制性的識字教育和謀生技能的課程讓無數淪為雛妓和扒手的孤兒改變了人生,但無數代的貧窮也不是那麼輕易改變,他們固然能夠憑藉自己的雙手溫飽不愁,但總歸沒什麼積蓄。

  亂兵的目的是財富,即便是他們從未來過塞萊涅的王都,但他們本能就會略過一看就沒有什麼油水的區域,向更加富庶的南岸集結。

  而維蘭瑟的目標則是所謂的「下等人」居住的北岸。

  「跑快點!塞萊涅的狗!仔細本大爺的東西,要是少了一點,老子擰斷你的脖子不比掐死一隻兔子更困難。」

  身後的咒駡催促著,佩皮斯屁股上被狠狠踢了一腳,但他不得不咽下滿腹的怨恨,努力平衡,免得肩上裝著酒、香腸和奶酪袋子被磕碰到。

  佩皮斯之前是一位廚師,最近才剛攢夠自己開店的本錢,沒想到就遇到王都被攻佔。北岸這邊也有亂兵入城,不過它畢竟是平民生活的地方,除了布匹和食物外沒什麼值得搶的,亂兵們的口袋迅速被這些大件卻不怎麼貴重的東西填滿了,他們也養叼了口味,已經有一批看到了南岸華美的燈火,向對面趕過去。

  現在拔刀威脅佩皮斯的就是這樣一夥亂兵,他們先是在佩皮斯的小飯館吃了霸王餐,然後乘著酒興威脅他打開食物儲藏室,把裡面值錢的食物和昂貴的香料統統裝進自己的口袋,並且命令這裡的主人給他們搬運。

  或許他們轉過街角發現另一間藥鋪就會扔掉包裡的肉和奶,把它們換成更值錢的砂糖、蒸餾酒、藏紅花什麼的,但這不妨礙他們走到哪裡搶到哪裡,滿足自己扭曲邪惡的貪欲。

  「頭兒!街角那邊跑過來一個我們的兄弟!他滿臉是血,捂著斷手,就像看見魔鬼一樣慘叫著跑了,難道是有人找茬?」

  飯館門外看著馬匹的亂軍慌慌張張跑進來,現在牲畜可是個稀罕玩意,連亂兵自己人都互相偷,他們進城時候還是步兵,但現在已經人手幾匹,雖然很多都是拉車的駑馬,用來裝戰利品再好不過了。這人連自己的馬都不盯著,看來事態也比較緊急。

  「慌什麼?把本大爺的寶劍拿過來。」踢佩皮斯的絡腮鬍大漢本是一位作惡多端的大盜,在昂伯羅斯主教的感召下,他光榮成為了一名主的聖戰士,前往戰爭最前線,這樣英勇的行為讓他以往的罪惡一筆勾銷。

  他一腳把佩皮斯踹到一邊,率領著自己團夥的一群亡命之徒拿著兵器,氣勢洶洶就往門外走去。

  佩皮斯從樓梯上滾下來,被摔得七暈八素。這夥賊人殺人不眨眼,之前有一位退役的老兵反抗他們,佩皮斯親眼看見被他們抓住一刀剁了腦袋。他不敢出門看又有哪些勇敢的義士遭難,只是背起巨大的麻布口袋,小心把它放到門口的位置。

  過了一會,佩皮斯還沒有聽到搏鬥的聲音,甚至盜匪頭目象徵性的刺耳大笑也沒有,不禁狐疑地向門外探頭探腦。

  外面的街道上,一群深色頭髮,像是塞萊涅本地人的戰士正在用地上的屍體擦掉兵器上的血跡,他們只取走盜匪的刀劍,對他們腰間脹鼓鼓的錢袋不屑一顧。

  緊接著,佩皮斯的目光在一位女性臉上定格,全身劇震。

  她戴著面紗,露出的鼻樑和額角都有燒傷後癒合的醜陋疤痕,但佩皮斯心中卻突然放下了一塊石頭,感覺到無比的安心,鬆懈的情緒像是被突然開閘的水,帶著決堤的淚水滾落下來。

  明明她也只是從人的子宮中誕生的肉體凡胎,但卻有著非同一般的魔力,只要她在的地方,就能給塞萊涅人無窮無盡的希望和勇氣。

  周圍的街坊鄰居也發現了女王的蹤跡,他們從地窖和閣樓中跑出來,尖叫歡呼,喜極而泣,有人幾乎被強烈的情感衝擊得幾乎暈厥,有人跪倒在地上,不斷親吻她走過的土地。

  「您回來了!我就知道您會回來了!」

  「勝利女神安緹諾雅!她將領導她的子民贏得戰爭!」

  維蘭瑟拍了拍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如你們所見,我活著被救了出來,一群可恥的賣國賊背叛了我們,王都的貴族為侵略者打開大門,讓他們肆無忌憚淩虐著塞萊涅的人民。現在來說,我們的確落於下風,但塞萊涅有最勇敢的你們,我有信心戰勝他們,也請你們相信,我們的祖國一定會擊敗侵略者。

  或許我們將為此犧牲我們最優秀的兒女,但你們也看到了,放這群野獸進入我們的國家究竟會有什麼後果?他們來我們這裡並非改朝換代,也並非像他們所說的頌揚神明的榮光,我們辛苦勤懇創造的財富是他們唯一的目的,不把我們趕盡殺絕,他們是不會停止的,他們會用刀劍殺死我們,然後指著我們的骨頭說:『這就是奴隸』。現在這群貪婪的豺狼正在飽食我們的膏腴,但我們還有時間來決定我們自己的命運。

  願意和我一起的,拿起地上侵略者的刀劍,從此刻開始,不要把我當做女王,我是你們中的一員,一位為祖國而戰的普通人。在這裡我還要強調一點!我們必將贏得勝利!」

  眾人沉默著,男人們紛紛走過來,拾起地上的兵器,轉過身與心愛的人吻別。

  儘管比起南岸,北岸的平民兵災程度輕了很多,甚至只要躲在屋裡,裝潢不是太豪華的人家基本上都能避開騷擾,至少性命無憂。

  吹噓英勇的騎士在面對國王的徵召時,也會拒絕參加實力太過懸殊的逆風戰局,寧願交罰金了事;但塞萊涅的人們卻拋棄了愛人、家園,選擇跟隨女王,哪怕獻出自己渺小的生命,去賭一場結果未知的戰鬥。

  佩皮斯很想走過去拾起劍,但最終他還是默默退回人群中,像一隻老鼠一樣貼著街角,灰溜溜躲入自己的店鋪。

  在空氣沉悶的地下室,一袋袋土豆和洋蔥中間,一位膀大腰圓的女性正捂著孩子的嘴,看到是佩皮斯進來鬆了口氣。

  這是佩皮斯的妻子,也是他自流浪的少年時代就相依為命的女人,而她肚子裡正在孕育他們第二個孩子。

  在安緹諾雅女王還是公主的少女時代,王都的平民窟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之一,大量孤兒在街頭流浪,有人專門收集這些小孩,男孩訓練成扒手,女孩則養大了當妓女。佩皮斯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但有沒有他也不在乎,他的妻子則是被她母親賣掉的,對一個天天酗酒的妓女來說,哭鬧的小孩還不如一雙鞋子有價值,她12歲就被迫接客,花名「小夜鶯」。

  後來公主開始掌權,漸漸著手治理平民窟,他兇悍的妻子憂心失業,甚至在公主裙子上吐過口水,但公主並沒有計較。

  再後來,佩皮斯被送去學烹飪,而小夜鶯則在公主的蒸餾廠一邊學習一邊拿薪水。現在的小飯館就是他和妻子共同努力的成果,他擔任廚師,妻子釀造飲料和酒。

  「外面什麼事?」小夜鶯圓滾滾的手拿了塊長棍麵包開始切,在結束皮肉生意後,她再也不用餓肚子吃瀉藥來維持身材,然後迅速發胖,即便是有恩客看見她,決計想不到她就是那位以前讓無數人魂牽夢縈的美貌少女。

  「公主回來了,她帶領一群戰士殺掉了土匪,現在應該去別的街區拯救那的人了吧?」

  「那麼,佩皮斯。」當初的可人的「小夜鶯」已經變成遠近聞名的悍婦,她眉毛倒豎,叉起腰騰地站起來,「你為什還在這裡?」

  「我……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膽小的兔崽子!老娘需要你照顧?!」小夜鶯熟練地抓起手中的長棍麵包,這玩意又硬又結實,主婦用來家暴再適合不過,甚至有人用它打死過入室的小偷。

  「哎呦,你別打,注意肚子……」

  懷孕降低了小夜鶯一半的實力,她打了一會就累了,插著腰呼呼喘著粗氣。

  「老娘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桃樂絲那婊子生我就是一個人在破舊公寓的地板上,老娘怎麼會比她還差?現在你必須去女王身邊,然後好好地……活著回來,你的兩個孩子在等你……萬一你回不來了,我就教他們成為戰士,為你報仇。」

  佩皮斯鄭重地點了點頭,依稀從她現在堆滿肉的圓臉上看到當初那位敢愛敢恨的少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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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二章 橋樑

  幻境中的科奧蘭不像維蘭瑟所在的後世,它現在不過是另一個大國國王為了防範塞萊涅,分封並設置的自治國,最高首領只是大公,稱之為科奧蘭公國。

  它地理位置緊挨著塞萊涅,而且這次懲治異端的聖戰是由昂伯羅斯主教最先發起的,他麾下的聖騎士攻破了王都,所以當巨人倒下後,它自然分食到了最大一塊屍體,享受了最肥的戰爭紅利。在原本的歷史上,塞萊涅人積攢的財富,以及先進的冶金、農業等技術流入科蘭奧,優質的鋼鐵鍛造出堅固的甲冑,新式的曲轅犁能夠靈活轉向,代替了笨重的直犁,軍事農業這兩項最重要的指標直線上升,讓這個原本仰人鼻息的小國迅速發展起來,才有了之後的科蘭奧王國。

  維蘭瑟一劍刺穿對面亂軍的喉嚨,看著對方雙目突出,捂著喉嚨發出「呵呵」的聲音緩緩倒下,北岸最重要的幾處易守難攻的重要點位和交通幹線都已經收復,就算某個角落有一些亂軍在瑟瑟發抖,也無法再造成什麼影響。

  所謂的聖戰,不過是一群亂民在貪慾的引誘下做出的最瘋狂愚蠢的暴行。參戰者成份複雜,沒有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總指揮,所有士兵以家鄉和身份抱團,各自為政,只有一個大致的目標,沒有制訂任何具體戰術和方針,指揮十分混亂。

  然而,它卻奇蹟般地成功了。

  不知道是塞萊涅的不幸還是科蘭奧的幸運,塞萊涅是個歷史悠久的大國,它的土壤中盤踞著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根系,安緹諾雅女王的改革措施把這些隱蔽極深的巨獸挖了出來。只要時間充裕,以忠誠於她的禁軍為後盾,她本可以把巨獸拔牙去爪,慢慢肢解。

  這是一個博弈的過程,就像是塞萊涅王室的徽記雙頭獅鷲,整個國家分裂成兩個頭,任何一個都想吃掉對方。

  女王沒有想到身側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會點燃了炸藥堆,她也高估了自己國家那群只會爭權奪利的貴族的節操。昂伯羅斯精彩極具煽動性的演講讓所有周邊勢力都把手伸向這個傳統強國。還在爭鬥不休的雙頭獅鷲就這樣死死互相咬著,從令人仰望的空之王座上墜落。

  「太天真了。建立人間天堂之前,應該把所有反對者送進人間地獄才對。」戰鬥已經進入尾聲,維蘭瑟手持染血的長劍,漫不經心走在屍體中,時不時對著還沒死透的亂兵補一劍。

  她想起一句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發現過的詩歌,形容一位偉大的改革家:「他為了把一半國民趕進幸福未來,竟能夠殺光另一半國民。」注①

  安緹諾雅女王的失敗有偶然因素,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應該瞻前顧後,妄圖保住自己國家繁華安寧的盛景,捨不得用大刀闊斧的手段殺成屍山血海,把反對者從肉體上消滅。她就像一個小心翼翼的完美主義雕刻師,容不得作品上有一點瑕疵和裂痕,還沒等她用精湛的技藝把胚料雕刻完成,就連同她未競的宏偉巨作一起化為了歷史的塵埃。

  「好了,我們控制了北岸,現在他們就算反應再慢應該也會小心起來,該準備防守一波了。」維蘭瑟在打掃完的戰場上隨意找了兩個木箱壘起來,當做臨時的桌子,對照著一張匆匆畫成卻又精準無比的地圖,一邊審視著瑰拉河以及其上的橋樑。

  這張地圖是北岸無數販夫走卒貢獻的,瑰拉河在王都的河段有10座橋樑,其中大部分都比較窄,只有兩座是可以容納8輛馬車並排行駛的大橋,分別是惠廷頓大橋和攝政王大橋。

  如果亂兵要進攻北岸,維蘭瑟在其他橋只用分配少量人手,因為橋面太窄,一次通過的士兵不會很多,遭遇橋頭的守橋部隊會非常吃虧。所以他們只能走兩座大橋,它們堅實的橋面也可以支持騎兵衝鋒,據黑暗精靈們前幾次輪迴的觀察,突入王宮的聖騎士中有部分和他們的首領埃德加一起離開了,副團長則和另一半留了下來,這些聖騎士都是高傲的傢伙,只會讓別人配合他們的步調,所以他們必然會選擇最適合他們發揮的地點突破。

  看見公主殿下在兩座橋上畫了圈,黑暗精靈隊長補充說:「惠廷頓大橋更有利於我們,它橋頭不遠處有高的建築物,方便瞭望手觀察敵情……但這一點敵人也會察覺到,或許他們會選擇另一座攝政王大橋。」

  「不,我們就主守惠廷頓大橋,我有辦法讓他們過來的。」維蘭瑟輕輕一笑,用筆在惠廷頓橋頭重重畫了一圈。

  ……

  在南岸的一座公爵宅邸,聖騎士副團長德斯蒙德在一群人面前踱步,清教徒式的嚴酷眼神審判般的掃過每一個人。

  在埃德加橫空出世前,他本是光輝騎士團團長,無論出身、信仰和武技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但後來來自小山村的貧窮少年逐漸展露了自己的才華,獲得太陽之主密特拉的榮寵。

  德斯蒙德不會質疑神祇的決定,但他之後對自己更加嚴格,希望自己的虔誠能夠打動偉大的主。

  這次就是極好的機會,埃德加辜負了密特拉對他的信任,他應該是被太陽之主無形的操控的一柄利劍,唯一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武技審判一切不敬神的罪人。

  他怎麼能因為一位惡貫滿盈的魔女動搖了自己的信仰?

  德斯蒙德命人護送,實際上是押運埃德加回到祖國,避免信仰動搖的他做出什麼蠢事。至此,他與埃德加孰輕孰重,所有騎士團的袍澤甚至尊敬的主教們應該都看在眼裡了。

  可就在這時,塞萊涅這隻已經煮熟鴨子竟然蹦躂起來,還一副要飛走的樣子。

  等德斯蒙德終於憑藉自己的積威召集到了所有進入王都的大小部隊頭領,可是這時候北岸已經全部被佔據了。

  這位虔誠而狂熱的聖騎士對自己不靠譜的友軍暴跳如雷,事實上在很久以前就有北岸的殘兵帶來消息,有一股部隊在四處殺戮太陽之主的忠誠戰士們,而且傳言帶領民兵反抗的還是那個早就死掉的安緹諾雅女王!

  德斯蒙德第一時間就派出自己的部下和侍從召集他們。可是面前這群蠢蛋卻到處都找不到他們人,連他們的親兵侍從都不清楚他們去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哪個放蕩的婊子肚皮上了。

  這些人中有率領家族戰士的貴族,有帶領同鄉來異國發財的鎮長,有的乾脆直接是整夥山賊被他們的匪首直接拉來了……雖然身份戰鬥力差距甚遠,但他們也有一個唯一的共同點。

  除了自己的頭買幾分面子,其他誰的話都不聽。

  進城之前還好,至少誰都記掛著城裡的錢財,總算能齊心協力,但現在全部亂了。塞萊涅的王都也有好幾十萬人,這一萬多亂兵嘩地一窩蜂湧進去,就像在乾涸的海面上倒了一茶匙水,瞬間被吸得乾乾淨淨。

  現在出了異常,德斯蒙德反要耗費大量的時間來記憶和尋找真正能指揮他們的人,通過節制首領,間接指揮這幫混球。

  到現在德斯蒙德總算收攏了約6000人的部隊首領,不過根據剛才首領們的反應,自己麾下有一部分人找不到了,也就是說這裡面還要再打點折扣。

  即使如此,德斯蒙德明顯看到這些人臉上不情願的表情,他們沒有為自己行為感到絲毫的羞愧,反而流露出赤裸裸的敷衍和厭惡,似乎德斯蒙德才是阻礙他們發財的惡棍,只是實在躲不過了只能聽德斯蒙德吩咐。如果不是攻佔王宮時,聖騎士們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戰鬥能力,恐怕連這表面的服從都不會有。

  有時候德斯蒙德都忍不住想,自己手下這群飯桶還不如塞萊涅的無信者守規矩講道德。

  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無信者是比異教徒更重的罪,就算神國純淨的聖水也無法洗滌他們的污穢。

  一路上,德斯蒙德見過許多塞萊涅的無信者,比起自己國家骯髒、粗俗、貪婪得無可救藥的農夫,那群人有騎士般鋼鐵的意志和自我奉獻的英勇。而他們卻只是一群平民,幾乎從不禮拜,也沒有接受過牧師唸誦福音啟迪,讓德斯蒙德搞不清楚,他們作為個人毫無瑕疵的美德究竟從何而來。

  一萬個只知道土裡刨食的農夫都不如一位貴族家從小熟讀經卷的次子有價值,絕大多數碌碌之人只關心自己的溫飽,他們的精神世界是枯竭的,而貴族學者和騎士耳濡目染神祇和聖徒的故事,靈魂得到昇華,讓他們有別於其他絕大多數人。

  德斯蒙德不知道塞萊涅從哪裡找來這麼多道德高尚的平民,但他們的不信教已經是最大的原罪。太陽之主明明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而他們支持的魔女國王卻冥頑不靈,拒絕這最後的救贖。

  我做的沒有錯,是他們執迷不悟。

  德斯蒙德厭惡地用眼神掃過自己面前每一個混球的臉,直到他們不再淫笑著竊竊私語。

  「召集好你們的部隊,立刻!我不管那魔女究竟是死而復生還是一開始就是假的,既然能攻破她的魔窟,那我就可以再次戰勝她,我倒要看看,由我的聖劍斬下的頭,這次還會不會再長回去!」

  --------------------------------------

  注①「列寧為了把一半俄國人趕進幸福的社會主義未來中去,竟能夠殺光另一半俄國人」——普列漢諾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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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戰意

  「公主殿下,您不去屋裡休息一會嗎?」一名黑暗精靈戰士端過來一杯蜂蜜紅茶。

  「我要確保對面的傢伙們看到我,這樣我們的聖騎士大人就會像被紅布挑逗的公牛一樣衝過來。」

  在維蘭瑟周圍的橋頭上,一群塞萊涅人忙碌著,他們有的拆下柵欄、招牌、鐵藝欄杆等任何用得到的材料,製作成臨時的鹿角拒馬。有人把鐵絲磨尖,幾根擰成一角向上的幾何形,灑在地上就是鐵蒺藜。有的把櫥櫃、書櫃什麼的拆下來,切割打磨並釘上把手,在身前比劃著,看來試圖把它當做簡易盾牌……

  女王陛下說,最近在大橋附近必然有一戰,大家都想盡辦法準備各種物資,想要最大限度給侵略者造成麻煩。

  所有人興致都很高,儘管維蘭瑟已經說明了戰爭的危險性。

  塞萊涅人都是普通的城市居民,而他們這次將面對科奧蘭最精銳的光輝騎士,他們不僅是精於武藝的戰士,更有太陽之主賜下的神恩,讓他們能夠使用多種祝福和戰鬥神術。

  這上面的劣勢連維蘭瑟都無法改變,畢竟她和黑暗精靈們靈魂都被注入凡人的軀體,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能夠幫助他們。

  取勝的方法不是沒有,那需要勇氣和犧牲。

  黃昏已盡,橙色的晚霞被青金石般的夜空取代,酒館餐廳的老闆拿出自己地窖裡的食材和酒漿,年輕的侍應端著託盤,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為他們無償送上宵夜。

  在詩人們琉特琴的伴奏下,人們唱起塞萊涅的傳統歌謠。

  這是一首描述瑰拉河兩岸風光的曲子,輕快安詳的旋律就像寧靜的河水,它在群山之間蜿蜒流淌,依稀能感受到河畔的鮮花、綠草、森林,那是一片夢幻般美麗、充滿詩情畫意的土地。

  所有的人眼含熱淚,輕聲合唱著,彷彿他們的家園還像之前那樣美好歡樂。

  在這片大陸的任何地方,一旦戰爭來臨,騎士總是聲嘶力竭地強調榮耀,牧師則從陳舊黴爛的藏書室翻出古老的福音,講述晦澀難懂的神跡。他們在奇跡般宏偉的教堂下顯得那麼莊嚴神聖,但與此刻滿面灰塵和淚水的人們比起來,就像是商店櫥窗的人偶一樣蒼白虛假。

  ……

  當德斯蒙德率領召集到的4000多人出現在大橋的另一面時,惠廷頓大橋的北岸橋頭早已變了模樣。

  層層的拒馬像叢林一樣堆積在人群前,而它之後的人們則呈一個凹形陣型,半圓的弧度包圍橋頭,如果貿然衝過去,一定會遇到三個方向的迎頭痛擊。德斯蒙德敏銳的視力還發現橋面上有點點閃爍的光芒,大概這群混蛋在上面灑了釘子鐵蒺藜什麼的。

  「手段下作的賤民!」他咒駡著。

  「副團長,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好開展攻擊啊,我們休整一下,改天換攝政王大橋試試?」一位貴族諂笑著說。

  「再磨磨蹭蹭,他們就有時間把所有橋頭都弄成這樣!別忘了王都裡面可是有幾十萬這樣的傢伙,而我們就算加上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遊蕩的廢物們,也才不過一萬人!」

  「那……」貴族為難地踟躇。

  在他的認識中,去衝別人早已準備好的防禦工事是非常吃虧的做法,就算是重騎兵也會避開步兵方陣正面,從側翼發起衝鋒。

  但現在可是攻佔橋樑,可沒那麼多場地可以給人迂回、

  「我會衝在最前面。」德斯蒙德冷冷地說。

  他鷹隼般的目光射向舉著門板、井蓋以及一切可以代替盾牌的雜物的人們,還有人群中那名戴著面紗的女性。

  她在這裡。

  一個善於蠱惑人心的魔女,他不能再給她逃脫的機會,這個女人非死不可!

  這也是太陽之主的旨意!

  德斯蒙德抬起手,一位位騎士馭馬魚貫走出人群,他們和德斯蒙德一樣,連人帶馬都全身具裝重甲,頭盔上還有華麗的翅膀盔飾,在太陽的光輝下銀光閃閃,簡直就像下凡的戰鬥天使。

  每一位聖騎士加上馬匹和鎧甲的重量接近兩噸,儘管馬都是千里挑一的神駒,但它們也顯得有些吃力。

  隨著聖騎士們手持聖徽低吟頌歌,一道道光環落到所有友軍中。

  【祝福精準】【聖潔激勵】【懲擊冠冕】【天使之鎧】……

  任何接觸到光的人都會感到自己力量更強了、行動更敏捷了、思路更清晰了。甚至馬匹的步子也變得輕快,彷彿它們披掛的具裝鎧甲只是一層輕薄的羊皮紙。

  這時,幾位侍從抬著一根根長達4米的騎槍,交給自己的主人。

  那要幾人合力抬的大傢伙,聖騎士們在光環加成的作用下竟然單手就執起了。而它四米的長度也並非是華而不實的炫技,即便隔著拒馬,如此長的騎槍也足夠捅穿其後的敵人。

  「為了吾主的榮耀!」德斯蒙德高呼。

  「為了吾主的榮耀!」

  聖騎士們吶喊著應和他,跟隨自己的副團長開始用韁繩和馬刺指揮馬匹小步跑。

  兩噸重,就像是深淵魔獸一樣、全身罩著金屬鎧甲的戰馬跑動起來,連整個橋面都在顫動。當他們加速時,這個視覺衝擊力更加可怕。

  以往的戰鬥中,絕大多數士兵目睹他們這個姿態,都控制不住自己,在他們還沒到的時候就已經崩潰了,個個哭喊著四散奔逃,反而擾亂了己方的其他陣型。

  唯一的例外是塞萊涅,安緹諾雅女王退出序列的殘疾禁軍老兵敢於正視他們,但可惜王宮中數量太少,在給與幾位不走運的騎士造成一定程度傷害後全部陣亡。

  現在橋的另一側只是一群普通的販夫走卒,德斯蒙德不相信他們和那些身經百戰的禁軍一樣,面對自己的鐵騎還敢正面硬抗。

  隨著最後一個詞從德斯蒙德的口中吐出,他的身體猛然爆發出一股龐大的神聖能量,肌肉博張變得兩倍粗大的手臂握緊了騎槍的手柄,他聽到渴望戰爭的心獸在靈魂深處劇烈咆哮,它渴望被放出牢籠,衝破前方的陣線,撕裂敵人的肉體。

  它不會再等了。

  德斯蒙德想,疾馳的駿馬載著自己燃燒著熊熊戰意的主人,一頭撞進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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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勝利

  聖騎士的衝鋒甚至引發了近似巨龍的風壓,地上的鐵蒺藜被掀起的風暴吹飛,用麻繩捆好的拒馬則被無形的鐵拳擊碎。

  耀目的銀甲騎士們像是彗星衝入結盾的人群,手中的長槍憑著巨大的衝擊力擊碎敢於阻擋它的一切目標,鎧甲和裡面的肉體在神聖的武器面前就像包裹雞蛋的蛋殼一樣脆弱。即使身處騎士旁邊,他們衝鋒的強大力量也會使任何與他們擦到的人被撞飛,這些被彈開的塞萊涅人跌入人群引起連鎖反應,在自己友軍的陣列上打出巨大的缺口。

  即便是貴族們世代豢養的職業士兵,也無法對抗這樣野蠻而狂暴的純粹力量,大地在震動、破碎的肢體和鎧甲碎片在飛舞的血霧中被拋得老高,無論怎樣的部隊,聖騎士都會像是燒紅的刀切開黃油一樣輕鬆在敵陣來回收割,嚇破膽子的敵軍丟掉自己手上的一切武器,競相四處奔逃,隨後被身後的鐵蹄和一擁而上的步兵們碾得粉碎。

  他們暴烈的衝擊就像是洶湧的海嘯,摧毀過無數自不量力的軍隊,但在塞萊涅,聖騎士們屢試不爽的衝擊力卻並沒有那麼好用。面對滔天巨浪,塞萊涅以前從未參加過任何戰爭的市民就像釘在海洋中的礁石。別的軍隊面對騎兵衝擊,人群都是往外分散逃跑,而這群人卻完全相反,只會舉著簡易盾牌不怕死地湊上來,「塞萊涅萬歲!」「為了安緹諾雅女王」的口號在人群中不斷響起,那並不是空泛的狂言,他們早已下定決心戰鬥到流進最後一滴血。

  德斯蒙德和他的部下像是落進瀝青罐子的老鼠,他們引以為傲的速度被無窮無盡的人群拖慢以致停滯,失去了來去如風帶來的迅捷、踐踏和衝擊力等優勢,騎士也不過是馬上的步兵!深陷於悍不畏死的塞萊涅人,他們只能棄了長槍,抽出腰上的劍揮砍著,幾乎沒有任何喘息之機。

  而塞萊涅人就像被惹惱的蜂群,一人倒下了,又有更多的人填滿他留下的空隙,每當犧牲一位戰友,剩下的人們都會竭盡所能,繼續前仆後繼衝過來,為犧牲的烈士復仇。

  所有騎士們都對這從未見過的焦灼戰鬥感到無所適從,德斯蒙德聽到自己愛馬一聲悲鳴,然後無力地倒下。

  德斯蒙德馬腹下有一名重傷未死的塞萊涅人,披掛的馬鎧無法保護正下方的位置,那人趁此機會用力切開馬肚子,溫熱的內臟兜頭澆了他一臉。但他或許沒有多少高興的時間,隨著戰馬接近兩噸的重量倒下,他不可能活下來。

  「卑鄙!」德斯蒙德憤恨地吼著,在任何「有廉恥」的戰爭中,不傷害戰馬都是約定俗成的禮儀,而這群野蠻人竟然完全不講規矩。

  他卻忘了自己是以侵略者的身份踐踏別國的領土,摧毀人們的家園,就像是明火執仗入室的強盜,嘴裡卻還振振有詞指責自衛反擊的主人動作不夠規範。

  而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十幾秒的時間,維蘭瑟看了看不遠處,對方的步兵還在路上,聖騎士們為了提高衝擊力,很遠的地方就開始加速跑,步兵追不上他們,二者現在是略微脫節的狀態。

  但步兵們再慢也會趕上來,如果現在能消滅聖騎士,那就能極大打擊對方的士氣,反之,如果在步兵趕上來之前他們都活著,那麼有了步兵的接應,要殺他們就難了。

  維蘭瑟拿起弓箭,吩咐自己的黑暗精靈士兵們:「該你們上了,無論如何也要在步兵趕到前殺死一個,就算代價是你們的生命。」

  「是!」

  精靈們現在的身體正面對抗全副武裝的騎士還是吃虧的,她必須也加入進去,正好剿滅亂兵時繳獲過弓箭,其他人都不會使用,連黑暗精靈也同樣,他們在洞穴生活了幾萬年,早把這門祖傳技藝忘得一乾二淨了。

  但她不同,換過無數身體的她也使用過精靈的身體,雖然比不上阿爾菲‧白風那種精靈中最頂級的神射手,不過現在的騎士被人群圍住,活動範圍很小,難度並不算大。

  唯一麻煩的是這些傢伙穿的都跟鐵皮罐頭一樣,除了面罩上方眼鼻部位的半張臉,其他都被厚厚的金屬防護著。

  維蘭瑟提著弓箭,登上旁邊的塔樓,觀察手看到維蘭瑟進來吃了一驚。

  「您怎麼……」

  「沒時間說什麼了,離窗口遠一點,我要使用那裡。」

  維蘭瑟站在窗前,下方不遠處就是被人群圍著的騎士們。她閉上眼,努力平復自己因為跑步上樓劇烈跳動的心臟,讓它不至於影響手臂的穩定性。

  隨著一種緩慢有節奏的呼吸,她整個人的身體器官的運作都漸漸緩慢下來,就像是冬眠的動物,心臟跳動的頻率也降到了3秒左右。

  這是精靈射手古老的箭術技巧,通過奇妙的呼吸法降低新陳代謝,達到讓心臟和緩的目的,因為在最精準的射擊藝術裡,連微不可聞的心跳脈搏都會給執弓的手臂增加不穩定性,需要排除。

  維蘭瑟屏息靜氣,拈弓搭箭,慢慢拉開了長弓。

  由於心臟供血的不足,這具營養算不上好的人類身體腦部會缺氧,會產生暈眩,所以她無法堅持很長時間。

  要中,一定要中!

  德斯蒙德突然感覺到危機的降臨,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給他的判斷增加了麻煩,他無法確定自己直覺發現的危險究竟來自哪裡。而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一支惡毒的羽箭沒入了他的右眼。

  「啊!!!!」

  聖騎士副團長慘叫著,劇痛引發的狂暴讓他像是發怒的魔獸,一瞬間就砍翻了5個人。

  但這在精靈眼中是不足為慮的,雖然氣勢兇狠,但失去一隻眼睛的劇痛讓他喪失了戰士重要的技巧,那樣毫無章法的攻擊無法殺死任何一個精靈。而且僅有一隻眼睛的情況無法準確判斷距離,他們就可以卡著德斯蒙德劍刃的長度從容進退攻擊。

  「副團長!」

  其他的聖騎士都憤怒地咆哮。

  一名騎士用他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雙目鎖定了塔樓的射手。

  是那個邪惡的魔女!

  對太陽之主的忠誠和對異端的痛恨讓他不顧周圍的黑暗精靈,把自己的長劍當做標槍,用盡全身力氣一擲。

  維蘭瑟現在仍處於頭腦眩暈的狀態,她躲過了這致命一擊,劍尖偏離她心臟幾寸的位置,然後劍鋒擦過左脅,在兩根肋骨中間的位置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她搖晃了一下,扶著窗臺站定,舉起左手在胸前揮了揮,巧妙擋住傷口,向下方示意自己沒事,但站在她身後的觀察手卻看到她背後的衣服一大團血跡在擴散。

  「您受傷了?!不要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快過來!」

  「或許是那樣沒錯。」維蘭瑟淡淡地說。

  下方,那個衝動投擲武器的聖騎士已經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幾名像是屠夫或者搬運工似的壯碩男人一擁而上抱住了他,

  他試圖刺殺女王的行為點燃了所有塞萊涅心中的怒火。就算平時再與人為善的老實人,內心也被某種狂暴的思維填滿。

  至少5把刀劍刺向了被糾纏住的騎士,全部都向著鎧甲關節處的縫隙,黑暗精靈們刁鑽的角度讓堅固的甲胄形同虛設。

  隨著飽含惡意的劍刃攪動著,那聖騎士踉蹌了步伐,巨大的疼痛傳遍了全身,而又抽離了他所有力量。他跪在地上,看著血量的刀刃從自己喉嚨刺出。

  這是第一個陣亡的聖騎士,但絕不是最後一個。

  維蘭瑟感覺到傷口崩裂,濕熱的血液讓衣服不舒服地緊貼著身體,但她仍然磐石一般站在窗前,一根一根射出箭矢。粗糙的弓弦鳴響著,雖然不如第一箭精準有力,但每一次都逼聖騎士們左支右絀,漸漸她的手指被弓箭摩擦流血,甚至刮下一層皮肉,讓中央的一段血跡斑斑,她也沒有停下。

  在塞萊涅人前赴後繼的圍攻下,科奧蘭引以為傲的光輝騎士一個個倒下,等到貴族、強盜、農夫組成的雜牌步兵慢吞吞地趕到時,最後一位聖騎士也被淹沒在人群中,緊接著一個帶著華麗天使羽翼頭盔的腦袋被擲到他們面前。

  「德斯蒙德大人?!死了?不可能……」一名貴族領主搖著頭喃喃自語。

  光輝騎士之名在科奧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在今天前有人說一隊光輝騎士會在一群從未當學習武技的暴民手中,撐不到幾分鐘就會全軍覆沒,那他最好的結果也是被人當成傻子,更多的情況會被一群憤怒的聽眾撕成碎片。

  但現在,這個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在橋的盡頭,一群服裝各異的普通百姓被鮮血染成紅色。就在幾天前,連王宮都被攻破,女王被俘虜的消息粉碎了他們的信念,而現在,他們徹底擊敗了這些侵略者!

  「勝利屬於塞萊涅!」

  「天佑女王!」

  在這些充滿殺意與悍勇的呼喊中,面對對面帶著傷痕卻保持著最昂揚鬥志的人們,所有首領們都面面相窺,不知道誰先帶了頭,已經有人開始帶著部下悄悄退後,然後溜走了。

  反應稍慢的則不約而同效仿了他們,然後不安的恐懼籠罩了整個部隊,變成可怕的大潰敗。塞萊涅一群受傷的市民追著幾千人跑了很遠,最終因為體力不支而停下來。

  「我們勝利了?」

  「沒錯!我們勝利了!」

  維蘭瑟站在高塔上點點頭,那些潰敗的士兵會把這裡的消息和恐懼傳遞給自己的友軍,而現在聖騎士全滅,王都中再也沒有地位能夠整合所有亂軍的力量,也不會有全副武裝的重甲具裝騎士橫衝直撞。

  還好這次戰鬥是發生在橋上,如果是平地,那群來去如風的騎士對著防禦弱的側翼碾了人就走,加速後換方向再次衝刺,那就沒完沒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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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回歸

  在一片巨大的水晶空間內,希澤爾坐在角落的地板上,雙臂環繞自己,十指深深嵌入手臂中,這讓他的白襯衣的上臂部分被鮮血染成紅色。而他面對的水晶牆仍在顯示圖像,他已經看了很久,從黑髮公主一手建立帝國再到帝國的倒塌,儘管沒有任何人透露,但他想,那就是他的公主殿下。

  閃爍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滅變換,讓端正的容貌染上一絲邪異。

  「你說……公主會回來嗎?」

  低沉,像是很久沒說話的沙啞聲音在水晶空間回蕩著。

  無人回答。

  水晶空間巨大的穹頂上方,一個被無數發光的符文和鐵鍊纏繞的不規則菱形晶石懸浮在空中,它內部有一團惡意的紫紅色光芒,如同人的呼吸心跳一般有節奏地忽明忽暗。

  在遙遠的上古,久遠到現存的許多神還沒有誕生,當時的世界由法師統治,有一群最瘋狂的傢伙為了追求強大的力量,開始頻繁接觸位面晶壁以外的禁忌空間。

  也不知幸運還是不幸,他們發現了自宇宙起源就產生的某種生物……或者說一種存在,一種現象。

  它的形態無法名狀,它的力量毋庸置疑,欣喜若狂的法師用無數宗師賢者的精神為媒介,把它一丁點碎片迎接入這個世界,但在接觸研究它的先驅者先後發狂而死後,法師們終於明白自己的愚行招惹了一個怎樣的禍患,那時候的魔法帝國擁有諸神般的力量,他們切割下位面牢不可破的晶壁的一部分,用以囚禁,或者說隔離那災禍。

  即便如此,不知名存在的降臨也給了魔法帝國以重創,無數各自領域的泰斗在災禍中發狂喪生,為了獲得足夠的晶壁碎片組成水晶監獄也耗費了魔法帝國巨大的潛力,或許這就給了將來神祗統治世界的契機。

  接管權柄的諸神把關於水晶監獄的記錄毀滅的一乾二淨,阻止那些渴求力量的狂人,偶爾有一些法師從某個倖存下來遺跡的故紙堆中挖出它的隻言片語,往往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有人成功觸摸到它的邊緣,而那未知存在也樂於接觸一切它能觸及到的智慧生物。但凡人的精神太過脆弱,被名為「理智」的牢籠限定了思維,如何直面宇宙混沌的真實?伊卡洛斯妄圖飛向太陽,但用蠟製作的翅膀卻只會在偉大的光熱中融化。

  由於晶壁外的世界並非物質界,那未知物體也以一種尋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存在,在進入這個物質界後,它也需要一具物質的身軀,正如物體因共振而發聲,只有頻率相同的音叉才會引起共鳴,那存在需要一個能完美承載其混沌本質、與它同樣瘋狂的個體。索恩召喚了它,但它選擇了希澤爾。

  對於掌握時間的它來說,追溯以前的時光並不是什麼問題。猶如不知善惡的蟲豸,它以本能行事,每找到一次機會就趁虛而入施加影響,希望把容器的思想變得更加崩壞,更加適合它。

  它向希澤爾揭示了一件被諸神隱瞞的秘密,無數人因為這個殘酷的決定喪生,王都的暴行持續了許多天,甚至塞萊涅人當時留下的怨氣至今都沒有平復。

  這是所有神明必須毀滅的秘密,祂們並不是為一場可怕的謀殺羞愧,而是因為在信仰這一領域上輸給一位凡人的恥辱,即便是祂們贏得了戰爭。

  「我傷痕累累的公主殿下……她一定會回來的,這一次我會保護她。等著吧……或許下一次物質界還會再次響起無數哀嚎——由偽神和祂們癡愚的信徒。」

  穹頂的菱形水晶發出明亮的紫色光芒,與容器逐漸升高的同步率讓它變得清醒而活躍,溢出的精神力量從水晶中湧現,形成一團閃閃發亮的星雲般的光團,然後籠罩希澤爾全身。

  漸漸地,他瞳孔周圍有了一圈細小的符文,慢慢旋轉著隱沒不見,這能讓他看到很多東西……一些物質界生物無法看到的軌跡。

  ……

  斯特里克堡這幾天籠罩在一片陰雲中,一群黑暗精靈都吵翻了,有人說這是人類國家的陰謀,要求立刻組織軍隊討伐;有人說暫時不要這麼大張旗鼓,如果公主不是落在他們手上,那這樣無疑暴露了斯特里克內部的不穩……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希澤爾的靴子有節奏地敲擊在石地板上,腳步聲一直到會議桌前停下了。

  「停止你們的爭吵,公主殿下很快就會回來,先做好你們該做的事。由於你們的懈怠,現在城門附近的交通秩序非常混亂,我希望你們能儘快讓它恢復。」

  圍在桌邊的精靈們看了他一眼,甚至連在一旁躲清靜的奧弗尼爾都微微側了側頭。

  「公主都失蹤一個周了,前幾天最著急的不是你嗎?」有人質疑他。

  「如果不是有雷納他們攔著,你早就去人類國家搞得一團糟了吧?」

  「公主殿下現在要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很快就會回來。」希澤爾轉身,慢慢向龍王坐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能確定?」有人質疑他。

  「因為公主殿下告訴我了,這是個秘密,只透露給我一人。」希澤爾眼睛彎成細長的月牙,「這一點奧弗尼爾大人心中應該也有預料,公主對一萬年前某個滅亡的王國很有興趣。」

  他矗立在溫莎椅上的龍王面前,陰影籠罩了下方冷冷凝視他的碧瞳,巧妙地讓身後的精靈們無法看到奧弗尼爾臉上浮現的龍鱗。

  「您知道的,那畢竟是您的親身經歷,不是嗎?怯懦者。」

  精靈壓低聲音,用只有龍能聽到的音量悄聲說。

  「哢嚓。」椅子扶手被奧弗尼爾伸長的爪子折斷,翡翠般的龍瞳凝聚了來自超凡生物宛如實質的怒火,直直對上精靈憎恨而輕蔑的眼睛。

  「當然……她一定會回來的。」奧弗尼爾用和他表情完全不一致的輕快口吻說。

  「公主不在的時間,我會作為代理人驗收大家的工作報告,然後在她歸來時如實複述。現在還愣在會議廳發呆的你們有什麼疑問嗎?」

  希澤爾還沒說完,精靈們全跑光了,有人甚至直接跳窗走的。公主不在的時間大家無心工作,積攢了超多,他們心急火燎地跑出去,唯恐補不完被希澤爾在公主面前打小報告。

  「哼。」

  希澤爾也隨即移步準備離開,在經過龍旁邊的時候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站住。」

  奧弗尼爾冰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解釋你剛才的話。」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因為你們的無能害死了她,讓她受盡折磨慘死……而你,奧弗尼爾大人,一個懦弱的膽小鬼,如果你繼承到了來自你種族哪怕半點勇氣和尊嚴,也不會現在還厚顏無恥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奧弗尼爾的龍瞳因為憤怒縮成針狀,他下意識操縱無形的火焰之手想要燒死這個激怒他的愚蠢精靈,然而火靈的巨掌卻抓了個空,在他法術形成的一瞬間,精靈以任意門換了位置。

  這不可能!

  龍王的奧法熟練度高於希澤爾,施法速度也比他快,就算他靠法術辨識洞察了龍的火焰之手,希澤爾也不可能依靠法術躲避成功——他只會比龍更慢。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奧弗尼爾施法前就已經預測到了!

  「我和奧弗尼爾大人不同,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守護公主殿下……在這一點上,您勉強算是我志同道合的同伴,以後我們還將有很多合作,希望能與您愉快相處。」

  與水晶空間那物體的共鳴讓希澤爾能看到短暫時間流的走向,也就是未來即將發生的幾秒鐘,正是由於這個能力,讓他能從容選擇最能激怒奧弗尼爾的話,並在他的攻擊中輕鬆躲開。

  他任意門開在樓梯的位置,隨著身形的出現,他微微欠身,然後帶著疏離的虛偽笑容慢慢拾級而下。

  那一瞬間,是某種域外存在的氣息。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包括毀滅世界嗎?安緹諾雅你這個愚蠢的女人又撿了什麼麻煩東西。」奧弗尼爾冷笑著說。

  ……

  維蘭瑟站在廣場中央舉目四望,這裡也已經被王都的民兵佔據,絞架上的的屍體被人們收殮,而焚燒的骨灰因為已經找不出完整的死者,所以被整個集中起來。維蘭瑟告訴塞萊涅人,這些骨灰將被埋到廣場中央,再在上面立一座石碑,悼念在國難中喪生的百姓。

  雖然這永遠也無法實現了,但聽到她的構想,失去親人的民眾眼睛散發出光彩。

  「鐺,鐺……」久違的鐘聲響起,在歷史上的這一刻,阿莎爾已經被綁上火刑台,而安緹諾雅女王的遺骸滾落在她面前,沾滿地上的灰塵。

  但在這一刻,阿莎爾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維蘭瑟面前。

  周圍的景象在迅速褪色,幻影中其他人都沒有靈魂的存在,因而他們無法察覺。但維蘭瑟看到了,她知道回歸的時間即將到來。

  阿莎爾顯然預感到什麼,她掙脫攔住她的精靈們,快步奔向女王,不知為什麼,她總有種虛幻的感覺,就像女王即將消失一樣。

  「女王陛下!您會一直在我們身邊,指引我們前進吧?!」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著。

  世界在崩壞,人群化作飄忽的影子,不斷重複著他們之前的動作,就像是卡著的錄像帶。

  「我們會再見的。」維蘭瑟輕輕笑著,看著她,漸漸被世界的碎片淹沒。

  「女王陛下!!!!」

  她最後呼喊道。

  荒野中,阿莎爾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抽離出來,漸漸觸摸到物質界的氣息。

  這段時間的反復輪回的海量信息爆炸般出現在腦海,她捂著頭捲曲身子,發現周圍曠野零零散散躺著好幾十名人類和精靈。

  阿莎爾是煉獄生物,對於空間轉換的衝擊適應力比主位面生物更快,其他人還在陷入昏迷,她就已經醒了。

  其中,維蘭瑟沉睡的軀體在她腳邊。

  「女王陛下……是你……你真的回來了……」

  顫抖的手輕輕托起她,彷彿她是一片珍貴的蝴蝶。

  「這一次我不會再次讓你死去了,絕不!」

  她抱緊維蘭瑟纖細的身體,骨翼同樣覆蓋了上去,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對現在的維蘭瑟無比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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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預知

  維蘭瑟騎在馬上,和一群黑暗精靈在返回城堡的途中。

  阿莎爾收攏了骨翼,像一位普通的人類女人一樣也騎乘馬匹混在隊伍中。

  如果以前的話,她一定會乘著夜色張開翅膀自行回去,卻不知為什麼今天卻要用這種方式。

  維蘭瑟瞥了她一眼,攝魔也在看著她,目光相對,攝魔偏離了視線,操縱身下的馬匹稍稍走開了些。

  ……以前的她絕不會這麼安靜,交談的時候10句話中至少有8句要諷刺自己。

  難道是因為這次被她救出來所以不好意思嗎?

  維蘭瑟只能這麼猜測。

  「之前的幻境力量很強大,甚至可以延續一萬年,把你拖進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你不用太在意。」

  「我不是……算了。」

  阿莎爾踢了踢馬肚子,加速跑在了前面,留給維蘭瑟一個背影。

  「我欠你的東西太多,不過沒關係,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去償還。」

  攝魔的聲音輕輕的,彷彿要消散在風裡。

  ……

  在斯特里克,一名黑暗精靈百無聊賴地踢著旁邊的小石子,隨著名聲漸漸傳揚,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這裡,在他們找到工作或者開墾出田地安頓好自己之前,可以參加斯特里克的市政設施建設招工,一整天下來不僅做工的男人有飯吃,所得的工錢也足夠讓妻子小孩糊口。

  但這些外地來的農夫有的還殘留著一些流民的習氣,長得壯實能打的傢伙欺負較瘦弱的,讓老實人幫自己幹活,所以需要有人在一旁維持秩序。

  這名黑暗精靈最近工作態度相當消極,只要工地上不打起來,能保證完成每天任務份額,他就呆呆地什麼都不做。

  抑鬱症是黑暗精靈種族常見的心理疾病,在剛剛被趕入地底時,受不了骯髒陰暗的環境結束自己生命的精靈很多,直到後來蛛后用仇恨和野心給與他們活下去的動力,即便如此,也常常有黑暗精靈感覺到空虛,漸漸失去自己的人生目標而被淘汰。

  自從來到地表世界後,對於公主殿下的尊敬和信賴就代替了這些負面情緒。但最近公主消失了很久,那種久違的空虛感又出現了。

  啊啊啊……公主不在的時候幹什麼都沒有動力。

  黑暗精靈慢慢順著樹幹滑落在草地上,不遠處一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壯漢發現了,立刻迅速把自己背上的磚塊強硬地交給其他兩名村民,並低聲威脅他們:「這些也交給你們了,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們走著瞧。」

  這兩位村民都是被他教訓過的,很是乖覺地接過沉重的一欄磚塊。

  黑暗精靈耳朵抖了抖,他聽到了,但是並不想去管,只要最終結果達到,新的小樓建起來,怎麼樣都好。

  ……下午的太陽好熱烈,就像是打開的烤箱……烤箱……烤箱做的東西還是甜甜圈最好吃,但是沒有公主的世界,和不撒糖霜的甜甜圈一樣索然無味。

  「甜甜圈」精靈隨手拔了根草,一臉無聊地嚼嚼著有甜味的草根。他感覺到地面有震動的動靜,是馬匹群?

  他扭頭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得大大地,嘴裡的草根也掉在了地上。

  「甜甜圈」像是觸電一樣跳起來,拍拍身上的落葉碎屑,臨走時還不忘點了幾個人。

  「你、你,還有你,等會結束留下來補工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小手段,少了一分鐘我就讓你們滾出斯特里克!」

  公主殿下終於回來了!!!

  ……

  雖然只是離開了一個多周,但維蘭瑟在斯特里克轉了轉,感覺一切如常。

  附近不斷有人目擊她,然後激動地奔走相告,維蘭瑟一一點頭致意。

  到城下時,遠遠看到一位白色的精靈不疾不徐走來迎接,雖然步伐頻率只是略快,但腿長的優勢讓他普通的走也有常人小跑的速度。

  希澤爾在她面前站定:「您回來了,事情忙完了嗎?」

  維蘭瑟微微一滯,仍自然而然任他幫自己取下沾了一路揚塵的斗篷。

  原本以為他會傷心失落沮喪,卻沒想到他神色如常,甚至會幫自己掩護失蹤的事實。

  看來這傢伙也成長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讓所有人都照常工作,幸虧工作計劃表安排了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一切事情都按照原定設想穩步進行。關於這段時間的工作報告我已經按照時間和重要程度順序收集好,放到您書桌上,臥室的浴桶盛滿了熱水,您是否要先沐浴再辦公?」

  希澤爾放慢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

  嗯……還是先洗澡吧?

  或許可以同時進行?

  「嘩……」

  維蘭瑟整個身體沉入水中,溫暖的水流就像是母親的子宮一樣包裹著她。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

  希澤爾擰開門把,目不斜視地走進來,把文件放在浴桶旁的矮几上。

  「……拿不到。」

  「您是法師,這不是理由。」

  維蘭瑟皺了皺眉,怎麼感覺這傢伙變冷淡了,簡直就像在生悶氣一樣。

  不過她並沒有糾結這些小問題,隨手一招,法師之手帶著第一份文件來到她手中。

  希澤爾深深地把她泡在浴桶中無防備的背影映在眼中。

  水晶空間給與他的能力真的非常好用,他可以通過無限用自己各種行為模擬將來發生的事。在希澤爾腦中的預知中,他已經放肆地審視了無數次木桶中美妙胴體的曲線,從各種角度;或者把公主殿下按在木桶邊緣,向她索取掠奪一個銷魂入骨的深吻……

  但他必須停止自己太過貪婪地利用這種能力,預知是預知,現實是現實,要分開這二者的區別,避免讓公主討厭。

  儘管預知中他已經對公主淺嘗輒止了許多次,但真實發生的事情中他卻只是普通地走過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知道桶中有一副極致誘惑的景象,濡濕的白髮貼在光裸的暗色軀體上,清水浸潤的肌膚反射著誘人的光,就算知道這並不是她本來的軀體,但一想到這容器中裝著一個如此溫暖如此讓人迷戀的靈魂,希澤爾就感到躁動不安。

  不能看……不然一定會失控的。

  就當希澤爾準備離開並帶上門的時候,身後公主的聲音叫住他。

  「你不打算問我這幾天去哪裡了嗎?」

  我當然想知道……您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做什麼,我都想瞭解。

  可是您會真正告訴我嗎?

  「公主殿下認為我應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和我說。」

  他輕輕帶上門,一步步走到旁邊的走廊,貼著牆無力地用手掌蓋住眼睛。

  他在預知中問過許多次,但是每一次答案都略有不同。

  公主欺騙了他。

  所以他不問,這樣她就不會對自己說謊。

  ……

  「庫祖。」攝魔仍然是一身人類女性的裝扮,在集市上一位如此美豔動人的佳麗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庫祖現在則是一位活潑可愛的雀斑小男孩,他手裡握著兩根木棍,上面纏繞著一大塊黏稠的金色麥芽糖。

  看見攝魔叫住自己,庫祖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甜甜地叫了聲「姐姐」,就開心地撲了過去。

  「真是一位驚人美貌的小姐,小鬼頭,這份混合堅果就送你,下次還來啊。」

  店鋪的大叔用紙包好一小袋有著榛子、花生、葵花籽的炒製堅果,把它遞給庫祖。

  「謝謝大叔~」

  小魔鬼大眼睛彎彎,露出一個討人喜歡的笑容,隨即被不耐煩的攝魔拖到一個僻靜的巷子。

  「原來是阿莎爾大人,忠誠的庫祖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嗎?」小魔鬼一到沒人的地方就收起了賣萌的表情,純真的臉蛋上掛著煉獄種族特有的邪氣。

  阿莎爾位階比他高,但並不是上司,所以口頭尊重一下就可以了。庫祖甚至一邊說,一邊打開堅果包,用黏稠的麥芽糖沾著果仁,形成一種果仁軟糖的樣子,香酥甘甜,他非常喜歡。

  「你還記得你怎麼成為魔鬼的嗎?」阿莎爾認真地問。

  庫祖呆了一呆,連連擺手:「阿莎爾大人您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靈魂在進入煉獄後都會被壓榨出所有的人格、信念和記憶,我們是不可能想起身為主位面生物時的記憶的。」

  「是嗎?那我換一種方式問,你是怎麼認識詭變伶人的?」

  「詭變大人~他當然是庫祖的偶像!在庫祖剛剛成為小魔鬼的時候,那時候庫祖還是個新丁,勸誘靈魂什麼的也不是很熟練,有一次搞砸了事,當時的上司差點把庫祖降級!」

  庫祖手舞足蹈地說著,作為新手,通常前幾次勸誘都是同僚發現的目標,在確定對方有腐化傾向後移交給新人練手,庫祖無需自己探查尋找對象。

  就是這樣一個按理說簡單的任務,在庫祖那卻出了問題。

  那是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是一位富商的妻子,丈夫在外蓄養了年輕漂亮的情人,敗露後他們夫妻關係非常緊張。庫祖接手任務後,偽裝成山間傳說中的潘神與之接觸。

  婦人在庫祖面前一直詛咒她花心的丈夫,這讓庫祖立刻判斷出她的需求,並且留下一份絕對不會被發現的煉獄毒藥。

  最終,婦人還是沒有毒殺他的丈夫,契約沒有成立,甚至她還變得常去神廟懺悔。

  這讓庫祖成為了同僚的笑柄和上司眼中的廢物,偶然訪問他上司的詭變伶人聽說了這事,微微一笑,把庫祖叫過去為他分析目標的想法。

  那是庫祖第一次接觸傳說中的詭變伶人。

  在這位大人一針見血的為庫祖指出,這個事業在上升階段的商人無疑是下金蛋的雞,如果毒殺了丈夫,婦人今後的生活就不能再有提升,這和她期待混入上流社會的願望不符。她最痛恨的應該是奪走她丈夫的情婦,並且這是一位略有些心慈手軟的婦人,她未必能接受對方死去的結果,如果改成一種病毒,讓那年輕美麗的姑娘染上醜陋的疥瘡,讓她從淫慾的罪惡中脫身,從而真切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商人的妻子一定會樂於從命的。

  結果當然是商人立刻拋棄像是得了髒病的女人,沒過多久他又尋覓到新情人,妒火中燒的夫人一次次動用庫祖給她的疾病之水,最終靈魂被徹底染黑,墮入煉獄。

  「是嗎?那你有沒有感覺到,詭變伶人給你的第一印象就很親切,讓你忍不住相信他。」

  阿莎爾的思緒又回到那個小鎮,回到還是年輕神官的詭變伶人那湛藍令她沉溺的眼睛。

  她早該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女王的靈魂,她怎麼會那麼容易就信任一個見面沒多久的人類?

  「唔……聽阿莎爾那麼一說,好像是有種感覺。」庫祖歪著頭,「這證明我和詭變大人相性極佳。」

  「謝謝你解答了我的問題,在這裡我也有一件事情告訴你,相信自己的直覺吧,她的確值得你信任和效忠,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和我一樣發現這個秘密。」

  庫祖抓抓頭,不知道攝魔在說什麼,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繼續吃他的麥芽糖和堅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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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殖民

  「好了,同學們請看,這根蠟燭已經被我放在水盆中,我馬上會用一個玻璃杯子罩住它,大家猜猜會發生什麼神奇的現象?」

  在斯特里克一座新建成的小學內,一群各種種族的孩子好奇地坐在一排排嶄新的課桌旁,伸長脖子看著尖耳朵的精靈老師講解自然科學。

  擔任教師的精靈是銀木森林過來的,雖然他戰鬥能力不是很強,也沒有德魯伊的施法天分,只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精靈,但維蘭瑟仍然把這群傢伙召集起來,教授給他們一些基礎知識理論和算數公式等,就把他們派去當老師了。

  地表的精靈種族壽命很長,通常能活400多年,80歲是他們成年的年紀,換做一般人類大多早就死了。在漫長的生命中,他們學會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技能,創作詩歌、繪製圖畫、樂器、手工藝、各種語言等……加上精靈個性恬淡平和,簡直是最好的教師人選。

  維蘭瑟在教室外默默看著精靈老師一絲不苟地執行試驗的程序,下邊的小孩子早就忍不住了,好幾個甚至離開了座位,鼓噪著就要跑到講臺上去看。

  親和力和趣味性是有的,可是還欠缺一點……維蘭瑟默默評價。

  「咳。」

  走廊的另一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咳嗽,剛剛還躍躍欲試的孩子們瞬間像是老鷹盤旋下的鴿籠,潮水般全部回到自己座位上,抬頭挺胸,兩手交疊放在桌上,坐得端端正正。

  一位美麗的黑暗精靈女性踩著乾脆俐落的步子,循聲走過來,右手教鞭輕輕擊在左掌心。

  「究竟是誰在講話,破壞課堂紀律?」

  教導主任來了,所有小孩都跟嚇壞的鵪鶉一樣目不斜視。

  女性黑暗精靈以前是一位下級祭司,後來由於家族在戰爭中失勢,被賣到地表。很多來到斯特里克的女性黑暗精靈都和她遭遇差不多,雖然認清蛛后編織的謊言後她們就失去了神術能力,但在黑暗精靈社會,生存下來的女性無一不是堅強自律的人物,在習慣了這裡的生活,這些女強人們又把充沛的精力和堪稱嚴苛的工作態度迅速投入到建設中。這名教導主任也一樣,既然被安排到了學校,她就把為公主殿下教育好這些小崽子當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女精靈掃了一眼教室,無人敢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向森林精靈教師嚴肅地說:「雅克,你應該注意一下課堂秩序,不聽話的孩子必須被懲罰。」

  「我會的,但是他們都很聽話。」森林精靈露出了溫暖的微笑,讓許多孩子都羞愧地低下頭。

  連女精靈都可疑地目光閃爍了下,最終還是鬆口說:「哼,呆子老好人……下次你再被這些小鬼戲弄,我就不管你了!」

  棒子與胡蘿蔔的組合真是天作之合。

  維蘭瑟輕輕頷首,看來學校的這種運作模式是可行的,精靈悠長的壽命決定了他們能夠長時間從事學術和教育工作,而這些行業都是經驗越豐富越好,而且就算年老也不影響工作成效。

  再過若干年,這些精靈一定會成為各自領域的專家,提供許多教育、科研方面的經驗和著作,他們本人更是一堆無價的寶藏,可以為將來的國家提供最優秀的下一代和不斷發展的智慧。

  既然這個模式值得推廣,那麼新建校舍也是勢在必行了。在斯特里克不斷研製出紡紗機、梳麻機、粉碎機等各種機械代替人工的同時,很多以前的高強度工作變得十分輕鬆,幾十上百人揮汗如雨才能做到的,現在只需要一兩人來回控制著機械、排除故障就可以完成。由於兒童靈活的動作和嬌小的個子,他們很容易在機械中穿行,而工錢則比成人少很多,所以一些購買了機械建廠的工廠主漸漸開始雇傭童工。

  這個苗頭剛一出現就被維蘭瑟掐滅了,如果被黑暗精靈密探巡查到非法使用兒童進行生產,那高額的罰款必將讓工廠主叫苦不迭。

  但這樣的法令卻讓工廠主甚至兒童的家長都迷惑不解,自己當年還是孩子的時候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劈柴、燒火、洗衣服,農村裡的還要餵養牲畜,而城市中的孩子可能還會當奴隸般的學徒,在他們眼中,就算不雇傭小孩子,他們也是到處亂跑去瘋玩,還不如送進工廠免得闖禍,還能賺點小錢。

  這讓維蘭瑟認識到普及基礎教育勢在必行,她迅速開始雷厲風行地安排了幾間校舍的建設,在水泥和磚塊的助力下,很快第一批孩子就進入了本世界首個初等教育學校。

  或許很多民眾都不解,為什麼公主殿下願意設置獎學金,強制所有6歲以上的孩子在一個地方消磨時間。但隨著這批孩子的長大,他們很快就會把自己學到的東西用在生活和工作中。

  數學能夠幫助測繪、計量、購物運算,自然科學能讓他們明白火焰為什麼燃燒、火災如何自救、冶煉時為什麼要往裡吹氣,語言則賦予了他們更多健康的娛樂方式以及從書本中自學知識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很多有天賦的孩子會展現他們的才華,以後進入到更深更玄奧的領域。

  人……維蘭瑟現在太需要人了。

  無論怎樣的人,無論什麼種族,在她手裡都能發揮出驚人的作用。

  現在斯特里克就像一隻膨脹中的怪獸,一個不知饕足的黑洞,不斷向周圍掠奪人口。

  在與斯特里克接壤的許多領地,領主治下的農民大批的逃亡,很多貧困的領主甚至不得不自己幹農活。以前坐擁土地就有無數人賣身投靠的日子不復存在了,一旦財政出現問題,無法供養手下的騎士,那麼遊蕩在荒野的盜匪、食人魔、獸人等或許會在某個夜晚洗劫掉包括領主生命在內的一切東西。

  在苦求斯特里克遣返自己的佃戶無果後,很多領主只能絕望地帶著微薄的財產,拋棄祖先傳下來的土地和榮耀,灰溜溜與妻兒一起奔往王國的中心地帶成為一個小商人,而他們留下的無主之地又迅速被斯特里克吞下並消化。

  ……

  「為什麼這個月新加入的黑暗精靈又減少了?」

  會議廳內,希澤爾翻著文書,眉毛輕輕糾結在一起。

  公主殿下想要更多的領民,更何況他也認為保護她的士兵越多越好,在看過水晶空間展示的圖像後,他轉變了自己的方針,甚至比維蘭瑟本人更加激進地擴充武備,購買黑暗精靈,解救矮人奴隸。

  「沒辦法,你也知道安杜斯的情況,她們能賣給我們的人口都賣的差不多了,新的一批還要過很久。現在那座城市中幾乎沒有戰鬥單位以外的職業,戰爭造成菌菇種植園全部毀滅,她們的糧食、布匹等物資統統依靠我們,減少了貿易她們自己也很難受。甚至有主母詢問我們收不收嬰兒……」

  海丁苦笑著搖搖頭。

  「給她們想要的東西,用貸款的方式。」陰鬱的表情在希澤爾臉上一閃而過,「幽暗地域還有別的城市,讓她們去搶。」

  「你瘋了……那些地方距離安杜斯太遠了。」

  「不。幽暗地域無法遠征,因為食物限制了我們的活動半徑,蘑菇孢子和苔蘚含有的單位能量太低,所以它們體積很重,消耗量卻大。如果用奴隸和牲口押運到前線,路上就會被運輸部隊吃掉很大一部分,這在平時都是配給制的幽暗地域是行不通的,一旦戰事膠著甚至失敗,短缺的食物會讓整個城市陷入毀滅。在幽暗地域,只能打有把握一擊必勝的戰鬥,就像我們佔領巨人之杯那樣,迅速了結,然後獲得城中的補給。」希澤爾冷靜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分析。

  「但現在不同,我們供給她們的都是體積小、熱量高的能量棒,兩根手指大的一塊就足夠一位精靈一天所需,她們的步伐不必僅限於安杜斯附近,而應該拋棄那座現在什麼也無法提供給她們的舊城,去別的精靈城市周圍掠奪人口。她們甚至無需攻佔城市,只要襲擊精靈商隊和護衛隊即可,若沒與外界的貿易,城市遲早因為物資短缺而動亂,這樣她們就可以趁虛而入,為我們提供更多的精靈。」

  海丁呆呆地看著他,感覺自己像是第一天認識希澤爾。

  「糖類、油脂、澱粉這些初級產品對我們來說幾乎是無窮無盡的,但卻是幽暗地域最寶貴的資源,我們甚至可以給她們部分代理權,讓她們收買一些別的城市的野心家,即便是多一層交易,對我們來說也無所謂……這些就交給你了,如果不是公主殿下主動問起,你沒有必要告訴她。」

  「為什麼?」海丁警覺地問,「雖然你是她副手,但最好不要生出什麼奇怪的思想。」

  「這種方式是以前我從她講的故事裡聽到的,一群叫做『殖民者』的人類扶植傀儡,以激化矛盾,挑起戰爭的方式販賣奴隸,我感覺她不是很喜歡『殖民者』這個詞……」希澤爾歎了口氣,「或許有人會因為我們的手段失去親人和朋友,我希望到時候他們憎恨的人是我,而公主殿下則是把他們從苦難中拯救的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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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突然到訪

  安娜斯崔娜‧金葉穿著一身平民式樣帶圍裙的大裙子,戴著頭巾,挎著一個布籃,和一群別的精靈和半精靈一起在斯特里克「外來精靈登記所」門前排隊。

  現在這座城市的名字即便在精靈王庭的深宮中也時常能聽到,蒸餾自花朵和果實的芳香精油、含有美味堅果的各式點心、還有好玩的比如萬華鏡等小玩意征服了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的全體精靈的心,除了一部分恪守祖先信條的頑固派,越來越多的年輕精靈來到斯特里克,把更多有關它的美名傳遞出去。

  這一切在安娜斯崔娜聽來悠然神往,終於她找到了一個機會,趕在斯特里克著名的豐饒節結束之前留下一封書信,然後悄悄離開了精靈王庭。

  「下一個。」

  輪到自己了,安娜斯崔娜忐忑不安地走進「外來精靈登記所」的小屋內。

  聽說這個制度是上次見過的黑暗精靈公主想出來的,登記所會記錄來訪的精靈的姓名、大致特徵、逗留時間和居住地點,如果初次來這裡暫時沒有找到居所,官方還會推薦一種屬於公家的「廉租房」,收費也非常合理。如果有精靈在斯特里克失蹤,負責安保的黑暗精靈會根據記錄的信息到他居住點打聽尋訪。

  或許因為有一位月精靈的王子也是城市的執政者,又或者這裡的氛圍實在安逸而和諧,銀木森林的住民們在這裡也非常安心,有些精靈甚至半年才回到家鄉一次,一年的大半時間都生活在這裡。

  這一點有些精靈貴族頗有微詞,但安娜斯崔娜卻體會不到那種略帶嫉妒的酸葡萄心裡,反正她在精靈王庭也不過是個吉祥物,地位大約和祖傳的金薔薇王冠差不多。

  她更想來親自看看,讓她無數臣民談起來都面帶笑容的歌聲與歡笑之城是什麼樣的。

  「尊敬的小姐,請問您的名字是什麼?」

  問詢安娜斯崔娜的是一位頭髮有些許白色的中年紳士,他笑容親切禮貌,只是皮膚有些蒼白,坐在最裡面的一張桌子後。他附近沒有窗戶,看起來有些陰鬱。

  他手下有兩名人類的實習生,一位在整理前面的登記冊,一位已經用鵝毛筆沾好墨水,準備落筆。

  「安娜……我叫安娜。」

  「安娜小姐,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市。請允許我冒昧地問幾個問題,您這次前來有人陪同嗎?您家中親人是否知道您的下落?如果您打算久住,是否需要我們為您推薦住處?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別的城市,針對精靈的綁架案非常多,在斯特里克,我們的這一制度已經被證明對犯罪有著良好的遏制作用,希望您能理解,並支持我們工作。」老紳士用文質彬彬的語調說。

  「不……我沒有覺得不妥的,是您太客氣了。」安娜斯崔娜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次是想……想找工作,是一個人來的,我的親人知道我來到了這裡,暫時還沒有屋子,如果您知道一些信譽良好的旅店可以告訴我嗎?錢的話不是問題……」

  老紳士推了推眼鏡:「樂意為您服務,安娜小姐。詹森,去找巡邏的休伊特隊長,護送這位小姐去她的新家。」

  一旁整理文件的人類男青年應聲:「是,布蘭登書記官!可是我現在工作做完了,我想不必麻煩休伊特隊長……」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正常男青年都會自告奮勇為一位如此美麗的女士服務。

  「噗嗤。」一旁記錄的另一位實習生笑出聲來,然後在老紳士布蘭登嚴肅的眼神下捂嘴不語。

  「看來我交代給你的工作太輕鬆了。詹森,找到休伊特隊長,把這位小姐交給他,然後去把庫房裡前年的資料整理並按照時間頁碼排列整齊。」布蘭登書記官斯文地推了推眼鏡,安娜斯崔娜只覺得脊背有些發寒。

  「前年?!那不是快要作廢的資料嗎?」叫詹森的男青年哀嚎著。

  「嗯?」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詹森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不一會領了一名黑暗精靈進來。

  「休伊特隊長,我們現在人手不夠,需要您幫把手。請帶這位小姐去她的住所,這裡是地址。」布蘭登書記官把一張紙條遞給黑暗精靈,叫休伊特的小隊長接過一看,心下了然,輕輕點了點頭。

  「請跟我來,尊貴的小姐。」

  安娜斯崔娜沒有發現對方稱呼的問題,畢竟在精靈王庭,大家都叫她「尊敬的殿下」、「尊貴的安娜斯崔娜公主」什麼的。

  休伊特小隊長叫來了一輛馬車,請安娜斯崔娜坐進去,自己駕車,向斯特里克堡行駛而去。

  等到安娜斯崔娜走下車,只看到一座用水泥和磐石鑄造的堅固堡壘,而那位黑暗精靈小隊長正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就算她再呆也該明白事情不對了,城堡一向是貴族的居所,這點她還是清楚的。

  「……呃,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尋找住處,不用麻煩您了。」

  安娜斯崔娜提起裙擺,企圖趕緊離開這。

  「安娜斯崔娜公主,歡迎來到我的城堡。」

  熟悉的聲音的身後響起,她回頭一看,只見那位頗有賢名的黑暗精靈公主在希澤爾和幾名黑暗精靈的陪伴下翩然走來。

  維蘭瑟公主……

  她身上從來不見精靈貴族那種刻意的拿腔拿調,也沒有人類貴族粗魯傲慢的妄自尊大,給人一種老練實幹家和睿智賢者的感覺,她無需過分強調自己的地位,因為她的行為讓她自然成為一名卓越的天生領袖。

  正因為如此,安娜斯崔娜在面對她時,總是有些自慚形愧。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樣偷偷溜到鄰國的土地上還被抓包,簡直太丟人了……

  「我的城堡中已經為您準備了一個房間,斯特里克草創不到十年,底蘊無法與優雅的精靈王庭相比,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萬望海涵。」

  「不不不,您太客氣了……是偷偷溜出來的我不好,給您增添的麻煩。」安娜斯崔娜不安地挪動著腳尖。

  維蘭瑟露出溫和的微笑:「您能來斯特里克回訪是我的榮幸。最近敝處正在舉行豐饒節,城鎮中有許多有趣的事,不過我原定計劃是去巡視工廠,很遺憾無法為您擔任嚮導,如果您有興趣,我可以排斯庫利帶您去,他的武技也十分優秀,我想可以勝任護衛的工作。」

  「斯庫利……」安娜斯崔娜抖抖耳朵,偷偷抬頭,看到了維蘭瑟身後的高大精靈,「原本應該先遞交文書事先提出請求,是我貿然自行前來,怎麼好再麻煩您抽出時間陪我玩耍……嗯……我相信您手下的護衛都是忠誠盡責的戰士,由他們……也是可以的。」

  「斯庫利,安娜斯崔娜公主就交給你了,最近你的任務就是為殿下擔任嚮導,務必要讓公主賓至如歸。」

  「是,公主殿下。」斯庫利悶悶地回答,他最近在和母親訓練人類的火銃兵,那武器真的是相當帶勁,突然被安排了別的工作,他還有些捨不得。

  你是個傻子吧?維蘭瑟腹誹罵道,竟然不表現得高興一點?

  「嗯……維蘭瑟殿下,您是怎麼在城堡中就發現了我的身份呢?」安娜斯崔娜疑惑地問。

  「是我的書記官發現的。」維蘭瑟公式化地笑著說,現在很多事務官都是龍王帶來的吸血鬼,幹練而精明,「您的服裝款式雖然是平民,但用料精良,顯然是精靈王庭為了滿足一些貴人的願望特製的東西,或者乾脆是扮演平民的戲服。更何況您的頭髮,如此有光澤和彈性,還呈漂亮的捲筒形,如果不是經常使用髮卷可無法保持,平民的女性是不可能做到的。」

  原來自己身上這麼多漏洞,安娜斯崔娜懊惱的跺了跺腳。

  在二人離開後,維蘭瑟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希望這個蠢傢伙能順利攻略下公主……不,被公主順利攻略下。

  「怎麼了?」希澤爾問,一邊把維蘭瑟扶上馬車。

  「某個遲鈍的傢伙……真是讓我傷透腦筋。」

  「嗯?」

  「上次去銀木森林的時候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小公主的眼睛一直看著斯庫利,剛剛她也對他非常有興趣的樣子……如果有一位親斯特里克的精靈公主,我認為對我們非常有利。」

  希澤爾當時根本沒有在意銀木森林的精靈,當然也無從發覺金葉家族公主的小小心思。他只是默不作聲,駕車向鍛造工廠而去。

  隨著叮叮噹噹的敲擊聲越來越響,他們終於來到了斯特里克最大的製造中心。這裡目前已經擴建成一大片工業區,有500多名矮人和更多的人類學徒在這裡工作,算上海量代替人工的機械,這隻巨獸每天能吞進這個時代難以想像的原料,再產生可以令所有領主國王嫉妒得發狂的工業財富。

  希澤爾停下馬車,牽著維蘭瑟的手讓她緩步從車廂走下。

  「公主殿下。」他忽然說。

  「什麼事?」

  「您總是對一些別的事情如此敏銳。」

  他輕飄飄地說完,不等維蘭瑟反問,變戲法似的取出兩團棉花球,塞進她耳朵裡。

  「工廠裡面聲音太大,以精靈的聽覺,長時間接觸會頭痛。」

  維蘭瑟聽不見他說話,但他口型這樣表述著,溫柔如羽毛的聲音彷彿穿透了機械的轟鳴和敲擊,向她的靈魂傳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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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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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01: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典雅之愛

  如果十年前有人給托達克‧爐衛甚至任何一位矮人說,他們需要學習數學,一定會讓全體矮人都對這個人嗤之以鼻。

  但現在每位矮人隨身都帶著小冊子和筆記本,利用在鍛造工廠工作的閒暇時間抓緊時間汲取知識。

  一直以來,矮人在冶金和金屬物品的鍛造方面的才能總是被認定高於人類,他們耐力更強、雙臂更有力量,能夠不知疲憊地輪動大錘,把自然的礦產鑄造成想像中的模樣。

  但時代變了,所有矮人都面臨一個新的挑戰。

  機械,它賦予了人類孱弱的雙臂以非凡的力量,創造了堪稱奇跡的盛況,即便是最年長、最有見識的矮人長老,也不曾聽聞哪個地方有如此多的熔爐同時開工,有如此多的物件同時被打造,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誕生。

  機械的出現讓矮人們既惶恐又著迷,他們迷戀龐大的氣缸,對活塞和泵幹規律來回運動的秩序感心醉不已,而吞吐著煙霧的龐然大物爆發出數十匹馬才具有的強勁力量更是為一切矮人的大腦注入了愉悅的多巴胺。

  但陌生的新模式需要的知識又讓他們無所適從。機械就像是有生命的物體,它進食、它呼吸、它運動……甚至它能夠產生更多的機械。

  用機械生產機械就是現在鑄造工廠除了火銃外最重要的工作,斯特里克前所未有的發展速度需要更多的紡織機、蒸汽水泵、粉碎機等,先祖傳下來的經驗已經不夠用了,設計和製造這些機械需要幾何數學的準確性和合乎物體運動規律的力學知識。

  在製造工作中,矮人們也意識到了這點,從最開始的抗拒維蘭瑟的講課,到後來盼望夜校開課的時間。

  維蘭瑟剛來到工廠車間外,就看到用裝零件的木箱壘成的桌子,一群矮人正利用休息時間在筆記本上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什麼。

  「公主!是公主來了!」

  「殿下已經好久沒有開課了,滑輪公式究竟是怎麼算的,俺尋思不出來,殿下講一下唄~」

  維蘭瑟剛要摘下耳朵裡的棉花,準備給如饑似渴的矮人補課,希澤爾而輕輕走上前一步。

  「裡面還有許多大家的族人在工作吧?如果因為排班的問題錯過公主殿下的課堂也太可憐了,還是等這幾天晚上時召集大家在工廠附近的夜校教室開課更好。」

  矮人是親緣關係很好,也很有秩序的種族,這麼一想確實不太嚴謹,於是都慚愧地點點頭。

  「大家學習時候可以把不明白的問題整理一下,到時候公主可以根據需要,重點講大家感興趣的內容。」

  在希澤爾提議下,矮人們也覺得這個方法比較好,就在外面開始討論起來。

  「杠杆,我要聽公主殿下講杠杆。吉姆大叔,把這條加進去~」

  「什麼?這麼簡單的你都不會?來來來,我來給你講,這條就不用加了,我想知道彈簧力有關的,最近我在做發條遇到瓶頸了。」

  矮人歡鬧著嘰嘰喳喳討論起來,漸漸忘記了剛剛還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維蘭瑟,或許這世界上絕大部分上位者都會因為這怠慢感到不快,但維蘭瑟卻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從一間車間走到另一間車間,感受著蒸汽機帶來的熱浪和轟鳴,燒紅的鐵塊被送入軋機,火星如同禮花綻放,這樣無數個瞬間結合了力與美,整個廠區就像一個活著的生命,運轉的活塞是它不斷跳動的心臟,嚴絲合縫的齒輪是它博張的肌肉,混有水霧的蒸汽、金屬的敲擊和鳴響則是它的呼吸和嘶吼。

  就算用棉花塞著耳朵,維蘭瑟也能因為音波的震顫觸摸到工業的脈搏,她喜歡這種感覺。

  在希澤爾預知的世界,時常有某些可能出現差異,比如同是一盤櫻桃,預知10次結果中,公主殿下有時候先吃這一顆,也有時候先吃另一顆,這種隨機的不確定性是因為做出行為的人也是漫無目的的。但現在他預知的僅有一個可能,在每一個結果裡,維蘭瑟都靜靜站在了這裡,只有對一件事有強烈的渴望才會如此。

  「希澤爾……你有沒有感覺到一種生命力?」

  維蘭瑟雙手伸向耳朵,試圖取出裡面的棉花。

  「公主殿下?!」

  「不要緊……就一會,這簡直太神奇了。」

  維蘭瑟把自己屬於精靈纖細的耳膜暴露在機械的嘶吼中,任那聲音海潮般野蠻地衝擊,就像是要把它撕成粉碎。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這是神聖的,精靈少女就這樣站在錯綜複雜的管道、齒輪組成的鋼鐵森林中,臉上充滿了孩子般略帶天真的喜悅。

  或許她本身就是理性智慧化身的精魅,希澤爾想。

  「請原諒我,公主。」

  她聽到金屬嘈雜的聲音中混雜了一絲低沉暗啞的聲音,下一刻她就被擁進溫暖的懷抱,一個輕得像夢的吻落到她嘴唇,它充滿著遲疑和不確定性,彷彿受驚的蝴蝶。

  「隱形的力場……我設下了,對不起……從剛剛開始一直就在想著這種事,請不要再掠奪我的心了……我根本忍耐不了……」

  一連串的親吻就像是連綿的雨滴,中間夾雜著愧疚迷亂的囈語。

  唇舌交融,維蘭瑟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任他索取。

  或許因為預知能力的存在,他過度在預演中隨心所欲,以至於意志力越發薄弱。等到希澤爾終於回過神,卻發現自己已經做下了不可挽回的事。

  「對不起!公主殿下……我只是一時……」

  他的臉因為絕望而蒼白,完全失去血色就像是一塊白蠟。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我發誓……所以不要討厭我……

  「希澤爾。」她說。

  他就像一位等待最後宣判的罪犯一樣忐忑不安。

  「這件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但我必須告訴你一點,我並非值得心儀的對象,希望你能放下無謂的情感,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或許你應該嘗試一下別的工作,對現在的你來說,做我的侍從有些太浪費了。」

  她不可能在這具身體待很久,事實上詭變伶人打算在斯特里克掃清周圍障礙,步入正規之後就回到幕後,讓斯特里克以一種計劃中的模式自行運轉下去。

  而希澤爾就是運轉的螺絲中重要的一環,她不希望他對自己本人產生太多的情感,因為愛這種東西是最不可控的不穩定因素。如果他能多一些野心、貪婪什麼的就好了,物質的欲望和權利的掌控欲都是非常好替換的東西,此處缺了,可以從彼處找回,但如果那是愛的話,維蘭瑟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後用什麼補償他。

  「不要趕我走,求您了……我以後會注意的,就像一位人類的騎士那樣……」

  儘管他比自己高很多,但維蘭瑟只能從那張瀕臨崩潰勉力維持的臉上看到膽怯和卑微。

  人類宮廷騎士追求貴女的典雅之愛,也就是毫無回報的無望之愛。

  雙方地位極端不平等,騎士總是瘋狂的癡戀,為貴女犧牲自己的一切,無論遭受怎樣的冷遇和羞辱,都要對女主人真誠、專一、熾烈,但女性則以高傲的矜持與冰冷回應,對騎士遭受的磨難、付出的靈魂不屑一顧,他們永遠不可能結合,貴族女性最終會嫁給一個門第相當的丈夫,她對追求者最仁慈的獎勵不過一個微笑,一個淺吻。

  她歎了口氣:「走吧,還有下一處地方。精靈的生命很漫長,或許是你沒有接觸過更多的女性才這樣天真地認為。以後你會有更多選擇,世界上一定有一位更值得你獻出忠誠的女性在等待你。」

  「是的,公主殿下。」

  他應和著,表情就像是人偶。

  另一位女性?

  您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明白?明明為我注入思想和靈魂的是公主您,我的心早就被改造成了您的形狀,如何能容納另一個人?

  ……

  「呆木頭,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

  「讓我來猜猜?歌劇?」

  「不聽。」

  「讀書?」

  「不看。」

  「有了!吃的~你一定有喜歡吃的東西吧?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食物。」

  安娜斯崔娜想毫無淑女風度地撓頭,啊啊啊啊,太氣人了!

  斯庫利則完全不知道怎麼和纖細充滿少女心的精靈公主搭話,他現在認為自己很可能需要一本《如何與傻瓜相處指南》。

  說起傻瓜的話……

  人類的那些小鬼就挺蠢的,他們喜歡的東西應該她也可以接受?

  斯庫利靈光一閃,指著街邊的豐饒節小攤位,那裡有用布包裹的鈍箭,射中櫃檯上的獎品就能得到。

  「去玩那個。」

  斯庫利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多麼錯誤的選擇。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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