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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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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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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5:37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一百章 歷史劇

  一個身著華服,戴著寶石王冠的男人是舞臺的中心,環繞著他的是一群穿著假盔甲的騎士,盔甲上面裝飾著鮮豔的紅色花朵,他們齊聲高歌,歌聲高入雲霄。

  歌聲很美,但因為詞語唱出來和平常說話完全不一樣,瑪琳沒有聽明白歌詞。

  接著又不斷有新角色上場,先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然後又來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他們又是唱歌,又是舞蹈。瑪琳看得一頭霧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羅維卡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忽然湊近瑪琳,低聲地問她:「瑪琳閣下,你看懂了嗎?」

  瑪琳搖頭,說:「我第一次觀賞這種藝術……這是什麼?叫歌劇嗎?太高雅了,我不太能理解現在的表演和剛剛的《凱瑟薇》有關係嗎?」

  羅維卡搖頭,說:「盔甲的形制完全不一樣,這已經不是納特西亞時代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高雅的藝術,這種戲劇起源於南部地區的街頭敘事詩,是很……通俗的一種表演,所以有很多詞語的發音貼近西摩語,你聽不清楚是很正常的。」

  瑪琳問:「是很通俗的表演嗎?」剛剛羅維卡似乎是想說「低俗」,但是臨頭又換成了通俗這個詞。

  瑪琳偷偷看向阿爾嘉,就這個冰雪一樣的男人,誰都不會認為和「低俗」兩個字有關係,奇怪的是,他居然喜歡平凡的民間藝術?

  阿爾嘉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微笑著說:「你對這種敘事戲劇有興趣?」

  瑪琳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關係,」阿爾嘉回答,「這齣戲我已經看了許多次了。」

  舞臺上的歌聲突然變得非常的尖銳,一個人還沒有唱完,另外一個就突然用更激昂的歌聲打斷了他,配樂也變得非常的急促。

  阿爾嘉說:「這是發生在幾百年前的一個故事,戴著王冠的是國王威爾,穿著黑色長袍的人是祭司,白色長袍的是神官,他們為誰來主導騎士團的治療任務而發生了爭吵。」

  瑪琳看向了舞臺,試圖尋找這個舞臺和之前《凱瑟薇》那一場戲的差別。

  瑪琳對這個世界的歷史知道得很有限,多數是從索羅沃奇塔的書本裡面看來的。據她所知,這個世界的歷史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傳說時代,從光明女神創造世界到納特西亞大帝征服大陸;第二個階段是古代帝王時代,從大約一千七百年前的納特西亞的繼承者西德尼‧雷佩達一世開始,到七百多年前威利斯大帝時代;第三個時代是光明時代,從威利斯大帝的兒子西德尼六世開始,一直到現在。納特西亞是第一個被稱作「大帝」的國王,威利斯一世大帝則是最後一個,他們中間這九百多年,就被稱為帝王時代。

  瑪琳於是問:「這個威爾國王,就是威利斯大帝嗎?我記得,他以『強欲』為名,是非常有名的暴君。」

  阿爾嘉笑而不語。

  羅維卡說:「就算是地下劇院的節目,也不敢去講述威利斯一世大帝的故事,不然神殿騎士明天就會將這裡踏平。」

  「是為什麼?」瑪琳問,「我們剛剛看的《凱瑟薇》,其實也不符合神殿的價值觀吧,但為什麼也能演出呢?」

  瑪琳知道自己的問題有點傻,但是她確實很想知道原因,她也不怕被人笑,不懂就問而已。

  阿爾嘉說:「《凱瑟薇》原本也是禁止表演的,因為神殿認為它傷風敗俗,會污染人們的心靈。我還記得在我小時候,想要看《凱瑟薇》只能到骯髒的馬戲帳篷裡面去,和販夫走卒們擠在一起,那可真是不怎麼『高雅』。儘管如此,還是有許多貴族喬裝打扮了,偷偷隱藏在人群中去看。神殿禁止了很多次,但越是禁止,人們就越是好奇,甚至有一段時間,貴族們把看過《凱瑟薇》當做一項可以出風頭的談資。」

  瑪琳聽到這裡,忍不住就笑出了聲來:「這也太好玩了。」

  阿爾嘉說:「神殿總不能把所有看這場戲的人都絞死,最後只能放棄了禁令。」

  「那麼這個威爾國王呢?」瑪琳說,「他現在也在《凱瑟薇》的『初始』階段嗎?以後也會被解禁嗎?」

  「這是禁止表演的戲劇,只有在午夜場的時候會偷偷上演。神殿是不可能讓這個故事流傳的,」羅維卡說,「只要神殿在一天,他們就會把這個故事永遠的封印在地裡。」

  瑪琳不解,追問說:「是為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舞臺上戴著王冠的男人突然拿起了長劍,刺穿了黑袍男人的胸膛,假血流了一地,看臺上的觀眾們發出了驚歎聲。

  「國王」捧起了那個黑袍男人的「心臟」,交給了那個白袍子的男人。白袍子的男人開始高歌,騎士們脫下了自己外裝,盔甲上的紅色裝飾變成了白色。

  阿爾嘉解釋舞臺上的劇情:「威利斯一世殺死了原本的祭司,並把他的心臟交給了神官,從此之後,騎士團的祭司職位屬於神官,又更名為白花騎士團。」

  瑪琳震驚地看向了阿爾嘉,他的表情毫無變化,好像他說的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瑪琳說:「我在歷史書上沒有看到過這個。」

  阿爾嘉微笑,他沒有解釋為什麼歷史書上沒有這些內容,而是繼續為瑪琳講解劇情:「這是威利斯一世為了征服大陸而創建的騎士團,一千年以來,騎士團都有一個傳統——團內需要有祭司擔任副職,為騎士團提供助攻和治療。」

  瑪琳直直地看著阿爾嘉,問:「所以……」

  「威利斯一世背叛了魔法師,選擇了神殿。」

  在瑪琳認知裡,世界是什麼樣子,是一定會有歷史根源的,但是她所閱讀到的內容給她的信息太少了,所以她總是覺得很迷茫和惶恐,可是現在阿爾嘉卻輕描淡寫地,就告訴了她許多不知道的事情,他的話幫助瑪琳擦去了眼前的迷霧,但他似乎對這點一無所覺。

  求知欲已經充斥了瑪琳的整個腦子,瑪琳深吸一口氣,問:「阿爾嘉大人,能夠仔細講一講這個故事嗎?」

  但是阿爾嘉卻搖頭,說:「如果要說清楚這個故事,那要從帝國的起源開始,那太長了,長到要從傳說時代開始。」

  羅維卡這時候說:「瑪琳閣下,如果你想要知道,你可以去烏蘇洛林塔尋找答案,那裡擁有整個大陸最豐富的藏書,甚至包括幾百年前的書籍,它們被白曜石塔保護著,就算是神殿的神聖火焰也別想將它們焚毀。」

  瑪琳看向了羅維卡,問:「我聽出了你的潛臺詞,你是說,神殿曾經燒掉很多書,是嗎?」

  羅維卡笑著,正要回答瑪琳,並且繼續話題,就在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嘶啞的叫喊聲:「費切爾!不好了!不好了!」

  這個聲音太難聽了,瑪琳一下就聽出來,這是當時和阿爾嘉一起的另外一個聲音——瑪琳猛然回頭,看到一股黑煙一樣的東西穿過暗紅色的布簾衝進了包廂。

  那黑煙像風一樣捲進來,煙霧由顆粒聚攏成碎片,又從碎片構建成形,成為一隻鳥的形狀,然後落在了阿爾嘉的肩膀上,同時它還在大聲喊著:「他來了!他來了!」

  發出喊聲的是一隻黑色渡鴉,它全身漆黑,只有眼睛的部分有一點反光。

  會說話的渡鴉?瑪琳揉了揉眼睛,要是她沒有看錯,這隻渡鴉剛剛穿透了布簾,就像是幽靈一樣。

  羅維卡站了起來:「是誰?」

  渡鴉張大著嘴嘎嘎叫喊著:「是黑小子,黑小子帶著他的手下,他把劇場包圍了!」

  它的報信太晚了,這時,坐在包廂裡的他們已經聽到了外面整齊的腳步聲,聲音沉重,還伴隨著盔甲的聲響。

  表演被打斷了,看臺上議論紛紛,一些女士在受驚之下發出了尖叫。

  「發生了什麼?」

  「是神職者嗎?」

  「為什麼又是這樣。」

  「月桂劇院是合法的劇院,是魯伯大人主持修建的。」

  「難道神職者又不喜歡某個戲劇,不准我們再看了嗎?」

  「……」

  觀眾們在胡亂猜測,樂聲停止,舞臺上的演員們也停止了表演,劇場內的氣氛變得非常的緊張。

  這時候,瑪琳聽到了克里夫的聲音:「費切爾‧索羅沃奇三世公爵駕臨,無關人等立刻離開。」

  克里夫的聲音穿透力極強,整個劇場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在聽到了費切爾的名字後,就好像是按下了停止的開關,所有的觀眾都停止了議論,他們驚慌地離開,一時間除了人群紛亂的走路聲,瑪琳沒有再聽到任何人說話。

  瑪琳捏緊了拳頭,緊張地看向了阿爾嘉,費切爾的人已經包圍了這裡,她想要逃走幾乎不可能了,她必須面對費切爾。

  那麼阿爾嘉呢?

  阿爾嘉似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深色的長袍垂落下來,沒有一絲褶皺。他心平氣和地對羅維卡說:「來吧,看來費切爾公爵是非見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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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5:58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一百零一章 費切爾

  劇場內的觀眾並不都是無名之輩,他們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從舊城區出來,到這裡來消遣娛樂的,當中甚至不乏貴族。但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是在聽到了索羅沃奇這個姓氏後,他們都閉上了嘴巴,不敢再發出一句抱怨。

  因為那可是索羅沃奇,金色荊棘花家族,最古老的魔法世家,荊棘花甚至成為了代表魔法師的圖標,說他們是第一魔法家族,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人群安靜地散去,都不敢多看這些警備的騎士們一眼。

  等到劇場內安靜下來,兩名騎士上前,站在劇場入口的兩旁,將遮擋的簾子左右掀開。

  一個穿著金繡黑天鵝絨長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站在高處,灰色的眼睛輕輕地掃過了整片劇場,然後目光落在了阿爾嘉所在的包廂。

  克里夫走上前去,站到他身後,說:「大人,就在裡面,我親眼見到『預知者』進去了。」

  其實他們能夠找到這裡來非常的巧合。克里夫為了尋找瑪琳的蹤跡,帶著人搜索西城區,卻無意間在夜間集市的附近見到了渡鴉的身影。渡鴉「預知者」在黑夜中行蹤隱秘,本來是很難被人察覺的,但這隱瞞不過專門為它做過功課的克里夫。

  然後克里夫就馬不停蹄地返回了索羅沃奇的宅子,把這件事告訴了費切爾。

  既然知道阿爾嘉就在納特西亞,而且也確定了就在哪個城區,只花了一天時間,他們就找到阿爾嘉。

  費切爾拋下了其他所有事情,直接來到了這裡。

  費切爾看著包廂的門簾,說:「阿爾嘉,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劇場內空空蕩蕩,費切爾一說話,那聲音就在劇場內迴響,本音和回音融合在一起,震得瑪琳耳膜嗡嗡響。瑪琳知道這大概是她的心理作用,但背後還是忍不住地流下冷汗。

  瑪琳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怕,現在的她可以使用魔法了,就算是戰勝不了他,難道不能擺脫他嗎?這裡是納特西亞不是諾克森,費切爾不可能一手遮天。

  在包廂裡,原本還嘰嘰喳喳吵嚷不停的渡鴉聽到了費切爾的聲音,聲音一下就卡在了喉嚨裡,它收起了翅膀,像一隻乖巧的龐大鵪鶉一樣,蜷縮著站在阿爾嘉的肩膀上。

  羅維卡走在了前面,為阿爾嘉掀起了包廂的簾子。

  阿爾嘉緩步走了出去,當他出現,昏暗的劇場中,就彷彿升起了一輪月亮,他的銀白長髮和蒼白的皮膚,像是會發光一樣引人注目。

  費切爾看著這個方向,當阿爾嘉出現時,他的灰色眼睛輕輕眯了起來,說:「阿爾嘉,好久不見了。」

  阿爾嘉朦朧的眼睛裡,閃現出一點光彩,他很用力地看著費切爾,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好久不見了,費切爾,你長大了。」

  這話讓費切爾心底生出一股暗火。確實,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費切爾被承認為大魔導師的那一年,他當時21歲,是整片大陸上最年輕有為的魔法師,而現在他已經是大魔導師,並且成為了諾克森的公爵了,和十幾年前完全不一樣了。

  「你倒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費切爾忍不住說出惡毒的話,「真是奇怪,你不是應該已經拄上拐杖了嗎?你又吃了多少人的骨灰,才保持住了現在的樣子?」

  阿爾嘉沒有理會費切爾的嘲諷,而是有點無可奈何地喊他的名字:「費切爾。」

  費切爾說:「請叫我公爵大人,阿爾嘉大魔導師。」

  阿爾嘉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費切爾,何必一定要找我,我們本來沒有對立的必要。」

  「背叛者沒有資格說這種話。」費切爾冷冰冰地說,「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我需要被你原諒一樣,這讓我感到噁心。」

  兩個大魔導師的對話就像是冰刺一樣。旁觀的人中,克里夫面色如常,而羅維卡顯然並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眼神透露出驚慌,不安地看向了前方的阿爾嘉。

  但是阿爾嘉面色依舊,依然如此冷靜和溫和,好像費切爾的惡語並沒有冒犯到他。

  實際上羅維卡也從來沒有見到阿爾嘉生氣過,從他第一天來到烏蘇洛林塔,阿爾嘉就已經是這副樣子了,永遠不為所動,臉上的神情流於表面從未進入心底,不管是難過還是喜悅還是憤怒,所有人類的感情,好像都和他沒有關係。

  阿爾嘉說:「如果你想要的是勝過我,那你早就已經辦到了。所以又何必執著地想要找到我,如果我們之間沒有聯繫,不管是對索羅沃奇家族,還是對王室、對神殿,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真的是這麼想的,那為什麼你的弟子會出現在王室的午宴上。」費切爾打斷了阿爾嘉,「阿爾嘉,你可真是貪婪,什麼都想要。這是600多年來魔法師第一次擁有爭奪祭司位置的機會,我明白,確實非常誘人,但為什麼你不繼續保持自己清高自傲的偽裝呢?」

  不過,這只是費切爾的藉口,費切爾並不覺得這些人會是他的對手,但是他看到他們,就好像看到了阿爾嘉,於是一股惡意就從心底生了出來。

  阿爾嘉沒有表情,完全看不出他這話之後的情緒,他只是緩慢而冷淡地說:「這件事與我無關。烏蘇洛林塔的魔法師並不是我的奴僕,他們如果想要爭取這個位置,我是無法干涉的,你不應該來問我。」

  費切爾被阿爾嘉的說辭激怒了,他連連冷笑,從牙根低吼:「虛偽的阿爾嘉!不過你不用妄想了,這個位置已經是我的了。」

  說完這句話,他舉起了魔杖,魔法石發出強光,以魔杖為中心,劇場內生出一股暴虐的颶風,帶著要吞沒一切的威勢,捲向了阿爾嘉。

  阿爾嘉的目光落在費切爾身上,在狂風升起那一刻,在他的腳邊生出了一個紫色的魔法陣,魔法陣旋轉著發光,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風攔在了外面。

  他的白色長髮在風中輕輕飄舞,衣袂也被吹得漂浮起來,渡鴉在他的肩膀上發抖,但阿爾嘉本人,目光沒有一點移動,也沒有一絲動容。

  狂風在劇場內尖嘯,卷起看臺上的各種雜物,風刃刮得人睜不開眼睛。克里夫和羅維卡都各自找到了地方支撐,以免自己被風刮走。

  狂風它沒有目標,胡亂地掃蕩,將包廂的簾子捲了起來。

  於是藏在裡面的瑪琳,一下就暴露在了他們的面前。

  風突然就停下來了。

  一瞬間,似乎空氣停滯了。

  瑪琳所在的位置在阿爾嘉的身後,距離費切爾至少有二十米,然而就算是這個距離,瑪琳也能清楚地看到費切爾跳動的眼瞼,他似乎想要冷笑,但是這個冷笑抽搐了,僵硬地凝固在了嘴角。

  克里夫驚訝地看著瑪琳,顯然在這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瑪琳在。

  費切爾放下了魔杖,指著瑪琳,說:「過來。」

  瑪琳不敢去,她怕被狂風的刀刃給割得粉身碎骨,她搖搖頭,甚至不由自主地往阿爾嘉後面走,試圖讓阿爾嘉站在她和費切爾兩個點的線段中間,但下一秒,她又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卑劣,於是又挪了幾步出來,讓自己完整暴露在費切爾的目光之下。

  瑪琳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對著費切爾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無意識的行為,讓費切爾產生了無數聯想,他轉向了阿爾嘉。

  「阿——爾——嘉!」

  他幾乎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喊出名字。費切爾每吐出一個字,瑪琳的心臟跟著狂跳一下,她知道,費切爾現在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氣!

  隨著他的聲音,劇場內的狂風又起,它呼嘯著,將看臺上的座椅、毯子等等各種雜物都捲了起來,甚至連桌椅都在風中跳動。瑪琳他們等人只能抓住鋼鐵的護欄防止自己被吹走,整個劇場變成了龍捲風的災難現場。

  阿爾嘉穩穩地站在原地,魔法陣保護著他,他就像安靜佇立的神像一樣。

  費切爾的黑色捲髮在風中狂舞,他英俊的臉龐都要變形了。

  「阿爾嘉,你連我的學徒也要搶!」

  但面對費切爾的怒火,阿爾嘉卻依然平淡地回答:「我沒有。」

  費切爾的手指指向了瑪琳,大聲說:「你還在狡辯!」

  瑪琳看向了阿爾嘉,然後聽到阿爾嘉說:「如果你說的是她,那麼我很抱歉,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學徒。」

  「我不是!」瑪琳在風中大聲地反駁,「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是他的學徒,是他逼我的!」

  費切爾看向了阿爾嘉,等待他的回答。

  這時候,阿爾嘉說:「每一個魔力潛力者,都應該擁有成為魔法師的機會,費切爾,這是烏蘇洛林老師創立烏蘇洛林塔的時候說過的話,如果她要選擇烏蘇洛林塔,那麼我不可能拒絕。」

  瑪琳本以為費切爾會更加憤怒,但她沒有想到,狂風卻在這個時候停止了。

  費切爾忽然動作,他緩緩地走了過來,靠近了阿爾嘉,他的視線落在瑪琳身上,卻是低聲在對阿爾嘉說話:「所以,就連她是一名黑魔法師,你也不介意了?你知道她的全名嗎?她是血之薔薇‧瑪琳,最惡毒的女黑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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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6:09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一百零二章 「背叛」

  如果是別人聽到費切爾的話,確實要被嚇一跳。

  但這裡的人,卻沒有如同費切爾的預料之中露出驚恐或者厭惡的表情來。其中羅維卡曾和瑪琳在同一個傭兵隊一起旅行過,他知道瑪琳並不像傳說中那麼的殘忍嗜殺。

  而阿爾嘉更不會相信了,他是第一個發現瑪琳擁有魔力的人,他見過瑪琳最落魄無助的時候,在他的眼中,瑪琳不過是一個邊陲大區出身,一心想要學習魔法的平民學徒。

  於是當聽到費切爾的話,他反而對費切爾解釋說:「這是個誤會,這個女孩並不是黑魔法師。」

  這讓費切爾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相信她?她對你說了什麼?」

  「並不是因為她說了什麼,而是我相信自己見到的事實。」阿爾嘉說,「她不可能是血之薔薇。血之薔薇是傭兵公會的註冊傭兵,所以她到底是誰,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費切爾冷哼了一聲,說:「你都說了,血之薔薇是誰我最清楚,那為什麼你反而更相信她?」

  「所以一定是因為誤會。」阿爾嘉說,「我確定這一點。」

  費切爾當然猜不到,他甚至連瑪琳來自奧德林都不知道,所以他看到阿爾嘉如此確信,立刻就認為是瑪琳用了什麼狡猾的手段,讓阿爾嘉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他看向了瑪琳,又看看阿爾嘉,說:「所以你們現在是達成了聯盟,一心要和我作對了嗎?」

  阿爾嘉淺紫色的眼睛是朦朧的,他看著費切爾說:「費切爾,你總是不相信,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作對。」

  瑪琳也說:「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作對,費切爾……公爵。」

  費切爾伸出一隻手向瑪琳,彷彿召喚寵物的手勢,說:「如果不想和我作對,你就回到我身邊來,我暫時可以不計較你私自逃離索羅沃奇塔的事情,乖一點,做個好女孩。」

  但他的語氣,卻是低沉又黯啞,似乎帶著威脅。

  這語氣聽起來太可怕了,簡直就是在明示瑪琳,假如回到他身邊,接下來她一定會遭受難以想像的嚴酷懲罰。

  瑪琳看看費切爾,又看向阿爾嘉,一個黑髮乖戾,一個是白髮冷漠,即便她認識阿爾嘉其實只有一個小時,但她卻從心底裡認為阿爾嘉更加可靠。

  於是瑪琳小心地說:「費切爾公爵,我想要留在烏蘇洛林塔學習魔法。如果你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們可以靜下來慢慢商量,我會想辦法償還你的。」

  但實際上,瑪琳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虧欠費切爾的,她只是知道自己並不是費切爾的對手,所以才做這樣的權宜之計。

  但費切爾從鼻子裡面冷笑了一聲:「你沒有資格講條件。瑪琳,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確定要選擇阿爾嘉,從此和我為敵嗎?」

  「我沒有想過和任何人為敵,」瑪琳忍不住喊了出來,「我只是想要自由。」

  但是費切爾在聽到瑪琳的話後,呼吸更加沉重,連深色的皮膚都遮蓋不住他難看的臉色。

  費切爾冷冷地問:「你要背叛我?」

  他的話讓瑪琳頭皮發麻。瑪琳感到了殺氣,於是她警惕地把手放在了項鍊上,她要解開禁魔項鍊,以防費切爾突然動手。

  費切爾顯然已經喪失了理智,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話,但瑪琳還是垂死掙扎地解釋:「我沒有背叛你,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我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的奴隸,只是你一廂情願要我跟著你學習魔法的。但我不喜歡這樣,你不能好好和人說話嗎?為什麼要所有人都以你為中心呢,這讓我根本沒有辦法和你交流。」

  「背叛者沒有活下去的意義。」費切爾說著,舉起魔杖走向了瑪琳。

  瑪琳後退,一邊也拿起了魔杖,解開了禁魔項鍊。

  這時候,阿爾嘉看向了費切爾,說:「費切爾,你會殺了她的。」

  費切爾是大魔導師,目前在神聖帝國,除了阿爾嘉自己沒人能夠和他抗衡,所以一旦他使用魔法,瑪琳不會有任何還手之力。

  但是費切爾看著阿爾嘉,意有所指地說:「背叛者難道不該死嗎?阿爾嘉,你可是黑魔法師,不是騎士。如果你選擇幫助她,你就是在和索羅沃奇作對,索羅沃奇塔和烏蘇洛林塔從此將成為敵人,不死不休。」

  費切爾的威脅起了作用,阿爾嘉不可能用整個法師塔來冒險,他沒有表情地聽完費切爾的話,緩緩地垂下了白色的睫毛,不再發言。

  費切爾冷笑了一聲,眼睛注視著阿爾嘉,和他擦身而過。

  他向著瑪琳走來,一步一步,彷彿死神靠近。

  就在這個時候,費切爾還對瑪琳說:「你看到了?瑪琳,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他已經拋棄了你。」

  那語氣,隱隱地有一股幸災樂禍。

  當阿爾嘉沉默著表示了默許,並讓費切爾通過他的身旁,瑪琳就彷彿被澆了一大盆涼水,身體都變得冰冷了。她內心升起強烈的失望和失落,她確實那麼的希望阿爾嘉能夠再一次伸出援手。

  但是她沒有讓這種情緒一直籠罩住自己,很快她就清醒了過來。

  她露出了一個有些慘淡的笑容,對費切爾說:「不是你說的那樣。費切爾,我和阿爾嘉閣下不是盟友,他沒有拋棄我,我和他根本就不應該有拋棄這種說法。我們本來就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但就在他根本不認識我的情況下,他就已經出手幫助了我兩次,是兩次,而且沒有要求任何回報。所以就算他現在沒有保護我,我不會,也不應該怨恨他,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他的義務。」

  瑪琳的解釋讓費切爾更加憤怒,他從來沒有見過瑪琳這樣的人,阿爾嘉已經對她這樣冷淡了,可是她依然對這個男人充滿了眷戀,還說出這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歪理邪說來為這個男人開脫。

  費切爾的心底生出一股無名火,他從喉嚨底發出低音的吼叫:「你是不是愛上他了?所以連他這樣冷漠都可以原諒?!」

  瑪琳莫名其妙,然而費切爾的怒火是真實的,她不得不回想剛剛自己的話,但不管怎麼想,她都覺得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也她也沒有任何一個詞表示了自己對阿爾嘉有別的意思。

  「我沒有,」瑪琳很奇怪,反問說,「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沒有人有義務為了幫助我而損失自己的利益,尤其在我從來沒有報答過別人的情況下。對於阿爾嘉大人來說,可能幫助我只是相當於救助一隻流浪貓,他在路邊看到了我,願意救我一次,這已經足夠了。所以再之後的每一次碰到流浪貓的時候,都要質問他為什麼不繼續救助嗎?這對他並不公平。」

  在聽到瑪琳的這番話後,阿爾嘉的目光從費切爾的身上轉移到她的身上,他對瑪琳露出了微笑以外的另外一個表情——那是疑惑。

  全知的阿爾嘉,竟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費切爾大怒:「無可救藥的女人,你還說你沒有愛上他?!」

  他就知道,一旦沾上了愛情,不管多麼有潛力的魔法師,都會喪失掉判斷力,魔法的修行也會停滯,最後變成廢物。

  隨著他的怒吼聲,他手上的魔杖上凝聚了魔力,魔法石發出的強光甚至穿透了那層厚重的原石石殼,颶風形成,強大的氣流沖向了瑪琳。

  瑪琳沒有猶豫,舉起魔杖構建了防禦魔法陣擋住了攻擊。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而且她從來沒有面對過來得這麼快的魔法。防禦魔法陣的構建慢了一瞬間,魔法陣沒有徹底的擋住這波氣流,她被推了出去。

  瑪琳被擊飛,摔倒在看臺邊的一張椅子旁,她扶著椅子又立刻站了起來,拿著魔法杖對準了費切爾。

  這一次交手,讓整個劇場驟然安靜。

  羅維卡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看了看瑪琳,又看了看費切爾——血之薔薇瑪琳,竟然擋住了費切爾大魔導師!那可是大魔導師,她無聲魔法的速度,居然絲毫不遜於大魔導師嗎?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這個瑪琳,明明在幾個小時前還在問自己尋求幫助,她真的有這個必要嗎?還是說,她真的知道自己擁有怎樣的實力嗎?

  就連阿爾嘉,睫毛都忍不住顫動了一下,他淡紫色的瞳孔輕輕地一縮,然後吐出了那個詞:「無聲魔法。」

  看到瑪琳使用了魔法,費切爾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解開了禁魔項鍊?」

  剛剛一摔,瑪琳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被震碎了,但是她這時候不敢因為疼痛而鬆懈,她死死地看著費切爾,以防他又突然攻擊,同時嘴巴也因為緊張而閉得緊緊的。

  費切爾轉向了阿爾嘉:「阿爾嘉,是你做的?」

  「是我。」阿爾嘉說,「魔法陣的構造剛好是我所熟悉的,所以我順手解開了它。費切爾,魔法師應該是自由的,你不能用對待奴隸一樣的方式來對待她。」

  「那也和你無關!」費切爾說,「是我發現了她,是我教她魔法,是我給了她現在的一切,我想要怎樣對她就怎樣對她!」

  「如果你想要她為你拿到騎士團祭司的位置,你就不應該這樣做。」阿爾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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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一百零三章 風與火

  剛剛瑪琳與費切爾短暫的交鋒,暴露了她能夠使用無聲魔法的事實。阿爾嘉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女孩,四年前他見到瑪琳的時候,只發現了她擁有微弱的魔力,卻沒有想到藏在這樣一具普通的外表下面的,是讓人驚歎的天賦。

  她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魔力也還在發育中,但她已經可以自由地使用無聲魔法了,完成的魔法除了威力低一些,施法的速度與完整度已經是大魔導師級別。

  阿爾嘉自己能夠年少成名,十九歲就成為大魔導師,是因為他是天生的魔力體質,也就是說,他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擁有魔力了,即便是在血脈最純粹的魔法世家,像他這樣的資質也是幾百年難得一見。

  瑪琳肯定是不能和他相比的,她的魔力太弱了,不可能是天生魔力體質。所以她能夠使用無聲魔法,只能是因為她擁有旁人難以企及的魔法領悟力,同時也付出了旁人難以想像的努力。

  阿爾嘉從來沒有見過瑪琳這種類型的魔法師——擁有驚人的天賦,卻出身低微,沒有魔法血統。

  也許就像他的老師烏蘇洛林預計的那樣,終有一天,神殿的統治將會走到盡頭,而能夠讓魔法師們洗脫瀆神者的汙名而重新站起來的,不會是腐朽的貴族魔法師們,是平民出身的魔法師們,他們才是擁有無限可能的那一類人。

  烏蘇洛林已經不在人世了,而阿爾嘉從繼承烏蘇洛林塔的這些年以來,所看到的平民出身的魔法師們,都是天賦平平,無法擔當大任。

  直到現在,瑪琳出現了。阿爾嘉感覺到平緩跳動的心臟出現了起伏,他突然無比地確定——面前這個女孩,就是烏蘇洛林所說的未來的魔法師,她的存在將會改變魔法世界的格局。

  同時,阿爾嘉也明白了為什麼費切爾會如此生氣。

  如果索羅沃奇塔擁有一個可以使用無聲魔法的魔法學徒,那麼在魔法對決中,就幾乎是戰無不勝的。她和別的神職者以及魔法師較量,就如同是大人欺負小孩,得到祭司的位置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這樣的前提下,因為費切爾確定索羅沃奇塔可以得到這個位置,他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到了納特西亞,為此他必然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

  阿爾嘉沒有猜錯。原本的血之薔薇瑪琳才是費切爾準備的人選,但在費切爾偶然地發現了瑪琳的天賦後,他就有了更好的選擇。

  他把瑪琳帶回了索羅沃奇塔,三年多的時間裡,他親自教她魔法實戰,讓大陸頂尖的魔法學者法魯耶為她講解魔法原理,他把自己的書房借給她用,甚至允許她翻閱自己的魔法學習筆記,他從未在任何一個魔法學徒的身上傾注如此大的心血。

  但他沒有想到,瑪琳居然敢偷偷逃走!

  知道瑪琳逃走後,費切爾也並沒有很放在心上,因為他其實很有信心,不管瑪琳逃到哪裡,他都能夠把她找回來。

  但瑪琳投奔了阿爾嘉。

  哪怕瑪琳投靠了神殿,費切爾都不會如此憤怒,但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偏偏是阿爾嘉!

  而這個時候,阿爾嘉還試圖心平氣和地和費切爾對話:「費切爾,魔法師不是奴隸。在戰爭中,奴隸組成的軍隊是無法取得勝利的,你如果想要一個魔法師為你效勞,你就不能使用這種方式束縛住她的手腳,魔法師天生高傲,不會忍受……」

  也許別人的話費切爾還能聽進去,但這是阿爾嘉的說教,這不但不能熄滅費切爾的怒火,反而讓他更加憤怒。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種話!」費切爾冷笑著打斷他,「難道現在的局面不是你造成的嗎?你敢說你沒有引誘她?沒有許諾讓她進入烏蘇洛林塔嗎?看到她能夠使用無聲魔法,知道她來自索羅沃奇塔後,你很高興對不對?是我發現的她,是我培養的她,而你,只用了幾句話就蠱惑了她,讓她心甘情願地投向你,這是不是讓你非常得意!?真的一點不奇怪,這就是你們的慣用手段,從前是烏蘇洛林!現在是你!」

  「並不是這樣的,」瑪琳站了出來,大聲地解釋,「是他先發現我有魔力的,比你更早!而且在為我解開禁魔項鍊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我曾經在索羅沃奇塔學習。」

  這話成功讓費切爾的怒氣從阿爾嘉的身上轉移到了瑪琳這裡。

  面對費切爾幾乎冒著血氣的眼睛,瑪琳心跳如擂鼓,她幾乎認為費切爾下一秒就會撕碎自己,但是她卻依然忍不住要解釋,因為她無法容忍曾經不求回報幫助過自己的人被這樣的污蔑。

  「你認為自己可以使用無聲魔法,所以就是必須被愛惜的珍寶了嗎?」費切爾冷笑著說,「真是可笑,我告訴你,在我這裡,你什麼都不是,你一文不值!」

  面對充滿殺氣的費切爾,瑪琳本已經畏懼得雙手顫抖,眼睛也是強忍著淚水。

  但這時候,她在餘光裡看到了靜默的阿爾嘉。阿爾嘉如同神像立在那裡,就如同清涼的風吹過了臉龐,莫名讓人感到安定。於是瑪琳就突然感覺自己其實並不需要那麼慌亂,她也可以像阿爾嘉那樣冷靜,於是,她的聲音就平穩了下來。

  「我是否一文不值,不是由你來決定的!」瑪琳堅定地反駁,她試著露出微笑,去分辯說,「就算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在我自己心裡,我值得一切。」

  費切爾的手指頭抓緊了魔杖。

  阿爾嘉想要攔住費切爾,他說:「費切爾,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不能死。」

  費切爾大聲吼向了阿爾嘉:「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她嗎?為什麼又要跟我搶!我寧願殺了她,也不會讓給你。」

  在費切爾話音剛落的時候,他的魔杖猛然震動,魔力迸發而出,一道風劃破空氣形成無形的刀刃,向著瑪琳衝了過去。

  瑪琳一直警惕著,在費切爾魔力變化的同時她立刻使用了防禦魔法陣,第二次她已經熟練了,完美地擋下了這次攻擊。

  然而費切爾不肯罷休,他動了一下魔杖,又要進行第二次攻擊。

  瑪琳正在警惕,看到他的魔杖一動,緊張之下一個火球就從她的魔杖中飛射出去!這完全是她下意識的動作,魔法完成得比她的意識還要快。

  那一瞬間,費切爾的瞳孔張大了,火球從他的髮絲旁掃了過去。

  這個魔法並不強,但是太快了,在場的人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當火球在費切爾的身後炸開,飛射的火星濺到他的袍子邊角,魔法屏障將這些都擋住了,費切爾毫髮無損。

  克里夫才緊張地大喊一聲:「公爵大人!」他想要上前,一邊拔出了弗倫恩長劍。

  但是費切爾用手勢制止了他。

  費切爾感受到一種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屈辱,他一字一頓地對瑪琳說:「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你用我教你的魔法來對付我?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你不是我的恩人!」瑪琳大聲喊道,「我從來沒有請求你過你的幫助,你只想讓我當你的奴隸,當你的獵犬,你從來沒有真正的尊重過我?要麼你殺了我吧,我再也不要在你的陰影下活著了!」

  「你認為我不會捨得殺掉你,對嗎?」費切爾咬牙切齒地說,「你現在的一起是從哪裡來的?你的魔法是誰教的?是誰給了你住所,給了你華麗的衣服,給了你食物,給了你學習魔法的機會?是我!」

  「不是你!」瑪琳深深地喘氣,讓自己能夠清楚地說話,「是你想要利用我,是因為我自己有這個能力我才得到的。每一個魔法,都是通過我的學習,通過我的努力來學會的!食物、衣服,我都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掙到,沒有你,我也可以找到願意收留我的法師塔,我會努力去通過測試,用自己的能力去獲得別人的認可。我本來應該有選擇的機會,但是你只知道強迫我,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選擇!」

  這讓費切爾終於喪失了理智:「三年的時間,我以為你應該學會了怎樣像一個上等人一樣生活,但是你果然,從頭到尾不過是個低劣的、不知道感恩沒有良知的下等人!」

  他的黑色袍子和頭髮都飛了起來,魔法陣瞬間出現在腳下,以他的魔法陣為中心,淡綠色的光散開,狂風嘶吼了起來。

  瑪琳使用了防禦魔法陣來保護自己,一股無形的牆壁豎在了身前。

  但是那風刃彷彿鋒利的刀子,幾下就把這牆壁撕裂了。

  不能一味防守了,瑪琳下定了決心,一下使用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她魔杖上的魔法石因此而發出強光。

  猛火從她的身體周圍升了起來,那是黑紅色,彷彿來自地獄一般的火焰。它像是炸開了一般綻開,噴射的火舌如猛獸一樣沒有目標地撲向了周圍的人。

  那絢爛又猛烈的火焰映照在費切爾灰色的眼睛裡,費切爾沒有停止,而是說:「我要讓你知道,你沒有資格反抗我!」

  狂風撕碎了空氣,將火焰包圍起來,風刃割裂了火舌,火星到處飛濺。

  風與火,撕扯著,較量著,相互纏繞的兩種力量衝破了劇院的屋頂,在空中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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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6:38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四章 白曜石

  這股風與火魔法的碰撞,在劇場的上方綻放,飛射的火星如同煙花,絢爛奪目,就連山坡上的舊城區都能看到。

  劇場已經一片狼藉,周圍的人都退到了遠處,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副景象,不敢相信這是瑪琳能夠造成的。

  在阿爾嘉的肩膀上,渡鴉害怕地撲扇翅膀。而阿爾嘉,他站在這漩渦的中心,身體周圍有一層淡淡的柔光,保護著他,讓他不會被這肆虐的火焰和風刃所傷害。

  阿爾嘉伸出手,像是推開了一扇門一樣撥開了夾著火焰的颶風,他緩緩前進,頂著風暴走向了費切爾。

  他輕柔地勸告說:「費切爾,你這樣做沒有意義。」

  他伸出手,穿透了屏障,抓住了費切爾的右手,那正是費切爾執著魔杖的那隻手。

  在阿爾嘉觸碰到費切爾的那一刻,風聲忽然就變小了,魔法石透出的光也暗淡了下去。

  隨著綠色魔法光消失,颶風停息,黑紅色的火焰也隨之湮滅。

  被捲起的物品紛紛落地,在視線恢復之後,只聽到一聲悶響,瑪琳無力地鬆開了魔杖,暈倒在了地上。

  在瑪琳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費切爾以為她死了。

  在那一瞬間,他後悔了。

  他培養了這個女孩三年,親手教她魔法,她的聰慧和天賦曾許多次讓他驚喜和欣慰,如今正是需要她的時候,而他卻因為一時的氣憤,對她使用了這樣暴烈的魔法。

  她才剛剛長成一棵小樹苗,可他卻在這時候親手將她扼殺。

  此時,費切爾的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冷酷,他收起了魔法,想要上前去看一看,他要確定,萬一瑪琳其實並沒有死,只是魔力透支呢?

  阿爾嘉的手用了一點力,攔住了他,明明是那樣瘦削人,手上的力量卻一點不弱:「費切爾,不要讓你的私人情緒影響了你的判斷,這個女孩不能死。她死了,就沒有任何一個學徒可以勝過瑟婭德拉,你也將得不到祭司的位置。」

  費切爾本來有一絲後悔,但是在聽到阿爾嘉的話後,那心中僅有的一點悔恨也立刻消散了。他甩開阿爾嘉的手,說:「我要怎麼處置她是我的事情!」

  阿爾嘉既然已經認定瑪琳會是那個未來掀起風浪的魔法師,他就不會再讓費切爾傷害她了。

  他從袍子下面取出了魔杖,說:「如果你執意要殺了她,我就不會再旁觀了,費切爾。」

  阿爾嘉的魔杖,是一根白樺木短杖,乾淨筆直,像石雕或是金屬一樣,魔杖的主石是一顆碩大純淨的白曜石。

  看到阿爾嘉竟然拿出了魔杖,費切爾揚天大笑了起來:「很好,很好,這正是我期待的,來吧,阿爾嘉,時隔十二年,我們是時候決出誰才是最強者!」

  魔法的較量還沒有開始,他們散溢的魔力就發出了碰撞,連空中似乎都有劈啪的火花聲。

  周圍的人早就遠遠地散開,此時他們看到神聖帝國的兩大魔導師分別站在了兩邊,不斷有閃爍的魔法光在他們中間迸裂,沒有咒語,也沒有魔法陣,彷彿魔法只憑他們的眼神就能夠實現。

  他們以為對決還沒有開始,實際上已經在進行了。正當他們以為這場大魔導師之間的世紀決戰要發生之時,在劇場外,有人發出了喊聲:「神職者來了!」

  雖然中央神殿在舊城區,但是每個外城區都有值守的神職者,一定是發現了魔法波動,他們趕來查看發生了什麼。

  費切爾緊緊盯著阿爾嘉,對身後的人說:「那麼就連他們一起殺了!」

  但就連費切爾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一句氣話。如果他在這時候和神殿翻臉,那麼十幾年的蟄伏和忍耐就通通白費了。

  兩人之間的魔力衝突終於稍微鬆懈,趁著這個機會,阿爾嘉的渡鴉「預知者」飛到了瑪琳身邊,它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下瑪琳,然後叫起來:「費切爾,她沒死!」

  幾乎不可察覺地,費切爾鬆了一口氣。

  阿爾嘉點了點頭,說:「那麼這個女孩我就先帶走了,你來應付神殿的人。」

  費切爾立刻說:「不行!」

  阿爾嘉搖了搖頭,說:「費切爾,現在不是我們相互爭鬥的時候。至少面對神殿,我們目標一致,屬於一個戰線。我可以向你承諾,我不會讓這個女孩進入烏蘇洛林塔,而且我會勸告她繼續留在索羅沃奇塔。我知道你確實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一名魔法師成為騎士團祭司,所以,哪怕是為了防止你阻礙我,我也不會在這件事上騙你。」

  費切爾的理智告訴他阿爾嘉不可相信,但是情感上,他卻相信阿爾嘉不會騙他。

  這時候,神職者已經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費切爾深吸了一口氣,忍耐下不甘心的情緒:「等她醒來後,我要她立刻來見我。」

  阿爾嘉說:「你不會等太久的,烏蘇洛林的魔藥是大陸第一,她很快就會醒過來。」

  片刻後,舊城區面向西城區的大門轟然開啟,那是兩扇足足有二十多噸重的鋼鐵大門,吊橋放下,發出的巨響驚動了附近的居民,他們從夢中醒來,從窗戶的縫隙中好奇地觀察大門的方向。

  至少五名騎著馬的白衣神職者,跟在一排整裝戒備的騎士後邊出來了,他們胯下的駿馬步伐整齊,馬蹄鐵踏在石頭路上和盔甲的震動,齊聲混響,像是雷鳴一樣。

  「發生了什麼?」有人在竊竊私語,「舊城區大門從不在夜裡開啟,難道說是發生了戰爭嗎?真叫人害怕。」

  另外一個人看到了西城區發生的動靜,解釋說:「是魔法,是強大的魔法波動。」

  ***

  這是瑪琳第二次經歷魔力透支。也許是因為已經學過了魔法相關的知識,這一次她的境地沒有上一次那麼糟糕。

  她很快就醒了過來,就彷彿和平常一樣,不過是好好睡了一覺。

  這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鬆軟而溫暖的大床上,下午的陽光正從窗戶外面灑進來,落在床尾,竟顯得非常溫馨。

  這時候她已經完全地恢復了過來,神清氣爽,不但如此,她也沒有任何一點因為疲勞而昏睡後,醒來時才會感到的那種對睡夢的懷念,這表示她休息得很好。

  她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在忙碌,她之前似乎在佈置茶桌,聽到了床鋪的動靜,立刻就轉過頭來,看到了瑪琳,驚喜地喊了出來:「瑪琳,你醒了!」

  是黛黛。

  瑪琳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回到了索羅沃奇塔。

  黛黛放下茶具向瑪琳走來,興奮地說:「阿爾嘉大人說你傍晚之前就會醒來的,原來是真的!」

  說話的中途,她還打了一個哈欠。

  瑪琳一頭霧水:「這裡是?」

  「這裡是烏蘇洛林塔啊。」黛黛說,「阿爾嘉大人把你帶回來的,讓我來照顧你。快來吃點東西,阿爾嘉大人讓你天黑後去白曜石塔找他。」

  瑪琳被黛黛從床上拖下來洗漱,然後又推著她,把她放到桌子旁,讓她享用晚餐。

  瑪琳還是沒有明白現在的情況,問黛黛說:「阿爾嘉帶我回來,那費切爾也同意了?」可是他之前不是還想殺了自己嗎?

  黛黛說:「公爵大人想要你去索羅沃奇的宅子,那也在舊城區,但是阿爾嘉大人認為這樣不行。總之,現在的情況是,公爵大人讓我好好看著你,不管你做了什麼都要回去告訴他。」

  說著,黛黛又打了一個哈欠,她因為被公爵盤問,從淩晨到現在都沒睡。

  「可是他為什麼要放過我?」瑪琳心裡很忐忑,她回想起了那個詞,他們提過祭司,難道說,是因為什麼祭司嗎?

  黛黛拿出了給瑪琳準備的風衣,說:「反正我不知道。他們大人物的決定,根本就不會和我商量。總之,等你見到阿爾嘉大人就會瞭解了。」

  在黛黛的幫助下,瑪琳換好了衣服。

  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黛黛去打開了門,站在門外的是羅維卡。

  羅維卡低下身子向瑪琳行了一個紳士禮,說:「瑪琳閣下,老師讓我來為你帶路。」

  這時候,瑪琳睡好了,也吃飽了肚子,正是充滿了力量的時候,離開房間之前,她問:「我的魔杖呢?」

  羅維卡回答說:「魔杖在老師那裡,因為認出那是屬於法魯耶閣下的魔杖,所以老師先拿走了。」

  瑪琳點了點頭,說:「那我們出發吧。」

  羅維卡帶著瑪琳走出了房間,這一路沐浴著太陽的餘暉,瑪琳不由輕輕地眯起了眼睛。烏蘇洛林的回廊是沒有欄杆的,巨大的圓形石柱支撐著這些回廊,瑪琳有些怕高,小心地走在最裡側。

  他們到了白曜石塔下。白曜石塔是一個彷彿空中樓閣的建築,由一層一層的圓形石柱支撐,瑪琳跟著羅維卡爬樓梯,一直走。

  他們走了十層樓,終於到了目的地。

  在一扇圓拱形的大門前,羅維卡停下了。在這一扇大門上,瑪琳又一次看到了生命之樹的標識。

  羅維卡注意到她的目光,說:「這是烏蘇洛林塔的徽記。」

  樹幹的地方有一個環形門把手,羅維卡上前敲響了它。

  裡面響起一個溫和的男性聲音:「請進。」

  門開後,瑪琳看到阿爾嘉站在一個巨大的石頭窗戶旁,白色的頭髮彷彿窗邊的另一個月亮,正看著太陽落下後升起的第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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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五章 祭司

  這個房間被高得觸到天花板的書架包圍了,充滿了羊皮紙和墨水的味道。渡鴉預知者停在窗戶邊的棲鳥架上,看到了瑪琳,他嘰嘰呀呀地叫了起來:「哦,你恢復得真快,簡直就像獸人一樣。」

  如果瑪琳沒有記錯,說誰像獸人是罵人的話,但是預知者的語氣聽起來又不太像。

  瑪琳心想,或許對一隻鳥來說,獸人不算罵人的話,所以她沒有跟一隻鳥計較,提起裙子走進了房間。

  阿爾嘉回過身來,對羅維卡點了點頭,羅維卡於是懂事地離開了房間,並把門也關上了。

  這種老式建築,門都非常沉重,閉上的時候發出了巨大的轟隆聲。房間裡沒有點燈,當門閉上後,樓道上的燈光也被阻擋,房間裡面變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瑪琳看著阿爾嘉的方向,內心有些忐忑。她倒不是擔心阿爾嘉會傷害自己,只是面對未知的事情,人總是會有一點緊張的。

  「你很緊張嗎?」阿爾嘉說,因為非常安靜,所以他應該是聽到了瑪琳的呼吸聲,然後他又恍然大悟了什麼,說,「抱歉,我忘了一般人不太習慣這樣黑暗,燈在你前面的桌子上。」

  借著窗外的一點朦朧的星光,瑪琳摩挲著找到了桌上的蠟燭,然而她並沒有找到點火的工具。

  阿爾嘉提醒她:「你已經可以使用魔法了。」

  瑪琳頓時就覺得自己好蠢,臉也不由紅了一下。她用火焰魔法點燃了蠟燭,微黃的燈光就照亮了桌面。

  這燈光很弱,僅僅能夠照亮瑪琳面前的一點距離,光線還沒到阿爾嘉所在的窗邊,就暗了下去。

  阿爾嘉好像很喜歡黑暗的環境,他遠遠地站在那裡,和瑪琳說:「我給你服用了烏蘇洛林塔的恢復魔藥。不過除去魔藥的作用,你的身體也很堅韌,恢復力比尋常魔法師更強。雖然這表示你在受傷後會比一般人更快恢復,但我依然勸你儘量不要讓自己陷入這種糟糕的狀態,因為魔力透支後的魔法師毫無反抗力,哪怕一個小孩都能輕鬆拿走你的性命。」

  瑪琳點點頭,說:「謝謝。」

  「我想你有很多疑問,我可以慢慢回答你。請坐吧。」阿爾嘉說,手指向桌前的一把高背椅。

  瑪琳沒有推辭,坐下了。

  「是你救了我嗎?費切爾居然放過我了,我是說費切爾‧索羅沃奇公爵大人,我都以為他一定會殺了我。」

  「這件事,我需要從頭和你說起,」阿爾嘉緩緩地說,「你知道費切爾來納特西亞是為了什麼嗎?」

  瑪琳搖搖頭。她在費切爾和阿爾嘉的對話中聽到了祭司這個詞,但她並沒有弄明白具體是怎樣一回事。

  阿爾嘉解釋說:「白花騎士團已經有六百多年沒有祭司了,威利斯七世國王和大神官經過近四十年的博弈,最終在去年冬天,國王陛下同意讓白花騎士團參與第二次神聖南征,他開出的條件就是公開選拔祭司。」

  阿爾嘉說完這幾句話,看向了瑪琳,說:「你似乎並不驚訝?」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神殿與神聖帝國密不可分,國王和大神官當然也一定是一個鼻孔出氣,在許多地方,神殿和教堂的話比國王的命令還要有用。

  當然,這是普通人的看法,瑪琳的靈魂來自世界上最擅長內鬥的國家,自有歷史淵源在,所以她聽到這種事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瑪琳想了想,問:「神殿居然同意了嗎?我似乎記得,神官也是可以擔任祭司的?」

  「國王沒有同意。」阿爾嘉解釋說,「二十五年前,大王子高登死於傳染病,國王認為是神殿的疏忽和消極治療才造成了高登王子的死,這件事成為神聖治癒術無法勝任祭司之職的證據。」

  未必是因為消極治療吧,瑪琳心想,如果她的想法沒有錯,神聖治癒術很難治癒這種病因根本「看不見」的疾病。要是有魔藥,說不定有用,不過神殿肯定不會允許的,可憐的高登王子,他本來是有希望痊癒的。

  瑪琳抓住了一個讓她驚訝的點:「有二十五年了?國王居然能忍耐這麼久嗎?」

  「想要恢復一個600多年前的職位,自然是非常不容易的。不過現在,大神官也老了。國王最初想要指定某一位魔法師來擔任,但是只要提出,就立刻被大神官否決,不管什麼樣的條件,大神官都不肯接受。直到去年,絲妲薇安首席女神官出面斡旋,大神官才做出讓步,同意進行公開選拔。」

  瑪琳有一點沒有理解:「這兩點有什麼區別嗎?這片大陸上根本沒有可以使用無聲魔法的神官,一旦進行公開選拔,比如魔法對決什麼的,神殿不是必輸嗎?」

  「你太小看無聲魔法了,」阿爾嘉輕輕地搖頭,「在你之前,這片大陸只有大魔導師才可以使用無聲魔法。但是大魔導師是不能擔任祭司的,就如同大神官不能駐守地區神殿一樣。選拔過程除了魔法對決還有其他很多方面,大神官之所以讓步,是因為他相信就算給國王這個機會,祭司的位置最終也將屬於神殿。中央神殿的學徒瑟婭德拉,是目前我所見過的天賦最高的女神職者,她的能力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神官,如果不出意外,她將獲得這個位置。」

  「你們認為我能夠打敗她?」瑪琳小心地問。

  「是只有你才可以。」阿爾嘉回答。

  「可是明明費切爾說我……說我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瑪琳不由心裡覺得非常委屈,但是她又忍住了沒有表現出來,畢竟要是露出這樣的表情就顯得太幼稚了。

  阿爾嘉其實知道原因。費切爾身為大魔導師,心裡其實也非常清楚瑪琳的潛力,他知道這件事只有瑪琳才有可能辦到,但費切爾這個人從小就不甘心對人低頭,更不要說請求別人了。於是他採用了相反的方法,恐嚇、威逼,他想要瑪琳畏懼他,這樣即便是她成為了祭司也能夠繼續保持服從。

  如果瑪琳真的是一個普通鄉下姑娘,或者說就是一個小貴族家庭的女兒,那麼費切爾真的有可能辦到,可是瑪琳不是。

  阿爾嘉則很清楚,如果只是想要順手的工具,那麼費切爾的方法也許可以,但是面對一個天賦極高的魔法師,這些手段通通沒有用。

  因為魔法師最重要的,就是高傲的野心,他們的目光看到哪裡,在魔法上才能夠走到哪裡,而費切爾竟然試圖蒙上一個魔法師的眼睛,那麼他是必然不可能得逞的。

  阿爾嘉說:「那只是他的氣話,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你的才能,不然他也不會親自教導你魔法了。」

  但瑪琳一想到那時候費切爾上課時候的後媽臉,整個人都歎了一口氣。

  阿爾嘉繼續說:「祭司的位置非常重要,從西德尼六世國王開始,白花騎士團就只有一半是屬於國王的,而如果讓神職者擔任了祭司,也就是說,國王把白花騎士團的另外一半權力也給交給了神殿。國王陛下現在是孤注一擲,能否拿回白花騎士團,這還只是第一步,但如果辦不到,他立刻就會失去國王直屬領地內最強的隊伍。」

  瑪琳不由覺得這個國王好衝動啊。要知道,神聖帝國這個國家是典型的領主分封制,流行雇傭兵,軍隊各自屬於各自的領主,真正屬於國王自己的軍隊只有他自己領地內的。如果發起全國性的戰爭,就如同眾籌或者參股,誰出的軍隊多,誰的權力就大,最後的利益也要分得更多。

  國王沒有自己的直屬軍隊暫時也不會垮臺,但是他的威信和地位必然會越來越低下,距離整個王國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

  「你們和國王達成了協議嗎?」瑪琳問。

  「是費切爾公爵和國王達成了協議。」阿爾嘉說,「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非常疑惑,因為我並不明白費切爾為何能夠這樣的有信心。但我們都是魔法師,在和神殿爭奪祭司位置這件事情上,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

  瑪琳終於大概地把這件事情聽明白了,於是她說:「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費切爾要放過我的原因了?」

  阿爾嘉點了點頭:「我答應了他,會盡力勸服你參與祭司這個職位的爭奪,並且不離開索羅沃奇塔。」

  瑪琳有些黯然地垂下了頭,說:「很感謝你的坦白,阿爾嘉閣下,但是我……」

  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阿爾嘉和費切爾現在站到一個陣營了,讓她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但又覺得有些小小的抗拒,現在得到的信息,讓她整個人都覺得心煩意亂,如果有公式什麼的可以套套就好了,可是現在她沒有頭緒,腦子一片混亂。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點時間,靜一靜,想一想。

  「瑪琳,」阿爾嘉沒有留時間給她,「我記得你曾告訴過我,你想要建立一個自己的法師塔,能夠自由自在的生活。」

  想到當時的話,又想到現在的處境,瑪琳頓時覺得更加頹喪。

  阿爾嘉說:「但是不管想要得到的是什麼,都必須要依靠自己去爭取,尤其是你想要的東西是如此的奢侈。即便是在納特西亞,身為烏蘇洛林塔的主人、一名大魔導師,我也不能夠隨心所欲地生活。不過能力越大,位置越高,你就會越自由。在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鄉下姑娘,而你現在已經是一名潛力不可估量的魔法師了,我想你自己對身邊的各種變化,一定有自己的感悟。」

  是的,自從變成了魔法師,她就再也不是從前的瑪琳了,即便是她那樣想要逃離索羅沃奇塔,她也不得不承認在索羅沃奇塔的生活,要比在奧德林好一萬倍。

  這時候,阿爾嘉又說:「所以,瑪琳,你可以考慮一下,要知道,能夠實現夢想的機會是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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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六章 訂婚?

  瑪琳沉默了。

  ——你真的要答應阿爾嘉嗎?這個祭司選拔一看上去就危險重重,王室、神殿、魔法師,沒有一個是好相處的,哪個都能輕易把你給碾碎。

  ——可是如果不答應阿爾嘉,又能夠去哪裡?拋下黛黛?還是說帶著黛黛一起去流浪?而且,別忘了阿爾嘉還救過你的命,你卻一點想要報答他的意思都沒有嗎?

  ——阿爾嘉幫你只是舉手之勞,而你要面對的是神殿!毫無疑問,想要得到祭司的位置,你必須要傾盡全力,冒著生命的危險,這根本就是不平等的。

  ——不對,你這樣想就太卑鄙了,假如一個富翁借給一個窮人很多錢,可能那只是那富翁家當的百分之一,那麼窮人償還的時候,就只償還自己那破爛家當的百分之一嗎?

  ——就算是為了報答阿爾嘉,可是你還要面對費切爾啊,費切爾恐怕都恨你入骨了,他真的會好好坐下來商量嗎?誰能知道他會不會只是一時忍耐,等待秋後算帳呢。

  ——但如果現在就不顧道義地拋下阿爾嘉逃走,你就永遠是一個流浪的魔法師,問題也永遠得不到解決。

  ……

  瑪琳思考了很久,等她回過神來,月亮都升起來好久了。她猛然抬頭,發現阿爾嘉依然站在窗邊,他保持了之前一樣的動作,眼神淡淡地注視著瑪琳,也不知道這樣多久了。

  難道說他之前就一直看著自己嗎?自己到底發呆發了多久?

  瑪琳有些不自在地說:「抱歉,我走神了。」

  「沒有關係,」阿爾嘉的語氣依然很平淡,他好像永遠沒有多的表情,「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現在的想法嗎?有任何條件,我都會儘量地滿足你。」

  「在這之前,我還是擔心自己不能勝任,我很有可能會讓你失望。」瑪琳說。

  「這一點你不需要擔心,我和費切爾會傾盡全力幫助你得到祭司職位,你也應該相信你自己。」阿爾嘉雖然語氣平淡,但顯然充滿了自信。試想這片大陸上,又有誰能夠同時得到兩名大魔導師的指導呢。

  但這其實並不是瑪琳最擔心的,瑪琳坦白地,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很怕費切爾,他是大魔導師,魔法很厲害,地位也很高,就算我按照你們的心願去做,我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為難我。可能為難都是比較輕的說法,說他想要我的命我都不奇怪。」

  「他不會,這一點我確認過,我也會保證他遵守承諾。」說到這裡,阿爾嘉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瑪琳,魔法師不應該害怕。如果你確實害怕他,那麼這恐懼應該成為你的動力,只要你超越了他,那麼你就永遠不用害怕了。」

  阿爾嘉的話,讓瑪琳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說,讓我超越大魔導師?」

  阿爾嘉拿起旁邊書架上的一本冊子,白色的睫毛隨著目光的移動,輕輕抖動了幾下,在上面確認了什麼之後,他說:「是的,如果你確實有一顆不甘屈服、屬於魔法師的高傲的心,那麼你就不需要害怕。我會指導你的魔法,希望你能好好地學習,就從今晚開始。」

  ***

  費切爾感覺到頭疼得睡不著,一想到夜色降臨後,瑪琳和阿爾嘉都已經醒來,這個時候應該正在說話,他就更是覺得不爽。

  但和這些相比,更讓他感到心情糟糕的是他那天的表現,他費切爾公爵竟然情緒失控了,真是太失態了。

  「克里夫。」他喊道。

  「公爵大人,我在。」克里夫站在一邊。

  費切爾疲憊地閉上眼睛,問:「我昨晚的樣子是不是糟糕透了?是不是風度盡失,就像一個愚蠢的莽夫?」

  克里夫謹慎地發言:「當然不是。」

  費切爾看向了克里夫,克里夫並不擅長偽裝,他那個猶豫著不敢說實話的樣子說明了一切,這讓費切爾感覺更加糟糕了。

  費切爾曾提醒過自己無數次,一定要保持冷靜,但一旦面對阿爾嘉,他就忘記了所有的提醒和心理準備,他完全沒辦法在阿爾嘉的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如果阿爾嘉能夠給出一些反應,他大概都不會那麼的憤怒,但阿爾嘉總是溫和淡漠,讓費切爾有一種被他無視了的錯覺。於是,哪怕現在費切爾已經是大魔導師了,費切爾也依然認為阿爾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現在瑪琳也被他帶走了,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會按照約定勸服瑪琳,如果沒有成功……其實不會不成功,雖然費切爾不願意承認這點,但阿爾嘉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從費切爾認識這個男人以來,他從來沒有搞砸過任何事情。

  但如果他成功了,以他的陰險,瑪琳恐怕也變成了他的擁躉,就算名義上依然是索羅沃奇塔的學徒,那又怎麼樣,只要她的心是屬於烏蘇洛林塔的,對費切爾而言就沒有任何作用。

  費切爾想到這裡,轉身問克里夫:「傑羅斯什麼時候能到?」

  除開格蕾絲和巴特等幾名學徒,費切爾也叫來了傑羅斯,他們都是年輕一輩中比較出色的魔法師,是費切爾以防萬一所做的準備。傑羅斯是費切爾成為公爵之後才進入索羅沃奇塔的,所以他是在費切爾的眼睛下面成長起來的,費切爾早就準備在加姆伯爵死後,全力支持傑羅斯獲得伯爵爵位。

  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加姆伯爵竟然這麼快就死了,但這也沒有關係,他一死,索羅沃奇家族的那些老傢伙們,就會像鬣狗追逐腐肉一樣去爭奪他的遺產,那麼也就沒有時間來理會納特西亞的事了。這些老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是讓他們參與進來,只會拖自己的後腿。

  至於傑羅斯,他向來很聽話,只要自己有命令,那麼就算他是遺產的有力競爭者之一,也會毫不猶豫地拋下可能到手的財富,一路飛奔著到他的身邊來。因為傑羅斯很清楚,年輕的他是爭奪不過那些老傢伙的,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身為大魔導師的公爵大人。

  除此之外,傑羅斯的相貌在新一代的索羅沃奇中也是翹楚。

  費切爾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如果讓傑羅斯和她訂婚,她應該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年輕、英俊、高貴、聰慧,假如不是因為他費切爾,這個瑪琳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認識這樣的年輕人,就算她的天分很高又怎麼樣,就她那單薄的血統、幾乎不存在的家族,傑羅斯已經是她能夠遇到的接觸到的最優秀的年輕人了。

  只要和傑羅斯結婚,她就能夠冠上索羅沃奇的姓氏,這樣她就能夠徹底代表索羅沃奇的利益了。

  克里夫在聽到費切爾的話後,猶豫地說:「傑羅斯少爺本來應該這兩天就到的,但似乎在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耽誤了路程。」

  費切爾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克里夫小心地提醒說:「公爵大人,我覺得,瑪琳小姐的婚事,您最好還是不要這樣做,我覺得她不但不會高興,反而會非常生氣。」

  費切爾冷冷地看了克里夫一樣,說:「有什麼問題嗎?」

  克里夫從十二歲開始跟隨費切爾,雖然也怕他,但並不像其他下屬一樣那麼唯唯諾諾,在他心中,費切爾更像一個冷酷的長兄或者叔父,所以在感覺到費切爾犯錯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是敢大著膽子去提醒的。

  克里夫眼睛瞪得大大的:「您忘了那個叫菲利多的男孩了嗎,那個手持索羅沃奇戒指的男孩?瑪琳愛的是他,要知道,當一個女人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她就不會願意嫁給其他任何男人了。」

  費切爾卻說:「那個菲利多只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怎麼能和傑羅斯比。女人都是花心的,只要遇上更好的男人,她立刻就會移情別戀。」

  克里夫心裡很不服氣,但是不敢對費切爾表示不滿,於是嘟嘟囔囔地說:「可是瑪琳和菲利多都私奔了,她對菲利多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怎麼能和那些壞女人相比,反正我覺得,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愛上別人的。」

  費切爾幾乎想要用一個狂風魔法把克里夫給丟到門外去,但想到這個孩子幾乎算是自己養大的,又忍住了。他這兩天發了太多次火,完全失去了一個公爵應有的氣度,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的情緒了。

  「先讓傑羅斯去試探一下吧。」費切爾說,「如果她對傑羅斯有好感,再商量訂婚的事情。」

  ***

  在這個時候,本應該早就到達納特西亞的傑羅斯,卻還在旅途中。

  他藏在臨時的帳篷裡,照著一盞昏暗的小燈用蘸水筆小心地寫一封信。

  突然,他的帳篷被掀開了,這嚇了他一跳,立刻就把信藏到了懷裡。

  一個黯啞衰老的聲音說:「把信給我。」

  走進帳篷的是一個灰白色頭髮的老人,她的頭髮長得幾乎垂到了地面,眼睛渾濁發灰,因為老了身材走樣,看起來像個碩大的梨子。她一隻手抱著一隻綠色眼睛的黑貓,一隻手伸出來,問傑羅斯要信。

  昏暗的燈光給她臉上的皺紋投下陰影,使她看起來像傳說中森林裡會吃人的女怪。

  傑羅斯的喉嚨因為恐懼而吞咽了一下,他沒辦法違背這個老人的命令,緩緩地從懷裡面抽出了信,交給了她。

  那個女人拿起了信,隨著一聲咒語,信被點燃了,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女人的臉,讓她的臉顯得更加恐怖。

  女人丟開了燒掉一半的信紙,將它丟在地上,火焰將最後一點殘渣吞沒,整封信都化成了灰燼。

  女人一邊撫摸自己的貓,同時那貓也發出了喵嗚的愜意聲音,她說:「別想著通風報信,等我到了納特西亞,你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現在,你只能聽我的,懂了嗎?」

  傑羅斯低下了頭,深深地行禮,並恭敬地說:「遵命,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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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七章 無聲魔法

  阿爾嘉將手裡的書遞給了瑪琳,說:「你很快就要和神職者成為對手了,時間不多,你需要儘快瞭解自己的對手。這是我記錄的一些常用神聖術的魔法陣,以及針對這些神聖術的應對方法。索羅沃奇塔雖然擁有很多關於魔法的書籍,但關於神聖術的卻很少,這本書對你應該會很有用。我會再整理一些書籍給你,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多閱讀。」

  瑪琳睜大著眼睛問:「你怎麼會知道神聖術的魔法陣?」

  阿爾嘉淡淡地說:「神職者為了彰顯光明女神的力量,往往都不會隱藏魔法陣,見過多次後,就慢慢記了下來。」

  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容易,瑪琳心裡想,施展神聖術的時候,魔法陣浮現的時間又只有短短幾秒鐘,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記下神聖術的魔法陣,阿爾嘉一定擁有很強的記憶力。

  再說,哪怕只是一個初級神聖術,它的魔法陣也是多層次結構、非常複雜和繁瑣的,瑪琳當初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夠勉強背下來兩個魔法陣,這還是因為那是初級的神聖術,還有一個現成的老師在身邊。

  接過了這本書的時候,瑪琳又想起了困惑了自己很久的問題:「阿爾嘉,為什麼神職者不能施展無聲魔法?」

  阿爾嘉正準備往下一個書架去,聽到瑪琳的話,他停下了腳步。

  他先提出了問題:「瑪琳,費切爾告訴我你在三年前就已經可以施展無聲魔法了,你是怎麼理解無聲魔法的?」

  「想要施展無聲魔法,首先是要做到對魔法陣的徹底理解嗎?」瑪琳回憶了一下,說,「我是在熟練掌握魔法陣後的某一天,看著自己的手心默念咒語,非常用力地去想,然後就這樣忽然地成功了。所以一直以來 ,我都不明白為什麼神職者必須要念出咒語?在腦子裡面默念咒語只需要一秒鐘,但是念出來需要幾倍的時間,在實戰之中這不是很占劣勢嗎?」

  「並不是你想要做到無聲魔法就能夠做到的,沒有那麼簡單。」阿爾嘉微微笑了,「關於神職者無法使用無聲神聖術這一點,許多魔法師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一部分魔法師,包括費切爾在內,認為這是因為血統的關係。神殿的神職者人數是魔法師的近十倍,他們當中只有三分之一是出身於有神職者血統的貴族,另外的三分之二是從低級的教堂選出的有魔力的平民和低等貴族,雖然這些人大多數無法走到神殿的高位,但他們是構成神殿這個神職者系統的基石。」

  瑪琳於是問:「法師塔不是這樣的嗎?」

  「在烏蘇洛林塔存在之前,幾乎所有的法師塔都不會接納平民出身的魔法師。」阿爾嘉微笑著搖頭,「另外關於神殿的神職者,有一個不算是秘密的秘密,是只有魔法師才知道的——即便是如今高貴如維洛多尼這樣的神職者世家,他們有記錄的歷史也沒有超過700年。但魔法家族不一樣,魔法家族超過700年歷史的比比皆是,索羅沃奇更是一個和魔法曆一樣古老的家族。所以在許多魔法師的眼裡,神職者的血統不夠純粹和古老,根本不能和魔法師相比。」

  瑪琳對此並不贊同:「無聲魔法跟血統真的有關係嗎?如果跟血統有關係,那麼我又怎麼可能學會?」

  「你是不一樣的,你是一個奇跡。」

  除了瑪琳,這片大陸上能夠使用無聲魔法的大魔導師全部都擁有非常純粹的魔法血統,阿爾嘉、費切爾就不用說了,就連五位大魔導師中最落魄的、那個貧窮得要去王室乞討的霍曼也是出身於高貴的魔法世家。

  阿爾嘉平靜地繼續敘述:「除去血統,也有許多魔法師認為原因還在於神職者花費了太多時間在與神聖術無關的事情上,他們沒有認真地研究神聖術,練習的時間也太少了,這才導致他們永遠無法達到巔峰。」

  「這聽起來有點道理,」瑪琳說,「那神殿他們自己有反思過這個問題嗎?」

  「按照光明聖典所說,魔力是來自女神的眷顧,擁有魔力的人是神眷者,而語言是女神賜予人類特有的技能,所以當施展魔法之時,必須使用女神所賜的語言來呼喚魔力,語言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神殿的教義註定了神職者不會深入地去思考無聲魔法,因為思考無聲魔法就已經屬於質疑光明女神本身了。

  但魔力真的是女神那裡得來的嗎?如果是,那瑪琳第一次成功施展的神聖火焰是從哪裡來的?

  也許在別人看來,魔法和神聖術是完全不同的,神聖術是白色的魔法陣,而魔法則通常是紫色的初始魔法陣,在轉化後才會變色。

  不過瑪琳對神聖術和魔法都沒有信仰,對她而言施展神聖術和施展魔法的過程只有咒語和魔法陣的區別,而最後的效果,除了特效不同,在她心裡都是一樣。

  瑪琳問阿爾嘉:「你也會無聲魔法,你是怎麼想的?」

  「實際上,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

  瑪琳很吃驚:「你是說真的?」

  「我是在無數次使用同一種魔法之後,發現自己施展魔法的速度進入了新的境界,魔法陣可以一瞬間完成,咒語也只需要在心裡默念就足夠了。當然,速度是以犧牲強度為代價的,如果想要施展的魔法更加強大,必然要使用咒語,並需要更長的時間集中精力和彙聚魔力。」

  那其實和瑪琳實現無聲魔法的過程很相似了。瑪琳說:「可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念過咒語,而你到了後來也可以不用咒語了,那麼咒語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阿爾嘉回憶起了什麼,對瑪琳說:「除去光明聖典的記錄,我的老師烏蘇洛林也曾經講過一個和咒語有關聯的故事。你聽說過一個叫蒙特安娜的女神嗎?」

  「你也知道蒙特安娜?」瑪琳驚訝地看向了阿爾嘉,「我知道她,這是亞曼倫大區流傳的傳說。」

  「我的老師遊歷過許多地方,她收集了非常多的故事,這是其中的一個。」阿爾嘉微笑著說,接著他轉向了渡鴉預知者,吩咐道,「去樓上,拿頂層第二格的第五本書。」

  預知者拍拍翅膀,從窗戶飛出去了。

  「白曜石塔一共有四層藏書,上面一層是歷史和各種傳記傳說,你會有機會一一去看。」阿爾嘉解釋道。

  這次的蒙特安娜傳說的前半段和菲利多的版本是一樣的,不同的是,烏蘇洛林的版本還有後續。

  阿爾嘉用他溫和優雅的聲音緩緩說:「蒙特安娜雖然是大地上誕生的第一個生命,並擁有強大的神力,但河流會乾涸,樹木會枯死,蒙特安娜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在將要死去的時候,蒙特安娜女神舉行了一場測試,讓她的十個兒女說出他們認為的最有力量的東西。」

  這時候,渡鴉預知者帶著書本回來了。瑪琳看到的情景是,它像一團煙霧一樣裹著書本到了阿爾嘉的上方,煙霧散開,書本落在了阿爾嘉的手上,煙霧又回到棲鳥架上,化成了渡鴉的模樣。

  它果然可以變形!瑪琳好奇地盯著渡鴉預知者。

  這讓預知者很不高興:「費切爾,她盯著我。天啊,難道她是看上了我的肉嗎!快告訴她,屍妖是不能吃的。」

  阿爾嘉沒有理會預知者,對瑪琳說:「不用理它。」面對瑪琳的好奇,他也給了答案,「預知者是渡鴉屍妖,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被詛咒了。他活得太久了,脾氣有些古怪。」

  一邊說話,阿爾嘉一邊翻開了書本,他翻到其中的某一頁,放到燈光下,展示給瑪琳看。

  「這是我的老師從一個古老的岩洞裡抄來的壁畫和銘文,這個巨人形狀的圖案,將所有人都保護在小腹下方——這就是蒙特安娜,下面是她的十個子女。」

  瑪琳湊上去仔細地看,驚奇地說:「他們的樣子都好奇怪。」

  除了蒙特安娜能夠勉強看出人形,她的兒女就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要麼是一個動物的頭,要麼一個動物的爪子……總之除了蒙特安娜,沒有一個完整的人形。他們形象讓瑪琳想起了天使,早期宗教繪畫所展現的天使和後來常識中的很不一樣,他們當中,有的是動物長了翅膀,有的是人頭長了翅膀,還有的是圓環長了翅膀……這曾經狠狠地震撼了年幼的瑪琳。

  阿爾嘉說:「蒙特安娜的孩子幾乎都沒有完整的形象,與其說是他們是一個具體的神或者人物,不如說他們只是代表了某一種特徵。在蒙特安娜的測試中,她的前九個孩子,給出的答案都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特徵。尖利的牙齒、巨大的軀體、鋒利的爪子、強健的肢體、無懼寒冷的皮毛、堅硬的外殼、敏銳的五感、可以再生的身體以及強大的繁衍能力,但是蒙特安娜看到這些東西,都不滿意。最後出現的,是她的小兒子提樓恩。」

  瑪琳仔細看這張圖,數了數,發現在蒙特安娜的腹部下方,只有九個圖案。

  「提樓恩是哪一個?」

  阿爾嘉回答:「提樓恩的形象被挖掉了,只剩下一個空洞。」

  接著,阿爾嘉繼續念那圖案旁的銘文,用通俗的神聖帝國語言解釋給瑪琳:「提樓恩給出的答案和他的兄長姐姐完全不同,他的答案是語言。蒙特安娜聽到這個答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宣佈提樓恩獲得了測試的勝利。提樓恩於是得到了來自蒙特安娜最後的遺產——那是屬於神的智慧。」

  瑪琳一邊思考,一邊說:「讓我想想……我曾經聽到過一種說法,人類擁有智慧的標誌就是人類是擁有語言的,所以這個故事,其實是在給人類擁有語言這件事賦予神聖性嗎?讓人類理所當然地淩駕於其他生物之上。」

  阿爾嘉聽到瑪琳的說法,露出了意外的笑容:「羅維卡曾說,你知識豐富,擁有超越常人的見識,我本來並不是十分相信。」

  瑪琳微微臉紅,說:「這又不是我說的。」

  阿爾嘉言歸正傳:「如果這樣想,由代表語言的咒語作為魔法的鑰匙,也就是理所當然的。」

  「但咒語只是象徵,它真正的意義,」瑪琳注視著那個代表被挖掉的提樓恩的空洞圖案,她好像越過了那圖案,看到了那個穿越了漫長時光的深邃洞穴,她喃喃地說,「其實應該是人類自信為神的信念……」

  「信念,才是咒語真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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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八章 魔法書

  這是瑪琳跟著阿爾嘉學習的第二個晚上。

  她現在坐在高背椅上,面前的桌子上面鋪著自己的手賬本,照明的工具是一支蠟燭。桌子的對面是為她講解魔法的阿爾嘉,她一旦聽到了什麼重點,就會快速地記到手賬本上面去。

  「這就是我能夠背下來的五個無聲魔法。火焰、光照、基礎防禦陣、魔法氣流,最後是深淵之火。」在阿爾嘉提問後,瑪琳回答說。

  普通的火焰魔法瑪琳已經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對它進行變形,一般是變成方便的火球,需要的時候也能夠擴展開形成火牆;

  光照魔法瑪琳很少用來照明,但她覺得這個魔法很快,畢竟在她的認知裡,光的速度是最快的,所以她選擇用它來打斷別人施法。從前她還不太熟練的時候,這個魔法是光束一樣的柱狀,現在經過了改造,先是理論上,後來實踐上也成功了,她把這個光照縮小,變形成了一簇微小、劈啪閃爍的閃電火花;

  魔法氣流就是魔法彈,可以形成類似物理打擊一樣的效果,瑪琳覺得這個魔法像子彈一樣,不管是使用方法還是運行原理都在理解範圍內,於是也背了下來;

  防禦魔法陣能夠形成像空氣牆一樣的防禦層,但這個防禦層也不是無堅不摧的,面對更強的魔力以及弗倫恩武器的時候,它也有可能會被擊碎。

  最後一個魔法是深淵之火,因為這個魔法屬於大型魔法,魔法陣實在是太複雜了,瑪琳花費了最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記住它。在索羅沃奇塔的時候,瑪琳是考慮到深淵之火是她所冒充的血之薔薇的成名技,於是咬咬牙記了下來。

  在阿爾嘉的要求下,瑪琳把這幾個魔法的縮小版本,一一展示了出來。

  阿爾嘉看完這一系列魔法後,微笑地看著瑪琳。

  面對阿爾嘉朦朧的淡紫色眼睛,瑪琳是有點怯場的,這個感覺,就好像面對老師的提問「你知道你的分是怎麼扣的嗎?」。

  瑪琳鎮定地坐直了,問:「是我掌握的魔法太少了嗎?但是魔法陣確實太複雜了,我能夠熟練地背下來的就這五個,並且為了鞏固記憶,我還得經常複習,不然很快又會忘掉。」

  雖然因為上輩子的經驗,瑪琳很擅長理解和繪製魔法陣,但這不表示她能夠將全部魔法都背下來。一個大型魔法的魔法陣複雜程度就已經堪比一個超級建築群的圖紙,還是立體多面含排水供暖等各種線路的。魔法陣的規律性也不能和建築圖紙比,記憶難度也要大得多。

  瑪琳的極限就是在看到圖紙……不對,是看到魔法陣示意圖的時候,立刻明白這是什麼,並且通過閱覽圖紙,在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建築群包括內部線路的立體圖形。

  阿爾嘉柔和地看著瑪琳,說:「不,這已經很不錯了。你可以猜猜費切爾能夠使用的無聲魔法有幾個?」

  瑪琳想了想,試探地問:「五十個?」

  「六個。」阿爾嘉說,「只有六個,就算是身為大魔導師的費切爾公爵,他能夠使用的無聲魔法也只有六個,其中他用得最好的是風系魔法,所以他以風為名,被稱為風之魔導師。」

  瑪琳忍不住在心裡想,在她的母語裡,「風」和「瘋」可是同音詞。

  那麼阿爾嘉是什麼呢?瑪琳悄悄地打量阿爾嘉,他擅長什麼魔法瑪琳還沒看出來,如果是外貌特徵的話……「白髮的魔導師」?「微笑的魔導師」?「紫眼睛的魔導師」?

  阿爾嘉無視了瑪琳的目光,接著說:「瑪琳,你對魔法陣是有誤解的。如果生搬硬套地背下來魔法陣就能夠使用魔法的話,那麼成為最強大的魔法師就只需要膚淺的記憶力。魔法陣除了記住,還需要理解其中的規律以及原理。實際上,大多數魔法師畢生也只能熟練地使用幾個魔法。神職者也是如此,一個神殿學徒想要通過測試成為牧師,只需要成功施展治癒、光、火焰以及防禦四個基礎神聖術就足夠了。」

  「居然是這樣嗎?」瑪琳忽然有些生氣,「我一直以為我很菜,因為我只會五個無聲魔法。」

  阿爾嘉面帶微笑,說:「瑪琳,你和別的魔法師很不一樣。別的魔法師是在記下魔法陣後,對它極度地熟悉後,慢慢才能夠對它們進行理解和解析,這不是僅僅有記憶力就能夠做到的,許多魔法師直到老年也依然無法施展大型魔法。 」

  這樣說的話,那個已經不在的真‧血之薔薇瑪琳,她那麼年輕就可以施展深淵之火,其實已經非常出色了。

  瑪琳喟歎地說:「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費切爾只知道罵我,根本不告訴我這些。」

  「你對索羅沃奇塔的魔法很熟悉,但對魔法界的一些常識卻非常匱乏,這不應該。」

  瑪琳嘟噥:「都是費切爾的錯,我問過他,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嗎?『哦,你問別的魔法師?難道你是想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比你更蠢笨的人嗎?如果知道有某個魔法師比你更差勁,你是不是就會立刻心安理得地停止學習。』」

  瑪琳的模仿技能學自黛黛,充滿了惡意的調侃,於是阿爾嘉的面具微妙地凝固住了。

  為了掩飾表情,他可疑地咳嗽了一下,然後說:「費切爾也許是擔心你太過驕傲,要知道許多天才都是因為太過驕傲而夭折了。」

  瑪琳當然不信費切爾有那麼好心,他應該是擔心瑪琳自信了起來,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其實這根本沒用,瑪琳一直就沒有把費切爾看在眼裡——至少在人格方面。

  「那麼阿爾嘉你呢?你能夠使用多少個無聲魔法?」

  「九個。」阿爾嘉說完,又淡淡地勸告說,「不過,瑪琳,雖然無聲魔法確實很強,但你也不能太過依靠它。無聲魔法並不是無敵的,當你面對複數的敵人,無聲魔法的作用就很有限。你需要學習一些大型魔法,但大型魔法短時間內很難實現無聲施展,所以你還是不能放棄咒語。咒語可以幫助你理解和記憶魔法陣,也可以增加大型魔法的威力,對於大型魔法來說,威力和完整度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候,瑪琳舉起一隻手來。

  阿爾嘉看向了瑪琳:「這是?」

  「我家鄉的風俗,有問題,就舉手,老師同意了才能提問。」

  阿爾嘉微笑:「你說。」

  「可是我能無聲施展。我學過的魔法,只要讓我看到魔法陣,我不用咒語也可以的。」

  阿爾嘉微微地皺起了眉頭,要不是瑪琳已經熟悉了他的表情,可能都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

  瑪琳就翻開了自己的手賬本,找到了其中一頁,讓阿爾嘉看。

  「比如這個,這是一個水流的魔法,我沒有背過,不過我能夠用。」

  瑪琳說著,從椅子上面站了起來,她的眼睛看著手賬本,手指在空中移動,一個小小的魔法陣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裡,噴泉一樣的水流從魔法陣的中心噴灑了出來。

  瑪琳收起手指,魔法陣消失,水珠落在了地上。

  「看,就是這樣,只要我看著這張圖,腦子裡面就可以完整地對魔法陣進行構成,根本不需要什麼咒語。」

  阿爾嘉接過了瑪琳的手賬本,他的眼睛眨了一下,那總是朦朧的眼睛裡,突然有了可以媲美星光的神采。

  瑪琳可以看到他的目光在手賬本上移動,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看向了瑪琳:「這是什麼繪畫技法?」

  「呃……這是繪圖基礎?」瑪琳遲疑地說。

  阿爾嘉仔細地看著瑪琳,用彷彿才第一次見到瑪琳的眼神:「這麼多的魔法陣,你全部都能夠理解和構成嗎?」

  「不然我怎麼可能把它們畫上去呢?這是立體示意圖,不是照抄的那些魔法書上面的累贅版,當然要理解了才能畫上去。」

  對於瑪琳來說,理解圖形並不是很難的事情,但是她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是因為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她以為的枯燥無聊的近二十年的基礎學習,為這些奠定下了基礎。

  就好像電沒有出現前,就算是天才也很難理解電路,但瑪琳可以。在她的潛意識裡,電早就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阿爾嘉放下了手賬本,他看著瑪琳,白色的睫毛隨著他說話,輕輕地抖動:「瑪琳,你和別的魔法師不一樣,你也不需要和他們一樣,你有更適合你走的路。我會用煉金術為你製作一本專用的魔法書,你可以用來記錄你的魔法陣,那會是一本整片大陸所有的魔法陣都能容納下的魔法書。」

  瑪琳興奮地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抿嘴憋笑,兩隻眼睛轉了轉,又想了什麼,向阿爾嘉告狀說:「你知道費切爾怎麼說我的嗎?他說,『你的腦袋是用來做什麼的?蠢人才需要用筆記來記憶!』」

  這句話終於讓阿爾嘉破了功,他的面具裂開了,發出了一聲輕笑,還不小心露出了牙齒。

  瑪琳驚奇地看著他這個笑容,感到自己做成了一件非常厲害的事情。

  不過阿爾嘉一秒鐘就收起了這個笑容,他恢復了淡漠的表情,說:「今天就到這裡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你就該去費切爾那裡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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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7:45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零九章 傳說中的公主

  瑪琳頓時感到了頹喪:「我還沒學到什麼呢,可不可以再多留幾天?」

  阿爾嘉非常無情地拒絕了:「瑪琳,你之前可是已經同意了。」

  瑪琳同意費切爾的計劃後,為了迎接祭司的挑戰,準備工作也就提上了日程。

  瑪琳自己當然是非常不願意再看去看費切爾的晚娘臉,但是首先,費切爾不會同意。費切爾不信任阿爾嘉,覺得阿爾嘉一定會在暗地裡策反瑪琳,他派遣僕人來催促,要求瑪琳必須住在索羅沃奇家的宅子裡。

  但瑪琳在同意這個計劃的同時,也提出了幾個條件,所有的條件都圍繞著費切爾。她擔心費切爾翻臉,在她再三要求之下,最後也是經過了阿爾嘉、費切爾、瑪琳的三方協商討論,達成了瑪琳在烏蘇洛林塔學習兩天,然後再到費切爾那裡學習兩天的安排協議。

  瑪琳正式學習魔法不過三年多,需要補習的內容極多。

  阿爾嘉非常博學,擅長魔藥和煉金術,還懂得許多奇怪的魔法,這一點就連費切爾都無法否認。

  而費切爾實戰經驗豐富,對於魔法對決很有心得,同時是少見的、擅長對付弗倫恩的魔法師。

  瑪琳的對手除了神官,還有神殿騎士,所以他們兩人的指導都非常重要。

  阿爾嘉建議瑪琳拋棄對費切爾的成見,好好跟著他學習。這不僅僅是為了完成費切爾的計劃,對瑪琳自己成長也非常有幫助。

  昨天傍晚的時候,費切爾的回信到了,信中附帶了一張給瑪琳的羊皮紙,上面按照瑪琳的要求寫了「費切爾‧馮‧索羅沃奇三世公爵,承諾不會再傷害瑪琳,並不會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情。」

  後面還附加了一個金色的火漆印,上面的荊棘花紋路都快把火漆給戳穿了,可見這個人蓋上去的時候是用了多麼大的力氣,心裡有多麼的不甘願。

  不過有了這一紙承諾書,瑪琳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瑪琳歎了口氣,費切爾已經屈尊降貴寫了承諾書,她再怎麼不願意,說話應該也算話。她歎口氣,努力振作起來,對阿爾嘉說:「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晚安,阿爾嘉。」

  因為阿爾嘉生活習慣的緣故,瑪琳這兩天是白天睡覺,晚上到白曜石塔學習。費切爾是正常作息,日出起床。瑪琳找了一堆藉口,讓阿爾嘉同意她可以再上半個晚上的課,下半夜開始補眠,下午再去索羅沃奇的宅子。

  然而由於心裡擔憂,瑪琳整個下半夜都大睜著眼睛,直到天亮了才睡著。這讓她心裡帶著起床氣的煩悶,心想,早知道這樣,就把下半夜用來上課好了,白白浪費了半個晚上。

  這個時候黛黛早就收拾整齊了,叉著腰站在瑪琳的身邊,說:「快起床了,公爵大人還等著你呢!」

  她把瑪琳從床上拽了下來,她力氣大,一個小矮人拖著高她很多的瑪琳卻一點都不費力。

  給瑪琳一陣洗洗涮涮,然後又幫助瑪琳穿好衣服。瑪琳原來的一身衣服已經換洗下去,現在換上的是烏蘇洛林塔的制服,很普通的印花裙子,不帶裙撐,裙子蓬鬆就靠底下的襯裙。

  黛黛懷念地說:「烏蘇洛林塔別的都很好,但是他們的衣服真是太糟糕了,這裙子連蕾絲花邊都沒有,索羅沃奇家的女僕都不會穿得這麼簡陋。」

  瑪琳幫忙解釋說:「說不定是擔心蕾絲勾住了魔杖。」

  瑪琳和黛黛收拾完,帶上了手賬本,走到塔外時,發現索羅沃奇家的馬車已經等在了石牆外。

  ***

  春光明媚,經過最後一場冰冷的春雨,神聖帝國終於進入了萬物萌發、生機蓬勃的季節。

  由於隊伍裡面擁有一位身份尊貴又年邁不利於連夜趕路的老人,傑羅斯的前進的速度很慢。

  因為納特西亞城的繁華,在納特西亞外城以外的地區形成了許多小鎮,他們的產業依靠著納特西亞城而生,散落著農田,以及各種各樣的旅館、作坊。

  從各種方向到達納特西亞的路也在這裡彙集,傑羅斯騎在馬上,發現了一個隊伍在另外一條道路上朝著他們靠近。

  隊伍的中心是一個的龐然大物,它被一塊巨大的帆布蓋了起來,六匹馬艱難地拖動著它,身穿盔甲的騎士以保護的姿態圍繞著這個巨型馬車前進。

  道路的兩旁都是農田,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小孩和閒人跟在那大型馬車的後面,但是他們都不敢靠近,因為騎士們手上的武器可是很鋒利的。

  然而他們卻也捨不得拋下這東西離開,他們的姿態和神情充滿了興奮和好奇,一群群尾隨在後面,馬車因為拖動的東西太沉重了,無法跑得更快,甩不開這些圍觀的路人,於是只能一直帶著這長長的尾巴。這讓整支隊伍顯得非常龐大和累贅。

  傑羅斯心中生出了警惕心,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是不會畏懼的,但他必須考慮到馬車裡面的公主殿下,他們出來的時候非常匆忙,身邊只有非常少的護衛,隊伍裡只有他一個魔法師,甚至都沒有手持弗倫恩的騎士,如果公主殿下受到了傷害,他恐怕只能用死來向公爵大人謝罪。

  但要他避讓,這不是一名索羅沃奇應有的行為,他也做不到。

  他騎著馬走到一名護衛的身邊,吩咐他說:「靠近他們,確認他們是誰。」

  這句話驚動了馬車裡的公主,雖然她已經那麼老了,但耳朵卻非常靈敏,車廂的窗戶被猛然推開了,簾子被撥開,露出她佈滿皺紋的臉。

  那雙灰得發藍的眼睛像鷹隼一樣,打量了一遍另外一條路上的那些騎士們,一會兒後,她伸出了枯瘦的手,招呼傑羅斯過去。

  傑羅斯聽話地騎著馬貼近了馬車,低頭,溫順地聽著。

  「那是神殿騎士,把馬車上的徽記露出來,什麼都不用做。」

  傑羅斯驚訝地抬起了頭。

  為了隱藏行蹤,這一路來,公主藏起了馬車上的家族徽記,而且不允許傑羅斯同任何人聯繫,因此傑羅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面對一群未知敵友的騎士,公主居然吩咐自己亮出徽記。

  「真是個保守迂腐的小老頭,」公主讀懂了他的疑問,於是冷冷地說,「神殿騎士是很愛惜名譽的,沒有一個光鮮漂亮的名義,他們不會欺負女人,這和骯髒的索羅沃奇們可不一樣。」

  傑羅斯本準備提問,聽到這種話,同時也身為「索羅沃奇」,他尷尬地閉上了嘴。

  公主用力「啪」的一聲關上了車窗。

  兩支隊伍即將相遇。

  神殿騎士們也發現了對面的人,狄克騎著馬追上了前方的齊恩,問他:「那好像是貴族的車隊。車廂後的徽記被擋住了。」

  他話音剛落下,那支隊伍的一個護衛走到馬車後面,掀開了遮擋徽記的布簾。

  ——一個以金色荊棘花和木繡球作為主體的徽記出現在了他們眼前,在這個鎏金圖案的下面,還明顯地有一個王冠和「皇家」的字樣。

  「荊棘花?是魔法師家族?齊恩?」狄克看向了齊恩。

  作為一名出身顯貴的神殿騎士,辨認貴族徽記是基本功,齊恩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

  他突然露出了一個微笑:「狄克,我們可是碰上了一位大名人,對於這樣一名女士,我要是不去問候一下,就實在是有失風度了。」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還把頭盔取了下來,露出了他漂亮的金髮。

  狄克立刻意識到,這個男人又要發騷了。

  「那到底是誰?」

  「金色荊棘花是索羅沃奇,白色木繡球是塞留那王室,能夠使用這個徽記的,在整片大陸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傳說中的魔導師之母,被塞留那王室授予公主頭銜的盧茜安麗婭殿下。」齊恩的眼睛發著光,又說,「你可能不知道,這位公主可是一位傳奇人物,曾有至少一百個男人為她決鬥,其中至少有十個男人為她而死,她嫁了六次人,每個丈夫都出身名門,她被公認為最有魅力的帕赫羅女人。誰能想到,我居然能夠在這裡遇到她。」

  「齊恩……」狄克不敢置信地問,「她……她不是已經很老了嗎?齊恩,你該不會?」

  齊恩回過頭,對狄克笑了一笑:「一個真正的美人,她的魅力是不會因為年老而衰減的,能夠遇到她是我的榮幸,我怎麼可能錯過。」

  說完,齊恩整理了一下頭髮,夾了一下馬肚子,沖著傑羅斯的車隊去了。

  這個時候,盧茜公主靜靜地坐在馬車裡,她的貓靠著她的大腿,正在安穩地沉睡。

  面對自己的貓,盧茜公主的聲音很溫柔:「萊婭,你最近很愛睡,是因為和我一樣也老了嗎?」

  黑貓嗚嗚地一聲,好像是在睡夢中做出了回答,這讓盧茜公主的臉色柔和了很多。

  突然,黑貓的身體猛然一抖,四肢僵硬地站起來,牙齒露出,綠色的眼睛盯著馬車前進的方向。

  盧茜公主立刻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聞到了主人的味道,感受到了主人的體溫,黑貓萊婭收起了牙齒和爪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傑羅斯的聲音在車窗旁響起。

  「公主殿下,神殿騎士團團長,齊恩‧普瑞華德,希望能夠有榮幸面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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