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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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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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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8 11:41: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用人

    南陽歸附的事情是大事,不只是呂布點個頭就可以了,軍權的交割、將領的調配,呂布麾下那些將領必須安置好,有些會跟呂布一起走,有的會繼續留在南陽,這誰留誰走是個問題,此外按照陳默定下的規矩,將士家眷是要遷往關中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協調,最重要的就是家眷的遷徙。

    用官方的話來說,不是要拿家人威脅,而是朝廷對有功將士的賞賜的田地大都在關中,還有子女入書院就讀的問題,南陽書院更偏向軍事、兵法以及武藝的教授,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自家子弟繼續走武將的老路。

    此外呂布麾下一些老將會給升遷,比如張遼、魏續、侯成、宋憲、成廉、曹性、魏越這些跟隨了呂布不少年的將領,官職上會有一些上升,也算是幫呂布安撫人心。

    至於誰跟著呂布離開,誰留下,這點上陳默給了呂布極大的尊重,除了張遼是陳默親自寫信跟呂布要的人之外,其他人的去留都是呂布決定,這點讓呂布很舒服,他需要的就是那種被重視還有被認同的感覺。

    “文遠是主公親自定下的南陽守將,封平難將軍,鎮守南陽,此乃主公手書。”呂布將陳默的書信給眾人看了看,對於認陳默為主公,也沒什麼好扭捏的,拿著書信,心中甚至有些得意,隨後看向眾人道:“文遠之外,爾等是繼續留在南陽還是隨我去洛陽面見主公,由我決定,爾等跟我多年,願意隨我走的,便隨我前往洛陽,不願走的,便留下來,也算幫文遠。”

    “跟主公闖蕩了這些年,末將想跟主公回去看看。”侯成咧嘴笑道,當年他們跟隨丁原一起去洛陽的時候,正是年富力強,如今轉眼已經十多年過去,他們也算有些身份,如今也想回去看看老家怎樣了。

    “跟了主公半輩子,現在跑到文遠手下,這心裡不是滋味。”魏續搖了搖頭,雖然本事不如張遼,但以前跟張遼是平級,甚至還能壓一頭,現在呂布投了陳默,憑本事論高低,比不過又不想屈居張遼之下,還是跟著呂布吧。

    宋憲、成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各自對著呂布一禮,願意跟隨呂布。

    曹性和魏越最終也選了呂布,他二人倒是沒那麼多想法,只是跟著呂布慣了,跟在張遼身邊,難免不適應。

    “周倉(胡車兒)願隨主公!”一旁的周倉和胡車兒突然對著呂布一禮道,他們當初來投,就是奔著呂布威名來的。

    張遼苦笑著看向呂布,這麼一下子,南陽的骨幹都沒了,也幸好南陽不缺武將,其中有不少將才,能夠提拔,否則呂布這麼一走,南陽的軍隊恐怕得出現混亂。

    “以後就莫叫主公了。”呂布看著這些老部下還有兩個親衛願意跟隨自己,心中也高興,搖搖頭道:“稱我將軍便可。”

    “喏!”眾將躬身答應一聲。

    呂布扭頭,看向一旁的徐庶道:“元直,還有其他事否?”

    “南陽與冀州,乃我軍與曹軍正面接壤之地。”徐庶點點頭,看向張遼肅容道:“尤其是南陽,東臨豫州,南接荊襄劉表,最易受到兩面合擊,我軍與曹軍早晚會有一戰,文遠可嘗試與荊州劉表結好,儘量莫要起衝突,他日戰事一起,南陽乃我軍攻取中原之重地,文遠當勤練兵馬,隨時策應我軍主力。”

    “末將領命!”張遼肅容道。

    “文遠將軍也莫要著急,南陽還有許多事情未做,此番我先回朝與主公商議,過幾日回來才會開始遷徙將士家眷,到時候還會有一批人馬調來。”徐庶微笑道。

    如今陳默跟曹操可說是全面接壤,雙方勢力犬齒交錯,邊界衝突不時會發生,一戰在所難免,這也是陳默將張遼留下的原因,短時間內,陳默這邊是沒有比張遼更合適鎮守南陽的人選。

    “末將領命!”張遼插手一禮,肅容道。

    ……

    洛陽,將軍府。

    “主公,就算溫侯一直以來都與主公親善,但張遼畢竟是降將,直接讓其鎮守南陽,恐怕……”李儒看著南陽守備的名單,陳默只派去一個崔耿做南陽太守,其他軍務上的事,都是交給張遼來調配,這樣用人,未免太險了。

    就算呂布這邊情況有些特殊,但張遼終歸是個降將,用一個降將來鎮守一方重鎮,而且還是未來很可能成為各方焦點的重鎮,別說陳默麾下時第一次,放眼天下乃至放眼古今,這都是極少的特例,哪怕李儒很少反對陳默的決定,但這一次,李儒還是認為南陽守將之選應該換個人來當。

    “文優覺得,何人可以勝任?”陳默笑問道。

    “這……”李儒聞言也有些苦惱,陳默麾下猛將是不少,但能夠獨當一面的,算來算去也就那麼幾個,徐榮在西涼鎮壓羌胡,太史慈已經返回雲中,鎮守邊關,徐晃、余昇在河北駐軍。

    至於冀州降將入高覽、韓瓊、張郃、牽召這些人能力是有,但同樣也是降將,高順、武義,一個要留守京師,一個負責後方練兵之事,這是洛陽、長安的保衛力量,不能輕動,也不能交於旁人。

    至於馬超、龐德、張繡這些人,雖然已經展露手段,但各有缺點,獨當一面終究還是差了些。

    “一來,急切間無人可用,二來,張遼跟隨奉先駐守南陽這麼多年,據我所知,幾乎軍政都要他來管,若論對南陽事物之熟悉,沒人比他更合適,而且我看過此人之前的戰績,有勇有謀,可為大將。”陳默放下竹簡,看著李儒笑道:“至於忠誠,這天下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的,文優該這麼看,若張遼能為我守住南陽,那我帳下便多了一員可獨當一面且忠心之大將,就算不能,南陽本就是白得的,失了我等其實也並未損失什麼。”

    還能這麼想?

    李儒不知道是該佩服陳默的心態還是無語了。

    “這世間之事就是這般,預想取之,必先予之,張遼之才,文優當清楚,是員上將,既要讓人家給你辦事,還對人家小心防範,沒問題都能給你逼出問題來,用人沒這麼用的。”陳默笑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屁話,誰也做不到,但得失之間算好,只要承受得住損失,給部下一些信任,如果對方有反心,你再防也沒用,但若沒有,這麼一用,就收得一大將之心。

    忠心這種東西,不是無緣無故得來的,你不信人,人憑什麼忠誠於你?

    南陽對陳默來說,自然是有用的,但要說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就有些過了,損失了,對陳默本身影響不是太大,如果不是呂布遞了奏表,陳默甚至不會這個時候收南陽,這無疑是在挑動曹操的神經。

    如果張遼能經得住這次考驗,那陳默麾下就又多了一個能夠放心用的大將,如果不能,陳默根基不受任何損失,何樂不為?

    李儒無語的點點頭,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只是一般人恐怕先想的不是這個吧?

    “如今幽州新得,幽州守將還未定下,只讓鮑庚做個護烏丸中郎將,有些單薄,大將之選尚未定下,這個時候再分心南陽,難免有些不足,試著信他便是。”陳默笑道:“奉先過幾日便回來了,元直來信說,此番在南陽尋到一位不俗名匠,能教元直欣賞,想來本事不弱,到時候叫馬均來看看,此人本是如何。”

    南陽的問題上,陳默不想多談,對於張遼,陳默本身是十分欣賞的,用他為南陽守將,陳默還是有些信心的。

    “那在下這便去安排接待之事,不知溫侯此番回朝,當以何禮相待?”李儒詢問道。、

    “三公之禮,此乃天下第一個主動向朝廷歸附的諸侯,不可輕待。”陳默笑道,不談私人感情,呂布以諸侯身份歸附朝廷,這對於陳默來說,有著極大的意義,在禮數上,絕不能出差錯。

    “明白。”李儒點點頭,他也是類似的想法,雖然三公之禮有些高,但無論呂布的諸侯身份還是本身的官銜來說,都配得上,並非陳默隨性所說。

    “另外這冬季將至,邊關苦寒,邊關將士過冬的物資不能有絲毫差錯。”陳默起身,帶著李儒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儒明白,第一批物資已經送過去了。”李儒點點頭,尤其是幽州方向,如今幽州防禦比較薄弱,要想填充兵力也得等到明年,何況還得選一個足以駐守邊防的大將,這可不容易。

    “一起用膳?”陳默看了看天色,笑道。

    “多謝主公。”李儒點點頭。

    “謝什麼,難得清靜。”陳默笑著搖頭道:“去將公達他們叫來,今日吃咕嘟煮。”

    “主公,我去叫!”一旁典韋聽得目光一亮,留下一臉茫然地趙雲便顛兒顛兒的跑了,那速度,勢若奔馬。

    “子龍,去弄隻狗來!”陳默看向趙雲笑道:“要肉大的,待會兒一起。”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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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戰雲再起

    北方,幽州。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聽說草原上凍死了不少牲口,鮑庚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今年的冬天,應該可以輕鬆一些吧。

    挑不出合適的人選,陳默才臨時派鮑庚過來出任護烏丸中郎將,鮑庚這算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獨當一面,心情本是有些忐忑的,到任之後,便積極尋訪,查找防務漏洞,這本不是他擅長的,不過跟了陳默這麼多年,基本的軍事素養他還是有的,自上任以來,多半時間都在為加固完善邊關防禦奔波。

    讓人糟心的是,那袁尚和袁熙逃往烏丸之地以後,冀州、幽州有不少人遷往烏丸,具體有多少,冀州和幽州刺史府還沒有完全統計出來,但這些人遷往柳城一帶,給邊關防禦帶來不小的壓力。

    如今這天寒地凍的,草原那邊凍死了不少牲口,投奔過去的漢人適應不了這種天氣,聽說也被凍死了不少。

    “該!”看著從烏丸傳來的情報,鮑庚狠狠地罵了一聲,好好地漢人不當,跑去烏丸給人當狗,都凍死才好。

    “將軍,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一名謀士看著鮑庚,皺眉道。

    “但講無妨。”鮑庚抬頭,看著這名被派來給自己當謀士的書院弟子,面色緩和了一些。

    “喏!”那弟子躬身一禮道:“在下久居幽州,今年凍死這般多胡人牲口,雖然解氣,但這個時候的胡人也最是兇險,沒了糧食,他們就會搶,往年越是這般年景,胡人來勢就越凶,今年這般年景,恐怕不久之後,胡人就會大舉南下,將軍當早做準備。”

    “有這等事?”鮑庚聞言皺眉道,他是河洛人,對於這塞外胡人的脾性不是太瞭解,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正是。”

    鮑庚拿來地圖仔細看,半晌之後,思索道:“這般說來,鮮卑、烏丸都要防。”

    “烏丸人倒在其次,我軍只要守住盧龍寨,烏丸人馬打不過來,重要的是鮮卑,漁陽郡幾乎年年遭胡患。”謀士點點頭道。

    鮑庚點點頭道:“事不宜遲,此事當早做準備,立刻前往漁陽,通知漁陽太守,讓他籌集一些糧草!”

    “喏!”

    ……

    白狼山,柳城。

    塌頓的帳外,聽著不斷從裡面傳來的**之聲,袁尚的面色有些難看。

    “主公,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天賜良機,正是我等反攻之機。”逢紀低聲勸道。

    袁尚默默地點了點頭,扭頭看向逢紀道:“元皓與公與還是不願前來?”

    “嗯。”逢紀點了點頭,這次借烏丸之勢攻打幽州,的確有些犯忌諱,兩人不願如此,但對於袁家來說,今年這個寒冬,是最佳反攻機會。

    鮮卑人甚至不用他們去遊說,這樣的年景肯定會南下劫掠,正好牽制幽州的兵馬,讓他們有機會打破盧龍寨,重回幽州。

    雖然不地道,但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以陳默的謹慎,恐怕明年就會調派出大將來鎮守幽州,到時候再想打回去,那簡直就是做夢。

    “主公,此時不可有婦人之仁!”逢紀見袁尚沉默,勸說道:“等拿回了幽州,我等才有機會重新聯絡曹操,南北夾擊幽州,將陳默趕回關中!”

    “只是這蹋頓欺人太甚!”袁尚冷哼道。

    “我軍如今雖有人手,卻無精兵,必須借那蹋頓之事,主公欲成大事,便要效仿那越王忍常人所不能忍。”

    “兩位,我家大王有請!”不久之後,一名女子從帳內出來,對著兩人笑道,說話間,還對著袁尚拋了個媚眼。

    “多謝。”袁尚鐵青著臉,強壓住自己心中的厭惡,跟在那女子身後向帳中走去。

    帳外寒風刺骨,賬內卻是燒著火盆,頗為溫暖,鋪著虎皮的軟塌上,身材魁梧的蹋頓有些慵懶的直起了身子,看著進來的袁尚和逢紀,嘿嘿一笑:“讓兩位久等了。”

    “不妨事。”袁尚對著蹋頓行了一禮:“不知出兵之事,大王考慮的如何了?”

    “此去幽州,盧龍寨乃必經之地,此地關隘險要,易守難攻,我麾下勇士皆善騎戰,但這攻城之戰卻非我烏丸勇士所長,若是攻不破這盧龍寨,攻入幽州,不過是笑話。”蹋頓皺眉道:“還是說,兩位有破敵之法可以教我?”

    “大王。”逢紀上前一步,微笑道:“如今乃是天賜良機,據我所知,那陳默新得冀州、幽州二地,於幽州並無多少兵力,而今年冬季天寒,草原上有大批牲畜凍死,鮮卑人必定南下,相比于盧龍寨,這漁陽一帶才是防守重地,屆時那盧龍寨防守定然空虛此乃天賜良機!”

    “有理。”蹋頓撫掌笑道:“還是方才之事,盧龍寨該如何破?若是強攻,必然死傷慘重,我族兒郎不似你們漢人,有地方生養,每一個都是寶貝。”

    “這……”逢紀心中暗罵,這分明就是想要讓自家這些人替對方送死,袁尚逃到烏丸,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重新訓練出一批人馬,如果都耗在了盧龍寨上,就算攻入幽州又如何?這胡人首領並非無謀,這是想逼著袁尚為他們打開盧龍寨,同時也要消耗袁尚的實力,讓自家這邊沒辦法反抗對方。

    “看在昔日袁公面上,我等幫你們報仇。”蹋頓看著面色鐵青不語的袁尚,微笑道:“尚公子,你們漢人最重忠義禮儀,這事不合適吧?”

    “本將軍……”

    “嗯?”蹋頓抬頭,淡淡的瞥了袁尚一眼:“尚公子說什麼?”

    “在下……”袁尚深吸了一口氣,插手一禮道:“願意助大王攻破盧龍寨。”

    “好!”蹋頓起身,上前兩步拍了拍袁尚的肩膀道:“尚公子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就由你來做前鋒,只要盧龍寨一破,我答應你,擁護你成為幽州之主,將那陳默的人趕出幽州!”

    “多謝!”袁尚低下頭顱,此刻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只有濃濃的屈辱感。

    逢紀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這種情況,也沒辦法在說什麼。

    “何時出兵?”蹋頓扭頭,看向袁尚。

    “此去盧龍寨,四百餘裡,這等天氣,步軍行軍需得兩月,屆時鮮卑已然南下,事不宜遲,明日就出兵。”袁尚道。

    “好,我為你籌備糧草,不過我們不比你們漢人,糧草有限,希望莫要再與我耍什麼花招,否則,我會把你們兄弟的人頭,送給陳默換取我族太平!”蹋頓說到最後,看向袁尚的眸子裡凶光畢露,如同一頭餓狼。

    “大王放心。”袁尚悶哼一聲,對著蹋頓一禮道:“在下這便去準備。”

    說完,也不理會蹋頓,轉身就走,逢紀連忙對著蹋頓行了一禮,轉身跟上。

    “大王,真的要幫他們?”帳篷裡,一名烏丸人從陰影中出來,看著袁尚離開的方向,皺眉道:“這袁家公子似乎看不清楚局勢,還有些不該有的想法。”

    “為何不?”蹋頓重新坐下來,看著袁尚離開的方向道:“這麼好的機會,又有漢人給我們當先鋒,正好借此機會壯大我族!至於那袁尚,若能借此機會除掉最好,那這些投奔過來的人口便是我的了,足以讓我跟那樓班重奪單于之位!”

    “大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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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兵

    呼嘯的北風掠過沽河,冰封了河面,殘破的軍營裡,蒼涼的號角聲中,一名名漢軍手持兵器,自營帳中走出,冷冷的盯著對面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雖然人數不多,但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這是一支降兵,在公孫瓚統治幽州的時候,便駐紮在此,後來公孫瓚敗亡,他們投了袁紹,袁氏亡,他們便投陳默,營中很多人都已經年過不惑,在這個時代來說,他們已經算是高齡了,但就是這樣一支不斷投降的部隊,卻如同釘子一般紮根在這沽河之畔,擋在鮮卑人的南下之路上,一擋便是近二十年!

    頭髮已經半白的將領冷漠的眺望著那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滿是凍瘡的手中,緊緊捏著長矛,已經渾濁的眸子裡,沒有畏懼,有的只是冰冷的殺機。

    “放!”眼看著敵人的騎兵已經踩踏著冰河席捲而至,將領手中的長矛一舉,下一刻,上百枚箭簇朝著那些洶湧而來的鮮卑人落了下去。

    中箭倒地的騎士並沒能引起同伴的恐慌,冰冷的鐵蹄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前進,似乎沒有看到眼前這座軍營一般,洶湧的鐵騎就這樣頂著對方不時射來的箭簇繞著軍營奔走,不時靠近、放箭。

    沒有箭雨彙聚的場面,營中僅存的將士已經不足兩百,根本無法形成箭雨壓制的效果。

    鮮卑人並不急著攻營,哪怕這座軍營已經十分破舊,看上去好似隨時可能倒塌一般,但狼通常都會在敵人最虛弱的時候才會發起致命一擊,草原人的生活習性讓他們身上有著很多與狼類似的地方。

    “噗~”

    縱身躍起想要借勢攀爬營牆的鮮卑人被冰冷的長矛刺穿了胸腹,但更多的鮮卑人如同潮水般湧來,殘破的軍營好似風中殘燭一般隨時可能覆滅。

    越來越多的鮮卑人靠近營牆,營中的漢軍將士以同樣兇狠的方式與他們廝殺在一起,鮮血將軍營重新染紅,然後被凍結。

    “嗚~嗚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自遠方響起,這並非鮮卑人的號角聲,飛奔而來的鮮卑斥候帶來了漢人援軍即將抵達的消息。

    “這裡也會有援軍?”立于遠處的鮮卑頭人皺眉看向遠處那號角聲傳來的方向,皺了皺眉,將手中刀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指道:“殺了他們!”

    一支千人隊嚎叫著朝著號聲傳來的方向洶湧而去,大地在鐵蹄下如潮水般後退,遠處的漢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支數量龐大的漢軍,在發現鮮卑人意圖的時候,便迅速停下腳步,結陣迎向這支不知死活的鮮卑騎兵。

    “拒馬陣!”鮑庚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朗聲喝道。

    麾下的將士迅速結成一個拒馬陣,冷冷的看著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一張張長弓迅速拉滿,隨著鮮卑騎兵的靠近,鮑庚手中的長矛狠狠劈落。

    “嗡~”

    一枚枚冰冷的箭矢騰空而起,在空中彙聚成密集的箭雨,在抵達至高點之後,朝著洶湧而來的騎陣很很攢落。

    “唏律律~”

    剎那間,人仰馬翻,那奔雷般的氣勢瞬間一頓,這支有著完整建制的兵馬顯然並不軟弱,他們有著驚人的戰鬥力。

    鮮卑人尚未將對方納入己方射程,便開始潰散,他們並不習慣這種正規的集團作戰,順境之下,他們可以勢如破竹,但若遇到強敵,鮮卑人並沒有漢軍那種鋼鐵一般的意志,也沒有打硬仗的決心和膽魄,千人騎陣在受挫之後,便迅速散開,撤退,這支漢人兵馬顯然並不好惹。

    “進!”鮑庚眸子裡流露出淡淡的不屑,這樣的軍隊,若非占著騎兵強大的機動力,鮑庚有信心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對方打的潰不成軍。

    軍隊繼續開拔,向著那大營而去。

    鮮卑頭人看著潰敗下來的勇士,一對濃眉漸漸皺起來,幽州不是剛剛發生戰亂?怎麼這麼快就有軍隊趕來了?權利的更迭竟然這般快?

    此時的情形已經顧不得讓他們思考太多的東西,在發現這支漢人並罵的靠近之後,鮮卑頭人連忙將攻打軍營的將士們召回來,雖然那軍營好像已經搖搖欲墜,守營的將士也越來越少,但更強大的敵人已經出現,就算攻下軍營又能如何?讓他們跟漢人一樣守營嗎?他們並不擅長這個。

    草原上的勇士,更崇尚進攻!

    “打敗他們!”鮮卑頭人將手中的刀指向這支漢人軍隊,如果沒辦法擊潰這支漢人軍隊,就算他們殺入幽州,後路也會被這支軍隊擋住。

    “吼吼~”

    鮮卑騎士這一次並沒有集結衝鋒,而是以各自為戰的方式開始繞著敵軍的軍陣狂奔。

    “圓陣!”鮑庚迅速指揮將士改變陣型,漢軍陣型變化的迅速讓鮮卑頭人咋舌,緊跟而來的卻是一蓬蓬箭雨不斷落在鮮卑人的騎陣之中,肆意的剝奪著鮮卑人的生命,這支漢人軍隊的裝備更加精良,而對方的將軍顯然也清楚如何對付騎兵。

    鮑庚雖不是邊關人,但他帶領過騎兵作戰,也與西北的羌人騎兵交過手,如何對付騎兵,鮑庚並不陌生,至於軍陣之間的變化,這是陳默麾下所有將領的必修課,其他不好說,但這軍陣之間的快速轉變而不使軍隊混亂,跟隨陳默久的,在這方面可說是爐火純青。

    漢軍裝備的優勢在這一刻被發揮的淋漓盡致,哪怕有鮮卑人忍受不住這樣的對峙,不顧一切的沖上來,前方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以及從盾牌後刺出的長矛,足以讓他們望而卻步,最後被從後陣射出的弩箭奪去了性命。

    雙方的對峙和僵持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漢軍顯然沒有敗退的意思,反而在不斷尋找戰機,一點點吞噬著鮮卑人的有生力量。

    雙方這樣一直僵持了大半天,最終,鮮卑人眼見無法撼動這支軍隊,只能黯然退走。

    “這便是鮮卑人?”鮑庚搖了搖頭,除了那機動力之外,幾乎一無是處,比之前交手的曹軍差遠了,甚至比冀州軍都差了不少。

    可惜了,都是騎兵,追不上,否則定讓這些鮮卑人全軍覆沒。

    鮑庚帶著人馬來到沽河畔,看著那座幾乎被屍體和鮮血掩埋的軍營,帶著人馬來到營外。

    “我乃新任護烏丸中郎將,開門!”鮑庚看著轅門上正在清理的將士,朗聲道。

    不一會兒,轅門開了,幾名營中將領昂首挺胸,大步從轅門中走出,來到鮑庚身前,插手一禮:“末將沽河都尉,參見將軍!”

    “不必多禮!”鮑庚下馬,看了看軍營,顯然無法容納他的五千兵馬,當下命人重新覓地紮營,自己則跟著那守將進入軍營。

    軍營很小,卻很整潔,不過真正讓鮑庚震驚的是,者營中將士,多半已生華髮。

    “這……”鮑庚看向守將:“營中沒有年輕將士?”

    “我們是降軍,初隨公孫將軍,後來公孫將軍敗亡,便投了袁公,大概袁公是覺得我等沒有軍人的骨氣,加上獷平也加了駐軍,沽河除了這個時節,其他時候胡人也過不來,所以一直只有我等守在這裡。”守將一邊陪著鮑庚走在營中巡視,一邊道。

    “就算如此,也不該只有這些人吧?”鮑庚不解道。

    “當年公孫將軍敗亡時,這裡尚有兩千駐軍。”守將的聲音裡,沒有太多情緒波動,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停在鮑庚等人耳中卻是沉默了。

    兩千守軍,到如今這小小的營寨中,恐怕連兩百人都沒有吧?

    不知怎的,鮑庚看著那滿營來取匆匆的半白華髮,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上了一般。

    “既然獷平已立,爾等何不回鄉?”鮑庚身後,一名軍侯好奇道。

    “回去能做什麼?”守將搖了搖頭:“殺了半輩子胡人,家鄉的人或許以為我等都死了,不如留在此處,保家衛國,回去的話,如何耕作都忘了,每年冬天,我等都是抱著必死之心守在此處,只是末將不幸,活到了現在,既然活著,總得把當初答應將軍的事做下去。”

    將軍是誰?他沒說,鮑庚也沒問,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此處亦是一處要地,冬季沽河凍結或是枯竭,胡人可以輕易渡河,踏入我大漢疆界,我已向朝廷請命,在此駐紮一校,將軍可率部回漁陽休整。”鮑庚確實是發現這裡的漏洞之後,才率兵趕來,正遇上鮮卑攻營,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裡有一座堅持了二十多年的軍營,這些在公孫瓚時代就已經守在此處的將士,仿佛被遺忘了一般,新任的漁陽太守甚至都不知道有這支苦守二十年的老兵。

    “多謝將軍好意,只是……”守將扭頭,看向鮑庚,插手一禮道:“還請將軍容許我等繼續駐紮於此,我等已無家可歸,此處便是我等歸宿。”

    鮑庚想說什麼,但看著對方堅毅的目光,最終無奈一歎:“有何需要,可告知於我,一應補給會及時送上。”

    “多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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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敘舊

    因為距離過遠的消息,幽州那邊胡人南下的消息是在過了近一月才傳到洛陽的,正趕上呂布帶著一群家眷和家將來到洛陽,陳默是親自出迎的,畢竟呂布歸附朝廷,在政治意義上時很大的。

    “主公何故愁眉?”呂布雖然沒什麼政治天賦,但卻有著野獸般的敏銳直覺,陳默雖然與平日裡沒什麼不同,依舊是那樣從容自若,但呂布卻敏銳的察覺到,陳默有些心不在焉,這可是許多智者都難以察覺的。

    “這幽州剛下,就遇上胡人扣邊,那邊的部隊有些不夠,冀州降軍算上,也不足萬人,只憑鮑庚一人,不知能否應付過來。”陳默歎了口氣,鮑庚是跟著他的老人了,從西園參軍的時候就是一起的,到現在也有十六七年了,一步步從一個軍侯到如今成了將軍,雖然陳默後來收了不少大將,但鮑庚這些人,還是用的最順手。

    “鮮卑人?”呂布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鮮卑人的不屑和仇恨,見陳默如此說,呂布舉觴笑道:“主公若是放心,來年布願領兵前往幽州,助主公掃平邊患。”

    “我說過,奉先能來,我便敢用,只是邊地苦寒,嫂夫人又有了身孕,明年正好臨盆,怕是受不得邊地苦寒吧?”陳默有些為難的看著呂布,不信呂布?有一些,不過不是全部,呂布的性格很好琢磨,至於那些駡名……有些是呂布不會做人,有些就純屬背鍋了。

    說來也是巧,呂布在南陽那麼多年都沒再有後,這次回了洛陽途中,卻是被診斷出來嚴氏有了身孕,四十多的女人了,按照醫匠所說,這個年紀的女人懷上,有些危險,呂布也有些擔心,但最終,嚴氏還是決定生下來。

    “留在洛陽便是。”呂布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再拼一把,此番回朝,陳默準備給呂布驃騎將軍之位,卻被呂布拒絕了,只領了衛將軍之位,不是矯情,而是他呂布的功勳要靠自己打下來,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

    再說這些年除了欺負劉表、孫策這些人之外,也沒什麼大的建樹,再加上年紀越來越大,體能開始下降,趁著現在還拎得動畫戟,呂布想再拼一把,為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賺個更好地出身。

    “也好。”陳默點點頭道:“不過還是去並州吧,富貴還鄉,也是件好事,明年我將子義調到幽州,你去雲中,有機會的話,將河套給收回來。”

    陳默確實有收河套的打算,當年漢庭將河套割給匈奴的目的,無外乎分化匈奴,目的也確實達到了,匈奴日漸衰頹,如今也只是靠著河套這塊地在修養。

    但時過境遷,昔日強盛的匈奴已經不復存在,如今的草原霸主是鮮卑人,匈奴的存在,不但不能成為大漢北方的屏障,反而漸漸有演變成禍害的趨勢。

    可能當初是在並州起家的原因,陳默對於草原勢力比中原任何一位諸侯都看的透徹,在大漢諸侯並起,相互爭奪廝殺的這些年,匈奴也好、鮮卑也罷,都在悄無聲息中壯大。

    雖然眼下還威脅不到大漢,但若是置之不理,任他們如此壯大下去,對大漢來說,絕非好事,就像現在,鮮卑這樣肆無忌憚的南下劫掠,邊軍都有些遮擋不住。

    雖說幽州屬於初定,還不是太穩,但駐軍足有萬人,這在十幾年前,就算不能完全擋住胡人南下,但也能擋住大半,並且讓胡人不敢太過放肆,但放到今天,鮑庚給自己遞來的書信中雖然沒有告急之意,但鮑庚的脾性,若不是覺得有壓力會給陳默寫信?

    “多謝。”呂布點點頭,心中有些暖,果然還是跟著陳默舒服,自己什麼都不用管,雖然在南陽有張遼,他也不怎麼管事,但終究作為一方諸侯,還是要考慮很多問題的,現在……打就行了。

    “謝什麼?”陳默搖了搖頭,看著呂佈道:“剛剛聽元直說,在南陽遇到一位奇人,與玲綺還頗有愛慕之意?”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呂布臉色頓時黑了:“一個匠人爾,會些花言巧語。”

    說完,有些憤憤不平的舉起酒觴,一飲而盡。

    “匠人啊。”陳默端著酒觴喝了一口,想了想道:“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士農工商的次序,到底對不對?”

    “怎麼說?”呂布好奇的看向陳默。

    “你想啊,農自不必說,人活著,就得吃飯,農對這天下人來說,乃是根本;商呢,雖不事生產,但可使貨物流通運轉,雖有人說,商人重利無義,但這天下沒他們也還真不行,若沒了商,百姓想買個什麼,沒地方買,以物易物這種交易方式很容易形成混亂。”陳默放下酒觴,看著呂布笑道:“再說這工,千百年前,人們住的是茅草屋、洞穴,跟那飛禽走獸也差不多,但後來有了房屋、城池,人們開始穿衣服,有了廉恥之心,這些靠的是什麼?這便是工啊。”

    陳默看著呂布思索的神色,繼續道:“還有這耕作,一開始大家用的都是木質農具,更遠的時候可能是石器,後來才有了我們這些農具,如果沒有工,現在恐怕大家連肚子都填不飽,更別說打仗了。”

    呂布感覺有些頭疼,索性盯著陳默,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你說農、商、工各有用處,但士有什麼?士似乎並不能給這天下帶來任何好處。”陳默笑問道。

    “你是說,士其實不應該存在?”呂布突然震驚的看著陳默,那他們征戰為的是什麼?

    “當然不是,士的存在很有必要,士負責文化傳承,如果這歷史只靠口口相傳,我們今日如何能知道千百年前發生了何事?而且務農也好,行商也罷,做工匠也罷,如果大家互不干涉,那自然相安無事,但人與人之間,總會有衝突,所以士或者說朝廷的存在,最開始,應該是解決這些糾紛,維持秩序,如果沒有人維持秩序,這天下要亂成什麼樣?”陳默連忙搖了搖頭,把呂布從這個危險的想法邊緣拉回來。

    “也是。”呂布點了點頭,隨即更糊塗了,看著陳默道:“主公說這些到底何意?”

    “我是想說,士也好,工也罷,其實都是這天下不可或缺的,本無高下之分,只是我們這些人,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有了高下。”陳默與呂布碰了碰酒觴笑道:“我聽元直說,那位奇人頗有能力,若果真如此,他日接替馬均成為匠作中郎將乃至更高都未必不可,我想將工、農都在朝堂上謀得一席之地,這朝廷需要變,正需要這等有能力之士入朝,他日未必不能有個好出身,奉先何必因其出身而鄙夷其人?”

    “話是這般說……”呂布還是有些彆扭,堂堂呂布的女兒,嫁給個匠人。

    “這樣,反正也還不急於一時,先讓我見見此人如何?”陳默笑道:“我看人,還是頗准的,若此人品行不端,或是虛有其表,我幫你將他二人拆散,也省的你做這惡人。”

    呂布顧家,這也是陳默對呂布比較放心的一個原因,打蛇打七寸,用人也是如此,當然,如果理解為拿家人來威脅,那就很低級了,陳默想的是促成此事,讓呂布女兒、女婿都對他感恩戴德,呂布這種人,家人的話對呂布很有用。

    至於呂布的妻妾,陳默不準備過多接觸,那樣反而會讓人抵觸,換做自己,如果自己女人不斷給自己吹枕邊風,哪個男人如何如何,陳默估計自己會先把對方弄死。

    “也好。”呂布聞言點點頭,他本來就是這個想法,陳默現在提出來,正合他意。

    “不說這些,你我多年未見,接風宴三日後再舉行,今日你我只論私交,到時候,怕是喝不得這般痛快。”陳默目的達成,舉起酒觴笑道。

    “好。”呂布點點頭,跟陳默共飲一觴,感歎道:“如今想來,昔日洛陽那些人,敵人也好,朋友也罷,如今還在的,也越來越少了。”

    這點陳默比呂布感歎更深,他當年在洛陽的人緣可比呂布好的多,曹操、袁紹、袁術、何顒、鄭泰、鮑信,後來隨著各自選擇不同,走上不同的道路,到如今,十幾年過去,多數都死了,留下來的,不管當初關係如何,如今再見都是敵人,像呂布這樣還能經常坐在一起喝酒的,真的不多了。

    “你說的不錯,士人其實也沒那麼高,只是被人捧高了,不知自己斤兩,你可知道,我在南陽時,好幾次都想動刀屠了那些狗屁士人。”呂布喝的有些多,到最後開始對陳默倒起了苦水。

    他為何這麼容易就選擇歸附朝廷而不是做自己的一方諸侯?

    太累了,而且那些士人各個看不上他,他學著陳默發了幾次求賢令,結果跑來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南陽經過這麼多年的治理,那麼大一個郡,生生被他治理成一座軍事重鎮,他也想南陽像洛陽一般繁華,但最終那結果跟他預想的,簡直就是南轅北轍。

    大半個晚上,幾乎都是陳默聽著呂布在那裡大倒苦水,陳默也沒有不耐,不時幫呂布倒上一觴酒,示意他繼續說,當個聽眾便好,這個時候的呂布,顯然並不需要什麼意見,就是純粹發洩一下自己在南陽這些年的不容易,不被人理解。

    有時候聽得叫人有些啼笑皆非,不過在陳默看來,南陽發展成如今這個模樣也未必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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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劉毅

    “南陽劉毅,參見長陵侯。”

    陳默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如今的陳默,也有資格叫別人年輕人了,無論資歷還是年紀。

    樣貌不錯,尤其是跟典韋站在一起的時候,身上也有股年輕人的朝氣,最重要的是沒有那種尋常工匠身上的卑微感。

    要知道哪怕是馬均如今已經位列卿級,能夠上朝參政,但大多數時候面對其他官員,哪怕是級別比自己低的,都會畢恭畢敬,這固然沒錯,但陳默需要一個能夠扛起匠人大旗的人立於朝堂上,與其他人平等的存在,否則哪怕位列公卿,也無法提高匠人在人心中的地位。

    “不錯。”陳默滿意的點點頭,這第一印象是很好,看著劉毅點頭笑道:“坐,不必拘禮!”

    “多謝長陵侯。”劉毅謝過之後,跪坐在陳默下手的位置。

    第一時間,陳默想看看這個劉毅的命數氣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陳默面色變了變,若非他有足夠定力,此刻恐怕已經站起來了。

    劉毅

    匠神命格:78

    氣運:84

    高嗎?

    不算高,在陳默遇到的人之中,比如呂布的貪狼命格,幾近滿值,夫人蔡琰的幼凰命格也是突破九十,此外賈詡、徐庶、李儒的命格都不低。

    但這是命格啊,尋常人未入士之前,多半都是命數,很少有人凝聚自己命格的,就連陳默自己,命格也是在入仕之後一步步凝聚的。

    一個工匠在野狀態下就已經有了命格,這可了不得,而且命格裡帶神仙的,到現在為止,陳默只遇到過兩個,一個是左慈,半仙命格,另外一個就是眼前的劉毅,匠神命格。

    徐庶說劉毅是奇人,還真沒說錯。

    緩了緩有些驚訝的情緒,陳默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容,只是笑容比往日更燦爛一些,這是老天在幫自己啊。

    “久聞荊襄之地人傑地靈,如今看來,的確不凡。”陳默看著劉毅,笑道:“聽元直說,伯淵頗有奇思妙想,所做之物,都有利於天下。”

    “是元直先生抬愛。”劉毅搖了搖頭:“不過毅確實有一物欲獻于長陵侯。”

    “哦?”陳默聽徐庶說過,但徐庶賣了個關子,只說此物對陳默有大用,卻未說過究竟是何物,所以陳默對於劉毅要拿出來的東西也很好奇,目光看向劉毅,陳默微笑道:“可否取來一觀?”

    “正有此意。”說到正事,劉毅面色一肅,目光看向典韋:“還請這位將軍將我帶來之物拿來。”

    因為擔心行刺,所以劉毅帶來的東西被典韋扣下了。

    “去吧。”陳默對著典韋點點頭。

    “喏!”典韋答應一聲,跑到門外,從親衛手中接過劉毅帶來的箱子。

    劉毅把箱子放下,在典韋警惕的目光中打開,從箱子裡取出一張木板,隨後又取出幾張紙和墨來,讓典韋交給陳默。

    “這……”陳默摸索著那遞上來的紙,皺眉道:“似乎並非蔡侯紙。”

    洛陽自然也是有紙的,只是跟手中的紙不一樣,感覺上質地差了很多,而且外觀上,劉毅給陳默的這些紙看起來就更高檔一些。

    “乃是在下在蔡侯紙的基礎上,做過一些改良。”劉毅躬身道:“用這種紙來書寫文字更方便一些。”

    “哦?”陳默目光一亮,看著這些紙,微笑點頭,他很快就想到這些紙的用處,笑道:“只此一物,便是有利於天下。”

    蔡侯紙雖然早就有了,當初蔡倫造紙也是為了替代竹簡,但事實上,蔡侯紙拿來寫字不方便保存,而且墨蹟容易擴散,眼前的紙質地更厚實,而且陳默試著寫了幾個字,墨蹟凝而不散,的確比蔡侯紙更適合保存,這東西,至少可以代替竹簡的一部分功能。

    陳默隨後又將目光看向那木板。

    沒有詢問作用,而是拿起來仔細端詳,看著那上面反向突出的文字,又看了看劉毅遞上來的墨汁以及白紙,陳默將紙鋪在木板上,眉頭一挑,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將木板方向,讓典韋找個刷子過來,將墨汁均勻的塗在那拓板上面,把紙蓋上去。

    “好!”陳默將紙揭下來,看著紙面上清晰地文字,連連點頭叫好,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

    “此物可不只是有利於天下!”陳默扭頭,看向劉毅道:“此乃造福萬世之物。”

    “長陵侯言重。”劉毅連忙站起來,他只是覺得此物有利於如今陳默推行的三學紀要,但造福萬世,劉毅卻是沒有想過。

    “言重?”陳默扭頭,看向劉毅道:“此物關乎我華夏文化之傳承,你說是否言重?”

    劉毅倒是沒想這麼多,此刻聞言想了想,卻也差不多,這是能替代竹簡而且能夠批量拓印書籍的東西。

    “劉毅!”陳默放下拓板,面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看向劉毅沉聲道。

    “在!”劉毅下意識的起身。

    “可願為我效力?”陳默目光灼灼的看著劉毅,這是他需要的人才,而且是急需的,馬均雖然才思敏捷,在這匠藝上有極高的造詣和想法,但馬均還是太過保守,而且為人也太過謙遜甚至謙卑,他需要劉毅這種能夠打破常規的人才。

    “自是願意的。”劉毅點點頭,不願意,他也不會跑去宛城,不願意也不會跟呂布來洛陽見陳默。

    “無論才幹、潛力,你都在馬均之上,但官場上有官場上的規矩,馬均的位置我不可能給你,他對朝廷有功。”陳默看著劉毅,想了想道:“而且此物如今還不是問世之時,我會先以你之名義,將這新紙推廣出去。”

    只推廣紙張,沒人會拒絕,尤其是士大夫階層,陳默很清楚這東西對士人的吸引力。

    “我會對外以造紙為由,為你建造一座匠坊,對外便說造紙,官職不會太高,但有絕對自主權,給你一批良匠,任你調度,此外還有一批書籍,你需幫我拓印出來,所需物什,朝廷會幫你收集,我需要的,是你在一年之內,為我拓印出各類書籍,越多越好,人手不夠,可以加,但多多益善。”陳默看著劉毅,沉聲道。

    這拓印之術如果跟這新紙一起推廣出去,肯定會有人不滿,那會導致很多寒門的讀書成本降低,書籍的氾濫,而且人們接受也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陳默會安排人做一些手抄書冊,讓書院學生在書院中自己抄書,這個倒是不會引起眾人不滿。

    等手抄書到了一定範圍之後,陳默準備使些小手段,比如讓人抄書來賣,然後再將這些書籍開始大量通過商販流入市場,書院飽和之後,可以向書院之外流動。

    逐漸讓這書籍氾濫起來,當這些成為既成事實的時候,再推出拓板印刷術。

    流程大概差不多就是這樣。

    “毅,領命!”劉毅連忙躬身對著陳默道。

    “伯淵不必如此多禮。”陳默放下拓板,看著劉毅笑道:“坐下說,我聽聞你與溫侯之女頗有情思?”

    劉毅臉上一赫,點點頭道:“只是身份低微,一直不敢上門提親。”

    旁人也就罷了,哪怕是世家,大不了被趕出來,但呂布……劉毅怕被砍,在呂布面前一直戰戰兢兢。

    “此事,我幫你辦。”陳默笑道:“親自替你說媒,溫侯那裡你不必擔心,等著認這個岳父便是了。”

    要想馬兒跑,就得先把他喂飽,而且有了這層姻親關係在,劉毅還能跑了不成?

    “多謝主公!”劉毅大喜,連忙起身道。

    “但有些話,得說在前頭。”陳默滿意的點點頭,隨即看向劉毅道:“溫侯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玲綺也算我侄女,雖然我沒見過,但日後若受了欺負,別說溫侯找你麻煩,此事既是我促成,那到手你可別怨我為她出氣。”

    “不會。”劉毅搖頭笑道。

    看著此刻已經收不住笑容的劉毅,陳默搖了搖頭,年輕人啊,婚後的生活,可沒你想的那般樂觀。

    “家中可還有親屬?”陳默笑問道。

    “還有老母尚在。”劉毅躬身道。

    “接過來吧,到時候成親不可能去南陽的,老母既在,自當奉養,以後就定居在這洛陽,也好照料,我會給你安排一處府宅。”陳默笑道。

    “喏!”劉毅點頭答應一聲,有些規矩陳默不說,但他也懂,並不排斥,而且就如陳默所言,他既然被陳默看重,日後肯定會留在洛陽,家中老母無人照看自然不行,陳默的安排也沒什麼問題。

    “先去挑選府宅吧,洛陽有不少府宅尚未有人住過,我聽元直說,你在南陽有座竹舍頗為雅致,你若是嫌不好,可以自己建一個,朝廷出錢。”陳默看著劉毅,越看越是滿意。

    “多謝主公,在下告退。”劉毅點點頭,對於這些東西,他要求倒是不高,哪怕偏一點兒,只要地方夠大就行。

    “典韋。”

    “在!”

    “讓人持我手令跟隨伯淵去挑選府宅。”陳默看向典韋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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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父子

    “家主。”陳默回到家中,便見府中管事一臉興奮的迎上來,接過陳默手中提著的雜物。

    “今日是什麼日子?怎的這般高興?怎的,你兒子給你抱孫子啦?”陳默一邊走一邊笑問道。

    “那倒沒有,家主忘了?今日是大公子回來的日子。”管事笑道。

    “回來啦。”陳默看了看天色,點點頭道:“也是時候該回來了,有幾年沒見了。”

    陳默在鄴城待了三年多,每年陳晉回來,都見不到他。

    “幾年沒管教,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如何了?”陳默點點頭,徑直回了院裡,正看到小女兒纏著一名少年蹦蹦跳跳。

    “父親。”見到陳默回來,少年連忙上前,躬身行禮。

    “嗯,不錯,長高了。”陳默點點頭,下意識的摸了摸陳晉的頭,雖然近四年未見,但看著自己的兒子,那股親切感是藏不住的,只是作為父親,陳默一般不會太給兒子好臉色看,這是習慣,帶著陳晉一邊走一邊問道:“學業如何?可有給你師公添麻煩?”

    臧洪作為雍州刺史,就在長安,作為陳默的兒子,每年去長安,都是要代替陳默去拜訪臧洪的。

    “師公說……孩兒學問還可以。”陳晉謙虛道。

    “那就是其他不行了?”陳默扭頭,看向陳晉道:“一會兒去院裡,讓我看看你武藝練得如何。”

    “哪有一回來就舞刀弄槍的?”陳母出來,拉住孫子不滿的看著陳默:“再說,晉兒以後也不用上戰場吧?”

    “不要他衝鋒陷陣,但至少得知道將士們的不易,軍中將士為捍衛朝廷,捍衛這天下,是用命再拼,為人上者,自然不必身臨險地,但卻也該能體恤將士不易,知道些規矩,學問固然重要,但這世上,有些東西是在竹簡之上無法體會到的。”陳默搖了搖頭,女人溺愛孩子,這是常理,自家娘也一樣,但作為家裡的男人,有些事情他不能一起跟著。

    “父子倆好不容易見一面,盡說這些。”陳母不滿道。

    “娘,我這個年紀時,殺的人都過百了。”陳默搖頭道:“知道為何我要殺人麼?”

    “還不是世道亂。”陳默歎了口氣,陳默一路怎麼走過來,她這個當娘的再清楚不過,此刻聽兒子說起,歎息道。

    “那世道為何會亂?”陳默扶著母親往回走道:“還不是我們這些為人上者,不知民間疾苦,前幾年啊,兗州遭了蝗災,百姓食不果腹,有位士人看著百姓這般疾苦,也是心中不忍,便詢問何至於此?身邊下人說田裡莊稼都給蝗蟲吃了,你知那人怎的說?”

    “還能怎說?”陳默沒好氣道。

    “他很不解,詢問道:何不食肉脯?瓜果也可食之充饑。”陳默拉著母親的手笑道。

    “就你會說,世上怎會有這等人?就算有,也不會是我陳家。”陳母被陳默逗笑了,輕打了他一下道。

    “晉兒還好些,我自小帶他體驗民間生活,自知糧食不易,但晉兒的孩子呢?他孫子呢?若都照您這般寵溺,三代之後,有這樣的子孫孩兒真的一點兒都不意外,您說,就算孩兒平定了這天下,這天下能長久麼?”陳默笑問道。

    “危言聳聽!”陳母不滿的瞪了陳默一眼,卻也不說話了。

    “這人間事,總是不斷重演,您想啊,如今這些名門望族,他們的祖先多是英武之輩,若代代都一樣,為何會有當年的世道?”陳默笑問道:“孩兒查過,我們家鄉那還算好的,裡正阿翁他待我們不錯,讓我們能有私田,但其他地方可不是這般,多數都不是。”

    “唉~”陳母點點頭,她比陳默更清楚,他們那莊是災民聚集在一起的,人雜,所以能自己開墾些田地,朝廷徵稅雖重,但還活得下去,其他地方,還真不如他們莊子。

    “雖然陳家後來把我們拉回了嫡系,但自大兄死後,也少了聯繫,我們這一脈,自我這兒算起,才算有了起色,但若論家風,是比不上主家的,我對晉兒嚴些,也是希望我陳家未來不管怎樣,都能有自己的家風,能代代相傳。”陳默摸著女兒的腦袋道:“女兒也一樣,這女戒什麼的,都得學,我不在,她大娘教她,我可不想以後這孩子刁蠻任性,傳出去有損門風,您也不想我陳家傳到哪一代,孩兒幼時苦難再度發生吧?”

    “唉,娘也知曉,不過這跟練武有何關係?”陳母歎了口氣,說不過陳默,被陳默扶著回到屋裡,好笑的看著陳默。

    “一來有個好體魄,儒家六藝之中,都還有騎馬射箭呢,再者,能打熬意志,不管他天賦如何,有些自保手段總沒錯,再者也能練膽,若真有一天上陣殺敵,這戰場可不比以前鄉里奪水源那般互毆,成千上萬人擺在戰場上,那光是氣勢便能令人膽寒,沒點膽量,人家還沒來呢?自己先跑了,您前些年罵的那些庸將,哪個不是豪族出身?”

    “再說了,那軍中將士,都得操練,他們都能受得住磨練,您孫子不行,還是陳家不行?退一步說,以後若是領兵打仗,你連士兵怎的進攻、格擋都不知道,瞎指揮一通,不敗才是奇事吧。”

    “行了,我兒說的都有理,不過晉兒才剛剛回來,你總得讓他歇歇吧。”陳母瞪了陳默一眼。

    “那是,做父親的,也是心疼兒子的。”陳默認可的點點頭。

    陳晉:“……”

    “娘親,夫君,該用膳了。”蔡琰進來,微笑著看著母子二人道。

    “說的都餓了,娘,先用膳如何?”陳默笑道。

    “好。”陳母點點頭,一行人又去了家中專門用膳的地方,各自落座,如今陳家也算人丁興旺,三個孩子,四個妻妾,加上陳默和母親,一家九口,一人一張桌案各自坐下。

    陳默喝了口雞湯,看向陳晉道:“晉兒。”

    “孩兒在。”陳晉放下糕點,正襟危坐。

    “去歲我聽聞武都一帶出了羌亂,你可知是何原因?”陳默隨口問道。

    “武都一帶官員盤剝羌人,致使羌人不堪忍受,是以有叛亂,後來很快便被平定。”陳晉躬身道。

    “咱們不說這背後有無人挑撥,單以這件事來看,自為父定關中以來,對羌人還算善待,就算當地官員刻薄一些,但吏治不曾崩亂,能讓他刻薄的地方並不多,反觀在此之前,官員盤剝才叫嚴重,當時他們也未必年年都反,為何現在太平了,反而忍不住了?”陳默詢問道。

    “這……羌人生性如此吧。”陳晉想了想道。

    “怎的?他們是比我們多長了個腦袋?還是少了條胳膊?”陳默笑問道。

    “孩兒聽聞,羌人世代都是這般不堪教化。”

    “那是別人說的,你自己覺得是怎麼回事?不要老是聽說,豈不知人言可畏?”陳默反問道。

    “這……”陳晉聞言,仔細思索著,隨後答道:“或許正是因為太平的久了,官員們少有失策,便會引起心中不滿。”

    “那就當是這樣,該如何解決?”陳默笑問道。

    “自父親收服西涼以來,對羌人用法多柔和,致使羌人即便反叛,也不會有太多懲戒,是以滋長其勢,若要解決,當在寬待之餘,也立嚴法,平日可以寬容,但若涉及反叛,必嚴懲,如此恩威並施,方為上策。”陳晉有些小心的看向陳默。

    “以你年紀,能想到這些,已是難能可貴,但這法子雖然有用,但若官員因此而肆無忌憚,肆意盤剝欺壓,卻能積聚民怨,這個民怨一旦爆發,可是很可能比這個更嚴重,甚至可能導致整個西北羌人暴動。”陳默笑道。

    “高祖曾令各級衙署必設一鐘一鼓,曾有言鐘鼓一響,官必上堂。”陳晉思索道:“孩兒以為,可設類似之物,以各地百姓反向監製各地官員,以避免地方官員胡作非為。”

    “倒也有些道理,但這世上之事,皆為人治……”陳默見兒子對答如流,不禁有些高興,正想繼續發問,卻見陳母重重的放下雙箸。

    “這膳,為娘是否還要用?”陳母聲音很平淡的詢問道。

    “自然要用的。”陳默動作僵了僵,連忙笑道:“娘親用膳,孩兒敬您一觴雞湯。”

    蔡琰等人不禁輕笑出聲,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自家夫君畏懼的,恐怕也只有母親了。

    一頓晚膳,吃的倒是比較和諧,用膳之後,陳晉被陳母拉去敘話,陳默無奈,只能帶著妻妾回到自家院中。

    今夜是在甄宓房中過得夜,兩人相差近十歲,陳默雖然與蔡琰夫妻感情甚篤,不過對這小妾卻也十分喜愛,自是一番不為外人道之事後,陳默摟著寵妾,借著有些昏暗的燈光看著屋頂,搖頭失笑道:“你說母親年紀大了,為何反而不講道理了?”

    甄宓剛剛入門不久,哪敢嚼婆婆的舌根,只是縮在陳默懷中癡癡笑道:“夫君這般智慧都不懂,妾身如何知曉?”

    “真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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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8 11:4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孤城難守

    洛陽這邊的事情,隨著呂布的回朝,也算是塵埃落定,至於陳默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也沒理由干涉,不過一些新的東西卻是在旁人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著。

    比如匠作中郎將府下多了一個名叫劉毅的匠人,暫時還是吏,並未得官身,但卻獨自占了一座匠坊,雖然讓人有些詫異,不過匠人而已,這事也只是稍微詫異,以為朝廷又在研究什麼武器之類的東西。

    目光重新回到北疆,幽州,漁陽邊塞。

    鮮卑人的攻擊是斷斷續續的,並沒有人組織起大規模進攻,而是以部落為單位從各個方向滲透進來,這樣反而不好防禦,鮑庚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眼眶都黑了一圈兒。

    長城建立至今,不少地方已經坍塌,很多他們都不知道,加上兵力沒辦法如此大規模分散,鮑庚也只能保證卡住幾條主要道路來擋住大股的鮮卑部落,滲透進幽州劫掠的,也只能靠地方了。

    時間距離鮑庚給朝廷送信已經過去兩月,這眼看著寒冬再有一月便要過去,從漁陽太守那裡傳來的消息,不少滲進來的鮮卑人已經開始往回跑,雖然沒能完全擋住,但也已經是他極限了。

    “這幫鮮卑人,還要打麼?”獷平大營,鮑庚看著那來勢洶洶的鮮卑人,冷笑一聲,這兩個月來,他已經大概摸清了鮮卑人的套路,不善攻堅只是一點,最重要的是,這胡人不善於打硬仗,順風仗還行,但要想像當初西涼騎兵那樣集團衝鋒,這幫鮮卑人可打不來,遇到硬仗自己就散了,正面硬撼,根本無法撼動步兵軍陣。

    若非機動力跟不上,也擔心出現無謂損傷致使這邊防守力量被削弱的話,鮑庚真想帶著人馬跟這幫鮮卑人狠狠地幹一場,讓他們知道漢家是不可欺的。

    “將軍,你說這鮮卑人明明打仗不怎樣,為何還要這般死命想要攻進來?死了這麼多人,他們便不怕?”副將站在鮑庚身邊,有些疑惑這鮮卑人的態度,明明就攻不破,還想往過打。

    “餓的唄~”鮑庚搖頭歎道:“今年這天氣你也看到了,草原上不少牲口都凍死了,現在看不出來,等到開春之後才是真正挨餓的時候,那時候成片的人會死,到時候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若能攻破幽州邊防,明年他們的糧食就有著落了。”

    對於鮮卑人為何這麼瘋狂,鮑庚大概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了,說到底,是活不下去了,所以跑來拼命,有時候戰爭就是這樣,大家都有理由,這邊是要保家衛國,另一邊卻是為生存,都沒有後退的理由,只能死戰。

    “嘿,等到開春,沽河解凍,看他們還如何打?”副將冷笑一聲:“到時候,便能清繳後方那些尚未回去的鮮卑狗,搶了的東西,讓他們吐出來!”

    鮑庚點點頭,他確實是這麼想的,自己鎮守邊關,卻讓不少鮮卑人漏過去,這對鮑庚來說,是個很恥辱的事情,不過這些事,都得等河水解凍之後再做,今年天氣這麼冷,也不知道河水解凍會不會比往年慢。

    “報~”

    便在眾人擊退鮮卑人,放鬆之際,一名探馬飛快的沖進大營,一路飛馬趕到鮑庚這邊。

    “何事?”鮑庚停止了跟手下將領閒聊,看向探馬。

    “將軍,盧龍寨急報,袁氏餘孽突然對盧龍寨發起進攻,請速速派出援兵。”探馬躬身道。

    “盧龍寨!?”鮑庚聞言皺起了眉頭。

    “將軍,盧龍寨乃是阻擋烏丸人的大關,盧龍寨若失,烏丸人可長驅直入,到時候遼西、漁陽都將落入烏丸人的馬蹄之下。”副將面色一變道。

    “盧龍寨乃險關,有八百精兵鎮守,若失對烏丸人的話,尚可擋住,但袁氏餘孽的話……”另一名將領面色也不太好看。

    烏丸人無論是攻城器械還是本身將領的攻城能力都不足為懼,但換成袁家的話,這種城池攻防戰他們最是擅長,烏丸人攻不破的險關,換成袁家就未必了。

    “你二人繼續主持此處戰事,我率兩部人馬前去支援。”鮑庚並沒有思考太久,盧龍寨絕不容有失,而眼下,鮮卑人之患已經到了尾聲,各處防禦,鮑庚也已經安排妥當,留下兩名副將繼續主持足以,鮑庚準備親自去馳援盧龍寨。

    “末將領命!”兩名副將當即答應一聲。

    鮑庚沒再廢話,當即點了兩部人馬跟隨自己一路疾馳向盧龍寨而去,獷平至盧龍寨,中間有山水相隔,得繞道無終才能過去,這一來一去,有近四百里路程,鮑庚便是疾行軍趕路,也需要七日方能抵達。

    第七日,鮑庚抵達盧龍寨,叫開了關門。

    “如今關中還有多少守軍?”鮑庚進了城門,將馬兒交給將士,一邊走一邊詢問盧龍寨守將。

    “回將軍,盧龍寨尚有三百餘將士。”守將沉聲道。

    “死了這麼多人!?”鮑庚回頭,看向守將:“你如何守城的!?”

    “將軍,那袁氏餘孽此番傾力來攻,還帶了不少攻城器械,對方頗為歹毒,用戰死將士的屍體撒上泥土澆水,這天氣,水一凍住,便是絕佳的落腳處,原本夠不到城牆的攻城梯便能探到城牆上,對方還以投石車裝上水往城上投擲,不少將士被那冰水一淋,第二天便起不來了。”守將苦澀道,這次袁氏攻城的手段可比烏丸人多了太多,他們能夠守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鮑庚面沉似水,沒有再指責對方,只是立刻帶著人馬上城,他倒要看看,這幫手下敗將有何手段來破這盧龍寨。

    盧龍寨的城樓上,燒了不少火堆,鮑庚走上城頭的時候,看到不少將士圍在火堆周圍瑟瑟發抖。

    守將解釋道:“賊人用水壇來代替投石,這水壇投的更遠,初時沒什麼威力,但被淋上水的將士,第二日必然會感上風寒,難以再戰,關中醫匠不夠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藥材也不夠,已經派人去漁陽調藥材過來,但這需要時間,照著賊人這般攻,若只憑我等,怕是再有兩日,這城就得破了。”

    鮑庚點點頭,來到女牆往下看去,只見遠處設了八座土台,上面擺放著投石車,地面上隱約能夠看到露出來的屍體,形成一個較緩的斜坡,地面憑空被拔高了近一丈!

    鮑庚皺眉看著那用屍體和土混合而成的斜坡,面色有些不好看。

    守將苦笑道:“今年冬季頗為寒冷,水落地便可成冰,賊人就是用這方法,借著屍體和泥土做成了這斜坡,我軍不少將士都被嚇到了。”

    “他們能用,我們也能用,讓將士們煮冰成水,明日他們只要敢攻城,便以此法還擊,教他們也嘗嘗這滋味!”鮑庚冷哼一聲道。

    “喏!”

    另一邊,袁尚大營。

    袁尚和袁熙坐在中軍大帳之中烤著火,逢紀和幾名將領跟在一邊,昔日冀州大將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袁尚身邊的將領,多是新提拔起來的。

    “元圖,這都攻了近半月了。”袁尚扭頭,看向逢紀道:“這盧龍寨何時可破?”

    “主公放心,應該快了。”逢紀笑道:“主公難道未發現,那盧龍寨這幾日守在城頭的將士越來越少?恐怕正是我軍水攻之法奏效,雖然對方陣亡不多,但此刻城中,恐怕已是傷兵滿地,只消再等幾日,必能破關。”

    “唉~”袁熙歎了口氣:“我軍為此也賠了不少性命,三弟,這又是何苦?”

    “二哥!”袁尚不滿的看向袁熙:“莫非忘了奪妻之恨,毀家之仇?”

    甄宓被陳默收入房中,這並非什麼秘密。

    袁熙聞言苦澀一笑,沒再說話,他性子比較軟弱,這不能說是壞事,只能說不是個合格的諸侯或是君主,也因為這性子軟弱,他反而更有些同情心,這幾日戰事慘烈,雖說盧龍寨被他們打成這樣,但自家損失也不少,再加上這等於是給烏丸人打了前鋒,幫烏丸人去打漢人,這讓袁熙心中很不舒服。

    只是如今做主的是袁尚,袁熙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至於奪妻之恨……這年月有什麼奇怪的,只是想到自己那絕美嬌妻可能在另一個人身下婉轉承歡,這心裡也確實不好受,隱隱揪痛。

    “主公!”一名將領從外面走進來,對著袁尚躬身一禮道:“剛剛山上負責監察盧龍寨動向的將士來報,盧龍寨來了援軍,有近千人之眾!”

    “什麼!?”袁尚面色一變,站起身來,愕然的看著對方,隨後又看向逢紀。

    “主公放心,援軍回來是早有預料的,不過也只能來這麼一支了。”逢紀笑著道:“我軍勝勢已定,盧龍寨必破!”

    “元圖,這盧龍寨本就是險關,之前八百人都難以攻破,如今怎的這般說?”袁尚皺眉道。

    逢紀微笑道:“因為此戰,天在主公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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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大雪

    “下雪了?”從傷兵營中出來,鮑庚突然感覺到臉上一涼,下意識的摸了一把,卻是一把水漬,抬頭看去,卻見天空中開始飄起細細的雪花。

    “嗯,今年的雪特別少。”盧龍寨守將點點頭道:“估計不會太大,只是明年怕是個旱年。”

    下不大就行。

    鮑庚心中鬆了口氣道:“派人去無終傳訊,儘快將所需藥材調集過來。”

    盧龍寨八百守軍,染了風寒的比戰死的多了三倍,接下來那袁家餘孽恐怕還會用這個法子,所以現在盧龍寨缺的不是軍糧,而是治療風寒的藥材。

    “喏!”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鮑庚從營房中出來的時候,天地間一片靜謐,放眼望去,入眼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間雪花亂舞,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飄下來,一腳踩到雪地裡,雪能沒到腳踝處。

    “怎的還在下?”鮑庚面色變得不太好看了,連忙命親衛將城中守將聚集起來。

    “你們與袁軍戮戰多時,可知袁軍有多少人馬?”鮑庚看著盧龍寨守將,詢問道。

    “有近萬人,後來不知道是否有再增兵,去歲不少冀州、河北之民自發去往白狼山一帶投奔袁氏,而且當初袁氏退走,也帶了不少敗兵。”守將也察覺到不對,這雪要是再下下去,大雪封山,盧龍寨的寄養可就不那麼好運了。

    這在往年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盧龍寨地處大漢北境,常年下雪,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盧龍寨中存糧可不少,足夠守關將士渡過這個寒冬,但現在要命的是藥材,若不能及時送上來,這些染了風寒的將士就只能靠著自己硬扛過去!

    就算這邊也用相同的辦法,但人家人多,自家人少啊,硬耗是耗肯定耗不過。

    鮑庚皺眉,看著眾人道:“趁著如今大雪尚未完全封阻道路,立刻派人前去催促,其他先別管,儘快先把藥物給我拉過來。”

    “喏!”

    “報~”

    便在此時,一名將士沖到門外,喊道:“諸位將軍,賊軍攻城了。”

    “去辦!”鮑庚站起身來,沉聲喝道:“其他人,隨我上城戍敵!”

    “喏!”

    鮑庚並未把全軍一併帶上來,他將自己的兩部人馬以及盧龍寨中還能戰的三百人分作三批,輪番上城戍敵,剩下的兩百人隨時補充,這樣可以減少不必要的損耗,同時也能讓將士們都得到充分的休整。

    昨日得了鮑庚吩咐,城頭上原本用來煮油的油鍋,如今都換成了水,正趕上天降大雪,不必去取冰,直接用雪煮水就行。

    一鍋鍋水已經煮開,鮑庚帶著人巡視城牆,對面的敵人已經擺好了軍陣,八架投石車四周,罎子堆成了山。

    看起來似乎沒有石彈厲害,但這些天,盧龍寨守軍已經見識到這東西的惡毒之處。

    攻城梯開始順著那屍體堆積而成的土坡開始向城牆推來。

    鮑庚不太習慣這北方的天氣,巡城的時候,被雪下埋的冰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將軍,無恙否?”兩名親衛連忙將鮑庚拉起來。

    “能有何事?”鮑庚有些尷尬,隨即看了看地上的冰面,又看了看那已經被雪覆蓋的緩坡,想了想對身旁的人道:“往那斜坡上扔水壇。”

    “喏!”

    幾名將領點點頭,讓人將水灌進水壇裡,朝著城下的斜坡扔過去,一枚枚水壇碎裂,帶著熱氣的水迅速將四周的雪化開。

    “別扔了!弓箭,放箭!”只是扔了一輪,看差不多城牆前面的雪地都被覆蓋,鮑庚讓人別扔了,命弓箭手開始放箭。

    雙方的箭簇在空中交錯,一個個罐子被對方用投石車砸過來。

    嘭嘭嘭~

    碎裂的罐子裡,冰碴混合著冰冷的冷水朝著四面八方濺射,問題倒是不大,這東西也不是什麼見血封喉的毒藥,沾上一點兒就得死,事實上,不是直接被水潑在身上,只是一些地方被水濺到,基本沒什麼事,要命的是對方的水壇不斷砸過來,積累下來就真要命了。

    八台投石車!

    鮑庚遊走在城牆上,看著對方那八台投石車,心中恨得牙癢,盧龍寨的城牆不算太厚,安放不下投石車,而弓箭設在投石車上基本沒什麼意義。

    可惜,幽州剛定,很多關中軍的武器都沒有,少了很多壓制手段,如果這裡有幾台破軍弩在,安能讓這幫人如此囂張?

    攻城梯搭在了城牆上,開始有士兵往城牆上攀爬,滾燙的開水不斷順著雲梯澆下去,光是開水的溫度,都讓這些袁軍直接廢了。

    而更糟糕的是,之前鮑庚扔下去的水壇此刻已經重新結冰,沖上來的袁軍一個不慎滑倒的話,一倒就是一大片。

    “哈哈哈~”城頭壓力因此一鬆,不時傳來的哄笑聲讓城下的袁軍將士惱羞成怒。

    “給我砸!”後方,負責指揮投射水壇的將領厲聲喝道。

    攻城的氣勢一緩,但戰鬥卻並未停下,開水已經來不及煮沸,鮑庚命令將士,只要把雪化開,就倒下去。

    感覺上像是在打水仗,水能夠起到的作用要到戰後才能慢慢發揮出來,但戰場上,卻是刀刀見紅的,鮑庚製造的那片冰面很快被屍體堆積起來,援軍的將士再度沖上來。

    廝殺一直從早上殺到傍晚,眼看著天色暗下來,援軍才鳴金收兵。

    “呼~”終於鬆了口氣,鮑庚游目四顧,城牆有些狼藉,雪還在紛紛揚揚的往下落,很多屍體都已經被冰塊凍在了城牆上,有人拿開水將冰塊化開,把屍體摳出來,敵人的直接從城頭扔下去,己方將士的屍體則帶回去安葬。

    “將軍,死了三十多個。”守將來到鮑庚面前,躬身道。

    “讓人換防,身上有水的快些回去烘乾,別染上風寒!”鮑庚點點頭,戰死的只是少數,但今天會有多少人感染風寒?沒人知道。

    “將軍也快些去休息吧。”守將看著鮑庚身上的水漬,擔心道。

    這個時候,如果鮑庚也感染了風寒,那對盧龍寨守軍的軍心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

    “放心,本將軍的身體可沒這般容易垮掉。”鮑庚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笑道。

    “還是回去吧。”守將苦勸道。

    “也罷。”鮑庚點點頭,只是看了看城牆上這會兒功夫又開始堆起來的積雪,再看看天空,心中更沉悶了。

    看這架勢,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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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請諸位隨我戰死於此

    次日,雪還在下,袁尚再度冒雪揮兵來攻,鮑庚臉色不太好看,站在城牆上,努力保持著正常樣子,指揮著將士們防禦,仗打的很辛苦,沒人發現鮑庚持刀的手開始有些顫抖。

    一直到袁尚的軍隊退去,守將來到鮑庚面前的時候,鮑庚勉強笑了笑,讓人繼續收拾戰場,轉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守將連忙上前扶住。

    “將軍,您……”守將扶住鮑庚的手,只覺有些燙,再看鮑庚神情,心中一驚,開口想要說什麼。

    “扶我回去!”鮑庚淡淡的道。

    “喏!”

    守將面色凝重的撫著鮑庚往回走,一言不發的回到鮑庚的營房,守將才擔憂的看向鮑庚:“將軍,末將找醫匠來。”

    “有何用?”鮑庚抬了抬眼皮:“城中還有藥草?”

    城中的藥,早已用光了。

    守將搖了搖頭。

    “沒藥,怎麼治病?”鮑庚深吸了口氣道:“讓將士們知道,反而會動搖軍心,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不得外傳,給我燒些熱水便好。”

    “喏!”

    守將點頭答應一聲,幫鮑庚去燒水。

    “你久在邊地,可知這般大雪,何時是個盡頭?”鮑庚現在更擔憂的是,何時雪停,再這麼打下去,先撐不住的,必然是他們。

    “以往最長的大雪,下過半月之久。”守將給鮑庚端了碗熱水,臉上也是一臉擔憂的神色:“將軍不如先歇息幾日?否則這風寒加劇,怕是……”

    “旁人可歇,我不能,我若不出現在城頭,士氣必然受損。”搖了搖頭,鮑庚道:“放心,我還扛得住。”

    守將張了張嘴,最終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戰爭不會因為鮑庚染了風寒停下來,另一邊,袁尚大營,炭盆裡的火燒的很旺,大雪對守軍有影響,對攻城部隊自然同樣也有影響,軍營中同樣出現染了風寒的將士。

    袁尚看著逢紀,皺眉道:“再這般下下去,還如何攻城?”

    逢紀笑道:“主公,這場大雪雖然對我軍不利,但卻正是我軍破城之機!”

    “如何說?”袁尚不解道。

    “大雪封山,敵軍糧草補給不足,而且如今城中恐怕多是染了風寒的將士,糧草還好,我記得這盧龍寨為防這等情況發生,每年都會囤積不少糧草,足以過冬,但這藥材才是關鍵,依在下看,不出三日,盧龍寨必破!”逢紀微笑道。

    這還是因為來了援軍的關係,否則現在盧龍寨恐怕已經破了。

    袁尚點點頭,他們這次出征最大的好處就是家當都帶上了,物資、給養並不會因為大雪封山而斷掉。

    戰爭……繼續。

    袁軍將士冒著風雪攻城,自然極難,但守城也變得越發困難,城牆結的冰越來越厚,到開戰第四天時,已有近兩尺,敵人扔上來的水壇,這邊鍋裡倒下去的水,還有化開的血水,如今站在城牆上,抬抬腳就能踩上女牆,一個不慎,直接就掉下去了,而對攻城方來說,這兩天打的水仗把那斜坡弄得都是冰,每天必須挖出泥土鋪在上面才能前行。

    到了第五天,大雪終於停了,但……

    “只剩這些了嗎?”鮑庚看著集結起來的三百將士,竟無人替換,皺眉道。

    “將軍,傷兵營中現在有六百多人。”守將苦笑道。

    “分成三隊!”鮑庚歎了口氣道。

    “百人守城……”

    “將士們也得歇息。”鮑庚搖了搖頭:“雖然難,但至少可以多撐一些時日,如今大雪已停,我軍援軍當快來了,諸位多撐一日,我等機會就更大一些。”

    雪足足下了一尺多,就算雪停了,也會嚴重影響行軍,那邊軍隊就算立即前來支援,至少也需三五日。

    百人守城,自然讓那邊看出了破綻,逢紀大喜道:“主公,敵軍已經沒多少守軍了,當全力攻城!”

    “好!”袁尚點頭答應一聲,投石車沒有再扔水壇,而是換上了石彈,戰爭變得激烈起來,只是一個時辰,城頭的守軍已經死了近半,不少人已經開始逃了,不得已,鮑庚只能將城中的部隊換上來繼續守,百人守城,還是太難了。

    慘烈的廝殺持續到傍晚,鮑庚身上中了一箭,又被人砍了兩刀,卻兀自屹立城池之上,極致天色暗下來,袁軍開始鳴金收兵的時候,三百守卒,最終剩下來的不過百餘人,其間數次已經有人想要投降揮手逃跑了,但卻被鮑庚連斬數人,方才穩住。

    夜色迷離,鮑庚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城下,卻被士兵擋住了。

    “爾等要叛變不成!?”守將見狀大怒,看著這些士兵道。

    士兵們沒有說話,有些畏縮,但更多的,卻是默默地舉起了刀槍,有人低吼道:“城受不住了!為何還要死守!?我等不想死!”

    “放肆!”另外幾十名兵馬沖到鮑庚身邊,森冷的目光看向這些亂兵,刀槍齊出。

    鮑庚臉色有些發白,看著這些叛軍道:“我這半生,十八歲在西園與主公相遇,追隨主公南征北戰,所經歷的大戰,不下百場!兵變,卻是第一次遇到。”

    眾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或許,鮑某無能,不能帶諸位打勝仗。”鮑庚深吸了口氣,聲音陡然洪亮起來:“但某是軍人,軍人有軍人的尊嚴,軍法如山,只要某還在這裡,這盧龍寨,就不能破,諸位想逃,或是降,可以,就請從某屍體上踏過去!”

    半生戎馬,鮑庚身上自有一股鐵血之氣,此刻這踏前一步,雖只有一人,但那森然氣勢,卻讓一群亂兵動容。

    守將梗著喉嚨突然怒吼道:“爾等可知,將軍自四日前,便已染了風寒,這些時日,都是帶著風寒和爾等一起守城,爾等可曾見過將軍退過半步!?若要求生,以將軍之尊,就算那日逃了,主公也不會怪罪,將軍卻留下來與爾等並肩作戰,爾等以為將軍留下來是保什麼!?將軍家遠在洛陽,便是盧龍寨破,胡狗南下,將軍家眷也不會有事,但爾等呢!?盧龍寨一破,最閑倒楣的,便是這遼西百姓,便是漁陽百姓,將軍這般死戰不退,保得是爾等父母妻兒,爾等這些無膽匪類,不敢禦敵,卻敢在此兵變!?”

    守將說完,扭頭對著鮑庚一禮道:“將軍,末將違了將軍軍令,請將軍責罰!”

    “罷了!”鮑庚擺擺手,看向眾人道:“人都怕死,本將軍也怕,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兩個兒子,最大的,今年也不過八歲,如果,換個戰場,打到現在,我不會降,我會帶大家突圍,畢竟就算敗了,只是袁軍的話,他們也不會屠戮百姓,沒必要在此賠上性命,但盧龍寨不一樣,真不一樣,袁尚背後,是幾萬幾十萬的烏丸人,盧龍寨一破,烏丸人必定南下,諸位多是北地之人,胡患,諸位應該比我更清楚。”

    眾將士聞言,默默地低下頭,鮑庚緊了緊身上的衣裳,牽動了傷口,咧嘴笑道:“某,乃護烏丸中郎將,我要做的,就是守住邊關,不叫胡人害我百姓,我可以死,但城不能破!所以,為這幽州數十萬百姓,請諸位隨我……戰死在此處!”

    “末將,領命!”守將轟然跪倒在鮑庚身前,朗聲道。

    “我等願隨將軍赴死!”

    看著跪倒一片的守軍將士,鮑庚笑不出來,擺了擺手道:“且去休息吧。”

    喏!

    一夜,無言。

    次日一早,袁軍便在城外擺開了陣仗,遠遠的眺望著盧龍寨那看起來已經不高的城牆,逢紀扭頭看向袁尚笑道:“今日,當可破城!”

    袁尚點點頭,沒說話,這盧龍寨的堅韌,遠超他們想像,按之前所想,昨日便應該已經能夠破城。

    “攻城!”

    隨著號鼓聲響起,援軍開始緩緩向城牆推進,廝殺聲再次響徹這篇山谷。

    原本袁尚和逢紀以為可以輕鬆破城,但守軍的堅韌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昨日,城上還會有不少潰逃的現象出現,但今日,守軍卻是在拿命拼,哪怕戰死,也要抱著敵人往城下跳。

    強攻半日,盧龍寨上的守軍越來越少,在袁軍的猛攻下,好似隨時可以攻破一般,但卻總有那麼一股韌性,就是不破,哪怕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殺~”身中數刀,兀自死戰不退的將士瘋狂的抱著兩個人往城牆下沖,袁軍被守軍這股瘋狂的勁頭給嚇住了,甚至開始退卻,城牆上的廝殺,猶如煉獄一般,而守軍,此刻彷彿已經不是人,而是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要拖著敵軍去地獄一般。

    影響戰爭勝負的因素有很多,兵力、兵甲、將領的水準,但士氣,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如今的守軍,給人的感覺就是士氣爆炸,潮水般湧來的援軍並不能叫人絕望,一個個只要不死,就會瘋狂的攻擊能夠看到的一切敵軍。

    戰爭,竟是持續了一日時間,守軍沒有敗,而攻城的軍隊卻是幾次被殺退。

    鳴金聲終於響起,袁軍這次退的比往日要快了不少。

    看著潮水般退去的袁軍,鮑庚看看身邊殘存的三十多名將士,有些無力的坐倒在地,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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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忠魂難安

    “賊軍只剩數十人,因何不一舉攻上城去!?”袁尚大帳中,此刻袁尚憤怒的看著幾名將領,就那麼點兒人,為何不一鼓作氣沖上去。

    “主公,將士們士氣沒了!”一名將領歎道,他們何嘗不想一鼓作氣?但守城將士的氣勢太兇悍了,便是給砍了胳膊,都要咬你一塊兒肉的那種兇殘氣勢,再加上盧龍寨本就易守難攻,一下子沖不上去太多人。

    袁軍正是因為對方地勢狹窄,所以用投石車扔水壇,能讓守軍損失慘重,但如今正式攻城,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什麼叫易守難攻,加上守軍氣勢兇悍,一個個如同野獸一般,攻城的軍隊,就這麼一次次被看似不多的敵軍用這種幾乎同歸於盡的氣勢給攻下來,雖然不是什麼名將,但也看得出,自家的士兵害怕了,這個時候,並不是最好的攻擊時機。

    “明日,我要站在盧龍寨!”袁尚拍案道,不管怎麼說,對面已經沒什麼可戰之兵了,這個時候,如果還拿不下盧龍寨,袁尚覺得自己也沒臉再去奪幽州了。

    “喏!”眾將躬身應命。

    “主公!”便在此時,一名將領進來,神色嚴肅道:“蹋頓來了。”

    “他怎麼來了?”袁尚皺眉。

    “此時前來,怕是來搶功的,軍中有對方細作。”逢紀低聲道。

    柳城距離此處有四百餘裡,又有大雪封山,逢紀估計,恐怕蹋頓早已經在附近了,否則不可能這麼快抵達,而且這麼巧,就在盧龍寨未破之時。

    “他?搶功?”袁尚不解的看向逢紀,蹋頓雖然被趕下了烏丸單于之位,但也是一方王啊,他搶功有何用?跟誰請功?

    “蹋頓曾被先主封為單于,卻被難樓、蘇僕延擁立樓班為單于,蹋頓退位為王,在烏丸並無令人信服之威望,盧龍寨,乃阻擋烏丸要塞,若蹋頓能親自攻破此寨,其在烏丸聲威必然大震,加上又得我等投效,一統三王部絕非妄想,此前讓我等來攻,一者是為削弱主公,二者也是不想麾下將士在此折損太過,如今盧龍寨將下,其前來接手,便可一舉威震諸部,替代樓班重奪單于之位也非難事。”

    蹋頓不但勇略過人,而且也並非那種只知打仗之人,逢紀看了袁尚一眼,心中暗歎,如今他們仰烏丸人鼻息生存,哪怕現在對方來搶功,他們也無能為力。

    “就這樣算了!?”袁尚有些惱恨,他們廢了這麼多時日,眼看著城中只剩數十可戰之兵,到頭來功勞卻被別人搶了。

    逢紀雖然沒有明說,但袁尚很清楚,雖然功勞對他們沒什麼用,但以後分幽州地盤的時候,今天這事兒,以後再跟烏丸人打交道上肯定要吃虧,但現在人在屋簷下,他能如何?

    “主公,此時不如避而不見,連夜將這盧龍寨打下來!”逢紀低聲道。

    袁尚點點頭,讓他屈身烏丸已經很難受,若讓這烏丸人給算計了,他袁家人的顏面往哪放?

    正要說話,卻聽外面傳來一陣打鬥聲。

    “主公,蹋頓打進來了!”一名將士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混帳!”袁尚聞言大怒,卻聽帳外一聲大笑,一群烏丸將士沖進來,將眾人團團圍住。

    “尚公子,怎的避而不見?”蹋頓挑簾而入,看著在場不少將領拔出兵器來,眼中閃過一抹輕蔑:“怎的?跟陳默打打不過,這是想要用刀劍對付自己人?”

    “大王來此有何事?”袁尚擺了擺手,壓著怒氣道。

    “聽說你們練功近月,都打不下一座小小的盧龍寨,這次本王親自來此,便是幫你打破這盧龍寨!”蹋頓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屬於袁尚的位置上,哈哈笑道。

    “不勞大王,明日,我軍便可破城!”袁尚壓著怒火道。

    “算了吧,我是看出來了,你們根本不願意打,還是由本王來吧。”蹋頓彆扭的動了動身子,他並不習慣漢人的跪坐方式。

    “大王,我軍兒郎這些時日浴血廝殺,可未曾有半點懈怠!”袁尚沉聲道。

    “那便是爾等無能!”

    “你說什麼!?”袁尚目光一冷,看向蹋頓的目光裡閃過凶光,在他身後,十幾名將領放下的寶劍再度抬起。

    “鏘~”蹋頓帶來的親衛一個個拔出刀來,冷冷的盯向袁尚。

    “怎麼?想與我打?”蹋頓抬頭,看向袁尚。

    “蹋頓,我念你助我之情宜,稱你一聲大王,但若你因此將我客套當做懦弱,今日,你闖入我營中的這些人,包括你在內,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若你能走出去,我便自絕於此!”袁尚冷冷的迎著蹋頓的目光,森然道:“你坐的,是我的位置,蠻夷不知禮數,但今日既然入我營中,就得守我規矩!來人!”

    “嘩啦啦~”帳外親衛聽到呼喊,迅速沖進來,將蹋頓的人團團圍住。

    袁尚看向蹋頓道:“你可以試試,今日我是敢不敢殺你!”

    蹋頓看著袁尚,突然一笑,從袁尚的位置站起來,看著袁尚道:“好,但你們這麼長時間未曾攻破盧龍寨,今日我既然來了,這城池我來攻,城破之後,便說是你我聯手破的城,如何?”

    袁尚微微皺眉,蹋頓朗聲道:“如果這點都不答應,那你現在可以殺了我,但這盧龍寨也別破了,大營外三萬烏丸勇士一定會為我報仇!”

    “主公,此時若不讓他一份,便是兩敗俱傷之局,待我等重歸漢土,再與他做計較不遲。”逢紀在袁尚耳邊低聲道。

    “一言為定!”袁尚冷哼一聲道。

    “我們走!”蹋頓當下轉身,帶著自己的親衛離開,但卻被袁尚的親衛攔住。

    “尚公子?”蹋頓扭頭,看向袁尚。

    袁尚揮了揮手,四周親衛這才退下。

    蹋頓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令全營將士戒備,莫要被他們偷襲。”袁尚看著蹋頓離開的背影,冷哼道。

    胡人的信義,他可信不過。

    “喏!”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鮑庚帶著疲憊的身體來到城頭時,攻城的卻換成了烏丸人。

    “袁家餘孽,該殺!”看著那浩浩蕩蕩朝著城頭湧來的烏桓戰事,鮑庚眼中殺機崩漏。

    “將士們,今日已是必死之局,現在我等能做的,便是多殺一個胡狗,我大漢百姓就能少受一份屠戮!請諸將士與我死戰!”鮑庚咬牙切齒的看著那潮水般湧上來的烏丸人,舉刀咆哮道。

    “死戰!”

    ……

    另一邊,蹋頓跟袁尚一行人一同觀戰,看著城頭上那零零散散的守軍,蹋頓嘲笑道:“尚公子,就這麼些人,便讓爾等數日難以破城?”

    袁尚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戰局。

    攻城開始了,但本以為可以輕易攻破的城池,卻一次次被那三十餘人擋下來,烏丸人潮水般的湧上去,但卻遲遲不能佔據城頭,眼看著守城的將士越來越少,但就是沒人後退,蹋頓的面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

    “死守!”鮑庚渾身已經傷痕累累,一刀將眼前的烏丸人斬殺,游目四顧,卻再不見一名袍澤,盧龍寨守將已經戰死,遠處還有廝殺聲,但已經不多,城,要破了!

    “殺~”便在鮑庚準備死戰之際,城牆上的廝殺聲卻再度激烈起來,鮑庚回頭看去,卻見一支人馬沖上了城牆,他們面色發白,拿在手中的兵器也在不住顫抖,卻瘋狂的撲向敵人。

    不是援軍,而是寨中傷兵,這些人沒有多少戰力,但突然殺出,卻是生生用命在城牆上擠開一條道路。

    “將軍,我等來助你!”一名重兵的軍侯蹣跚著沖到鮑庚面前,嘶啞道,臉上的笑容,叫鮑庚眼睛有些發酸。

    “爾等如何能戰?”鮑庚勉力將一名烏丸人撞下去,怒喝道。

    “總比等死強,與其等破城之後,被胡狗殺死,倒不如陪將軍一起,戰死在這裡!”

    “不錯!”

    漢軍的聲音不高,他們染了風寒,有的受了重傷,但那股氣勢,卻是令烏丸人膽寒,大漢自立國四百年以來,能夠屢屢將塞外胡人擋在關外,靠的不止是堅城利器,還有一股屬於大漢將士的氣魄,六百餘傷兵戰力自然不強,但卻憑著那股韌性,生生擋住了烏丸人的進攻。

    ……

    “他們還有兵馬?援軍到了?”袁尚看著城頭處突然沖上來的漢軍,驚訝道。

    “看樣子不像。”一名將領肅容道:“倒像是城中的傷兵!”

    傷兵?

    袁尚沉默了,逢紀也沉默了,看著那在烏丸人無止境的進攻中,不斷戰死,卻一個個瘋狂的往前湧的將士,身為漢人,此刻心情最複雜的,恐怕就屬他們了,不少袁軍將領默默地低下頭,不想再去看這一幕。

    但與之相應的,卻是蹋頓越發冷厲的神色,他自然看得出這些殺出來的漢軍有多孱弱,但烏丸勇士,卻就是被這些孱弱的漢軍,生生的擋在城外,始終無法攻破,他開始有些理解袁尚為何一直未能攻下此寨了,但眼下,必須破。

    烏丸人的一波進攻被擊退了,蹋頓面色難看的一揮手,一排排烏丸射手沖出來,開始朝著城頭放箭,一個個傷兵倒在了箭雨之下。

    緊跟著,又一輪進攻開始。

    鮑庚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憑著這些重傷之兵,不可能再擋下一次進攻,默默地放下刀劍,轉身,朝著南方跪拜而下,朗聲道:“母親恕罪,兒不能再盡孝膝下,母親保重!”

    三拜之後,鮑庚拄著刀站起來,轉身,目視那潮水般湧來的烏丸人,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廝殺一直持續到深夜,蹋頓沒有叫停,烏丸人被他編成數隊輪番進攻,如果連這樣的城池,一天都沒辦法攻下,那他蹋頓,也沒顏面稱王了。

    鮑庚身邊,最後一名將士死在亂刀之下,鮑庚咆哮一聲,奮起餘力將一名烏丸人的腦袋砍下,但下一刻,三把利刃沒入他體內,鮑庚身子一顫,眼中凶光大盛,舉刀還想再殺一人,手臂卻被一名烏丸將領斬掉。

    “呵~”

    鮑庚豁然抬頭,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嘶聲道:“主公,鮑庚去也!”

    他的聲音很虛弱,又是兩把長刀刺入體內,鮑庚保持著這般的姿勢目視遠方,瞳孔卻漸漸失去了焦距。

    一刻鐘後,蹋頓和袁尚等人踩著滿地的屍體踏上城牆,看著鮑庚至死站立的身體,袁尚等人默默地對著鮑庚的屍體一禮。

    “鏘~”蹋頓拔刀,準備砍下鮑庚的腦袋。

    “你幹什麼!?”袁尚一把攔住。

    “斬下他的人頭!”蹋頓冷然道。

    “此乃義士,如今已然戰死,何故褻瀆其屍身?”袁尚怒道。

    “袁尚,他是你們漢人的義士,但不是我烏丸人的勇士,如果你們漢人每個人都像他這樣,我這此率領烏丸勇士入關又有何用?”蹋頓冷哼一聲,一把掙開袁尚的手,一刀砍下鮑庚的人頭。

    “把他的人頭掛在這關門上!”蹋頓冷笑著看了袁尚一眼,在袁尚等人憤怒的目光中,大步離開:“烏丸勇士們,隨我走!”

    盧龍寨——破。

    ……

    洛陽,將軍府。

    熟睡中的陳默突然一陣心悸,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劇烈的喘著粗氣。

    “夫君怎了?”貂蟬被陳默的動作驚醒,疑惑的看著陳默。

    “不知何故,心痛的厲害。”陳默搖了搖頭,氣運波動正常,但就是有股說不出的難受感。

    “定是夫君這幾日累了。”貂蟬安撫道:“夜深了,夫君快些睡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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