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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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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莞爾wr] 長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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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章 愛護

    她不知怎麼的,便想起了六年前與傅明華相見時的情景。

    那時她才將從母親口中得知,崔貴妃有意要選她為三皇子的正妃。

    年少時的魏敏珠聽了這話,便驕傲又歡喜。

    不過與她同時受崔貴妃青睞的,還有長樂侯府的傅明華,因為她的母親出身四姓的緣故,也與她有一爭之力。

    可是魏敏珠心裡清楚得很,她的父親乃是柱國公,表叔乃是手握重兵的幽州刺史溫勗。

    父親魏威曾與她分析過此中厲害,三皇子若想得幽州,便必娶她的。

    所以六年前上巳節時,她與傅明華在畫坊中相遇,便對她又是敵視,又是有些鄙夷,當時便拿話刺她。

    那會兒的魏敏珠驕傲異常,是怎麼與傅明華說話的她已經記不大清了,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個除了外祖尚可一提的侯府長嫡女,卻對她的刁難不止沒有羞得掩面哭泣,反倒將她說得面紅耳赤。

    很多年以後,魏敏珠每當想到當時的情景,那種羞辱感仍使她握緊了拳頭。

    彷彿她只是不自量力。

    她曾想過終有一天自己嫁了三皇子,便可以對傅明華百般挫磨的時候,三皇子卻選擇去了益州。

    柱國公說他放棄了幽州,要為她另謀他人。

    可是那時她年華已經蹉跎,與她相配的人大多都訂下了婚事,她被匆匆許了岐王嫡次子,而崔貴妃最終選擇的卻是傅明華。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魏敏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鎖在房中哭了兩日。

    此時岐王妃逼迫著她向傅明華問安,變相的使她在傅明華面前服軟時,魏敏珠握緊了拳頭。

    她能看到母親擔憂的目光,她已經嫁進岐王府,岐王妃不可得罪。她知道自己當下應該低頭求饒,對自己、對娘家都是好處。

    只是服個軟而已……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她含著眼淚,站著動也沒動,岐王妃的目光便更冰冷。

    傅明華眼中的笑意便更深。

    一旁容妃轉過頭來,眼波流轉間,她掩了唇笑道:

    “敏珠性子依舊那般怕生。”

    她一句話便為魏敏珠解了圍,魏敏珠臉上露出感激之色來。

    近來容妃在宮裡十分得寵,嘉安帝對其愛屋及烏,也使容塗英勢力很大,步步高升。

    容妃一說話,岐王妃便不出聲了。

    魏家已經倒向容妃一側,她自然是要為魏敏珠出頭的。

    容妃一旦開了口,崔貴妃自然不會沉默不語,她看了柱國公夫人一眼:“嫁進了宗室,如此怕生可不行,又不是那小門小戶,當初魏夫人也是大家出身。”

    柱國公夫人臉上便露出羞窘之色。

    容妃接話:

    “依我看來,姐姐與其管這閒事,還不如求神問佛。秦王妃成婚已有半年,怎地腹中仍不見消息?”

    她說了這話,一干宗室之婦及誥命夫人等俱都沉默了下去,聽出了容妃話中的譏諷之意。

    傅明華還沒說話,崔貴妃便笑著道:

    “想當初容妃妹妹都是雙十之數才有身孕,元娘又急什麼呢?”

    眾人聽了這話,頓時都是瞪大了眼,交換眼神。

    崔貴妃對傅明華好似多有維護,竟為了她與容妃對上,揭了容妃傷疤。

    誰不知容妃當初入宮之時,年紀已經很大了,所以哪怕她再比崔貴妃得寵,四皇子燕信仍比燕追小了三歲有餘。

    這會兒崔貴妃話音一落,容妃的笑容便顯得有些陰冷。

    宮中兩位貴人鬥嘴,旁人又哪敢出聲的。

    魏敏珠又嫉又恨,不時望著傅明華看。

    好一陣後,容妃才笑著伸手去提了提自己的宮裝領口:

    “姐姐真是心疼兒媳。”

    崔貴妃也不甘示弱,掩唇而笑,目光中寒光閃爍:“容妃妹妹急著抱孫,忠武郡王妃在送女兒出嫁時,陪嫁之中怕是要添一副送子觀音了吧。”

    四皇子燕信定下的親事是忠武郡王府竇家的小娘子。

    老忠武郡王竇敬聞乃是陳朝大將,後敗於太祖手上。太祖敬其忠義武勇,便親自說降了他。

    竇敬聞降唐之後,立下赫赫戰功,死後封‘忠武’二字,陪葬昭陵。

    當初容妃為四皇子燕信定下忠武郡王府的緣故,自然不僅此而已。

    忠信郡王妃乃是出身山東士族蘭陵蕭家。

    蕭家在齊魯之地聲名顯赫,祖上可以追述至漢時,至今已有千餘年的時光。

    在齊魯之地,蕭家乃頂級世族門閥,雖不如謝家清貴,但在齊魯一帶,也是十分有地位名望的。

    時至今日,哪怕昔日名門王家已隨著朝代更迭而漸漸衰敗,但蕭家在山東一帶影響力依舊是十分的大。

    哪怕就是燕追身側,號稱交遊滿天下的姚釋,與蕭家相比,在齊魯之地影響力依舊弱了蕭家不止一籌半籌。

    蕭家祖上自漢朝時便頗出人才,就是陳朝之前,宇文氏也數次與蕭家聯姻,直至前朝楊氏的皇帝,幾次母妃都出身自蘭陵蕭氏。

    正是因為如此,蕭家地位節節漲高,至今朝​​中,蘭陵蕭氏的官員依舊有好些仍在擔任要職。

    大唐出身自山東的官員、學子,俱都以識山東士族而自豪。

    當初容妃在為自己的兒子選妃時,是費盡了苦心的。

    此時崔貴妃連諷帶刺,忠武郡王妃蕭氏臉上雖然仍帶笑意,但傅明華心中猜測她恐怕是極為不快的。

    說話的功夫間,太后從內殿出來,眾人又連忙起身下跪。

    今日因為祭祀的緣故,前來朝拜的女眷便不如上一次宴請時那樣多。

    太后一一見了禮,之前說的話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晚宴完時,傅明華走在後頭,溫新便喚了她一聲,說是太后賞了她一盒進貢的珍珠,溫新還道:

    “太后說,您氣度端華,性情溫和,非是那等言語酸薄之輩,這珍珠配您正好,您且收下,得空了進宮來陪太后說說話。”

    一旁容妃聽了這話,眼中閃過陰沉,臉上卻越發笑意更深了些。

    崔貴妃極力控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看了容妃一眼,容妃提了提自己披帛,頭也不回轉身便出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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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后

    晚上燕追有事,先送了她回府,自己則是去了書房。

    傅明華洗漱完,江嬤嬤端了珍珠上來,一顆顆的,足有花生那般大,個個飽滿圓潤,這一匣子可是十分珍貴難尋的。

    江嬤嬤就問道:

    “這珍珠取些做條項鍊,您也好戴。”

    傅明華就點了點頭。

    說了這事兒,江嬤嬤感到十分奇怪:“太后怎麼會送您這一匣子珍珠?”

    還是讓溫新親自送出,當了容妃的面,說的那些話,不可能是溫新自作主張說來的,倒像是受太后指使,可如此一來,不是擺明了落容妃臉面了?

    如今容妃如此得寵,太后卻似十分不喜歡她一般。

    江嬤嬤納悶不解,傅明華就抿唇而笑:

    “燕氏出癡情種。”

    嚇得江嬤嬤伸手來捂她的嘴,又恍惚著反應過來,這裡不過是內室之中,又無旁人,傅明華就是言語放肆了一些也是不打緊的。

    只是江嬤嬤仍是叮囑著她:

    “這樣打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您如今這個位置,就怕有心人聽了。”

    傅明華伸了手指,撥了撥匣中的珍珠,聽著珠子被她撥動,發出的輕微細響聲,才笑道:

    “嬤嬤不必擔憂,我心中有數。”

    傅明華原本好奇心並不重,只是元歲那日再進宮時,太后便使溫新前來召她去紫蘭殿說話,傅明華便唯有讓身邊的人親自隨靜姑回蓬萊閣了。

    能與太后說話,崔貴妃自然不會阻她。

    在如今的情況下,燕追麻煩纏身的時候,傅明華若是能與太后關係親近,也是對燕追大有益處的。

    傅明華進宮之時天色尚早,此時進了紫蘭殿,太后不過才將起身罷了。

    她還未上妝,一頭花白長髮披散在身後,看到傅明華進來時,便笑了一聲,令人搬了胡凳前來,使傅明華坐下。

    只是傅明華並沒有坐,反倒走到太后身側,扶持太后的宮人便讓了開來,她上前扶住了太后,太后便笑:

    “好孩子。”

    這服侍人的事兒傅明華不常做,但出嫁之前也是要學的,她做來不比宮人更差,甚至動作理溫柔。

    太后漱了嘴,她掏出帕子細細為太后擦嘴,換來太后更溫和的眼神。

    “我這宮中靜得很,時常看你與你母親說些知已話也是羨慕,若是得空,多來陪我。”她拍了拍傅明華的手,傅明華便乖巧應了一聲,她眼中便露出滿意之色。

    宮人來為她穿衣,她抬了手,就見傅明華捏了帕子望著她看,不由就笑道:

    “盯著我看什麼?”

    “看您好看。”傅明華笑著道,上前替她整理衣衫。今日元歲百官女眷要進宮拜見,她穿了厚厚的鞠服,漸漸便顯出幾分威嚴來。

    雖說年紀大了,但樣貌臉龐,依稀能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采。

    太后聽傅明華這樣一說,便瞇了眼睛,笑了一笑:“太祖當年在世時,也是時常這樣說的。”

    她的情緒便有些低落,顯然是提起了已經逝世多年的太祖之故。

    溫新退了下去,太后便嘆了口氣,拉了傅明華道:“人年紀大了,就是囉嗦。”

    “不囉嗦。”傅明華認真的搖頭,道:“您願意說給孫媳聽,是晚輩的福氣,旁人求也求不來的。”

    太后便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母親將你教得很好,小時進宮便極有規矩儀禮,旁人都比你比不上。”她轉過身去,傅明華取了玉篦子替她輕輕的梳攏頭髮。

    太后的眼睛便瞇了起來,陷入了回憶之中:

    “說起來,當初我與先帝,也是不少人稱讚的。”

    她伸手去翻匣子,撥弄著其中素淨的首飾,神情淡淡的。

    “只是先帝一開始訂下婚約的人,卻並不是我。 ”

    太后當初也是出身隴西名門鄭氏,太祖當年也是名門之後。

    早年太祖曾定下親事,但家道中落,女方瞧他不起,而毀約將女兒另嫁。

    太祖受了這打擊,並沒有消沉,而認識了後來鄭氏的一位子弟。

    當時的鄭家欣賞太祖為人品性,認為他將來必有出息,而將女兒嫁給了他,並陪嫁厚厚的物資,以助燕氏渡過難關。

    後因太祖起兵之故,而連累鄭氏遭到了滅族之禍。

    自那時起,太祖發誓此生只得鄭氏一人,夫妻二人恩愛一生,絕無二心。

    立國之後,太祖應了誓言,對當時還是皇后的鄭氏十分寵愛呵護。

    哪怕太后只生兩子一女,可太祖依舊對她百般寵愛,夫妻情深。

    說起當初夫妻恩愛的情景,太后臉上露出少女般的歡喜之色。

    那時太祖與她恩愛,那是整個大唐,滿朝文武,俱都知道。

    “先帝總說,他富有天下,而我則只有他。”

    帝后二人同吃同住,如普通夫妻一般。

    直到建元後期,昔日與太祖曾訂下親事的女子所嫁夫家因為忠於前陳,而在大唐立國之後,全家被貶為奴。

    那位女子的女兒胡氏也因為罪奴身份,而被投入宮中,對太祖時時糾纏,而使當時還是皇后的鄭氏大怒,令人將胡氏活活打死,拋屍出宮。

    正是因為這樁小事,使向來恩愛的夫妻二人,還曾臉紅脖子粗。

    自此之後,雖然沒人敢說,但鄭氏依舊留下了善妒的名聲。

    “元娘,若是換了你,你會如何做?”

    太后問了一聲,取了一隻華勝在手中,側了頭問她。

    傅明華便愣了一愣,認真的思索。

    太后性情剛烈,又被太祖捧在掌中,眼裡容不得沙子。

    明知此舉會受太祖厭棄,仍一意孤行。

    她想了想,頓了手中的動作:“我不知道。”

    “若是追兒如此呢?”

    太后又問。

    傅明華便又皺了眉,答道:“若是我,感情越深,我便越怒。”

    “若怒了之後,知道他會因此而心生不快呢?”太后大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傅明華就毫不猶豫:“若王爺真心愛我,自然便該知道,若有旁人對他糾纏不休,若他依之任之,我心頭早已不快了。”

    太后便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

    “不可如此倔強,有時該讓,還得避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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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二章 記住

    說到這裡,太后臉上露出失落之色:“我當初就是不肯退讓一步,與先帝爭執。”自此之後夫妻二人便生份了許多,太后亦是心中有氣,認為先帝維護胡氏,舊情難忘,也不肯放軟了態度.

    先帝積鬱成疾,直到半年之後逝世,嘉安帝登位,鄭氏成為太后。

    “那時後悔才真的晚了。”她皺了皺眉,說起此事時,眼中淚珠點點:“只是先帝也從未怪我,臨終時仍拉了我的手,說是黃泉路下等我,他先去為我開路,免得我將來孤獨。”

    他臨終之時,後悔與愛妻賭氣,真心向她悔過,並向她發誓,不是因為胡氏之死而生了她的氣。

    太祖認為只是昔日故人之後,他從來未曾對旁人生出過半點旖旎之心,只是氣怨鄭氏不信任他,又打死胡氏,太過不給他臉面罷了。

    “有時夫妻之間,也需要相互體諒。雖說吵吵鬧鬧感情才好,”太后握緊傅明華的手,拿帕子壓了壓眼角:“但也要把握其中的度。當初我以為他偏袒胡氏,氣我打傷了他心肝肉,賭著氣不肯睬他,若是有話直說,又哪至後來摧心肝一般的痛。”

    “元娘,你要牢牢把我的話,記下來。”

    傅明華沉默著沒有說話,太后深呼了一口氣,拿起這支華勝,眼裡含淚笑著道:“你說哪支好?”

    她說著,又有些失了興致,將東西一收,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傅明華替太后梳了梳頭髮,便有宮人上前來接手,太后就道:

    “元娘過來坐了一陣,貴妃怕是等得著急了。”

    便讓人送傅明華出紫蘭殿去。

    溫新上前侍候她,忍不住就問:“您好似對秦王妃份外喜歡。”

    還破例出言提點她。

    太后神色微微一頓,想起了傅明華之前回自己的話。

    她問傅明華,若明知有時做的事,燕追會怒,她又會如何。

    傅明華的回答與當初的她做法一樣,可能並不是那麼完美無暇,可卻意外的合她心意。

    “還與她說這些。”

    溫新拿了戒指,親自戴到了她手上,太后便嘆了口氣:

    “只是無人可說罷了。”

    嘉安帝雖孝順,可有些話她也不願意與兒子說,更何況就是她願意說,嘉安帝也不見得有那閒功夫來聽。

    至於容妃、崔貴妃等,她又不屑於去說。

    雖說女兒嫁在洛陽,可長公主早就一心倒向定國公府,倒是傅明華是最好說話的那個人選了。

    元歲將過,姚釋便風塵僕僕回了洛陽,與之同行的,還有當初燕追曾提過的喬子寧也來到了洛陽之中。

    月中,嘉安帝任命禮部侍郎姜寅親自任主考官,主持今年春闈。

    大唐立國不久,才將廢除中正九品制,對於科舉是十分看重的。

    此次容塗英也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方兒,將主持春闈的差事弄到了手中,傅明華幾次進宮,崔貴妃提及此事,都十分的憤怒。

    容妃倒是越發趾高氣昂。

    燕追的弱冠禮定在了二月二十六日,是由太常寺以龜卜之儀卜出來的黃道吉日。

    傅侯爺與白氏定了一月底走,發了貼子過來,二十三日要辦宴席,邀傅明華回去長樂侯府一趟,也算是為他們送行。

    近來燕追忙得不可開交,武器的事兒他還沒有解決,朝中容塗英的手越伸越長,彷彿暫時沒空理睬他,也沒有御史提及此事,帶著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詭異寧靜的感覺。

    傅明華二十二日親自讓人備了些湯水,送到他書院之中,只是來了卻也未曾見著人。

    侍人恭恭敬敬的將她請進了房中,只是不敢去報與燕追知曉。

    傅明華左右也是無事,便在房中候他。

    自上回她來過這裡,燕追便讓人將此地收拾了一番,還放了些文房四寶在其中。

    他自己平時倒是並不過來,筆、墨都沒有用過的痕跡,還是新的。

    她差了人上前來問,今日房中侍候的是個三左右的宮人,說房中的東西都是燕追為她備下的,她儘管使用便是。

    傅明華自己研了墨,目光透過窗外,便看到窗外幾株杏樹已是抽展枝條的時候。

    秦王府的院落修建極有講究,整體佈局以抑景為主,取欲揚先抑之意,外面十分含蓄,越往裡走,景緻便越講究。

    這書房之外正對花草等添景,還有一條人工鑿挖的湖泊,與院中大片大片的湖面相通。

    窗外看出去能見山水,以及對面的亭台樓閣。

    她動了心思想畫幅畫,鋪了宣紙,還未畫一半,燕追便匆匆過來了。

    “可是等久了?”

    他抿著唇,神情間有些慍怒。

    傅明華放了筆在硯台上,搖了搖頭,還未說話,燕追已經朝她走了過來,離她越近,眼神便越趨平和,來到她身旁時,甚至嘴角邊已經露出了笑意。

    “還說沒有等久。”

    他親暱的摟了她腰,目光落在已畫了大半的景上,她能畫完這些,怕是候了半個時辰以上了。

    燕追眼裡閃過凶光,又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髮絲,才道:

    “可是擾了你做畫?”

    “只是隨便畫一畫,又怎麼叫打擾呢?”傅明華正想要擱筆,他的手卻自她身後繞了過來,將她環在懷中,一面便握住了她握筆的手,帶著她去沾了些墨。

    聽了傅明華這話,燕追就笑說:“可不能隨便畫一畫,這房中正好缺了一幅字畫裝飾。”

    傅明華轉頭看他,他便低頭在她櫻唇之上輕輕吮了一口。

    她未上唇脂,香唇卻柔軟細嫩,口感妙不可言,燕追忍了又忍,卻一反常態並未對她動手,反倒握了筆,在紙上游走。

    傅明華的畫落筆溫婉細緻,盡顯女兒家的柔。

    而燕追則不同,他筆走如游龍,畫勢顯氣迫。

    她已經畫了細景,他便添了幾筆作山勢,末了又題了字,才將筆擱下了。

    帶了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他卻絲毫不顯吃力,等他放了筆,傅明華才回過了神來。

    燕追往身後一坐,又帶了她進懷中,勾她下巴:

    “想什麼?”

    她走神了一剎那,卻仍被他看進眼裡,傅明華目光與他對視,不由就問:

    “姚先生是不是還在等您?還有事沒有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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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情長

    燕追眉梢一揚,顯然是她猜對了。

    “元娘怎麼猜到的?”

    他也不隱瞞,又親了她柔軟的嘴唇一口,看她雙頰似染了胭脂一般,心中似貓抓一般,卻是老實規矩得很。

    傅明華氣喘吁籲,一雙美目霧氣迷濛:“三郎不是這樣拘謹守禮的人。”

    若是平時,他斷然不會如此規矩老實,必然是過陣有要事要做,才不敢孟浪放肆。

    燕追愣了一愣,緊接著又將頭埋在她頸間笑。

    他吹出的熱氣拂在她脖子邊,使她又癢又有些窘,忍不住便問:

    “有什麼好笑的?”

    他卻笑得更大聲了,傅明華臉又更紅。

    燕追笑了一陣,才停了下來哄她:

    “別惱。”

    他親了親她的手,看她強作鎮定的模樣,又是忍俊不禁:“不過元娘真是深知我心,我晚上回房。”

    說到這裡,他眼中露出瀲灩之色,之前他埋頭在她頸邊,將她衣襟蹭得凌亂,她穿的是對襟領的衣裳,此時領口往下滑了些,露出一方雪白的肌膚。

    燕追低頭又輕輕咬了一下,聲音便露出幾分欲念來,傅明華伸手去提衣,忍了羞澀道:

    “我是有事才來,不是催您回房的。”

    她說了這話,又覺得越描越黑,連忙將自己收了傅家的貼子的事兒說了出來,說明日要回傅府一趟。

    這個時候他應該陪她回去的,否則外頭怕是難免有人風言風語。

    只是燕追最近諸事不順,她不大想用這樣的小事煩擾了他。

    燕追卻點頭:“我陪你回去。”

    “您有空閒嗎?”

    她有些猶豫,側了身坐在他腿上問,燕追微微頷首。

    姚釋那邊確實還有要事等他,外頭喚他的人過來看了幾次,卻不敢進來打擾。

    他親自送了傅明華出院子,看她上了轎走遠了,才神情一冷,轉身回大步朝議事房中走。

    之前他還不溫不火,此時送走了人,便跑了起來。

    侍人也跟在他身後跑,卻不敢喘氣喘大聲了。

    今日傅明華突然過來,侍候在房中的侍人沒有稟告,被堵了嘴拖到另一側受刑。

    燕追扔下姚釋等一干人,匆匆過來的。

    王妃在時,他不露絲毫端倪,直到將人送走才匆匆回屋。

    晚上傅明華便聽說燕追院中有人被抬了出去,只是不知犯了什麼事罷了。

    他是要到子時才回來的,近來他並沒怎麼睡得好,眼下都泛起了青影,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回房了,洗漱完便往床上摸。

    傅明華抱住他,覺得還沒怎麼睡,就該起來了。

    江嬤嬤進了外間好幾次,兩位都在睡。

    若是平時只得傅明華一人,江嬤嬤早上前來喚了,可今日燕追也在房裡沒有起身,她便不敢造次了。

    今日還要回長樂侯府,若是晚了便匆匆忙忙的。

    昨夜房裡喚了換了床單被褥,江嬤嬤便猜著少年夫妻,怕是燕追難以自持。

    她在外踱了兩步,屋裡燕追便懶洋洋的喚:“進來吧。”

    江嬤嬤鬆了口氣,又猜自己是不是吵醒了燕追。

    她與碧雲幾人捧了臉盆進屋時,燕追的寢衣鬆鬆垮垮套在身上,顯然是才將籠上的,坐在床畔。

    半面繡了大團芙蓉花的帳子放了下來,他身後隱約能看到鋪了一床的黑髮,傅明華還沒起身。

    “奴婢去取您的衣裳來。”

    江嬤嬤連忙說話,燕追便擺了手:“不必了。”

    他自顧自起身,去另一側廂房取了衣裳穿戴妥當時,出來就看到傅明華半瞇著眼睛,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任由江嬤嬤等人替她穿衣。

    燕追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她身上點點殷紅的痕跡,與婚前相比,眉眼間多了些嫵媚之色,彷彿一朵經過灌溉而含苞怒放的牡丹似的。

    “平時就這樣?”

    他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

    江嬤嬤手一抖,原本要替傅明華繫的帶子便鬆散了開來。

    傅明華皺了皺眉,閉了眼睛往一旁碧雲身上靠,碧雲要替她穿衣,又不敢動彈,如此一來自然便有些吃力。

    燕追見了這樣的情況,上前將她攬進自己懷裡,她在他胸前蹭了蹭,彷彿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又瞇一會兒。

    碧雲幾人有些不知所措,他眉峰一皺:“還愣著幹什麼?”

    幾人便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穿好了衣裳,傅明華才睜開了眼,她抱著燕追時就知道是他了,只是他平時起得極早,五更必起練武,今日沒想到他沒有出去。

    “三郎陪我用膳。”

    她還沒有睡醒,口齒不清的。

    燕追便憐愛的點頭,親了親她頭髮:“好。”

    她便又將他腰抱得更緊了。

    兩人各自洗漱了,才將出門,便下起了小雨。

    一月的天氣還有些涼,車裡提前便燒好了碳盆,倒也並不是很冷,只是鞋底濕了水,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馬車之上,燕追摟她進懷,讓她睡一會兒。

    她打了個呵欠,倚在他懷裡也不睡,只是望著窗外發呆。

    “睡一陣。”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對她望著窗外看,卻不看自己的舉動有些不滿,拉高了大氅,擋住了她的臉。

    傅明華掙扎著仰頭看他,燕追總算是滿意了。

    “想什麼?”他問了一句,又將大氅裹得更緊,看她只露出一個頭來,份外可愛的模樣。

    她發著呆,聽了這話就道:“什麼也沒想。”

    這樣的回答顯然難以令燕追滿意,他捉了傅明華的手,舉高放到嘴邊,咬了她一口。

    傅明華還沒喊痛,可看著那白如玉的手掌上留下的淺淺牙印,他倒是心中有些後悔,又覺得咬重了,便一口一口的替她舔了兩下。

    “三郎……”

    傅明華眼睛水汪汪的看他,放軟了音調,似是含了糖,燕追便想低頭,她連忙伸手將他臉擋住了。

    燕追任她推著,在她掌心中親得‘啾啾’作響,她又將手縮了回去,燕追再問時,她便學乖了,回道:

    “想你。”

    她未用敬語,他聽著卻心裡舒坦,便讓她不要再用尊稱,還與她說,他也想她得很。

    實在是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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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四章 睡會

    “此間事了之後,我好好陪你幾日。”他許諾。

    傅明華便點了點頭。

    他說的是太原兵工部武器之事,傅明華想起了宮中紫蘭殿設宴時,忠信郡王妃那張死氣沉沉的臉,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寒氣,怕是已經懷疑到兒子之死了。

    她就坐起了身來:“上回元歲之時,忠信郡王妃的眼神有些不對,我猜著,她恐怕已經懷疑上三郎您,你了。”她稱呼時,還有些不慣。

    燕追便頓了頓,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我有意放了些蛛絲螞跡,引凌煦調查。”

    傅明華聽了他這話,先是頓了一頓,隨即又會過意來。

    “你想逼凌家造反。”

    燕追便忍不住,大笑出聲。

    傅明華一雙秀眉擰了起來。

    若她所猜沒錯,燕追如此做法,嘉安帝不可能不知,卻裝著不知道一般,縱著兒子胡來。

    “元娘怎麼猜出來的?”

    燕追滿眼含笑,看著她問。

    傅明華神情有些嚴肅,沒有說話。

    “容妃怕是會有動作,三郎要小心一些。”

    燕追聽了這話,不置可否。

    太后之前曾提點過她,她心中隱約有懷疑,卻此時不好說出口罷了。

    “我心中有數。”

    兩人便都極有默契的不再說此事了。

    馬車一搖一晃,她昨夜本來便沒睡多久,今日不過有事,逼於無奈才早起。

    此時靠在燕追懷中,耳旁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鼻端聞到的是他身上龍涎香的氣息,彷彿哪怕有狂風暴雨,也會被他全擋住般,使她能夠完全放心下來。

    “我睡會兒。”

    她聲音有些呢喃,燕追便也放輕了聲音,似是怕將她驚著:“好。”

    就聽著她呼吸聲漸漸平緩,他低頭去看,她偎在自己懷中,睡得十分香甜,那張嬌顏似是丹青之術名滿天下的大家,也難以繪出她十分之一的嬌態。

    他低頭親了她香軟的嘴唇一口,卻又覺得還不滿足,又看了她半晌,親了又親,才摟在懷中,連姿勢都不敢換一個。

    快要到長樂侯府了,車外江嬤嬤等人小聲的隔著馬車提醒,傅明華聽著聲音便警醒了過來,掩唇打了個哈欠,燕追望著她這模樣,只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她坐起了身,一路小睡片刻精神倒是極好,只是他嘴唇緊抿著,不動聲色在轉動手腕。

    燕追臂力雖強,可是一路行來怕擾了她睡覺,連個姿勢也不敢換,用力過猛,難免感到手麻。

    傅明華伸手攏著自己頭髮,又整理了衣裳,回過頭來才發現他活動著手腕,便猜著是自己壓著他手臂之故。

    她連忙伸手替他揉著手腕,燕追低頭沖她一笑,她便仰了頭,任他將額心與自己相抵,便是什麼話都不說,二人也甘之如飴。

    傅侯爺兩人要回昔日傅老侯爺故里,今日送行的還有傅明霞夫婦也來了。

    送了貼子回去時,傅侯爺心裡其實在猜測燕追會不會來,沒想到今日就真的來了。

    大門前傅家人跪了一地都是,傅明華與燕追分明別了內院,目光就落到了如今穿戴打扮大為不同的傅明霞身上。

    她穿了簇新的繡了石榴紅裙子,上身是鵝黃色窄袖小衣,訶子穿在了外面,披了紫色繡了大團花的肩帛,也顯出幾分明艷照人。

    只是臉上高傲之色不減當年幾分。

    幾人進了屋裡,眾人先後上前向傅明華請了安,白氏便抬起了手,比著自己腕上一對通體雪白的玉鐲,有些驕傲的道:

    “你二妹妹送的,家裡每個人都得了她一樁禮。 ”

    傅明月等人也有,兩人各得了一隻珠花,拿在手心,愛不釋手的。

    這一回傅明霞回傅家怕是送了很大的禮,馮萬應倒當真是對她有求必應,十分寵溺了。

    “近來宮中太后可好?貴妃娘娘可好?”

    白氏摸了摸腕上的玉鐲,有些關切的問。

    自年前傅其弦出了事,燕追將他保出了後,傅家的人便安份守已得多了,至少明面上是收斂了許多。

    傅明華便點了點頭說好,一旁傅明霞臉上露出幾分酸澀之色。

    “你嫁過去也是好幾個月時間了,別的不說,得多留意肚子消息。”白氏比了比傅明華的肚子,“想方設法,遲快懷上,生了兒子才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轉頭端了盞茶喝:

    “我替你向玄真廟求了一副得子的靈藥方子,花了重金,你回去讓人抓了藥煎了喝了。”白氏說到這裡,看傅明華不像是自己想像中一般感動異常的模樣,不免心中鬱鬱:

    “我又不會害你。”

    傅侯爺叮囑她要與傅明華修好關係,將來還想著要再回洛陽這個富貴地的。

    白氏也知道好歹,不敢不從,她就當自己是去鄉下調養身心,將來盼著終有一天能回來的,當然也不願再與傅明華對著來幹。

    府裡楊氏滿臉的歡喜,白氏一旦要走,她的好日子便來了,倒是鍾氏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

    她以往還盼著能脫了白氏單過,但白氏等人這一走,她兒女的婚事便又有得挫磨了。

    倒是沈氏滿臉的無奈,她的女兒一旦出了嫁,她便要與傅臨鈺,一塊兒跟著白氏回鄉下的,又愁女兒婚事,今日看了一眼馮萬應,就又哭了。

    傅家的人幾家歡喜幾家愁,眾人心中都想著事兒。

    趁著擺飯的功夫,傅明霞與傅明華到了屋外說話,

    “我母親一見我便哭,讓我不敢與她坐到一處。”

    傅明霞靠著外頭遊廊柱子,一身華服之下她顯出幾分不知所措來。

    “現在哭了有什麼用,當初又不能斷了這樁心事。”

    她將額頭抵在柱子前,有些失魂落魄的。

    今日見了秦王,豐神俊朗的,穿了一身黑色圓領常服,身長玉立的模樣,馮萬應與他一比,便高下立現。

    都是姐妹,可當時眾人跪在傅明華與燕追面前時,傅明霞卻依舊險些流出了眼淚。

    傅明華也不看她,這院裡種了幾株桃樹,此時抽出了嫩芽,細雨一潤,便好似苞芽都要舒展開來了一般。傅明霞說了兩句,不見她回話,便轉頭去看,見她望著遠處看,便心裡有些不甘:

    “王妃覺得看這些花草,也比與我說兩句話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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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五章 閨房

    傅明霞性格向來十分驕傲,尖銳的話一說出口,又有些後悔。

    傅明華轉過頭來,她躊躇著想道歉,卻嘴唇蠕動了兩下,那話就是說不出嘴來,臉上卻顯出悔色。

    “我與你說什麼?我要說的,怕你不愛聽。”

    她臉上就露出煩燥之色,顯然明白傅明華的意思。

    “我心裡也煩得很。”

    馮萬應是個好人,她脾氣不好,平日悲從中來,想起自己這一生,覺得命苦,便對他沒有好臉色,又罵又哭的,他脾氣倒是好,時常變著方兒的來哄她。

    “不瞞你說,這輩子還沒人對我像他這樣好的。”

    她捏了帕子抹了把臉,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有時下人面前,落了他臉面,他也只是淡然一笑,又來哄她。

    只是他年紀著實太大,官位不高,長得又並不俊朗瀟灑,腹中酸詩倒有兩句,但有時她一聽便厭煩了,他寫過兩回表達心意的詩給她,都被她扔了。

    “你嫌棄他的地方,恰是他最好的地方。”傅明華道,“當日侯府之中,你如此說他,他不止忍了傷心,還擔憂著你受罰。”

    說到這裡,傅明華倒真想起了燕追的好了。

    當時她說了半句話,使燕追聽見了,當時他忍著不說,回頭才問的。

    這樣一想,心裡不免覺得燕追又更好,眼中神色就漸漸溫柔了起來。

    傅明霞看得分明,心中酸澀,想了想馮萬應,又想起府中姐妹們將來恐怕不會有誰比自己嫁得更差的,一時間便又有些怔了。

    下人進來喚兩人進去用膳,她還鬱鬱不快的。

    這一頓飯吃得眾人百感交集,午時燕追喝了些酒,被下人送進傅明華未出嫁時所住的閨房了,傅明華聽他有些醉了,匆匆回去照顧他。

    只是回去之時,才發現他哪裡醉了,正清醒的倚在床邊,翻著她床頭一些抽屜暗格。

    傅明華進了屋裡,啼笑皆非。

    “也幸虧嬤嬤忙著去沏茶,沒有進來。”

    燕追倒是沒事人一般,展開手臂,示意她過去。

    “三郎在找什麼?”

    燕追便有些興致勃勃的:“這裡是你住過的地方,我想看看這抽屜裡面是不是能找出一些與你相關的東西。”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兒,並不熏人。

    傅明華坐了過去,也蹲在床邊打開抽屜。

    大部份造冊的東西都已經搬走了,不過裡面仍留了一些東西。

    兩人翻著便有些來了興致,直到傅明華找出一條自己曾打過的一條絡子,已經有些年頭了,那絡子顏色都褪了些,還沾了些灰。

    “……當時教我的是胡夫子,讓我回頭練習。”

    她那時年紀小,便不厭其煩的練,練得好幾日用膳時手指連湯匙都握不住的。

    那上面墜了細小的珠子,燕追忍了笑,伸手撥弄了一下,就見那穗子上墜著的珠子不住晃蕩,碰撞間發出‘叮叮’的響聲來。

    “沒想到元娘也有如此可愛的時候。”

    她有些臉紅,又後悔與他一起翻這些格子,此時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燕追撿了這穗子,摸了又摸。

    外間江嬤嬤解了傅明華的圍,她打了盆水進來,傅明華鬆了口氣,擰了帕子過來給燕追擦臉。

    江嬤嬤站在外間不敢進去,隔著屏風與傅明華說話:

    “若是王爺醉了,便解了衣裳讓王爺睡一會兒。”

    傅明華應了聲,就聽到外間傳來拉門的聲音,江嬤嬤與碧雲兩人出去了。

    燕追擦了臉和手,坐在床榻之上看著傅明華笑:

    “解了衣裳,讓我睡一會兒。”

    他學著江嬤嬤之前說話,雙腿微分,手掌撐在膝蓋上,目光落在傅明華身上。

    那玉冠束著的長髮鬆散了些,幾縷頭髮垂落下來。

    傅明華脫了鞋,站在腳榻上替他取腰間束著的金鉤玉帶。

    她側了身,便不大方便去解,一連試了好幾下,也未能解開。

    燕追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從她脖子落到她胸前,再落到她裙下。

    她彎著腰,幾次沒有解開,便跪在榻上,俯了上半身在他腿上,伸手去解金鉤帶。

    那柔軟的胸緊貼著他的腿,使他不自覺的吞了口唾沫,喉結微微滑動。

    這裡是她的閨房,兩人未婚之前,他數次一想到便熱血沸騰的地方。

    他進這裡才得兩次,這麼一想,便眼神變了。

    她解著金鉤,燕追便伸手順著斜襟領口探了進去,她側身想躲,還在讓他不要動。

    燕追哪兒可能會聽她的,指尖輕輕撥動那細軟的櫻蕊,便感覺那一點櫻粉迅速立了起來,她氣喘吁吁,要哭了。

    “王爺!”

    她掙扎著,忍不住瞪他。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也不看場合就胡來。

    燕追親了她一口,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我知道。”

    傅明華半信半疑,捉他的手想將他拉出來。

    他卻死活不肯將手抽出,反倒無聲的催促她快些除了衣裳睡一陣。

    她咬了咬唇,強忍了那胸前作怪的手帶來的酥軟感受,幾下將他玉帶解開,他仰頭在傅明華耳側小聲的問:

    “元娘,讓我看一看。”

    傅明華不理他,撐起身替他將外裳拉開,他手掌換了個方向,她便將嘴唇咬得更緊,強忍著自己不要哼出聲來。她明明是替他寬衣,最後反倒被他利落的解了腰帶。

    不知為什麼,她便想起了那日燕追所說的,脫衣服比穿衣裳更方便的話來。

    燕追埋首在她胸前,她忍得雙腿直哆嗦,還在提醒他:“這裡是長樂侯府。”

    他知道在哪,點了點頭,含糊不清的道:

    “我知道。”

    他吹出的熱氣拂在胸間,軟玉凝脂上還帶著昨夜的印記。

    她的肌膚原本似無暇美玉,這痕跡便顯得尤其鮮明。

    成婚幾月,那酥胸大了些,帶著她身上的香氣,誘惑得他恨不能全吞含住才好。

    他怎麼也覺得不夠,傅明華便一直催他,緊張得直抖。

    在這裡給兩人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緊張而刺激,他伸手握住傅明華:“摸摸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誘惑,鬼使神差的,傅明華伸手將他握住,他雖一再保證不會胡來,但仍是沒有忍住,與她緊密契合。

    她便如一汪春水,軟在他攻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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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分憂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是不是今日在她閨房之中,又使他增添了興致,他細碾慢磨著,讓她有些著急了。

    傅明華獻了朱唇吻他,丁香暗吐引誘,兩人偷偷喘息著,摟抱一團。

    她不敢沾到裙子,又怕髒了被褥,臉色通紅,只得拿了自己錦帕,擦拭收拾。

    又看他一臉饜足,忍不住轉身替他擦了兩下,帕子卻不知道塞到哪裡才好,外頭江嬤嬤便推門進來了。

    傅明華顫巍巍下撿了衣裳進床帷裡,放了幔子,一面與燕追偷偷摸摸的穿衣,手中握著帕子,又慌又羞,只覺得那錦帕都被浸濕了,沾了她一手。

    晚上傅侯爺還想留燕追兩人用了晚膳再走,燕追卻堅決推辭了,只道府中還有要事。

    眾人送了二人出來時,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大對,傅明華雖然臉上帶笑,但目光卻就是不看燕追一眼,還自顧自上了馬車,這樣的行徑使傅侯爺等人心中惴惴,好在燕追像是並不在意的樣子。

    回府之後,江嬤嬤就覺得好像自成婚以來,從未紅臉的這兩夫妻,彷彿是鬧了彆扭,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燕追數次哄傅明華說話,她卻不理睬的樣子。

    江嬤嬤瞧見了,便有些不安的勸她:“畢竟是王爺,有什麼事便好好的說。”

    她怕兩人吵架,傅明華自然安慰她。

    燕追又知道惹她生氣,哄了她許久,又保證下次再也不如此孟浪,才兩人合好如初。

    月底傅侯爺與白氏坐了馬車,帶了下人,裝了滿滿十來車回鄉去了。

    中間不少人投卷至秦王府,燕追每日也要擇幾篇看看的。

    能到他手中的行卷,大多已經是要麼出身名士之後,身份有些來歷,要麼便是真正有真才實學,擠科舉這條龍門擠不進,卻想劍走偏峰,從他身邊幕僚做起的。

    這是三年一度的盛事,尤其在年初的時候嘉安帝允燕追自行開設文學館後,前來投卷的人便更多了,他除了要從這些詩詞之中選出真正有才學的人之外,若真有本事的,他還得親自見上一見。

    傅明華聽說當初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江陵才子徐子升等人也向燕追投了卷,只是不知他見了沒有。

    二月九日,春闈一開,長樂侯傅長勝回鄉一事,便無人再談及了。

    春闈由九日起,至十二、十五日,一共三日考試。

    眾人都關注著今年春闈結果,十九日才公佈,只是燕追遠比旁人更早知道結果。

    宣徽殿裡,嘉安帝握著姜寅呈上的折子,神情晦暗莫測。

    折子之中,陸長元的名字赫然在目。

    黃一興替他端了新泡好的參茶,嘉安帝抿了一口,便笑了起來:

    “今年這姜寅所提的陸長元,元致備感推崇啊。”

    他捧了茶杯在手中,翻看著陸長元做的文章,語氣溫和。

    元致是杜玄臻的字,此時帝王親切的呼喚他的字,只是杜玄臻卻覺得鬆不下那口氣來。

    心中琢磨著嘉安帝此話可有其他的含義。

    “依臣看來,陸長元此人有治國之才,最難能可貴,不見酸腐之氣。他曾投偈到臣手中,臣讀過幾篇,倒是不錯。”

    杜玄臻微笑著,回嘉安帝的話。

    陸長元確實有才,嘉安帝翻了翻他做的文章,也點了點頭,杜玄臻眼中的笑意便更深了。

    三年一度的春闈,前來洛陽應試的舉子數以萬計,卻只取區區幾十名。

    這一疊文章、名單中,私下里有大半都是容家的人。

    嘉安帝心如明鏡,臉上卻不動聲色。

    如今容家勢力之大,使得不少昔日殘餘士族、容氏旁枝紛紛依歸。

    范陽一帶甚至當初在太祖打壓下,改頭換姓的容氏族人又改了族譜。

    嘉安帝微微一笑,目光在冉冉升起的熱茶霧氣下,顯得幽深不可測。

    “如今朝中人材稀缺,元致選出幾篇,朕想見見這些學子。”皇帝單手捧茶,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杜玄臻便應了一聲。

    外頭侍人進來回報,說是秦王已經到了。

    杜玄臻目光閃了閃,眼皮微微一掀,就看到坐在書桌之後的嘉安帝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他臉頰肌肉輕輕一抽,嘉安帝已經令人請秦王進去。

    杜玄臻抱了一撂奏摺出來時,恰好與候在宣徽殿下,等待嘉安帝召見的燕追遇上。

    年輕而高大的秦王披了一身鶴羽青色大氅,那面龐似斧刻刀削,目光幽深而堅定,嘴唇緊抿,下巴堅毅。

    二月的春雨綿綿,他站在雨中已經好一陣了,頭髮都浸濕,卻目光依舊那樣冷靜,背脊挺得筆直,顯出幾分冷酷無情。

    杜玄臻的腳步便有些地猶豫。

    他也飽讀詩書,在中書令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來年,在這大唐朝堂之中,他可以說是天子之下第一人,頗有識人之明的美譽。

    燕追長相英俊,其貴無比,有王天下的氣勢。

    這份耐心與平靜,使杜玄臻感到有些微的不安。

    那頭內侍出來恭敬的沖他打禮,他旋即勾了勾嘴唇,下了階梯。

    下方燕追得令之後也上三層的階梯來。

    他走得併不快,步伐卻很穩,離杜玄臻越近,一股蕭殺之氣便撲面而來。

    那種壓迫感很深,尤其是他繼承了鮮卑血統的高大身材更是加重了這股給人的壓迫感。

    燕追在雨中站了一陣,向杜玄臻走來時,杜玄臻彷彿能感覺到寒氣迅速吹散了自己剛剛從宣徽殿中出來時仍帶著的溫暖,他露出笑容,心裡卻生出戒備,衝燕追拱手:

    “秦王殿下。”

    他被陸長元算計了。

    像燕追這樣的人,若為帝便罷。若為臣,怕是會有腥風血雨,他不會甘居於人之下。

    杜玄臻臉上帶笑,心裡卻十分惱怒。

    燕追停了腳步,看了他護在斗蓬內的奏摺,微笑道:

    “杜相公,皇上對您實在是器重,這樣早便召您入宮議事。”

    杜玄臻便彎腰道:“老臣得幸能為皇上分憂。”

    燕追勾了勾嘴角,眼裡露齣戲謔之色:“皇上等著召見,失陪了。”

    “殿下請。”杜玄臻拱手道,燕追走了兩步,轉過頭時,他仍維持著相同的姿勢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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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送別

    直到燕追已經進了宣徽殿宮門之下,已經不見蹤影了,杜玄臻才直起了身,笑容一冷,轉身走了。

    燕追進了殿裡,嘉安帝已經候了他好一陣了,見他一來,便頭也不抬:

    “可見到杜玄臻了?”

    他一面批著奏摺,一面問話。

    燕追便點了點頭。

    門口的侍人上前替他除去披在身上的大氅,又為他捧了杯熱茶上來。

    “杜玄臻上了套。”嘉安帝心情很好,杜玄臻此人滑不沾手,從先帝時期入仕,便步步高升,沒想到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他舉薦的那個姓陸的,投入了容塗英的門下,想必他看到你時,神情必是精彩萬分的。”嘉安帝微笑著,手上原本批閱奏章的動作一頓,看著燕追便微笑:“那個姓陸的,確實是個人才。”

    他話裡有話,目光中神色閃動,隨即又恢復平靜,皺眉問燕追:

    “太原武器之事,你可想好如何解決了?”

    燕追應了一聲,顯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嘉安帝的眉頭皺得便更緊了,神情嚴肅:

    “如今你準備如何解決此事?”

    太原製造的兵器出了差錯,雖說及時發現了武器的問題,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以及兵丁的傷亡,但是這批武器不是小數目。

    陰家擺明不會幫忙,嘉安帝喝了口茶:

    “我知道你母妃見了定國公府你姑母的孫媳婦。”

    燕追仍是不慌不忙:

    “臣明白。”

    嘉安帝隨手抽了一張​​折子,朝他扔了過去:

    “既然明白,你就儘早解決。”

    那折子說的是幽州頻受騷擾,近來薛延陀與契丹不太安份一事。

    除去了君集侯簡叔玉及吐蕃的威脅後,大唐看似平和,實則仍處於外族威脅之中。

    內裡也並不平穩。

    嘉安帝的笑容冰冷,燕追眼裡露出堅定之色。

    院裡種著的幾株白玉蘭樹今年長得特別好,才二月中,便已經結了花苞,傅明華讓人搬了府中賬簿,邊賞景邊對賬。

    江嬤嬤為她安排的位置在略高一些的閣樓之上,那裡既能瞧得清楚,又不至於像坐在遊廊,沒個遮擋。

    府裡的賬十分簡單,她要管的只是明面上的支出罷了。

    才將看了一半,就見到不遠處燕追頭戴著斗笠,向內院而來。

    傅明華站起身,燕追已經仰起了頭,抬了抬笠沿,沖她打了個手勢,自己很快大步走到屋簷下,摘了斗笠之後向閣樓上走來。

    不多時便聽到腳步聲,她站起身來,就看到燕追頭髮濕了些,雖說戴了斗笠,但他身上衣裳也是浸了雨水。

    她向跟在燕追身後的碧雲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送熱茶與巾子上來,這才有些好奇的問:

    “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他近來十分忙碌,春闈後向他投卷的學子不少,此時正是他廣羅人才的時候,她連外院都不去,不想打擾了他。

    “回來看看你。”

    燕追微笑著看她,胸腔裡那顆彷彿冰冷的心,此時在她笑容下才漸漸感覺多了幾絲暖意。

    “可能我明日就要出洛陽,興許,”他遲疑了片刻,手伸了出來,卻感覺自己手掌並不暖和之後,又迅速的收了回來。

    “興許五六月才能回來。”他有些依依不捨的,目光牢牢攫在她的身上。

    傅明華的笑容便一下頓住了。

    她知道燕追要出洛陽,太原兵工部的事情遲早要解決,可是她沒想到會這樣的快。

    “弱冠禮離此時並沒有幾日了……”她擰著眉,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

    對於男子來說,弱冠禮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是代表了男人成年的標誌。

    太常寺一早便按龜卜之儀算出了時間,是需要嘉安帝親自帶領他,在一群宗室陪同下祭祀祖宗,並為他親自戴冠。

    嘉安帝那時會賜他字,儀式十分重要。

    又沒幾天,他卻選在明日要出城。

    “這個只是小事。”

    他淡淡說了一聲,手掌暖和了之後,才伸手來拉她:

    “元娘,陪我坐一坐,我有話與你說。”

    燕追附在傅明華耳側,與她小聲的說話,她抱了燕追的手臂,聽著聽著,便瞇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笑了起來。

    “到時若是有什麼事,不必驚慌。”

    他伸手摸了摸傅明華的頭髮,她今日一頭長髮只以絲繩挽成一束,垂在身後,少女纖纖,看上去與平日端莊秀麗的模樣又有不同姿態。

    傅明華看了他一眼,燕追就問:

    “怎麼了?”

    “三郎真厲害。”她隱隱猜到了燕追有部署,又想到他安慰自己的話,便越發肯定了。

    他一聽這話便高興,連連湊過來問厲害在哪裡,傅明華正伸手推他,碧雲幾人便捧了茶杯與乾淨的巾子上來了。

    傅明華臉色微紅,整了整衣衫坐直了,端了茶杯掩住自己尷尬的神色,上來的幾人連忙放了東西退下,燕追抱著她不說話了。

    傅明華靠在他懷裡,看著那才結好花苞的玉蘭被風雨打落,便將臉埋在他胸前。

    他一下又一下的摸她的背,無聲的安撫她。

    第二日燕追起得很早,他出了遠門,卻不放心傅明華一人留在府中,所以將姚釋留了下來,若是有急事,她也有個人好商議。

    他走時握了握傅明華的手,只說道:

    “等我回來陪你泛舟。”他還記得這個事兒,傅明華眼睛微澀,點了點頭。

    看他翻身上了馬背,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雙腿一夾馬腹,嘴裡輕喝了一聲:“走!”

    一隊人跟著打了馬腹轉身,傅明華直到看他的身影漸漸沒入秦王府後巷轉角處,想了想又提了裙擺朝院內跑。

    燕追是從後院走的,她轉身回了院子,江嬤嬤等人不明就裡也跟著她身後跑,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順著樓道快步上了階梯,她記得有條廊道,連通閣樓,比旁的路要高。

    她上了廊道,再往外看時,看到的依然是高高的圍牆,將院內的景緻及她原本心中那些許的期盼牢牢鎖在其中。

    傅明華撐在欄旁,目光茫然,正說不出心中滋味兒,一道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卻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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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捨

    傅明華登時轉了頭去看,之前騎馬已經走了的燕追卻回來了,此時匆匆在問:

    “王妃呢?”

    下人結結巴巴的向他指路。

    傅明華目瞪口呆,看他仰了頭,發現了她後便速度極快上來,站了半晌,傅明華撲進他懷中,他緊緊摟住了,有些顫聲問:

    “在找什麼?”

    她雙手緊緊攬了他的腰,只覺得眼眶酸澀,有些哽咽:

    “在看你走到哪了。”

    他又抱得更緊,似是要將她揉進身體中。

    “真想把你裝進袖口裡帶走。”

    燕追將頭埋在她發間,深呼了一口氣:“時時不離我左右。”

    她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圈有些燙,便眨了眼睛不說話,只是任他用力的摟著。

    第一次他有事前往太原時,那時她覺得倒是鬆了口氣,怎麼這一次卻偏偏又如此奇怪?

    她又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角,聽他說著想她的話,便忍不住低頭咬他。

    燕追毫不思索將衣裳拉開,更便於她下口。

    “再咬一口。”

    她果然張嘴,一口咬在他胸前,留了個小小的牙印,他還嫌不夠狠,嘟囔著:“印子留得不夠深呢。”

    傅明華便有些臉紅,再讓她咬,她不肯再咬了,目光落在他胸膛之上,那裡還能看到一條淡淡的傷痕,便心中一緊,叮囑他:

    “要注意身體,不要受傷了。”

    他數次身上都帶傷,這一趟出了洛陽,可想而知容塗英又會使小動作。

    燕追點了點頭,她既然叮囑過,他自然就會更加小心了。

    “戚紹會直接出河南府,跟隨在我身邊。”

    傅明華聽他這樣一說,便放心了些。

    這一次他再出門,便不要她再送了。

    她送他出去,他卻又只想再回來,還沒走到巷口轉角,便想著總覺得還有幾句話沒與她說完。

    府中姚釋仍在為燕追打理文學館,傅明華每日都會親自過問姚釋的膳食。

    二月底放榜之後,江陵才子徐子升無緣進士,而被姚釋代燕追收其為幕僚,住進了秦王府中。

    嘉安帝在三月初接見了以陸長元等人為主的新晉進士,一時間陸氏一門在洛陽之中風光無限。

    傅明華是一點兒都不意外這個結果,夢裡的陸長元以不到四十之數便中進士,在大唐立國以來,也是十分罕見的,陸長元此時不過剛展露頭角罷了。

    他投靠了容塗英,所以與同批其他進士奔走謀官的結果不同,陸長元進了御史台,將來前途無限。

    洛陽里背地里風起雲湧,秦王府中,傅明華卻有些傷感。

    碧青養好了身體,與碧籮一道,卻要出府了。

    付嬤嬤已經從江洲回來,帶回了兩人的契約,傅明華將兩人契約放進早就為她們備下的匣子中。

    “裡面各裝了一張地契,還有一些銀子,官府裡已將你們二人的奴籍消去,自此天高活闊,只願將來你們能過得順順遂遂的。”

    傅明華指著一旁放的箱子,向碧青兩人道。

    兩個丫環跪在地上,眼圈通紅。

    江嬤嬤等人也是不住嘆息,臉上露出不捨之色。

    “奴婢自小便侍候在您身邊,原該終身服侍您的。”碧青哭得厲害,一旁碧籮只是抹淚,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奴婢福薄。”碧青說完,雙手撐在地上,重重的叩了個響頭:“奴婢願您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她每說一句,便叩一下,傅明華忍了心中感受,讓人扶她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

    碧青卻倔強的不肯起身,一連叩了三個響頭,額頭紅腫了,才哭著道:“奴婢能做的,便是向您叩這幾個頭了。”

    一時間幾人心裡都是十分難受。

    旁邊碧籮也如碧青一般,叩了頭才被人扶起身來。

    江嬤嬤問:“將來可想好怎麼辦了?”

    碧青便應了一聲,她的哥哥嫂嫂此次隨付嬤嬤前來洛陽,就是為了把她接回江洲。

    自小便離家,她其實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有些忐忑又有些隱隱的期待,說起此事,便眼裡露出了幾分來。

    送走兩個丫環後,便覺得屋裡一下便空了許多。

    江嬤嬤不知是不是因為碧青兩人走了,有些思念,心裡裝了事,二人才走沒幾日便病倒了。

    傅明華便時常讓碧藍照顧她,又撥了兩個丫頭去侍候她,每日江嬤嬤的膳食也親自過問,過了幾日江嬤嬤卻總不見起色。

    房中侍候的人少了許多,便該要再提兩個大丫環上來。

    碧雲建議道:“奴婢看紫亙倒是不錯,二等丫頭之中,還有一個銀疏性情也很溫柔。”

    紫亙是一開始燕追派到她身旁的人,品性、能力確實都不差。

    傅明華又喚了銀疏問話,如碧雲所說,銀疏這丫頭才剛十五,可是性情十分沉穩,話也並不多,說了幾句話,都答得上來,便暫時提了她。

    侍候了幾日,銀疏細心溫柔,兩人便被提了上來。

    算算時間,已經好幾日沒有進宮見崔貴妃了,傅明華便想著明日進宮一趟。

    府中養了幾盆牡丹,長得極好,她讓人搬了幾株進來,自己親自修剪了,準備明日帶進宮中。

    外頭紫亙匆匆進來,眼神急促:

    “王妃,王爺遭了人彈劾!”

    傅明華便目光一緊,手掌用力的將鏟土的鐵鍬握緊了。

    容塗英的人動手了,她不知怎麼的,便想起了陸長元來。

    陸長元中了進士之後,便進了御史台中,御史台分三院、三台,他偏進了察院,任的是八品監察御史。

    “人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傅明華輕聲的說,一面又低頭用鐵鍬鏟起了土:“莫非這火燃到王爺身上了?”

    若如她所料,此事乃是陸長元所為,還是受意容塗英,那麼來者不善,還不能輕易了結了。

    碧雲默不作聲,捏了帕子替她壓汗。

    她一面鏟土,一面便問:

    “彈劾王爺什麼?”

    若她是容塗英,要找機會整治燕追,怕是會從旁人下手。

    燕追乃是嘉安帝之子,行為舉止容塗英是捉不到錯處的。

    倒是由他身旁的人著手,機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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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25 18:1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衝撞

    而燕追身旁的人中,傅明華便想到了傅其弦來。

    數月之前,傅其弦帶刀入閣,當時那事兒不過是被壓下去了,以嘉安帝罰他俸祿,勒令他反省暫結。

    可是事情並沒有真正結束,容塗英若要作文章,必會從傅其弦著手。

    果不其然,她話音一落,紫亙便小聲道:

    “監察御史陸長元彈劾王爺,剷除異已,濫用職權,私自提撥傅其弦為太常寺少卿。”

    傅明華聽了這話,便笑起來了。

    “您要不要進宮與娘娘說一聲?”

    碧雲有些擔憂。

    如今燕追不在洛陽,事情又牽連到了傅其弦,傅明華難免要受連累。

    紫亙也道:“不如請姚先生拿個主意章程。”

    “不用!”

    傅明華搖了搖頭,將手裡鐵鍬一扔,又取了一旁剖成兩半的瓜瓢舀了水去將花澆透了,才接過銀疏遞來的帕子擦手:

    “只是小事罷了。等會兒我修書一封,銀疏親自替我送回長樂侯府,叮囑父親最近收斂一些,閉門少與人往來便是了。”

    燕追此時不在洛陽之中,容塗英此舉不過是為了個名頭,大肆再剷除異已,安插他自己的人罷了。

    她瞇了瞇眼睛,眼裡閃過冷色。

    第二日崔貴妃問及此事,傅明華便與她細聲道:

    “事到如今,唯有忍字。”

    此時不宜與容塗英硬碰硬,贏了不過是爭得一時意氣,得不到好處,輸了便成了笑話,使燕追蒙羞。

    崔貴妃嘆了口氣,就道:

    “我是忍得慣了,倒無所謂,只是擔憂元娘你忍不下這口氣罷了。”

    卻沒想到她年紀不大,這份涵養卻是不差。

    陸長元彈劾燕追之後,嘉安帝撤燕追兵部侍郎一職,並令中書侍郎容塗英兼任兵部侍郎。

    而太常寺中,又有人上書傅其弦難以勝任少卿一職,在位期間錯處頗多,只是當初礙於三皇子,無人敢說罷了。

    一時之間容塗英一黨全都站了出來,細數傅其弦錯處。

    嘉安帝便再撤傅其弦,又扶太常寺丞戴守寧任少卿一職,傅其弦則官復原職。

    傅明華對這個戴守寧並不陌生。

    數月之前,他不過是從七品的太常寺主薄,卻因為獻了匕首與傅其弦,陷害他後而得容塗英賞識,提寺丞,如今也算是步步高升,這樣的升官速度,可謂極為迅速了。

    直至四月中旬,燕追一系官員被貶的貶,換的換,要麼架空,要麼被彈劾,容塗英以極為迅速的手段,將洛陽之中燕追扶植起來的勢力掃了大半。

    朝中人心惶惶,嘉安帝的態度十分古怪,彷彿對朝堂的爭鬥,頗有一種聽之任之的感覺。

    蘇氏的婚禮快到了,傅明華早就為她備下了禮。

    因她與蘇氏關係親密的緣故,所以一大早便提前出了門前往西都侯府。

    馬車才走了一半,便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與驚呼聲。

    只聽趕車的婆子嘴裡發出怒喝,馬兒的嘶鳴響了起來,下一刻傅明華就聽到了鞭子破空的聲響,一個男聲厲聲大喝:

    “刁奴,膽敢攔了容大人的去路!”

    說話功夫間,只聽婆子發出痛苦的慘叫,下一刻馬車重重顛簸,碧雲等人在車外大聲喊:“住手。”

    卻根本無人理睬。

    傅明華神色一冷,拉車的馬兒受了驚嚇,此時瘋狂的邁蹄往前奔跑,碧雲等人看到這一幕,嚇得臉都白了。

    “畜牲不聽話,就是該管教!”

    那之前說話的男聲又響了起來,話音才剛落間,便聽到馬的哀鳴傳來,一潑熱血飛濺在墜下來的幕紗之上。

    車子往前滑了一段,才‘吱嘎’一聲停了下來。

    傅明華握緊了手掌,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撐著車廂壁,站了起來,伸手拽住紗幕,將其揮開,下了馬車。

    紗幕之上沾染的鮮血還未乾,染了她一掌都是。

    她出來之時,就看到穿了一身杏色錦袍,眼神凶狠的男人手握大刀,站在一旁倒落下來的雜物之上。

    那刀尖還在往下滴著鮮血,拉車的馬被砍斷了馬頭,只餘一半連接著,血還在不停的往下滴落,馬還未完全嚥氣,正痛苦的不停掙扎著。

    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敢尖叫,遠處以容塗英為首的一支馬隊緩緩朝這邊靠攏。

    傅明華突然笑了笑,目光從匆匆朝她趕來,臉色蒼白的碧雲等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後落到了那氣焰囂張的男人身上。

    “金吾衛的人?”

    她壓了壓鬢角,那男人嘴角一撇,卻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

    “秦王妃?”

    容塗英夾馬上前,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一面下了馬來,皺著眉,厲聲的問:

    “怎麼回事?”

    那男人便懼怕道:

    “回大人,下官奉皇上的命,接您入宮,只是開路之時,卻遇馬車擋道,又看瘋馬亂闖,唯恐傷到了行人,便將此馬斬於鬧市之中。”

    碧雲等人聽他睜著眼睛說胡話,顛倒是非黑白,都氣得臉色發白。

    躺在地上的趕車婆子此時被一鞭抽倒在地,遭人扶了起來之後,卻不敢發出痛呼之聲。

    她手臂之上皮開肉裂,傷口深可見骨。

    碧雲想要開口說話,傅明華淡淡看了她一眼,制止她出聲。

    容塗英便拱手笑:

    “看來只是一場誤會。臣稍後送馬一匹,前往秦府向您賠罪。”

    他說完這話,一揮手:

    “皇上還在等候,我們走!”

    兩旁圍著的民眾看到這一幕,都個個不敢出聲。

    不遠處酒樓之上,姚釋正與喬子寧、徐子升等人坐了一桌。

    這邊的動靜鬧得太大,他們都轉頭朝這方向看了過來。

    今日西都侯府嫡女大婚,嫁的是衛國公府世子賀元慎,姚釋知道傅明華在閨閣中時,與西都侯嫡女蘇氏交好。

    她是趕著去向蘇氏道賀的。

    此時出了這樣的事,徐子升皺眉道:

    “先生。”

    秦王愛妻很深,臨走之時曾叮囑姚釋要暗地裡幫她排解一些麻煩。

    現在出了事,容塗英竟趁燕追不在,欺負弱女子,眾人都看他不上,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大丈夫,不敢與王爺硬碰硬,卻使這下三濫的手段,實在令人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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