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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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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中二隱修會] 轉生黑暗精靈後那些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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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5: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冰湖附近的樹林是從銀木森林中延伸出來的支脈,銀木森林面積廣袤,以白樺木為主,銀白色的樹幹正是這座森林名字的由來,它北到南約有20公里,從西到東有30公里,如果再往中心行走10公里左右,就會來到銀木森林的中心地帶,據說那裡到處是數萬年的參天古木,需要十幾人環抱的巨大樹幹比比皆是,並且被某種神秘力量籠罩,四季如春,終年不見冰雪,但那裡是精靈和各種傳說中的珍獸生活的神秘區域,人類探險家無從涉足,維蘭瑟也僅僅是看過某些記載隱晦提到。

  她和希澤爾現在休息的樹林位於銀木森林邊緣,雖然四周仍然是標誌性的白樺木,但地上的冰雪說明了這只是普通的樹林,她也未曾發現什麼超自然的力量,於是只能把神秘的傳說擱置在一旁,開始專心料理火堆旁的烤魚。

  對面的希澤爾也在一臉窘迫地烤著自己的衣服,一開始他還穿著它們在烤,後來在維蘭瑟的命令下,才把濕衣服脫了下來,光裸著上身,露出勁瘦但極具美感的流線型肌肉。

  倒是比剛撿到時的細瘦身材壯了點……不過愛害羞的毛病總是不見改善啊……

  發現公主的視線在看著自己,希澤爾目光躲閃,非常不安,最終還是小聲得近乎哀求:「公主殿下……請……請不要這樣盯……盯著我……」

  再看的話……我會忍不住興奮起來……會起反應啊……

  維蘭瑟悻悻偏離了視線,她明明沒做什麼,為什麼有種在欺負他的錯覺。

  為了讓侍從番茄似的臉色恢復正常,她只能盯著火堆旁的烤魚翻動著,看著焦黃香酥的外皮上滋滋冒著油脂,魚身也因此變得亮晶晶,最終過剩的魚油在炙烤下不住滴落到火堆中,激起更加濃郁的香味。

  咕……

  希澤爾的肚子忠實表達了他的願望。

  「……對不起。」

  「餓了嗎?也確實該吃東西了,勞動總是讓人變得容易饑餓。」維蘭瑟遞給他一隻烤好的肥魚,順手從石化的侍從手中拿過衣物,自顧自地開始烘乾它。

  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希澤爾捧著一大條肥魚,小心地從容易冷卻的邊緣咬著。

  「……好吃。」細微的聲音。

  「吃了這麼多天,還沒膩嗎?雖然種類不多,但城堡裡好歹有一點香料,在外面只有鹽而已。」

  「不!」他這次突然大聲回答了,隨即又慌忙低下頭,「我覺得……只要是、是公主做的……都很好……就算是永遠吃這個也……啊!對不起……我不是把公主當做、當做廚娘……」

  見他不知所措的模樣,維蘭瑟不禁失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畢竟你們之前從未吃過魚肉,覺得新鮮好奇也很正常……我記得第一天做這個時,還有人偷了我準備命人扔掉的魚鰓內臟,在雪地裡埋起來,最後被發現的時候還振振有詞,說準備存起來下次再吃……呵呵,我就奇怪那天為什麼挺多傻瓜問我地表魚類的內臟有沒有毒,原來重點是在這裡。」

  希澤爾在她對面靜靜地聽著,他頭髮最近留長了,按照精靈習俗,長髮是地位高貴的象徵,原本黑暗精靈平民只能蓄及肩的長度,但維蘭瑟為了讓他以後能看起來更像位地表精靈王庭的貴族,命令他不得剪短,現在已經有及腰的長度。

  現在它因為沾了湖水,被希澤爾撩到胸前烘烤,銀白長髮順著赤裸的象牙色胸膛垂落,躍動的篝火映照著俊美不似凡俗生物的容顏,讓他看起來就像是雪國的精魅。

  「他們都很喜歡公主殿下……」聽起來有些幽怨,隨即他臉色一變,「有人在接近這裡,不止一個!」

  他立刻從維蘭瑟手中拿走還帶著濕氣的衣服,左手靈巧地單手飛快扣好紐扣,右手已經拿起了雙劍,同時腳步絲毫沒有遲滯,以無聲的靜步向動靜傳來的方向移動。

  蓬鬆的雪地會吸收音波,所以下雪的天氣格外安靜,但幽暗地域出身的精靈感官格外靈敏,再細微的聲音也能精準辨別,事實上,如果不是積雪降低了他們發出的動靜,希澤爾本應在更遠的地方就發現他們。

  遠遠地,兵器碰撞和男人粗聲粗氣的交談傳來,這次連維蘭瑟都聽見了。

  「……那小子跑的可真快,應該是這附近,剛才這個方向有篝火的煙柱,他不會有接應的族人吧?」

  「就算有也不會多,這些小部族能有多少可以戰鬥的傢伙?普通的軟腳蝦不過是我們的戰利品,倒是要小心他跑進森林深處,這些傢伙躲藏的本事不錯,一旦被他溜走,再想抓住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們再過來就快遇到公主了……

  希澤爾無奈之下,只能從一棵樹後顯露身形:「能請你們繞過這附近嗎?我們不歡迎打擾。」

  雖然帶了一些精靈語的口音,但他說的無疑是地表通用語,而其中精靈式的發音不標準部分,在所有買家眼中都是可愛優雅迷人的。

  當捕奴小隊的人們目擊自密林中走出的希澤爾時,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金幣在上!他真美麗!

  純白的肌膚和銀色的長髮,這在人類的美學中象徵純潔無垢,想把乾淨的東西玷污是許多富豪權貴的病態欲望,捕奴隊的隊長「獨眼」漢克敢對財富女神發誓,這傢伙要是出現在地下拍賣市場,所有顧客都會為他瘋狂,他的買家可不會限於男性或是女性。

  哐。

  旁邊傳來聲響讓「獨眼」漢克如夢初醒,往旁邊一看,原來一位沒出息的手下連武器都掉了。

  「我們追蹤的不是這隻吧?我記得那隻應該是褐色的頭髮——哎呦!」

  「追蹤個屁!」「獨眼」漢克惡狠狠地給了那名不長眼的手下一個暴栗,眼前這千載難逢的優質獵物不去捉,還追什麼連影子都沒的原目標?

  就在這時,另一個纖細的身影循聲而來。

  「怎麼回事?」維蘭瑟看到了「獨眼」漢克和他的部下們,立即明白了大致情況。

  他們在追蹤別的精靈,大概是邊境的捕奴隊吧,這意味著附近除了她和她的追隨者外,還存在別的精靈!

  正如維蘭瑟猜測,「獨眼」漢克率領的正是這樣一支隊伍。

  在寒冷的冬季,銀月森林的精靈有時候會有一些小部族面臨食物短缺的情況,不得不走到森林外圍尋找食物,這樣的精靈通常都是落單出現,也是「獨眼」漢克最喜歡的獵物,只要能捉到一隻相貌不錯的,賣掉的價格足夠他一直到明年的這個時候都能舒舒服服在小酒館裡和女招待鬼混了。

  只是沒想到今天沒有追到正主,反倒遇到了更有價值的目標,「獨眼」漢克在心中無數次讚美財富女神。

  「頭兒,又來了一隻,還是個黑暗精靈的小娘們。」一個經驗豐富的隊員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了維蘭瑟,那黏膩的目光幾乎要將她渾身都舔舐一遍。

  少數老鳥才知道,黑暗精靈和地表的精靈是世仇,維蘭瑟與希澤爾的兩人組合的出現,又正好是一男一女,隊員中「有見識」的那幾位立刻腦補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

  這無疑是個絕妙的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他們是不容於精靈社會的逃離者,不會有任何同族來接應他們。

  「一隻黑皮精靈的小婊子和她漂亮的白色小男友!」一名隊員嘿嘿淫笑著,「你們猜頭兒今晚會先『騎』誰?」

  「誰知道呢,說不定會兩個一起,一黑一白脫光了捆一塊,不是別有風味嗎?」另一人接口回答。

  「三個洞,頭兒不會被榨乾嗎……哎呦!」

  「獨眼」漢克給了說著葷話的幾人腦袋一下爆錘。

  「白的誰都不准動,那可是重要的貨物,他的第一次金貴得很!那小娘們嘛……黑皮婊子們都是放蕩的小賤人,多半不是雛兒了,今晚我們就教教她,比起精靈娘炮,人類的漢子才是真男人!」

  雖然被眼前這些鬍子拉渣的猥瑣男人意淫,但維蘭瑟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仍然微微哂笑。

  人類的男性或許某方面能力比地表白精靈平均水平高,但絕對比不上黑暗精靈……後者可是無數代被貪得無厭的祭司們代代人工選育的結果,只有天賦異稟的優秀男性才有留下子嗣的可能。

  從她觀摩「深淵之儀」的過程來看,男性黑暗精靈在這方面絕對傲視絕大多數人形生物,也不知道這些人哪來的自信。

  「你們追蹤的是銀木森林的精靈?原來他們會在這一帶出現嗎?」她問道。

  「不過是些零星的小雜魚,論長相身材哪能和你比……」一位隊員饞笑著調戲她。

  「原來如此。」維蘭瑟回之以讓他心神一蕩的淺笑,隨即對希澤爾說,「這裡就交給你了,儘快解決,我去找一下那位來訪的鄰居。」

  「遵從您的意願。」

  林間的陰影投在他臉上,就像盛夏的晴空不知不覺被烏雲籠罩,為他俊美無儔的容顏染上了一絲陰霾,但沒有什麼比他目光中的陰影更深、更讓人膽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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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森林之子

  就在維蘭瑟點燃的篝火附近不到半公里的樹上,阿爾菲‧白風在她們離開以後,慢慢從一處隱秘的樹冠上輕巧的落下來。

  他一頭棕色的頭髮紮成了長辮,臉上塗著孔雀石、雌黃等礦物粉末調製的迷彩,穿著粗布和獸皮縫製的獵人短斗篷——那斗篷正面是白色的毛皮,內襯則是土黃和赭石斑斕的麻布,這樣他在雪地中可以用白色那面隱藏自己,岩石和泥地則使用另一面。

  今天,他也拿著自己慣用的、用好幾層獸角片反復彎折出形狀的複合短弓,但箭囊中的箭卻沒有多少了。

  原本他射中了一隻大角鹿,但還沒等他去獲取獵物,人類的捕奴隊就發現了他,阿爾菲現在都隱隱心疼。

  不是心疼獵物,他更在意沒取回的幾根箭矢。獸牙磨制的箭頭,灰雁刀翎修剪成的箭羽,這些材料並不難,花點時間打磨製作就好。

  唯有箭杆,必須向人類商隊購買,他已經很久沒有補充過新的了,反復使用的箭杆油漆脫落,因受潮和外力有些歪曲變形,讓他大失準頭,如果是挺直的新箭,他有把握在那隻大角鹿發現他之前,從左眼射穿到右眼,讓它瞬間死亡還不會傷及毛皮,而不是像剛才那樣,連續3箭射中身體,它還能帶著箭掙扎逃跑了很久。

  聽起來非常諷刺,居住在森林中的精靈卻沒有足夠的木材製作箭矢,但卻是真實存在的,銀木森林與人類少數有限的貿易就是用獵物和礦石換取木材、紡織品。

  在這裡的精靈與森林立下了盟誓,他們不能傷害森林,而森林會賜予他們力量,為他們提供庇護。

  就在剛才,阿爾菲能夠近距離藏身在維蘭瑟和希澤爾旁邊,也是這片樹林掩護了他。只要身處銀木森林,草木會自動隱藏他的氣味、聲音甚至蹤跡,只是這裡距離中心地帶太遙遠,森林的力量並不是很強,如果在常年如春的中心地帶,森林之子們甚至能號令樹木藤蔓將入侵者絞殺。

  與之相對的,他們會為森林狩獵那些危害植物的生物,比如羚羊、麋鹿、猿猴……很多植食性的動物都在他們的捕獵下急劇減少,有時候甚至會引起饑荒,因為精靈的食物就是這些動物,而他們則礙於綠之盟誓,即便美味的橡子、杏仁隨處可見,也不能伸手摘下哪怕一枚。

  像這次,他就不得不從森林中走出來,到更遠的地方尋找食物。

  幾天前,阿爾菲就發現這裡有一隻像是精靈王庭貴族的精靈,只不過他這樣的森林精靈部落民向來不服王化,也沒有去結識他的打算。

  王族的傢伙們還是那麼天真不諳世事,竟然在這種和人類交界的地方生火。他被追蹤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這邊的煙柱,但他必須儘快進入森林,要是從冰原上繞一大圈避開那名月精靈的小少爺,恐怕會被後面的捕奴隊抓住。

  在這裡,森林的力量已經衰減了很多,只能稍微隱匿他的蹤跡,連這點優勢在擅長追蹤的行家看來也不是不能破解的,畢竟他無法飛行,從雪地上走過總有腳印。如果他的箭矢充足精良,或許還能偷襲一下捕奴隊,但箭杆變形後每一箭都只能聽天由命,如果無法一擊震懾,他射擊除了暴露自己位置外毫無作用。

  但是這次那名月精靈竟然進入了樹林,還升起一堆醒目的篝火?!

  以往這個時候,他不是已經裝好魚離開了嗎?

  正當阿爾菲在猶豫要不要現身叫他趕緊離開時,卻發現他附近還有一名精靈……而且是來自地底的邪惡老鼠,一名女性的黑暗精靈。

  如果說有什麼是和人類捕奴隊、森林精靈背誓者同樣讓阿爾菲厭惡的,那唯有幽暗地域的黑暗精靈了。

  正因如此,他就沒有貿然去接近他們,而是隱匿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對奇怪的組合似乎也發現了追兵的動靜,向著人類捕奴隊的方向走了過去。

  阿爾菲恨恨想著,要是黑暗精靈和人類同歸於盡就好了。

  不過……那魚的氣味可真香……

  雖然內心告訴自己最好趕緊離開,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篝火的地方走去。

  剛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好……好吃!

  就在他為手上的美味驚異無比的時候,突然林間的風送來了陌生的氣息。

  不好,他們回來了!

  看著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烤魚,阿爾菲猶豫了要不要插回去,但是人形生物的牙印太明顯了,他乾脆叼著魚手腳並用迅速回到了藏身的樹冠,不一會下面就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那名黑暗精靈女性出現了。

  希望她不要發現篝火邊的烤魚少了一條……

  可惜事與願違,維蘭瑟不僅發現了,還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出來吧,你應該在附近。」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森林說。

  沒有回應。

  「光榮的森林之子,現在只能淪落成盜竊的小賊了嗎……」

  話還沒說完,她左後方的樹下一個人影躍下。

  「不過是幽暗地域的老鼠,竟敢侮辱自然的子民!」

  如果忽略手上拿著的東西,倒也算得上義正言辭,只是配上旁邊的一串烤魚顯然不夠嚴肅。

  阿爾菲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森林精靈認為任何食物都是自然的饋贈,浪費食物是最大的不敬,他對手上的烤魚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能乾咳一下。

  「看起來,您對我的手藝還算滿意?」維蘭瑟笑著問。

  「勉強還行……重點不是這個!」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別以為你蠱惑了一位月精靈的單純少爺,就能讓任何精靈族群接納你,那是絕無可能的,我勸你趕緊離開他身邊,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就不是警告兩句的問題了。」

  阿爾菲轉身要走,卻被維蘭瑟接下來的話瞬間定住身體。

  「不能傷害銀木森林的植物嗎?似乎這就是你們換取森林力量的途徑。」

  他猛然轉身,手按住了短弓:「果然……你的目的是打探銀木森林的秘密吧!他竟然連這都告訴你了!」

  「不,是你告訴我的。」維蘭瑟笑吟吟看著他:「背上的箭囊裡露出的羽簇很新,都是上好的刀翎,但箭杆有些舊了,漆皮斑駁不平,看木紋像是冷杉,這可不是銀木森林常見的樹種。或許你運氣好可能發現了一顆,但這不是用到破舊都不肯更換的理由,樺木同樣也是良好的箭杆材料,可是箭囊裡竟然一根都沒有。再者,你能在我和另一名精靈的近距離隱蔽,幾乎沒有一點氣息,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另外還有穿著,她見過別的地方的森林精靈,像眼前這位全身獸皮獵戶一樣打扮的也算是獨樹一幟。

  想不到露出破綻的竟是自己……

  阿爾菲有些懊惱地從鼻子哼了一聲,見鬼!黑暗精靈的女妖們果然不能小視,一個個都狡猾又險惡!

  棲息此地的精靈們與銀木森林簽下的綠之盟誓是他們最大的秘密,即便是木材很多都要靠貿易得到,他們也只把交易地點定在距離居住地很遠的邊境,種類僅限於銀木森林少見的樹種,一來避免人類為了便利盜伐,二來對商隊們解釋為習俗需要這些種類的木材,避免引起懷疑。

  誰又會想到,居住在森林中的精靈會缺乏隨處可見的木頭呢?

  「木材是智慧生物製作工具重要的素材,如果失去了獲取木材的能力,活起來簡直像個野人……這樣的代價究竟值得嗎?」維蘭瑟悠悠問。

  「住口!」阿爾菲憤怒的一聲大喝,「森林是孕育精靈的搖籃,不光你們這些墮落的傢伙,連王族的傢伙們也忘記了我們悠久的歷史,對自然缺乏敬畏,所以現在精靈才會這個樣子!綠之盟誓是我們重拾傳統的最好方式!」

  「你稱之為『盟誓』,在我看來卻是交易呢~銀木森林的樹木是神聖的,可是別的地方的樹卻能夠用污穢的金錢來衡量,原來即使同樣是自然,也會有等級和位階的差異,在你們看來,銀木森林的植物地位比別的地方的高,不是嗎?」

  又是這個褻瀆的理論!

  那些可惡的背誓者們也是這樣不知廉恥地背叛了養育他們的森林!

  阿爾菲不能允許這樣的異端言辭污染自己的的耳朵,飽含他怒意的一箭深深沒入維蘭瑟腳邊的泥土,以示最後的警告。

  但他的行動卻和這極端具有攻擊性的暴躁行為截然相反,他一路逃,一直跑到密林的深處,心中又想起那個他稱之為父親的傢伙。

  阿爾菲小時候有多麼仰慕尊敬父親,現在就有多憎恨他。

  他作為最受尊敬的德魯伊,竟然背叛了誓言,成為了一名可恥的「枯萎者」。

  為什麼會這樣?

  阿爾菲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與森林最親密、最敬畏自然的德魯伊會墮落成這種可憎的施法職業,枯萎者們從不與自然溝通,強行抽取樹木的生命力施法。他們施展自己能力時,周圍茂密的林木可以在瞬間枯死。

  成年後的阿爾菲也曾遇到過墮落後的前大德魯伊,他容貌還是沒變,只是眼神蕭索落寞,完全不似兒時記憶中慈祥溫和的模樣。

  他說,他厭倦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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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5: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審判

  白色的森林被染上了不和諧的鮮紅,一具鮮活的屍體倒在柔軟的積雪中,靜謐的雪花仍在繼續落下,漸漸將之掩埋。

  如果誰能戰勝對未知的恐懼,在寂靜的密林順著血跡一路前行,準能看見一位高挑輕盈的白色精靈,手持利刃,正以他致命的速度,在驚慌失措的敵群中來往穿梭。

  奧法的力量賦予了他刀劍以外的能力,他用一種令人畏懼的優雅姿態停滯在空中,時而在某個出人意料的地方現身,然後給予來不及逃竄的目標以傷口和痛苦。

  反抗?這種無謂的情緒早已從他們心中被移除。一時悍勇或許能讓他們暫時擁有反抗的能力,但任何堡壘都有傾頹之時。當他們發現自己舉刀反抗時只可能被懲罰性地增加傷口,那就沒有人會再去嘗試。

  他們腦海中只有一個願望:逃!

  或許有人發現了,又或許沒有,純白色的死神只是把他們驅趕到某個方向,但沒有人會仔細去想,他們認為自己只需要比夥伴跑更快。終於,在一座險峻小山的山腳下,他們停住了腳步。

  不能再前行了,覆蓋了積雪的陡峭山壁難以攀登,而那名追趕他們的月精靈有浮空的能力,這種情況還執意逃跑,只可能被從後面輕易一個個殺死。

  這時,聰明的人都明白了,那精靈並不想殺他們,否則一路逃跑時他明明有機會收走所有人生命,但他卻只是在不致命的部位留下了淺淺的懲罰性的傷口,這不得不讓捕奴隊的隊員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為了活命,他們紛紛扔下武器,開始向敵人跪下求饒。

  「仁……慈!我們請求仁慈!尊敬的月精靈大人!」

  「我並不想殺害你們。」眼前的精靈眼神清澈,表情似乎有些猶豫和軟弱,「派出一人把其他人捆起來,我會給你們一個公正的審判。」

  「獨眼」漢克求之不得,他知道有些精靈王族從小生活在遠離人世的宮廷中,對世事有種無知的天真,眼前這位應該一直以來被保護的太好,能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

  「真的?您真的不殺我們?」

  「我發誓。」精靈認真地說。

  他一邊忍住身上的疼痛,貌似恭順的走到每個隊員身後,把他們手捆起來,一邊在心中暗自發狠,這個可惡的尖耳朵小子,以後他一定要把他賣到最下層的妓寨或者軍營裡,那裡將有足夠精力過剩的壯漢排隊等著狠狠責罰他嬌嫩的小屁股。

  等到他把所有隊員捆綁完,希澤爾對他露出了略帶天真的滿意微笑:「輪到你了,把手背到背後。」

  「獨眼」漢克像是被他美麗的笑容蠱惑似的,依照他的吩咐做了。

  頓時一股活化的繩子升起來,纏繞他的手臂,把它們束縛得緊緊的。

  「好了,現在我們來開始審判吧……關於你們的罪孽。」仍然是無邪的笑容,但漢克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首先,張開嘴,讓我來把你們說過褻瀆話語的舌頭割掉。」他從捕奴隊身上得到了各式的小匕首,其中一柄蝴蝶刀正靈巧地在他手指間翩翩起舞,「希望你們能配合審判,不然從腮那裡刺進去再割掉,將會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創傷。」

  ……

  維蘭瑟目送那名森林精靈離開後,過了一會才看見希澤爾過來匯合。

  「料理乾淨了嗎?」

  「是的……只是追擊時花了不少時間。」

  「都死了吧?雖然只是些小角色,但我可不希望有人在外出時遇到他們叫來的幫手。」

  「當然。」可能現在還沒死,不過一會應該差不多了……

  他首先割掉了他們污穢的舌頭,然後用匕首刺入他們心臟前一寸的位置,這當然不會造成他們的死亡,甚至連失血也很少。畢竟受傷的只是胸前的肌肉而已,而且在寒冷氣候下,鋼鐵比冰還寒冷,剛刺進去就將創口凍結,連血也無法流出。

  那些傢伙錯愕的目光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讓他快意,光是割掉了說出那些話的舌頭怎麼夠,想過褻瀆公主念頭、裝過對她不敬想法的心臟也該被懲罰!

  在這樣的天氣,匕首刺入胸膛,會讓溫熱的血液和心臟與外界產生大量的溫度交換,鋼鐵把寒冷的低溫傳遞到那些蓬勃跳動的罪惡器官,給他們過剩的精力降溫。方才他們的心跳很快,原來這種渣滓在知道自己即將死去時也會害怕,不過沒關係,一會它就會漸漸因為寒冷而凍結,這不是他們最應得的下場嗎?

  可惜自己無法在一邊旁觀這個過程,希澤爾搖搖頭,很快就把那些惱人的蒼蠅遺忘在腦後。

  「快中午了。」維蘭瑟望著密林縫隙中灑落的點點陽光,感覺眼部有些刺痛。

  「請您不要直視它!」希澤爾慌忙用手擋在她前方,「這樣感覺好些了嗎?」

  「……到完全適應恐怕還得有一陣。」她本身對疼痛耐性很高,連她都會因此感覺到不適,那再強行硬來只怕會傷及身體了。

  她適應陽光的進度是所有黑暗精靈中最快的,其他精靈們大多只能在黎明後一段時間內自由行走,對於維蘭瑟的速度,他們都敬佩不已,認為不愧是強大的公主殿下。

  只有希澤爾,在她觸及陽光時,仍然會以擔憂的目光注視她。其他精靈們在太陽之下痛苦的慘狀,讓他不禁想起公主是不是時時刻刻也在經受這樣的磨難。

  維蘭瑟取出一根布條,纏繞在頭上,把眼睛遮蔽住,然後伸出手:「那麼帶我回去吧。」

  「是!」希澤爾歡心雀躍地準備感受這難得的獎勵,由於剛才處刑的時候他一直使用右手,沾染了很多血,雖然早已用雪擦乾淨,但那種黏膩的討厭感覺仍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伸出未被污染的左手,輕快又小心地感受她柔軟細膩的指尖……

  公主喜歡習慣性的用右手,剛才小心讓左手保持乾淨果然沒錯,而那群渣滓也得到了自己應有的下場,污穢的血液就算是死也沒資格接觸公主高貴的軀體!

  說起來……公主殿下無論哪個部位,無論哪一寸都如此讓人神魂顛倒……

  希澤爾帶著恍惚的神情,臉頰上浮現出興奮的紅暈。

  這樣不成體統的表情,平時可不能讓公主看到……今天卻可以不用掩飾,真是太好了!

  就在希澤爾為腦內妄想興奮不已的時候,雪花已經漸漸覆蓋了之前捕奴隊所有成員的臉,扭曲的表情依稀能看出他們被凝固的痛苦、恐懼,他們在行將死去之前,終於想起被那個白色惡魔殺死的唯一一名隊員。

  那是從未說話的「啞巴」約翰,一定是他沒有侮辱那名黑暗精靈女性,才被賞賜了仁慈的一刀……

  而他們則只能眼睜睜等待自己在苦難和折磨中死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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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犯罪

  當維蘭瑟和希澤爾帶著新鮮的魚回到斯特里克堡,一群嗷嗷待哺的精靈和矮人幾乎眼冒綠光地圍上來,大家輕車熟路地一擁而上,取出袋子裡的魚,麻利地用小刀和匕首剔除鱗片、再去掉腮和內臟,然後切塊。

  大家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公主取出之前吩咐矮人用冷鍛法一錘一錘敲打成形的鐵鍋,它不同於常見的鑄造成的平底鍋,呈光滑的半圓形。公主取出之前狩獵到的野獸身上切下的脂肪,因為嚴寒的天氣,它們被放在一處通風的小閣樓中,已經被北風凍結乾燥,所以還和剛捕到時一樣新鮮。

  當潔白的肥膘進入鍋中,滋滋的誘人響聲伴隨著脂肪被炙烤的香氣撲鼻而來。

  「喔……」圍觀的所有人發出驚歎。

  公主熟練地用兩根長且直的小木棍夾住肥膘,把被煎出的油份塗滿圓鍋的內側,然後取出一塊魚肉,平放在鍋中,等待它表面被煎熟。

  肥美的魚身遇熱分泌出魚油,就像盛大的舞會開始似的,激起了更豐富的香味。

  「咕……」他們齊齊吞了一口唾沫,等不及了,好想吃!

  一旁的火塘中吊著一個瓦罐,同樣是矮人用黏土製作的,裡面的雪在熱度下很快融化為清澈透明的雪水,然後咕嘟咕嘟冒著小泡沸騰起來。

  維蘭瑟把煎好的魚塊放入瓦罐中,再加入乾薑和胡椒,蓋上蓋子阻絕了無數雙渴望和探究的目光。

  在漫長而焦急的期待後,當維蘭瑟再度打開了蓋子,撒入粗鹽輕輕攪動,清澈見底的雪水已經變成了奶白色的魚湯,那濃郁的色澤像是在誇示自己的鮮美,於是剛剛伸長脖子看的圍觀人員紛紛不見了,他們各自拿起最近的一個陶碗,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迅速排好隊等待投食。

  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而寒冷的冬日還有什麼比熱湯更讓人無法抵抗?

  率先分到魚湯的幸運傢伙很快端著食物縮到一旁,大廳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溜聲和滿足的喟歎。有一個之前是被裹挾來的暗刃小貴族甚至像是品鑒紅酒似的,誇張地閉眼感受它的香氣。

  所有在的傢伙都來了,唯獨不見希澤爾。身邊突然少了一直跟著她跟著的侍從,維蘭瑟還有些不太習慣。

  「希澤爾去哪了?」她問坐在門口的一位精靈。

  那名精靈突然被維蘭瑟問話,一口就把嘴裡的魚吞了下去,幾乎被魚刺卡住喉嚨,喝了好幾口水才回答:「……在您煮湯時他就離開了,他說他不餓。」

  不餓?雖然他吃了烤魚,不過會這麼說還是有些反常……

  只要是她做的東西,平時無論吃的再飽也會想嘗試的,不過這樣也好,暴食總歸對身體不好。

  希澤爾現在卻是無暇去品嘗美食,他有更癡迷的東西等著他慢慢回味。

  從大廳走出來後,他就一直向下,來到城堡的地牢,這裡原本是關押和看守俘虜的地方,黑暗又沉悶,精靈們入住斯特里克堡後也只是草草打掃一下,並沒有實際使用,但這裡卻是他常來的地方。

  絕對不會有人來的,所以無論做什麼也不會被打擾。

  他像是對這裡非常熟悉,徑直走進最深處的一間牢房,這裡堆積著無數朽敗的刑具,牆壁和天花板垂落的鐵索也長滿了厚厚的鏽跡。

  他頹然坐在一個壞掉的拘束椅上,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該做這種事,但那種感覺就像成癮一樣,根本沒辦法戒斷。

  尤其是今天,他擁抱了公主,赤裸的上身被她看著,最後還牽著她的手走了一路……一想起有關她的一切,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忍耐不住了。

  手著魔似的解開腰帶,絕望、興奮、羞恥、厭惡……無數自相矛盾的情緒在天使般純淨的臉上浮現,就像一張白紙被各種顏料潑灑浸染。

  公主殿下……請原諒我……今天也要想著公主做這樣下賤無恥的事……

  但是仁慈的您會寬恕我、拯救我吧?

  羞愧恥辱的淚水剛滑落眼眶,隨之浮現的驚懼和惶恐讓他不由得握緊了帶著釘子的扶手。

  刑具刺破掌心帶來的疼痛毫無感覺,他發現自己竟然會畏懼被「治癒」的可能。

  不……不能!救贖這種東西,果然我還是不需要的,因為犯罪的感覺太美妙了……無可救藥的我不可能再恢復正常……

  都是公主不好,是公主讓我變成這個奇怪樣子……怎麼辦?但是公主是不會犯錯的……

  一切的矛盾都有自然的解決之道,他在混亂中想起了黑暗精靈一族的金科玉律——「別被發現」。

  只要不被發現,那樣就可以繼續在公主身邊,她永遠不會防備一個動不動就害羞的軟弱傢伙,相反還會惡意地調戲他。

  她以為那是惡作劇,其實對自己來說是最高的獎勵啊……

  沒錯……就這麼做……真是太好了!

  已經快要忍不住了,現在就把今天這份快樂細細品鑒、反復回味吧……

  期待明天、後天還有將來每一天的公主。

  厚重的地牢大門將聲音阻隔在內,陰暗的斗室中再度回蕩起壓抑的喘息。

  ……

  與此同時,阿爾菲‧白風也回到自己的部落,在銀木森林,中央有大約八分之一的面積是被綠靈護佑、終年無霜的地帶,它也是精靈王庭的所在。而除了日精靈王族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森林精靈部落散落在無霜帶之外的森林中,就像是拱衛王族的領主和諸侯。

  日精靈王族和人類帝國一樣以血裔繼承,但森林精靈部落中沒有嚴格的傳承機制,一般部落中最德高望重的精靈就是整個族群的首領。阿爾菲所在的白風部落前任族長是位德魯伊,也是他已經墮落為枯萎者的父親,而現任族長則是教他父親狩獵技巧的老師,雖然他不具備德魯伊的超自然能力,但卻是族中最敬重的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獵人,自阿爾菲父親離開後,是埃古‧白風一直教導他在密林中生活的技巧。

  儘管部落居住的地方也會降雪,但由於綠之盟誓的作用,已經沒有外界那樣強烈,細小的雪花間或飄落在密林中,為茂密的枝葉鍍上少許的銀邊。

  由於綠之盟誓的存在,這裡一切危害植物的動物昆蟲都會被森林精靈除掉,所以樹木生長的非常好,很多年齡都快追溯到悠久的皇冠戰爭,寬闊的橫枝比外面樹木的主幹還粗,樹冠簡直就像一座小島,森林精靈的居住的地方就在樹上,茂密橫生的樹幹像是錯綜複雜的街道,阿爾菲熟練地在其間行走,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平穩。

  阿爾菲像隻搬運東西的甲殼蟲一樣,背著比他身體還龐大的收穫,匆匆前往族長居住的巨木,想要把自己所見所聞向埃古傾訴。阿爾菲是枯萎者的後代,小時候沒人願意和他一起玩耍,而埃古沒有兒子,一直以來,他對埃古都像親生父親一樣無話不談,而那位敦厚的長者也像對親生子孫那樣給他無數啟迪。

  只不過埃古現在年紀大了,四肢不像以前那樣靈活,阿爾菲常常把自己獵到的食物帶給他,這次他就專門用繩套捕獲了好幾隻埃古很喜歡吃的松雞,還是活的綁了爪子掛在他腰間,一路咕咕叫得他心煩。

  「埃古、埃古!我敢保證你絕對猜不到,這次我出去到底經歷了什麼!」

  埃古最經常待的樹洞中沒有他,而他另一位學生卻在裡面,手邊放著一柄象徵族長、用雷鳥羽毛裝飾的骨杖。

  「埃古他不在。」新任族長平淡地說,像是在宣告什麼。

  埃古年紀大了……他不在……被移交的族長之杖……

  幾條信息在他腦海中糾纏,融合成一個可怕的猜想。

  「不可能的……他以前是白風最好的獵人!成年禮的狩獵儀式曾單獨獵殺了一隻雙足飛龍!」

  「那是以前。」新任族長是埃古的學生,他同樣心情沉重,「我們終將有老去的一天,自然永遠會淘汰弱者,按照綠之盟約和我族敬畏自然的傳統,任何精靈一旦進入老年,就會離開部落,獨自謀生,誰都無法避免。」

  「可是他可是埃古!我們幾乎所有人的榜樣!他現在也很強,甚至弓箭用得比我都準!」

  「可是他拉弓已經非常吃力了!以前能拉開角龍硬弓的埃古,現在用的卻是給未成年婦孺準備的羊角短弓,正因為他是埃古,所以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比一般的精靈推遲了很久!」新族長大聲說道,然後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抱歉,阿爾菲,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們也同樣不願意失去他。」

  離開部落,到銀木森林的邊緣,一位年老體衰的精靈遭遇到那些兇殘的食人魔或是魔獸會怎樣?阿爾菲都不敢往下想。

  他肩膀失落地垂下,滿載著的獵物掉落在腳邊,把原本準備帶給埃古的松雞嚇得撲騰了翅膀。

  「我要是早點回來……把吃的帶給他,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了?」

  「不要難過,這是他自己提出的選擇,也是我們將來也會經歷的。」新任族長把手放在阿爾菲肩上,試圖安慰他。

  而阿爾菲腦子一片空白,當信念被動搖,一些紛亂的念頭就像雜草一樣瘋長。

  他想起了那名蠱惑他的黑暗精靈女性,她的烤魚可真好吃。

  又想起了父親疲憊的眼神,還有那句讓他永遠無法忘記的「我厭倦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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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枯萎者

  當一部分黑暗精靈適應了清晨,維蘭瑟已經不必親自去收集食物了,這群精力充沛在小黑屋裡面悶了一個多月的小子們對於外界有相當的好奇,一有空就會組織小隊出去探索、狩獵。

  除了魔獸以外,所有溫血的普通動物都是沒毒的,能吃!不過公主要求只能捕獵長有獠牙和爪子的動物,因為很多有蹄的小東西都是吃草的,留著它們會漸漸繁殖更多,也就是以後還會有更多的肉!

  於是精靈們就把目光投向了有著獠牙的食肉動物,幽暗地域出身的他們能簡單明白一個道理——它們在和自己搶肉吃!

  霜狼、猞猁、狐狸……他們帶回各種各樣的動物,並比較哪種更好吃。

  「今天抓到隻肥肥的傢伙,有獠牙,但也有蹄子,公主你看它是屬於哪一種?我們能吃嗎?」維蘭瑟被一名精靈叫住,然後被展示了一個四蹄被捆在一起的大傢伙。

  確實有獠牙,也有蹄子,不過雜食性生物她暫時還沒向他們科普。

  「今晚就吃它吧,這叫野豬,味道挺不錯的。」

  她的回答立刻引起周圍的歡呼,那名精靈樂顛顛地跑出去,準備向自己的隊友告知這個好消息,而周圍的人都重重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幹得不錯。

  突然,在窗口的一位精靈往外一看,發出一聲驚歎:「快看!歐塔爾他們捉回來一隻沒見過的東西!好大!看起來一定很好吃!」

  於是大家紛紛好奇地聚過去,只見歐塔爾和海丁兩人扛著一隻深色的野獸,看起來有1000磅重。

  那不是棕熊嗎?這個時間點應該是在冬眠……看樣子他們摸進熊睡覺的洞穴,把它拖出來暴打了一頓……

  維蘭瑟歎息著,似乎在同情那隻可憐的熊。

  這時,一隻鳥從她前面的窗前掠過,那有些僵硬的滑行姿勢和淡淡的死亡氣息讓她心生警惕。

  眨眼間,那鳥立刻被她冰凍,直挺挺摔了下去,隨即在半空中被她以法師之手握住,送到她面前。

  這是一隻普通的山雀,而不普通的則是它羽毛早已失去光澤,圓睜的眼珠有些暗淡,像是早已死去了幾天。

  有人在利用它窺視這裡,死靈法師嗎?不像……

  維蘭瑟掌心湧出一團火焰,將它燒為灰燼。

  遠處的林蔭下,一位戴著荊棘額冠的男性森林精靈手持一枝乾枯的槲寄生,眺望著斯特里克堡的方向,雙目散發著暗綠的光芒,直到那隻山雀化為飛灰,才恢復為正常的金棕。

  「這些幽暗地域的老鼠怎麼又來了,必須警惕他們……」他自言自語說著。

  在他腳邊,一隻腐爛了一半露出空蕩蕩腹腔的雪貂試圖發出生前的噝噝聲,但腐朽的聲帶不會產生任何震動。

  「我明白了,他也到了附近嗎?謝謝你幫我尋找,接下來安息吧,祝你有個好夢,孩子……」

  他蹲下身,輕輕撫摸它的腦袋,那雪貂就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漸漸僵直。

  精靈挖了個小坑,把它埋入地下。

  「可惜無法為你獻上一朵花,辛苦你了。」

  他隨即轉身,走入茂密幽暗的叢林,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明顯草木有些枯萎,就像是有什麼超自然的力量把它們生命力取走一樣。

  ……

  在銀木森林邊緣地帶,埃古‧白風拾了許多枯枝敗葉,正準備回他居住的洞穴生火做吃的。

  燃燒枯枝的做法一貫在森林精靈中有些爭議,部分自認為要嚴格遵守戒律的精靈通常少量使用人類或是矮人那採購來的煤炭,或是乾脆生吃肉類。

  有的則認為如果把冷卻的灰燼歸於原處,那綠靈不會在意這樣小小的冒犯。

  無論哪種精靈,通常都有400~500年的自然壽命,自80歲成年後,精靈的面容就會被衡定在青年,直到生命的最後的60年,他們身體機能逐漸衰老,這也會體現在容貌上。

  埃古現在年紀大了,皺紋漸漸爬上額頭和眼角,再也不復往日的身手,獵取食物也是必須在天氣和狀態好的情況下多做打算,然後任儲備糧凍結在山洞口,否則一旦外面風雪交加,他就會被困在洞裡挨餓。

  突然,他的狼獾動物夥伴「新月」從他腳邊甦醒過來,警惕地在空氣中嗅來嗅去。

  狼獾是鼬類中體型最大的一種,鼬科生物通常在同體型生物鐘戰鬥能力最強,而且冬季也只是半冬眠,睡眠時間比平時長,但並不是完全不活動,遇到危險也會警覺地醒過來,很快進入戰鬥狀態。

  洞口的山風被一個身影擋住了,他戴著棘冠,手持槲寄生,那一張令埃古驕傲過也失望過的面容仍然和百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下午好,老師。您再不約束這隻小傢伙,它可是會咬我了,獾類好鬥,即使面對強出太多的對手也不會退讓的,我可不想弄破才做好的新袍子。」那精靈熟稔地走進來,停在一個不疏遠也不太接近的位置。

  「背叛了森林的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卡西恩。」埃古知道自己不是這位曾經學生的對手,坐在火堆邊索性動也不動,只是招呼「新月」回到他腳邊。

  狼獾疑惑地歪了歪頭,還是聽從了主人的呼喚,只是卻不再安睡,黑亮的小眼睛發出兇狠的光,盯著卡西恩狺狺吠叫著。

  「我只是選擇走上另一條道路,老師。」卡西恩歎道:「這麼多年,感謝您幫我照看阿爾菲,他是個驕傲的孩子,我的離開一定給他造成不小的創傷。」

  「他和你不同,堅強,聰明,而且敬畏自然。他會是一個好獵人的。不像你,如果不是會法術,我懷疑你是否能在無人接濟的情況下自己活下去。」

  「我只是不想……可不是做不到。」卡西恩訕訕辯解。

  兩人一時沉默了,時間似乎又回到以前,那時卡西恩還是埃古最差勁的學生,他小時候完全不像個森林精靈,別的小孩能跑能跳的時候已經可以拿著鹿角彈弓獵兔子捕松鼠了,他竟然做不到,理由還是荒唐透頂的「因為太可愛了不想殺它」。

  這樣的傢伙如果不是覺醒了能力,成為施法者德魯伊,並且在這條道路上擁有相當的才華,恐怕很難在殘酷的自然界生存。

  以前那名軟弱天真的蹩腳獵人,現在卻變成了一位殘害植物的枯萎者,這是埃古怎麼也想不到的。

  一定還是那件事對他影響太大了。

  卡西恩天生是個多愁善感,情感豐富的孩子,對一切小動物都懷有仁慈的心,他看到即將被鷹捕殺的小兔子會出手相救,也會為重病的雪豹媽媽送去好不容易獵到的食物,讓自己挨餓。雖然這一切毫無邏輯可言,也違背了自然界適者生存的定律。

  「艾波娜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沒有必要再繼續這樣折磨自己,早日祈求自然的原諒,回歸森林吧。」埃古語重心長的勸慰他。

  「折磨自己?老師,我現在非常好,自從不用遵守那該死的條約後!」卡西恩正色回答,「至於艾波娜……我只憎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這一點,就這麼坐視她衰弱死去……我是個罪人!」

  艾波娜是他的妻子,在生下阿爾菲時死於難產,然而這一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採取人類的方法的話。

  雖然現在即使人類中絕大多數也聞之色變,但人類已經覆滅的古老王國塞萊涅曾傳下過一個治療的方法,只要把產婦的肚子切開,取出嬰兒,再用羊腸線縫合起來,就能讓發育得過大的嬰兒和母親一併獲救。

  卡西恩從一本古籍上讀到過完整的方法,甚至還有插圖說明。外科手術的難點在於止血和縫合,但這對擁有治癒能力的德魯伊來說簡直不是問題。

  但那需要紗布、棉花、充足的木柴煮沸的大量熱水等等……

  遵守綠之盟約的精靈即便有著擊敗巨龍的能力,卻無法挽救一個產婦。

  艾波娜是個堅強的母親,她在痛苦中掙扎了一天一夜,那壓抑的悲鳴讓在外面的卡西恩淚流滿面。最終,她生下阿爾菲,回歸自然,而卡西恩則陷入哀傷。

  「是的……一切都是該死的綠盟,它是兇手,而我則是幫兇!現在連老師也被趕出來了,這個噁心透頂的條約究竟要傷害多少精靈?!」卡西恩憤怒地嘶吼著。

  「夠了……夠了!」埃古知道無法說服他,也理解他的心情,但學生褻瀆的言論同樣讓他怒火中燒。

  「抱歉,老師……我不該向您發脾氣。」卡西恩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向他道歉,「我這次來是想請老師去我那裡居住,我在人類的城市註冊了傭兵,為了方便在附近接任務,邊境小鎮上買了下個歇腳的屋子,錢什麼的我們兩人也綽綽有餘。這附近來了一夥黑暗精靈,我擔心他們會發現老師,對您不利……」

  「出去!離開這……我不想看到你!」頑固的老獵人無法接受自己一生的信條被這樣詆毀,卡西恩知道自己老師的脾氣,在躊躇片刻還沒得到諒解後,他也只能悻悻離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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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新生活

  在學生的身影漸漸在洞口外消失,埃古只能坐在篝火前,支著額頭,有種說不明的情緒湧了上來,讓他有些後悔。

  他和卡西恩已經快80年沒有見面了,成為了枯萎者的他不再被森林接納,也不知道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剛才怎麼忘了問候卡西恩,忘了詢問他過得怎樣,或許他有什麼困擾需要一位年長智者的教導呢?

  但這一切都被他自己毀了。

  他低聲喚著「新月」,狼獾親昵地用腦袋拱著主人的手掌。埃古感受著動物夥伴光滑的毛皮,心中的孤獨稍微少了些。

  一個人居住,還是有些不習慣啊……

  ……

  卡西恩雖然在老師那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也沒有放棄,時不時遠遠地巡視居住的地方,只不過森林獵人沒有固定的居所,卡西恩也不知道,下次他再來這裡時,埃古究竟還會不會在。

  但他的時間也不是無限的,卡西恩在邊境一所傭兵協會的分會註冊了傭兵,時不時要出任務。雖然大部分時間他可以自由安排,但有時候突發情況讓他也無法拒絕,這一次就是帶他「入門」的一位前輩傭兵接了個任務,需要他的協助。

  剛離開故鄉的卡西恩其實非常不安,雖然施法者學識廣博,他的人類語言也學得不錯,但對於陌生的人類社會著實有些無所適從。

  這時,他偶遇了一夥人類傭兵與半獸人劫匪團的混戰,總是喜歡幫助弱者的卡西恩出手,為人類勝利的天平擺上一枚關鍵性的砝碼,他出色的能力也贏得了傭兵的尊敬。

  當時這隻小隊傭兵團的副團長是一位半精靈,有一半精靈血統的他知道卡西恩的迷茫,況且這名墮落德魯伊能力很強,如果建立良好的關係,那將來一定會收穫相當不菲的回報。

  於是在他有心交好下,卡西恩也漸漸適應了人類社會。雖然大概知道他的打算,也明白這位老朋友其實當初以功利心態對自己,卡西恩卻無法拒絕他的請求,只希望趕緊還了人情,好讓自己心安。

  希望自己處理好這件事回來時,還能繼續看到老師吧……

  或許是因為早已背棄了自己的信仰,他的祈禱註定要落空了。

  就在卡西恩前往任務後的一個星期,埃古在一次狩獵中就遇到了危機。

  當他追逐著一隻羚羊來到某處陌生的山嶺下時,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突然砸向了他,饒是埃古反應迅速,但身體已經跟不上年輕時候的反射能力的,他只能堪堪躲開石塊的襲擊,但手臂卻被它擦過,他只感覺手肘哢嚓一聲,眼前一黑,明白手臂的骨頭應該是被砸碎了。

  這塊石頭的軌跡,絕對不是從山上正常滾落下來的!

  埃古勉力向山頂看去,只見一塊大石後露出了一個常人兩倍大小的腦袋,它低垂的眉毛在臉部中間,其下只有一隻獨眼,正裂開厚實的大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色獠牙。

  他竟然遇到了獨眼巨人……

  本來就為了狩獵奔波勞累了一天,再遭遇這樣的劇痛,埃古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一旁的狼獾「新月」咆哮一聲,全身毛髮聳立,身體漸漸膨脹起來,從普通獵狗的大小變成足有一匹馬那麼大,這是精靈獵人授予動物夥伴的巨大化的能力。

  雖然比起三人高的獨眼巨人來說還遠遠不夠,但這樣的大小已經足以讓「新月」能駝起主人,飛速地逃離。

  ……

  清晨,一隊黑暗精靈披著毛皮斗篷,在森林中行走著。

  「今天去獵點什麼好吃的呢?」一隻精靈充滿期待地喃喃自語。

  這時,他看見一個棕色的大傢伙在雪地中靈巧地穿梭著。

  「快看!那個是棕熊嗎?好像比上次吃的那隻還大!」

  「不對,好像這隻要瘦一點,管他的,拖回去讓公主看看吧……咦,那上面怎麼還有一個人?」

  這時,「新月」也看到了這隊精靈,狼獾壽命是二十多歲,「新月」也不過才3歲,是剛成年沒多久的小夥子,從未見過幽暗地域的黑暗精靈。在它的小腦袋瓜裡眼前這群精靈有著和主人一樣的尖耳朵,和主人一樣四肢修長,穿著毛皮。

  而主人通常是群居的,同類之間沒有爭鬥,還經常分享寶貴的食物……

  狼獾估摸著或許能從他們那裡得到幫助,並且自己的力量也快耗盡了,冰天雪地裡它的小小原型可拖不動埃古,於是拐了個彎,向黑暗精靈小隊這邊小跑過來。

  「還真有人……而且是個地表的白妖精,看起來已經很老了啊。」一名精靈湊近了看,評價道。

  黑暗精靈裡面幾乎不存在老年精靈,在他們衰弱到這種程度之前,早就會有一把匕首從背後終結他們的生命,而動手的人有可能只是個路人,原因是他手上一塊孢子麵包,或者腰間乾癟的錢袋。

  「現在希澤爾也是『地表的白妖精』,公主不讓說這句話,以後記得叫他們的地表稱呼。」

  「褐髮,淡黃的皮膚,看起來像是森妖……啊,我說的是森林精靈。」

  這時,狼獾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並把主人小心地卸在地上,隨即身形漸漸縮小成一隻狗那麼大,吐著舌頭喘著氣,仰起腦袋看著這群精靈們。

  「剛才那麼大是騙人的嗎?」

  「這是欺詐!」

  「看起來不好吃啊……」

  「那地上的森林精靈老頭怎麼辦?他是不能吃的。」

  「還能怎麼辦,帶回去給公主看看,說不定公主有什麼用……比如說在祭壇上挖掉他心臟什麼的。」

  「有道理,祭司們不是最喜歡這些傢伙嗎?我覺得公主也會高興的。」

  黑暗精靈們天真無邪地商量著可怕的事,一合計,他們決定還是把埃古背了回去。

  ……

  而現在的維蘭瑟正在斯特里克堡下的城鎮區巡視著,因為原本平民的茅屋太破舊,她索性全部拆了重建,畢竟所有人擠在城堡的幾個大廳中總不是事,她需要很多小住宅安置精靈和矮人。

  在斯特里克堡修繕的過程中,維蘭瑟向矮人提供了一個存在於她大腦中莫名的配方,把石灰石、黏土、鐵礦石粉末按比例進行一千多度的煆燒,再摻加部分石膏一同磨成粉,得到一種灰色的細末,叫做「水泥」。

  它比這個世界建築用的石灰砂漿更堅固耐用,完全凝固後就像是天然生成的石塊一樣,讓矮人們都非常驚奇。

  斯特里克堡本就有著自己鐵匠鋪和武器製造所,這源自它附近幾處煤鐵礦場,這也是艾蒙達夫子爵當初看中它的原因所在。

  要成為貴族必須有軍功,要有軍功沒有武器裝甲可不行。

  在原料充足的情況下,斯特里克堡很快就被補齊了缺口,很多重要的地方還用水泥加固了,現在的堡壘看起來比它剛建成時還雄渾並充滿力量。

  之後,維蘭瑟又讓矮人們用黏土燒製紅磚,準備建造精靈和矮人自己的住宅。

  很快,統一規劃的一小片住宅區就已經打好了地基,矮人們按照家庭,精靈則是以小隊為單位,總共一百多人,大約需要三四十間小屋。

  由於是大規模建造,維蘭瑟讓他們採取了流水線的方式,加上矮人嚴謹到頑固的個性,通力協作下,這次建設進展很快。

  他們先製造了一座樣房,這是一棟看起來溫馨又舒適的紅磚小屋,就地取材的白樺木削成木板,釘成了魚鱗狀的屋頂,同材質的木窗也是簡潔又大方,屋內還配有煙囪和壁爐,走進去就能感受到溫暖,冬季的時候在壁爐中吊起一個瓦罐,煨上一罐香濃的肉湯,一定是不錯的享受。而幾間分割的臥室也保證了每個居民的個人空間。

  幾乎所有人在看到這些小屋時都愛上了它們,平時在城堡裡面工作,可以看到公主殿下,而休息時則回到家中,享受不被別人呼嚕打擾的安眠,簡直再好不過了!

  在離開幽暗地域時,沒有人想得到現在能有這樣的生活。不再在皮鞭下勞作,也不再為了某些一直奴役欺壓自己的貴族而戰。

  每一次努力,都有不再勾心鬥角扯後腿的真正夥伴的幫忙協助;每一個工作,都是一點一滴在為了自己,為了所有人的生活變得更好。

  在潮濕的洞穴中啃著加了鋸末的黑麵包時,他們不會明白在舒適的石塔中用來自地表的珍貴食材舉辦宴會的家族領袖口中的「榮耀」。而現在,他們追隨的公主和他們一同進食,一同工作,那些連篇累牘的圖紙還有每一次她親自製作的食物,他們都記得。

  公主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在未知的地表第一個面對酷烈的陽光,為還在瑟縮城堡背光處的無能士兵們帶來了食物,也指引了他們今後的方向。

  他們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心態的轉變,在以前,他們為了主母、為了公主而戰,如果換個人坐上那個位置,他們同樣會獻上自己的「忠誠」,因為他們隸屬於權力,隸屬於那個寶座本身。

  而現在則完全不同,他們效忠的對象僅僅是維蘭瑟這個個體,這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改變。

  忠誠是諸侯混戰時代的地表最寶貴的品質,連高貴的騎士們都非常欠缺,他們為了封地能不斷效忠新的領主,甚至同時是好幾位貴族共同的封臣。

  這無疑是種諷刺,最為狡猾惡毒的黑暗精靈,竟然在短短半年時間,道德標準就超過了聲稱奉行騎士美德的地表戰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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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用法

  「所以這名森林精靈是你們撿到的?」維蘭瑟在工地現場,面前擺著昏迷的埃古。

  聽著她嚴肅的口吻,幾個來獻寶的傢伙有些不明就裡,呆呆點了點頭。

  「送他到你們面前的是這隻狼獾?看起來只是一隻普通的野獸而已……智力程度有這麼高嗎?」維蘭瑟沉吟道。

  公主看起來並沒有很高興啊……提出這個建議的傢伙究竟是誰?!

  「抱、抱歉,我們貿然用這隻老精靈耽誤了公主殿下的時間,我們馬上把他拖出去扔掉!」

  其中一個傢伙忐忑不安地說著。

  「扔掉?為什麼要扔掉?」維蘭瑟驚訝地問,就好像有人挖到一顆白松露卻要拿它去餵豬一樣。

  「誒?」

  「你們做的非常好!」維蘭瑟挨個拍了拍他們肩,臉上難掩欣喜,「這是狩獵隊有史以來最大的收穫!我該怎麼獎勵你們呢?」

  「啊……我們只是……」被拍到的傢伙難為情地抓抓頭,但臉上激動無法自持的表情分明寫著「啊哈哈哈哈,公主表揚我了,怎麼辦?好高興!」

  「這個老傢伙有這麼厲害嗎?為什麼公主這麼高興?」歐塔爾酸溜溜嘀咕著。

  老?完全不是問題,倒不如說,老一點更有經驗!

  維蘭瑟暗暗腹誹,你們怎麼懂得他的價值,森林精靈中最好的獵人有著與動物溝通的能力,可以把野獸訓練成非常有用的幫手。

  「把他送到城堡裡面暖和一下吧,記得看住,別讓他跑了,如果他動手,你們制止時也不要太粗暴,收了武器的老人家不會有太大攻擊力。」維蘭瑟對送來驚喜大禮包的精靈們和顏悅色地說,「正好最近發現了蜂蜜,我想你們應該會喜歡用塗上了蜂蜜和胡椒煎製的野鴨胸。」

  幾名精靈呆呆看著維蘭瑟嫣然一笑而過,懵了片刻,終於在她離去後反應過來,相互擊掌而慶。

  「太棒了!」

  「我說嘛!公主會喜歡的!」

  而一旁看熱鬧的精靈們則報以嫉妒的眼神,滿臉寫著「哼,小人得志……但是我也好想這麼得意啊啊啊啊啊!!!」

  「喂,我們是朋友吧,快說那老精靈是在那裡撿到的?」一名看樣子和其中一位精靈熟稔的傢伙走過去,勾肩搭背地問。

  「你想背叛我們嗎?」

  「別讓我發現你當了叛徒!」

  隊友們立刻射過來充滿殺意的眼神。

  「切……」旁邊的海丁輕蔑一哼,悄悄給了一把匕首給身邊的雷納,二人眼神交流不超過2秒,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而雷納拿著匕首,只見人影一晃,其中一名精靈頓時驚叫了聲「糟糕」,但這時的雷納已經回到海丁身邊,並把匕首交給他。

  只見雪亮的刀刃上帶著從某處刮下一層泥,海丁小心捏了其中一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是這個味道……我記住了,他們斗篷上沾有馬尾松的松針,應該是那個地方沒錯。」戰士學院偵查課滿分學霸大佬、被教官視為千年難得一見的斥候天才——海丁同學自信滿滿地分析。

  「可惡……忘了旁邊有這個傢伙!」被偷襲得手的精靈一臉懊惱。

  ……

  旁邊有溫暖的爐火,身下鋪著獸皮,手臂有夾板,骨折的傷被處理了……這裡是哪……

  埃古從沉睡中猛然驚醒,愕然發現自己竟然落入了邪惡的黑暗精靈手中。

  「你醒了?公主殿下馬上就來。」一名黑暗精靈男性警惕地守候在他旁邊,幾乎寸步不離。

  明擺的監視和看管。

  埃古自知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不可能戰勝一名身手矯健的年輕人,況且這位男性黑暗精靈呼吸平穩,步伐穩健,想必一定是位格鬥的強者。

  於是他也只能老實等待著,看他們的女妖公主究竟要拿自己怎樣。

  不一會,一位女性黑暗精靈出現在他面前。

  「您的傷口我命人處理了,感覺好些了嗎?」

  埃古頓時警惕了起來,她這樣和顏悅色的,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究竟想怎樣?我的確落入你們手中,但你休想在我口中得到任何有關於銀木森林的秘密!」

  嘖嘖嘖,警惕心真強。

  黑暗精靈女性似乎並沒有生氣,依舊謙和有禮地微笑回答:「看來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我並不想探聽什麼,只是想請您為我工作。」

  「工……作?」

  「是的,按照地表的習俗,俘虜一位重要人物有權要求贖金,我希望您能為我工作,直到付清這筆錢。」

  「我明白了!」老獵人雙目圓瞪,「你是想要慢慢腐化我,使我墮落!我是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被害妄想症嗎?這種狀態是不可能說服他的,就算勉強讓他低頭,以後一定也會陽奉陰違,伺機逃跑。

  看來只能執行第二個計劃……

  過了幾天,埃古一直被軟禁在城堡中,這天夜裡他也和往常一樣,看似無聊地看著窗外,實際心中在盤算著逃跑的事。

  那名看守他的精靈百無聊賴地走了進來:「天天在這裡守著真無聊,我今天去和朋友玩會牌,這幅腳鐐你暫時戴著,我回來就給你解開。」

  他把埃古的腳踝鎖了起來,把鑰匙掛在自己腰上,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又過了大概兩個小時,房門再度被推開,一位白色的精靈悄然出現。

  「您是……」埃古訝異地看著他的臉,這竟然是名月精靈王族的男性。

  月精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請不要說話。」然後取出一把鑰匙,赫然就是之前看守埃古的黑暗精靈那把。

  他隨即輕手輕腳解開了埃古的腳鐐:「離開這裡吧,路上還請小心。」

  「您不和我一起嗎?」埃古驚訝地問。

  「不了,我就在這裡。我能救出你已經是利用了她的信任,怎麼能一走了之。」

  「對黑暗精靈還要什麼講什麼信義?!」埃古從他來時就發現,這名月精靈穿著銀木森林中央、由王族建立的精靈國度伊蘭的貴族服飾,衣裳整潔,氣色健康,看起來並不像是俘虜。

  月精靈垂下眼,苦澀的笑容就像漣漪轉瞬而逝:「可是我愛她,這就是我的囚籠,我已經無處可逃了。」

  「她可是黑暗精靈!你會被她利用然後獻祭給她們的蜘蛛娼婦的!」埃古簡直想抓住他領口用力搖晃,讓這個白癡小少爺清醒一點。

  「她們背叛了蛛后,從幽暗地域走了出來,現在已經不會和那位邪惡的女神有任何瓜葛,這已經是我能期望的最好結果了。今後我也會繼續守著她,直到她完全接受我……抱歉,和您說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您還是快走吧,在看守發現鑰匙不在之前。」

  「我怎麼能讓您一個人留在這?!」埃古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我對她們來說也有用處,想來這群黑暗精靈不會輕易傷害我,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耍什麼把戲!」

  他們的交談只持續了片刻,不一會,月精靈走了出來,掩上門,徑直走向城堡上方屬於領主的房間。

  「結束了?頑固的老先生現在怎麼樣?」維蘭瑟摘下單片眼鏡。

  剛結束扮演的希澤爾還穿著從暗刃寶庫中保存的本屬於那位日精靈王子的衣服,精緻繁複的刺繡和點綴的細小寶石如果套在普通人身上難免花哨,但現在這位穿著者的美貌足以讓再華麗的服飾都黯然失色。

  「一切正如您所料。」他也算本色出演,所以幾乎毫無破綻。

  「要正常說服他幾乎不可能,只能用這樣迂回的方式,讓一個更糟的可能被他發現,他就會充滿獻身精神地按照我們希望的步調走。」她鋪開一張新的紙,拿起墨水瓶中的羽毛筆,「春天快到了,我們還將有很多工作……」

  希澤爾滅掉了她桌上的蠟燭,皺眉抱怨說:「您總是有這麼多的工作,但今天已經太晚,應該睡覺了。」

  「妨礙我處理公務……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差勁的侍從。」

  「按地表習俗,貴族的侍從有著秘書和顧問的職能,長時間的工作只會讓公主身體虛弱,既然主人不能很好地管理自己的身體,那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幫助她保持健康。」對於公主的調侃,他正色認真答道。

  「看來你不僅說話變流暢了,也變得伶牙俐齒了。」維蘭瑟嗤笑,「但我可是有著微光視覺的黑暗精靈,蠟燭不過是用來適應陽光的東西,並非必須。」

  她書桌旁邊就是還不曾裝上木窗的窗戶,捏著羽毛筆的手準確地在紙上寫出一行單詞,像是在嘲諷他——你總不可能滅掉這漫天的星光。

  希澤爾走到她背後,一隻手覆上了她的眼睛,而另一隻則取走了她手上的羽毛筆,她聽到頭頂上傳來男性精靈溫柔而澄淨的聲音:「但是黑暗精靈也需要休息,現在是您休息的時間。」

  她索性反手也撫摸上他的臉,從挺直的鼻樑,到柔軟的薄唇,輕笑著說:「可是我現在並不想休息,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我入睡呢?」

  維蘭瑟感覺他動作一滯,正以為他會和以往一樣落荒而逃,不想卻突然被他從椅子上橫抱起來,放到她身後的床上。

  「公主殿下……對付那位老先生的方法再對我用一次……是不行的……」雖然還是有些語無倫次,但希澤爾好歹語氣堅定地順利說完,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對同樣的手段產生耐性了嗎?看來下次要換一種方法了,維蘭瑟躺在床上,思索了一會自己的錯誤,隨即沉沉睡去。

  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她精神會高度集中,但身體機能卻不會因此提高,所以沾了床就會想睡覺,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另一邊,希澤爾背靠牆壁,慢慢無力滑下去。

  好險……差點就……

  但是無論接觸了多少次,公主殿下都讓他興奮得難以自持。

  「呵呵……今天的公主也好棒……」

  ……

  「這就是你要我工作的內容?」埃古盯著維蘭瑟一本正經的臉,要不是她表情嚴肅,他幾乎要以為這是一種羞辱。

  在他腳邊,一群小狗崽搖著尾巴,用它們烏溜溜的濕潤眼睛友善地仰望他。

  「沒錯,您要把它們訓練成能帶領羊群去覓食,知道如何保持隊形,防止羊落單和走失的優秀首領。」

  當然這只是第一步,訓練動物成為智慧生物的幫手可是一份有待挖掘的工作,原本的森林精靈僅僅用來捕獵和防身實在太浪費了。

  訓練狗用於追蹤,訓練烏鴉擔任哨兵,訓練海豚為漁民偵察和驅趕魚群……

  再不濟,訓練幾隻外型討喜能直立的小動物,比如松鼠或別的什麼幾個簡單的人類貴族禮節,穿上小衣服小帽子送去宮廷,那些深閨中的公主小姐們一定會為它一擲重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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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6: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交易

  「這是侯爵安排給我的工作嗎?」見習騎士奧克利‧艾蒙達夫一臉愕然。

  在他面前,被拴成一串的農夫和他們的妻子兒女正源源不絕被穿著米德爾頓侯爵家紋的士兵驅趕趕著排成隊列。他們像是牲口一樣被士兵清點人數,每人得到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黑硬的餅子,他們似乎相當饑餓,在得到餅子的同時就快速幾口吃下肚子。

  告知他這一切的是侯爵的管家塞勒斯,這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紳士也是位小貴族的次子,因為無法繼承家業,所以自少年起就為侯爵家族服務,這點上他和奧克利自己也是相同的。

  「當然,現在家族內只有你的武藝過得去,可以擔任押運官。這次討伐異教徒的戰爭大獲勝利,之前你藉故推脫,沒有隨軍出征,侯爵本來對你非常失望,但勝利的喜悅讓他寬宏大量地原諒了你,希望你能把握這次機會,否則只能請你離開米德爾頓了。」

  年輕騎士心中一緊,果然自己上次的藉口太糟糕了。

  他有著令他驕傲的家族歷史,他的先祖艾蒙達夫子爵可是在險惡的銀木森林邊境為科奧蘭王國開闢了一塊新的領地!這是開疆拓土,比起現在王國內領主們四處征戰,掠奪別的貴族領地,或是從異教徒國家那佔領,奧克利一直覺得自己祖先的做法才無愧於騎士精神。

  現在地表世界最肥沃的土地基本由人類佔據,無數信仰各異的國家散落在適宜耕種的平原上,此外的險峻山嶽、森林中則居住著各種魔獸和精怪。人類的城鎮有著信仰神明的教廷和軍隊守護,魔法則是有錢人家才能考慮的職業,繼承家業無望的富裕家族次子往往選擇成為法師學徒,而奧克利這樣的貧窮小貴族只能依附一些顯赫豪門,希望能靠自己祖傳的武藝立下戰功,被封君賞賜一塊封地。

  這次米德爾頓侯爵發起討伐異教徒的戰爭本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他卻逃避了。和他一同成為見習騎士的其他青年們一定已經在戰爭中嶄露頭角,以劍為他們所效忠侯爵犁取了鄰國肥沃的土地,或許很快他們就會受封領地,然後衣錦還鄉。

  但是目睹了那樣的景象,奧克利卻再也無法認為自己擁有建功立業的信念。

  他因武藝優秀,侯爵本把他作為前鋒,跟隨一位侯爵的封臣、同時也是一位武勇過人的大騎士作戰。在第一次前哨站中,他們破襲對方一座小城堡,非常順利地攻克了堡壘本身,把裡面的士兵和守備官屠戮一空。

  就當奧克利認為已經結束的時候,沒想到那位大騎士卻一聲令下,讓所有士兵進入城堡下的村莊劫掠。

  戰爭前,奧克利也曾聽過這位享有盛名的大騎士事蹟,他怎麼也想不到,吟游詩人傳唱中謙遜友善虔誠的他竟然會下這種命令。

  他當時連忙攔住他尊敬的前輩,並委婉地提示如果這些平民沒有糧食,恐怕無法渡過這個冬天。

  大騎士沉思片刻,拍了拍後輩的肩:「還是你想的周到,我應該把他們全殺了,否則萬一他們逃進山裡成為土匪流寇,那會給我們後續的部隊帶來麻煩。」

  奧克利仍然記得,大騎士那溫和的笑容上仍然沾著幾點血跡,異常刺眼。

  「可是,屠殺婦孺是和騎士精神違背的!」他激動地吼道。

  「奧克利。」大騎士收起笑容,肅然看著他,「你信仰的是太陽之主密特拉,你需要守護密特拉的羔羊。而他們——」他指著城堡外由居民住房燃燒的火焰,「那些恩利爾的異教徒怎麼能和我們一樣呢?」

  火光映襯著他冷酷的眸子,和比武場上對貴族小姐們含情脈脈的光截然不同,殘忍又兇暴,更像是一種爬行生物。

  那是劊子手的眼神。

  當第二天黎明到來,小鎮化為了白地,奧克利站在倒塌的屋頂下露出的一隻小手前久久不語。返程覆命時,他藉口受傷無法作戰,申請回到了後方,雖然那不過是個小小的擦傷而已。

  大騎士欣賞他攻克城堡的武技,隨軍時甚至寫信問候他的傷勢,信中也曾提到他們此行的勝利,他略帶誇耀地寫道:「我騎馬經過街道的時候,異教徒的血沒馬腿到膝。」

  奧克利不知道該如何回復,總覺得這封信每一個字都泛著暗紅,就像是以血書寫而成。自那以後,每當奧克利午夜入睡時,總會夢見那一夜的火光、婦女的哭喊還有人類臨死前淒厲的慘叫。

  這些人應該就是此次戰爭俘獲的平民吧?在侯爵的帶領下,他的封臣、以及封臣的附庸……像是一條食物鏈一樣大大小小的貴族騎士們整理好馬匹和武器,這可是筆不菲的開支,因為需要換乘的關係,至少需要兩匹馬,良種戰馬足足要40金奧雷,相當於30個農夫一年的收入。

  但這就是他們被賜下封地必須履行的職能,更何況侯爵允諾,打下這次的目標就會給他們更多的土地!看來侯爵果然是個誠實有信的封君,所有田地原本的主人們被趕了出來,像奴隸一樣拴成一串,但好在他們還活著。

  正在奧克利百味陳雜的時候,一名傳令兵跑到塞勒斯管家身邊報告,並向他引見了一名商會理事,從他們的交談中,奧克利聽到了核對貨物的信息,當中有開春需要的大量種子、羊羔、以及足以讓他們渡過春夏支撐到秋收的糧食!

  太陽之主密特拉在上!侯爵果然是位值得效忠的仁慈封君!原來他早就對這些百姓有了安置的計劃。

  「我們將送他們去哪?」年輕騎士眼中逐漸煥發光彩,保護老幼婦孺的騎士才是他想成為的目標。

  「斯特里克堡。」老管家用手絹擦著金絲眼鏡,慢悠悠地說。

  「什麼!」奧克利毫無騎士風度地驚呼。

  ……

  一路上,奧克利都有些心事重重,塞勒斯管家發現了這一點。

  這也難怪,斯特里克堡本就是奧克利的祖先艾蒙達夫子爵建立的,或許這位年輕的騎士也嚮往像先祖一樣,重新佔據那座因為黑暗精靈而蒙塵的邊地。

  只不過……如果他發現了這次交易的對象,恐怕會相當驚訝。

  距離斯特里克邊地逐漸臨近,遠遠地,一行人就看到了這裡的標誌性建築——斯特里克堡。

  這座古堡現在被修繕一新,平整的厚實牆面、方正均勻的城垛出自矮人的手藝,雖然樣式簡單偏向實用,但工藝比起王都的一些精工細作的貴族行宮比起來也絲毫不差。城堡下方,新的城牆也在建設當中,看樣子下方城鎮的面積將會比原本的舊址還大;而嶄新的紅磚木頂小屋則像是積木一樣排列的整整齊齊,讓人感覺到一股勃勃生機,這絕非僅僅來自生息之月的初春問候。

  不知道究竟是誰,竟然做到了奧克利夢想當中的事——重建斯特里克堡,這雖然讓奧克利有些失落,又對城堡的新主人產生了好奇和崇敬。但很快,這股好感就為之消散一空。

  為什麼這裡竟然有邪惡的黑暗精靈?!

  奧克利噌地拔出劍,準備讓衛兵列隊迎敵,卻被一旁的老管家攔住了。

  「你想做什麼?他們是我們這次的交易對象。」

  一句話砸的奧克利眼前一黑。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攻打同是善神的空與地之神恩利爾的子民,然後把同族賣給邪惡的黑暗精靈?!

  「想想吧,這群黑暗精靈脫離了地底那位邪惡的女神,他們需要人為他們耕種,而且他們人口也不多,幾千名農夫反而比許多在貪得無厭的領主手下工作來的輕鬆……這對他們來說是件值得羨慕的好事。別說黑暗精靈,在北方,無數貧苦的農夫為了少繳糧稅,甚至願意背井離鄉去吸血鬼統治的圖斯米特種地,只因為吸血鬼只收血稅。這些糧食和羊羔都是黑暗精靈訂購來安置農夫的,沒有收到黑暗精靈的財寶,侯爵可不會為了它們付一個大子!要麼把他們交給黑暗精靈,要麼讓他們死……」

  塞勒斯管家的話簡直就像魔鬼的勸誘,奧克利默然不語,但逐漸收回劍鞘的武器已經暗示了他的選擇。

  哼,一個善良正直的騎士,雖然現在已經不多了。

  一切都按照塞勒斯管家的預想進行,這也是他選擇奧克利的原因。

  雖然奧克利的出身有些麻煩,但這樣性格的人一旦被說服,反而不容易生事端。其他的心眼更活絡的傢伙很可能會出賣侯爵,向他政敵告密勾結黑暗精靈的醜聞。

  米德爾頓侯爵這次入侵信仰空與地之神恩利爾的鄰國一塊子爵領,至今已經完全佔據,但他事前沒有徵求自家國王的意見,君主當然對臣子擅自挑起這麼大爭端表示不滿。如果那位被掠奪了家園的子爵說服國內興兵為他復仇,那他將無法得到自己祖國的幫助。

  所以他必須找一個靠山,正好塞勒斯管家搭上一位樞機主教的情婦,她喜愛珠寶,但只有珍奇之物才能打動她。可惜那位子爵戰敗之際,捲走了家族的一切金銀細軟,侯爵幾乎一無所獲。現在他迫切想要得到一些足夠分量的賄賂,讓那位夫人說服樞機主教為他站台,把他這次擅自出兵粉飾為頌揚太陽之主的光輝,意在打擊對密特拉不敬的異教徒。

  有了教廷的許可,國王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或許是侯爵運氣太好,有傳言一夥黑暗精靈來到了地表,他們持有一些從未在市面上出現過的稀世珍寶,正是侯爵最好的選擇,而他們只需要幾千名農夫和他們的家庭,以及一些糧食、種子、羊羔什麼的農產品,這對於剛剛掠奪了整個子爵領,把大片肥沃的土地收入囊中的侯爵來說並不是問題。

  當然,事情的詳細緣由沒有必要告訴奧克利。塞勒斯管家對一旁默然不語的年輕騎士吩咐道:「請你留在這裡監督他們清點貨物,我需要找精靈們的首領結帳。」

  在城堡的會客室中,塞勒斯管家如願以償見到了一位黑暗精靈的女性,而維蘭瑟也打量著這位老紳士,他花白的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因年老有些鬆弛的眼皮下有著精明的目光。

  人類國家的貴族,特別是崇尚武勇的勳貴,通常文化程度不高,身邊的管家和秘書一般都擔任了政務官的角色。這名位老管家親身到黑暗精靈的巢穴,並且堅持要見自己,一定有什麼目的。

  更何況,也是眼前這位派人主動接觸她手下的。

  只見塞勒斯管家撫胸恭謙一禮:「撒旦陛下差我向您問安,詭變大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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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7: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雙面

  被塞勒斯管家道破身份,維蘭瑟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保管她靈魂的魔魂壺碎片大部分現在應該都在煉獄之主撒旦手上,要是這位陛下還不能得知她的動向那才奇怪。

  「這麼說來,這次戰爭應該是在你們的預料之中了?侯爵難道也屬於煉獄這方?」通過影響人類貴族操縱大陸局勢,倒是煉獄一直以來的風格。

  「戰爭本身符合我們的計劃和期望,但為陛下效忠的只有我而已。在科奧蘭王國,由於『活聖人』的存在,太陽之主的信仰太過堅定,直接發展貴族容易引起懷疑。我自少年時代有幸聽得吾主耳語,把靈魂奉獻給祂,直到現在所見的『同事』都是我這樣的小角色,真正的貴族一位都沒有,更別說主教和教士了。」

  「您謙虛了。」維蘭瑟知道,邊境的武勳貴族通常認為粗鄙即為男子氣概,有些連字也不識得,掌控領地內政的都是身邊這些管家秘書們,他可以說是半個侯爵本人了,「既然科奧蘭王國是塊難啃的毒瘤,你們是打算把它同其他國家割裂嗎?」

  「活聖人」本名昂伯羅斯‧赫福蘭,出生於一萬多年前,那時候科奧蘭王國甚至都不存在,它現在的領土分屬於好幾個國家十數名貴族。「活聖人」就是太陽之主教廷當時的教皇,在位44年,自從遜位後,傳言他為了守護信仰密特拉的子民,一萬年來一直保持肉身不死,沉睡在一座修道院中,為民眾祈福,偶爾醒來,卻總能左右當時的政局。在他的影響下,原本太陽之主的信仰在這片區域只是零散分部於部分小貴族,慢慢通過婚姻和征戰,融合成一個領土廣袤的王國,也讓周邊無數其他神明的信徒目睹他這個活著的奇跡,因而改變了信仰。

  在科奧蘭王國,教皇繼位先要在王都大教堂的「太陽之眼」下舉行儀式,然後去另一座城市的蘭德修道院覲見「活聖人」。在「活聖人」的光環照耀下,科奧蘭王國宗教勢力非常強大,維蘭瑟知道煉獄在這裡的工作進展一直不順利。

  塞勒斯管家驚訝地看了維蘭瑟一眼,沒想到她僅僅憑藉這麼少的信息就猜測出煉獄的計劃。既然科奧蘭王國暫時難以從內部撼動,只好先讓它同周圍的勢力交惡,從簡單的周邊地方入手,最後操縱外部勢力反過來打擊科奧蘭王國。

  這也正是撒旦陛下認為應該對突然出現的黑暗精靈勢力提供支持的原因,實際上那位樞機主教的情婦也是被煉獄影響著,這樣不露痕跡地就能讓侯爵用黑暗精靈正需要的人口和物資交易珠寶。

  煉獄的主人希望維蘭瑟不但能在這裡紮穩腳根,還要繼續擴張,變成安插在科奧蘭王國旁邊的一顆釘子,直到時機來臨楔入它的心臟。

  「正如您所料,在我和無數同仁們的努力下,科奧蘭王國多年來一直保持著擴張的思想,也成功招致了周邊國家的厭惡。」

  「『活聖人』沒有干預嗎?」

  「干預?他並不會這麼做。」老紳士尖刻說道,「與其說是我們主導了擴張思想,不如說我們只是在其中推波助瀾,那些武夫們都渴望擴大自己的領地,從領國甚至自己王國的其他貴族手上掠奪領土、財富和女人。

  為了宣稱某塊土地的所有權,這群大字也不認識幾個的文盲領主能追溯到數代以前的婚姻,為他們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房親戚主張正統繼承權,形成自己對土地佔有的『法律依據』。甚至他們的神祗也對此保持默許的態度,同為善神,祂們不方便向其他神明直接掠奪信徒,而底下信徒的『自作主張』就沒那麼多限制了,一位領主發起的成功征服往往能徹底改變一個區域的信仰,這也是他侍奉的神祗樂於見到的。」

  「我想這也是你這次來這裡的目的吧?撒旦陛下希望我繼續擴大戰果,將來能夠響應對科奧蘭王國的行動?」煉獄的主人持有她的魔魂壺,是她現在真正的老闆,作為員工當然必須支持老闆的決定。

  雖然她也不討厭這樣的工作就是了……或者應該說,只要能讓神明吃癟的工作,她都會喜歡。

  「您果然如同傳說一樣睿智。」塞勒斯管家深深看了維蘭瑟一眼,目光中有著敬佩以及意思不易察覺的羨慕。

  他在一個中下階層的貴族家庭誕生,是繼妻生的次子,由於前妻的娘家勢力很大,而且哥哥也快要成年,反倒是商人之女的繼母和他被家中上下冷眼相待。

  他作為次子,基本上不可能分到任何家產,只能在有限的資助下完成學業,然後自謀生路。在他還是侯爵家普通侍從的時候,一次宴會讓他結識了從別國來訪的一位英俊貴族,那充滿異國情調的面容、風趣文雅的談吐、還有那雙能讓人淹溺其中的深情碧瞳,讓科奧蘭無數夫人小姐都為他深深著迷。

  也正是他看清了塞勒斯眼中的不甘和野心,教會他在上流社會中如魚得水的手腕,讓他一步步成為侯爵的左右手。最終,塞勒斯在他一步步勸誘下完全落入煉獄的掌控,甚至聽到撒旦的耳語,真正成為一名魔鬼崇拜者、煉獄在凡間的代理人。

  現在的塞勒斯也在漸漸老去,他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花了那麼多時間把原本的主人玩弄於掌中,侯爵身邊的情婦、侍女、僕人都是他的親信,聽到和看到的都是塞勒斯希望他知道的內容,作為米德爾頓的影子侯爵,塞勒斯還沒有享受夠高等貴族的榮華富貴,他並不想那麼快歸於煉獄懷抱。而眼前這位據說有漫長的生命,在無數軀體中轉換的詭變伶人是他最為羨慕的對象。

  而詭變伶人最早是由塞勒斯的介紹人翡翠領主製造的,他知道自己從未見過的撒旦陛下才是煉獄真正的主人,但這不妨礙他在自己職權範圍內,向翡翠領主示好,希望他能賜予自己最渴望的東西——永生。

  「剛才是撒旦陛下要求我向您傳達的,接下來是另一位大人的意思。」塞勒斯管家一字一頓說,「他讓我轉告您:『任性夠了嗎?是時候該回去了。』」

  會這麼說的,除了那條奇怪的龍也沒有別人了。維蘭瑟目光放空,想起了悠久的以前。

  翡翠領主是她一直以來都看不透的少數幾位例外,煉獄從無信者之牆搶下了無數靈魂,但維蘭瑟不明白為什麼他偏偏把自己留在身邊。

  她被無信者之牆吞噬了太多記憶,連自己也不知自己原本是什麼性別,什麼生物,但他為她準備的第一個身體卻是女性,是希望她成為女性嗎?還是女性的身份更有利於成為教唆凡人墮落的勸誘者?

  而他對自己的教導也處處透露著詭異,通常情況下,主君對臣下都要求絕對的忠誠,但他卻只教她如何卑鄙無恥,如何背信棄義,卻從來不曾提過下位者應該絕對服從於上位者。

  是愛情嗎?她也曾想過這個可笑的可能,但翡翠領主卻從未碰過她,反而讓一些英俊的人類騎士和王孫公子教會了她魚水之歡,如果這都是愛,那只能證明他有著非同一般的性癖。

  如果僅僅是這樣而已,那翡翠領主算得上是位不錯的上司,但他奇怪的掌控欲和偏執心理是她不能忍受的。

  他說她是珍貴的收藏品,似乎的確僅僅如此,他最喜歡看到她縱情聲色,最好和那群空有容貌的愚蠢感官動物一起墮落下去。有時候她出色地完成了勸誘,特別是像和阿莎爾初次合作那次一樣,讓整個城市背離了信仰,他甚至會大發雷霆,給予她嚴厲的責罰。

  每次當她讓神明的羔羊墮落時,一邊得到煉獄的表彰,一邊則受到直屬上司的斥責,如果不是翡翠領主在圖斯米特墮落為血族鬼域的過程中厥功至偉,她甚至會懷疑對方是神明的奸細。

  後來她發現了,上司對她的看法或許僅僅只是寵物而已。人類為了讓寵物安心跟在身邊,會剪了它的羽翼,斬斷它的尾巴,甚至為它去勢。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對神明天然的厭倦,還有對自由的嚮往,讓她採用了最極端的方法,背叛他,轉而投奔他的上司,煉獄的主人撒旦陛下。

  這樣的她,是絕對不會想要回去的。

  「翡翠領主大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冷笑著,「我現在和他同為撒旦陛下服務,回到他身邊……是什麼讓他問出這樣天真的問題?倒是塞勒斯先生,難道您把陛下交代你的內容告訴了翡翠領主?這真是個不智的選擇。」

  「怎麼可能?我可是陛下忠實的僕人。」塞勒斯連忙辯解著,「但這不妨礙我為陛下工作時,順便也為翡翠領主大人帶個話,接不接受在於您……既然您拒絕了,那我的任務也算完成,願下次相見時,您也和今天一樣美麗動人。」

  維蘭瑟伸出手,任他低頭親吻了手背。

  下次?沒有下次了。她在心中說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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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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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7: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觀察

  等到塞勒斯管家離開後,維蘭瑟搖鈴讓希澤爾過來:「去結識一下和他一起來的商會的人,以後我們可能還將和他們交易……叫上雷納和海丁,假裝你才是這裡的首領,一張白色的臉大概會比黑暗精靈贏的更多的好感。」

  塞勒斯管家竟敢背著撒旦陛下玩小花招,維蘭瑟不看好他還能繼續活下去,這樣一來,如果以後需要購買和銷售貨物,最好自己聯繫渠道。

  而這次和塞勒斯一起的來的商會就是不錯的選擇,人類現在的戰爭模式在維蘭瑟看來非常原始,似乎沒有「後勤」這一概念,軍隊只帶幾天乾糧,等著進入敵境就地劫掠,再者就是靠這些商會了。他們就像是食腐的禿鷲一樣,等獅虎獵食完畢再降落下來享用死者。這些商人會滿載著食物、酒類、煙草等,大軍每到一處,搶劫來的大件財物和婦女等無法帶很遠,就會低價賣給商人,用以交換糧食,商人們轉手回去能賺上數倍的錢,他們都幹的真正刀口舔血的買賣,倒是不用擔心會因為膽小拒絕與黑暗精靈的交易。

  然後就是新到的這批人類平民了,他們都被戰火毀滅了家園,現在落到一群黑暗精靈手中,恐怕能保持正常心態的沒幾個。

  維蘭瑟於是拿出這次得到的糧食,吩咐人煮了不少燕麥粥分給他們。寒冷的初春,一晚熱乎乎的粥下肚,在緩解了饑餓的同時也讓他們略微鎮定。

  她站在穀物箱子上看著這群衣衫襤褸的貧民,而下面的人也在打量她。

  黑暗精靈這種生物,在一般的窮人心中幾乎等於傳說,和獅鷲、鷹身女妖之類差不多,在故事中或許令人畏懼,但看到真正的黑暗精靈,大家發現除了黯淡的皮膚和尖尖的耳朵,似乎也和人類沒什麼兩樣,而且容貌個個俊美,這無疑又讓恐懼和不安去了一層。

  「各位安靜。」維蘭瑟以標準的地表通用語停止了他們的交談,「我知道你們現在流離失所,有的甚至在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但幸運的是你們遇到了我們。在這裡,我們將重新建立一座城市,無論精靈、矮人、或是人類,都可以在這裡自由地生活,安居樂業。

  或許這個話題對你們來說遙遠了一些,但有些也是和你們息息相關的,比如我們將為你們提供種子、羔羊、耕牛、農具以及可以供你們吃到秋天的糧食,這裡的無主之地十分遼闊,你們可以任意去開墾,而我只收什一稅,其他的一概免除,包括勞役。」

  地表人類國家的稅率非常之高,除了給教廷的收入十分之一的什一稅外,還有撿柴火的林地稅、飼養動物的畜牧稅、使用領主磨坊的磨坊稅、出售物品的貿易稅、婚喪嫁娶的出嫁稅和遺產稅等等……

  而最大頭的稅收以勞役形式徵收,領民每年要花費一半的時間在領主的土地上勞作,先為領主播種,才能在自己的田地上種植。這樣算下來,一年下來農夫幾乎日日不得閒,但僅能掙得微薄的收入。

  但即便是如此,也無人敢逃離這片殘酷的土地,去深山中隱居。如果一旦離開由教廷和軍隊守護的人類聚居區域,落單的脆弱人類無疑是絕大多數強大而野蠻的生物眼中的美餐。即便躲在厚厚的城牆後,偶爾也會傳來某塊偏遠領地被獸潮入侵、被巨人肆虐毀於一旦的噩耗。

  以至於在萬年前,圖斯米特被魔法製造的永恆迷霧所籠罩,徹底宣告這塊土地被吸血鬼佔據,無數貧民甚至攜家帶口逃往迷霧區域,只為了在血族領主治下稅收少一些。

  所以當他們從這名黑暗精靈女性口中聽到這一消息那一刻,一張張麻木的臉竟因為高興、震撼的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黑暗精靈不會也和吸血鬼一樣會收「血稅」吧?但即使如此,也比以前家園還在時的領主仁慈啊!

  「雖然現在生息之月已經來臨,但初春天氣仍然十分寒冷,我將安排士兵帶領你們去伐木、撿拾茅草,你們現在需要在自己即將耕種的土地附近先搭建一間住所,不過他們的地表通用語比較糟,希望你們能自覺跟隨他。這個地方我們剛佔據了並不久,許多潛在的危險需要他為你們抵禦。你們也最好不要想著逃跑,荒野上遊蕩著不少野獸和敵視人類的生物,你們不會希望遇到它們。」

  同樣的內容,她用精靈語再重新向其他精靈們講述了一次。她這幾個月抽空就會教他們地底通用語,除了希澤爾本身就會外,其他的精靈大多只勉勉強強會點簡單的單詞。精靈都是自由散漫的生物,要他們學習就像要一群貓集中注意力在枯燥乏味的事上一樣困難,他們上課的時候許多人都僅僅盯著仰慕的公主發呆,至於地表通用語……那是什麼?能吃嗎?

  歐塔爾聽到這個噩耗後不由得一呆,他的地表通用語就是最爛的幾位之一。

  「要是他們聽不懂我說話走丟了怎麼辦?」

  「你可以使用手勢或者別的什麼交流,我不管你使用什麼方法,希望你能順利完成。我需要他們為我開墾土地,種植作物,如果你失敗了,那就只好請你代替他們。」維蘭瑟微笑回答。

  歐塔爾嚇得脖子一縮,公主明明在笑,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可怕呢?

  反正自己一定死死盯著他們,絕對不會讓這群人類有走丟的機會!

  他是怕了維蘭瑟說的那個可能,園藝無疑是黑暗精靈最不擅長的事之一,讓他們去種植作物,怕是連仙人掌都會養死。

  就在精靈們的如臨大敵,人類農戶的戰戰兢兢下,斯特里克堡的新生活開始了。

  這時代人類平民的房屋非常簡單,用木材搭建成格子框架,在其中填滿黏土,在屋內生火使之乾燥後,刷上石灰牆面,再搭建上茅草或木板屋頂就是了。有著矮人提供的金屬器材,在全家動員下,建造起來並不困難。

  不過幾天,一間間房屋就在平原上陸陸續續造好了。到了入夜,全家人擠在原木釘成的新床上,墊著暖和的乾草,這麼多天睡了難得一次安穩覺。在這裡,夜晚格外寧靜,以前在家鄉他們入睡時經常聽到野獸的嗥叫,村裡有時也有小孩被狼叼走。但以黑暗精靈的耳力,敢大聲吵嚷的野獸皮都能堆滿城堡一個大廳,對於他們來說狩獵即為消遣,更何況打獵還能帶來肉食,這點上比人類城鎮那群晚上就知道飲酒賭博的巡城民兵來說管用多了。

  在農戶們為了自己將來的美好生活努力時,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洞裡卻有一雙憔悴的眼睛在審視著這一切。見習騎士奧克利‧艾蒙達夫自從上次回去後受到侯爵的大大讚賞,但他心中仍有一根刺始終如鯁在喉。

  那群信仰恩利爾的平民被他親手送到黑暗精靈手中,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在輪休假日到來時購買了乾糧,然後隻身來到斯特里克堡,準備確認那些平民的狀況。

  他是一名正直善良的年輕人。早在他12歲那年,當時還是孩子的他跟隨父親一同前往蘭德修道院祈禱,在那裡他遇到了指引他一生方向的智者,也讓被父親安排讀書識字,本來將成為一名管家的他轉而學習武藝,為了騎士夢想奮鬥!

  那時的他因為頑皮,在所有人專心祈禱的時候從禮堂溜了出去,推開院子的小門。目睹一位身罩長袍,整個腦袋都被套在太陽面具中的佝僂老人站在玫瑰叢中,雖然奧克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總覺得他似乎在對自己微笑。

  老人擺擺手招呼他過來,那隻骷髏般的手掌血肉和脂肪似乎都不復存在了,唯有鬆弛佈滿老人斑的薄薄皮膚像是不合身的衣服一樣掛在骨架上。奧克利想,如果一個人擁有永恆的壽命,但肉身卻一直衰老下去,成千上萬年後或許就會變成他的樣子。

  但就是這樣乾瘦衰老至極的狀態,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磅礡的生命力,那偉岸的力量似乎快要撕破他的皮膚,把他陽光般偉大而耀眼的靈魂展露人前。

  「真是一位充滿朝氣的小傢伙,」老人說,「我看到了你身上正直善良的靈魂……人老了總是會想起很多事,而你又和埃德加如此相似,我那引以為傲的學生現在又在做什麼呢?謝謝你讓我想起那些珍貴的回憶……願密特拉的光永遠照亮你前方的道路,我的孩子。」

  懵懵懂懂的他後來才知道,那位老人就是太陽之主在人間的使者,受人敬仰膜拜的「活聖人」昂伯羅斯‧赫福蘭,而他所說的埃德加則是覆滅了墮落國度塞萊涅王國的上古聖騎士,也是他的學生,傳說埃德加因為功勳卓著信仰虔誠,在壯年之際就被太陽之主感召,以熾天使的姿態飛升神國。

  奧克利之前一直被作為管家培養,能讀書識字,一有休息的時候,他就會去圖書館查閱有關「活聖人」與聖騎士埃德加的故事,越看的多,他對那位和藹謙遜的平民出身的埃德加越發產生了崇敬,然後他央求父親讓他習武,希望能和他一樣成為一名偉大的騎士。

  「如果埃德加大人遇到這種情況會如何呢?如果將他們從黑暗精靈的魔爪中救出,他們就會挨餓;而放任下去,難道就坐視他們墮落?但是我能從這麼多黑暗精靈中,把無辜的平民安然帶出來嗎?」看著遠處開墾土地的農夫臉上充滿的希望,奧克利不忍想像如果他們離開這裡會變成怎樣,但信仰的力量又在煎熬著他的靈魂。

  傳說中墮落國度塞萊涅遍地黃金,地上流淌著奶與蜜,人民驕奢淫逸,縱情享樂,太陽之主派出祂的戰士使之覆滅,可見肉體上的享受怎麼能和精神的滿足相提並論呢?奧克利,你的信仰還不夠堅定……

  正當他努力說服自己的時候,旁邊突然響起一聲低語:「人類?」

  奧克利猛然回頭看去,只見一名荊棘額冠的男人站在他側後方,肩膀上還站著一隻快要腐爛的遊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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