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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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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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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02:40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章 白花騎士

  「什麼?!」兩個盜賊驚訝地看向了紮卡亞。

  紮卡亞手上拿著的是一塊傭兵鐵牌,正面是傭兵公會的標識,中間是一塊盾牌,被四種不同的武器環繞,另外一面則是一行漂亮的花體字,上面寫著——血之薔薇‧瑪琳。

  紮卡亞把這東西展示給他們看:「血之薔薇‧瑪琳,你們招惹上一個大人物了。」

  「真的是她嗎?」兩個盜賊不識字,聽到紮卡亞這樣說,顯然都被嚇了一跳。

  紮卡亞晃了晃這枚鐵牌,這讓他手腕上的裝飾手串發出了嘩嘩的聲響,他露出自信的笑容,這笑容就是肯定的回答。

  「那可是最有名的黑魔法師之一,」其中一個盜賊說,「就連我都聽過她的名字,據說她長得非常的漂亮,但與她美麗的外表不同,她的心性卻非常的殘忍,傳言中說她最擅長的是一種把人活活燒死的魔法。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正模樣,因為大多數見過她的人都被她殺掉了。」

  另外一個接著說:「她真的就是那個著名的女黑魔法師嗎?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個黑魔法師的消息了吧?她看起來未免也太普通,而且也太年輕了。」

  紮卡亞微笑著說:「也許她的名聲是偽裝呢?這個偽裝不是很完美嗎?要不是因為這枚傭兵鐵牌,誰能想到她的身份。」

  而且紮卡亞知道,血之薔薇她本來就很特別,別的黑魔法師都是由白魔法師墮落而來,所以即便是這名黑魔法師拋棄了姓氏,與原本的家族和法師塔都脫離了關係,大家依然知道他來自哪裡。而血之薔薇不同,她從出現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一名黑魔法師了,這一點就和大陸上最有名的那位黑魔法師是一樣的。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個法師塔,也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個家族,有人從她的名字猜測她出身不高,畢竟貴族小姐們不會取「瑪琳」這種俗氣的名字。

  然而不管她的身份多麼神秘,在納特西亞,紮卡亞也不會懼怕。

  一個盜賊佩服地說:「紮卡亞,你可真大膽,連黑魔法師的傭兵鐵牌都敢偷,換成我,最多趁機偷偷藏下幾個金幣。」

  紮卡亞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們知道為什麼你們永遠都是最底層的小偷嗎?」

  兩個盜賊愣住了:「為什麼?」

  「因為你們不知道用腦子。」紮卡亞輕蔑地笑了,他一邊拋著玩耍這枚傭兵鐵牌,一邊說,「這裡可是納特西亞,中央神殿所在的地方,這裡有數也數不清的神職者——大神官、首席女神官、神殿騎士團、一等神官、白花騎士,還有數以百計的牧師。烏蘇洛林塔也在納特西亞,大魔導師阿爾嘉卻一直非常低調不敢放肆,何況這個見不得光的黑魔法師傭兵呢。放心好了,她絕對不敢讓人知道她丟了傭兵鐵牌,相反,我們可以使用這塊鐵牌拿走她在傭兵公會的所有積蓄,讓她吃個啞巴虧。傭兵公會只認鐵牌不認人,也絕不會把客人的信息外泄,等她發覺不對的時候,金幣已經到了我們手裡。」

  「紮卡亞……」一名盜賊興奮地問,「是我們把她引來的,我們理應也得到一份的,對不對?」

  「當然,」紮卡亞伸了一個懶腰,說,「現在,趁著天還沒黑,去傭兵公會瞧一瞧,讓我們來看看這位惡名遠揚的黑魔法師到底有多少積蓄。」

  ***

  在另一個方向,黛黛追著兩名盜賊進入了另外一條街道。

  盜賊們借著人流左躲右藏,但黛黛很靈活,眼睛一直盯著他們不放,不但如此,她還一直大聲喊著:「抓小偷!前面的人是小偷,那個棕色短髮的矮子,還有那個只有一隻鞋的……」

  她不但喊著抓小偷,還一直描述他們的特徵,這讓兩名盜賊感到非常慌張。

  突然,在前方的某個地方,他們一個急轉彎,拐進了一條巷道,黛黛也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這裡是兩棟大房子的中間,光線昏暗,不知道前方通往哪裡,一隻肥大的老鼠在黛黛踏入的時候,「嗖」地一下從裡面跑了出來。

  黛黛深深地喘了一口氣,踏入了巷道的陰影中。

  看到黛黛孤身一個追了過來,兩名盜賊不再害怕,轉身迎了出去。

  黛黛回頭一看,她已經走進巷子很深,後面黑洞洞,看不見小法魯耶的身影。這個小少爺總是待在塔樓裡看書,缺少鍛煉,體力太差,還不如黛黛這個小短腿跑得快。

  「小孩,你想要這個?」他們的個頭是黛黛的兩倍,現在正一步步朝著黛黛緊逼了過來,手裡拿著行李箱,指著問黛黛。

  黛黛警惕地後退,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小法魯耶還沒來,於是她說:「不是。」

  這把盜賊們逗笑了:「那你為什麼在大街上說我們是小偷,還喊得那麼大聲?」

  「大概是誤會了……」黛黛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她繼續小心後退,心裡在想,假如小法魯耶迷路了,她可要怎麼辦才好。

  盜賊們看著黛黛一步步後退,得意地笑了起來說:「你還敢說我們是小偷嗎?」

  「不說了。」

  盜賊們惡劣地說:「小孩,我們是好人,知道嗎?我們這是來給初到納特西亞的人上一課,告訴他們,應該好好保管自己的行李。」

  黛黛繼續後退,並且說:「你們想做什麼?不是我嚇唬你們,我可是來自很有名的上流貴族家庭,如果受了傷,你們都得遭殃。」

  可是盜賊們嘿嘿笑著,根本沒有相信黛黛的說辭。

  就在這個時候,黛黛看到,盜賊們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同時,黛黛後背也撞上了什麼,阻擋了她後退的腳步。

  黛黛讓開,仰頭一看,發現站在她身後的,是一個穿著半身甲的年輕騎士。

  這個男人很高,黛黛的身高只到他的大腿,當黛黛仰頭看向他的同時,他正好也俯視了下來,於是黛黛對上了一雙祖母綠寶石一般的明亮眼睛。

  他說話了,語氣沒有起伏,聽起來很不友善:「我聽到了喊叫聲,這裡有小偷?」

  似乎是黛黛的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才跟著走進了這裡。

  「白花騎士……」盜賊們不禁喊出了那個稱呼。

  這名騎士只是問了一句話,還沒有展現出任何力量,但是盜賊們已經因為害怕而雙腿顫抖,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們害怕地說:「饒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但是那名白花騎士說:「是否饒恕你們,要由光明女神來決定,你們是選擇自己跟著我走,還是由我來制服你們?」

  他的聲音清亮而且堅定,說話的同時,他把手放在了腰部的長劍上,做出了隨時要攻擊的準備。

  盜賊們放棄了抵抗。他們丟開行李箱,壓低了身體,做出了服從的樣子。看到行李箱被放開,黛黛立刻就衝上去,把它抱在了懷裡。

  那名白花騎士又說:「小孩,跟我來。」

  黛黛抬頭,趁著這個機會打量面前的騎士。他很年輕,半張臉被頭盔所覆蓋,只露出一雙眼睛來。他穿著一種鐵質裝飾著銅紋的半身甲,這種半身甲一半是金屬,一半是皮革,金屬的部分保護頭部和胸腹,腿甲、膝甲和臂甲這些部分則是皮革,比起全身覆蓋的金屬甲來說,這種半身甲更加輕巧和靈活,比較適合步兵使用。

  類似的半身甲在索羅沃奇塔的護衛們身上也能看到,只是樣式稍微有些不同,裝飾的圖案當然也不一樣,索羅沃奇的護衛們使用的是代表索羅沃奇的金色荊棘花,而這名騎士的胸甲上,裝飾著清晰的白色絲絨花圖案。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被稱為白花騎士嗎?這個男人,百分之一百是神殿的人。

  黛黛沒有忘記自己來自索羅沃奇塔,她怎麼可能跟著一名神職者離開,她說:「我不去!我還要等我的同伴。」

  綠眼睛的騎士冷冷地說:「如果你不來指控這兩名小偷,他們不會被重判,甚至還有可能免於懲罰。」

  黛黛堅持說:「總之我不會跟你走。」

  「一個小孩不應該一個人跑到大街上,還來到這麼深的巷子裡,」騎士又說,「你的家人呢?」

  黛黛可不想招惹上神職者,她用小孩子的語氣說:「我的家人一會兒就來了,你根本不用擔心。」

  騎士看起來脾氣並不好,他冷漠地說:「那麼,祝你好運,小孩。」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兩名盜賊乖巧地跟在了後面。

  黛黛把行李箱拖出小巷子,她站在顯眼的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小法魯耶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

  黛黛翻著白眼說:「小法魯耶少爺,你可真是太沒用了。」

  這讓小法魯耶一邊喘氣,一邊氣呼呼地說:「可、可惡,出了、法、法師塔,你這個小女僕、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嗎?」

  黛黛把沉重的行李箱交給了小法魯耶,說:「要不是因為我運氣好,這時候你已經失去了行李箱和瑪琳託付給你保護的黛黛了。」

  小法魯耶拎著行李箱跟上了黛黛的腳步,說:「行李追回來了?你一個人怎麼辦到的?」

  「那可是個很奇妙的際遇,一會兒見到了瑪琳,我一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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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3:44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一章 烏蘇洛林塔

  三人在公共浴室前順利會合。

  他們互相敘述了各自的經歷。

  「你是說,白花騎士?」

  來到納特西亞前瑪琳沒有聽說過白花騎士這個詞,可能某本書裡面曾有這個信息,但沒有搜索引擎的情況下,如果沒有看到那本書,就只能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候,小法魯耶做出了回答:「我聽過這個詞。」

  「是神殿騎士嗎?」瑪琳問,「似乎他們還要負責對付魔法師呢?」

  「不是,」小法魯耶回答,「如果我沒有記錯,白花騎士是威利斯一世大帝創立的騎士團,是世上的第一個重甲兵團。」

  「威利斯一世是彗星曆13紀年代的人物吧,距離現在已經有快七百年了。」威利斯一世大名鼎鼎,這個名字瑪琳就知道了,「那麼說這個兵團是屬於王室的嗎?」

  在索羅沃奇塔的藏書中,關於歷史的書籍內容又少又簡單,只有一些簡史,又或者是某些人道聽途說的言論彙集。瑪琳甚至猜測這個國家可能沒有正經的史官,或許有,但記錄的歷史也沒有傳達到外面的世界來。

  「我不知道。」小法魯耶說,「但我記得書裡曾經提到過,白花騎士是為了宣揚光明女神的教義而被創造出來的。」

  「那麼他們和神殿騎士有什麼區別?」黛黛好奇地問。

  「神殿騎士守護光明女神?具體就不是很清楚了。總之,我們到了烏蘇洛林塔一定就可以找到答案,」小法魯耶說,「烏蘇洛林塔擁有比任何一個法師塔都要豐富的藏書,大魔導師阿爾嘉以及他的許多弟子都以博學而聞名,我相信不管什麼樣的疑問,在哪裡都能夠得到解答。」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納特西亞舊城牆的面前。

  納特西亞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城池,堅固如要塞,城牆很高很厚,高度足以攔截投石機的攻擊。

  舊城區的中心是一個廣場,從這裡延伸出八條寬闊的大路,兩兩彙聚,然後從城市的四個城門伸展出去,一條護城的人工水渠環繞著這座城池,水源來自城外的提耶河。在這個高聳的城牆裡面,是納特西亞的舊城區,也就是所謂的老納特西亞人的居住地,裡面只有達官顯貴,沒有貧民窟也沒有流浪漢。

  站在護城水渠外,視線被高聳的城牆所阻擋,只能看到建立在高處的王宮屋頂,以及兩個非常顯眼的高大建築。

  一邊是方正瘦長的建築塔群,類比哥特式的尖塔,彩色的玻璃在陽光下耀眼奪目,最高處是四個塔尖環繞著中間最高的八芒星——八芒星象徵光明,所以那一定是中央神殿。

  中央神殿相對的方向,矗立著一個彷彿羅馬式的圓柱塔樓,他擁有齒輪狀的塔頂,比起精緻的神殿來相當樸素。瑪琳第一次在一個城市看到比神殿還要高的建築,它高大的灰白色的石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好像建造的時候在磚石裡鑲嵌了寶石。

  「那是什麼?」瑪琳看著白色的圓形塔樓,提出了問題。

  一個路人聽到了瑪琳的問題,他發出帶著一絲嘲笑的笑聲,說:「外鄉人,那是白曜石塔,既然來了納特西亞,就別錯過白曜石塔,那是來納特西亞必須遊覽的名勝之一。」

  「白曜石塔?這麼說,那就是烏蘇洛林塔!」小法魯耶聽到這話,激動地喊出了聲,他壓抑不住自己的狂喜,幾乎要跳起來,「就在那個方向!」

  高聳的白曜石塔為他們指明了方向,他們走過吊橋,向那個方向前進。

  當走進高大的城門,瑪琳見到了這個城市的真容,她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納特西亞的舊城區建在一個平緩的山坡上,最上方是中心廣場和王宮,中間高,然後以一個非常平緩,幾乎感覺不到的坡度緩緩地向四面下降。這讓路邊的排水渠,能夠自然流動,然後與外面的污水渠會合。馬車道和行人道是分開的,路面上不能傾倒垃圾,一排整齊精美的鐵製路燈沿著道路鋪設,瑪琳甚至還看到了公共廁所。

  這裡的建築規劃得非常整齊,顯得很古老而且嚴肅。房屋的建築材料是堅固的石磚和木頭,都修建得十分高大漂亮,和城牆外面是完全的兩個世界。

  這個舊城區不管是城市規劃、還是建築水平,在瑪琳看來已經超出了這個時代。

  穿過了幾個路口,他們到達了烏蘇洛林塔前。

  烏蘇洛林塔看著遠沒有索羅沃奇塔龐大,這大概是因為它建造在城市裡,必然不可能擁有索羅沃奇塔那樣的建築群、迷宮一樣的花園、一望無際的草坪以及小湖泊和小樹林。

  這座瑪琳聞名已久的魔法學院擁有厚重的牆壁,高大的軀體被堅固的墩柱支撐著,明明烏蘇洛林塔才誕生幾十年,但從外表看著卻至少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厚重的城堡被石牆環繞起來,石牆上佈滿了青苔和爬山虎、牽牛花一類的爬藤植物。

  瑪琳他們到了石牆外的大門前。

  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鐵欄大門大開著,也沒有任何守衛在旁邊。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們三人一起踏入了這道大門。

  石牆的裡面非常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們走到了緊閉的城堡大門前,這道大門由兩扇巨大的鐵鑄門扇構成,黑沉沉的,讓人感覺無法撼動。兩扇大門合攏,上面裝飾著一個巨大的浮雕圖案。浮雕是一棵樹,下方的根部裸露在外面,從樹根的地方滴落出水珠,上方的枝幹展開,每一條枝幹的盡頭是一片獨立的葉片。

  面對這副浮雕,小法魯耶感歎地說:「索羅沃奇塔的標識是金色荊棘花,代表魔法的起源,烏蘇洛林塔的標識是生命之樹,據說那是烏蘇洛林塔的創始人誕生的地方。」

  大門緊閉著,小法魯耶伸手去推,預想那應該很難推開,但實際上小法魯耶只是輕微用力,這扇門就自然地打開了。

  門內傳來一個空洞的聲音:「是有魔力的訪客。你們到烏蘇洛林塔來做什麼?」

  瑪琳探頭去看,裡面黑洞洞的,而他們又站在亮處,所以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小法魯耶站直了,清清嗓子,說:「我來求見阿爾嘉大魔導師,我是魔法學者法魯耶‧昆塔的孫子,並帶來一封由我祖父親手書寫的信件。」

  「法魯耶‧昆塔閣下是索羅沃奇塔的教授。」

  「是的,不過我祖父表示,只要阿爾嘉大人看了這封信,會願意見我。」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

  「請直走,我將在左邊第二個房間等待您,歡迎來到烏蘇洛林塔。」

  他的話音剛落,「嘭」的一聲,大門內的燈火就猛地燃了起來,從門口處,沿著走道兩邊依次自動點燃,直到深處可以看到的第二個房間門口。

  瑪琳他們三個一起走了進去。

  城堡內部非常安靜,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發出腳步聲和燈火燃燒的聲音,走到了第二個房間前,他們推開了門。

  門後是一個光線明亮的房間,一個男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桌子後面,正在埋頭書寫什麼。

  他聽到了瑪琳他們的腳步聲,頭也不抬地說:「請進。」

  瑪琳他們走了進去。

  在他們三人都進入後,背後的門自動關上了。

  桌子後面的男人把蘸水筆放回墨水瓶裡,抬起了頭。

  「我是烏蘇洛林塔的接待員,由我來接待進入烏蘇洛林塔的陌生人。」接著,他提出了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閣下離開索羅沃奇塔而來到烏蘇洛林塔的理由。」

  小法魯耶顯然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他很快地作出了回答:「因為我的祖父認為烏蘇洛林塔更加適合我,索羅沃奇塔擅長破壞魔法,而我興趣廣泛,在煉金術和魔藥等方面更有天賦。」

  這個男人點了點頭,然後他看向了瑪琳和黛黛:「那麼這兩位,是你的女僕嗎?烏蘇洛林塔是不能攜帶女僕的。」

  「我不是女僕,」瑪琳說,「我也是來見阿爾嘉大人的。」

  接待員沒有質疑,他說:「好了,現在你們可以留下給阿爾嘉大人的信件,然後去對面的房間等待,一會兒女僕就會過來為你們安排,等阿爾嘉大人看過信後我會派人去通知你們。」

  「這封信對我來說很重要。」小法魯耶強調。

  「那麼就一定會有魔法封印了,你不用擔心我會私自拆開。」接待員輕描淡寫地回答,「阿爾嘉大人是很忙碌的,就算同意了你進入烏蘇洛林塔,通常情況,他也不會親自見你。」

  小法魯耶打開了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一封羊皮紙信交給了這名接待員。

  「可是我需要親自見他。」瑪琳卻說。她無法預估別人見到項鍊後的反應,她一直以來經歷讓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實際上她已經決定,見到阿爾嘉後也要觀察情況後再做判斷。

  接待員公式化地說:「那麼也留下你的信,我會轉達你的話,然後由阿爾嘉大人來做決定。」

  但瑪琳沒有信,她的臉色灰敗了下來——她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解開項鍊,可是現在,不要說解開項鍊了,她可能連阿爾嘉的面都見不到。

  這時候,小法魯耶見瑪琳臉色不對,安慰說:「等我見到阿爾嘉大人,我會求他幫助你的。」

  但這沒能安慰到瑪琳。

  而且在這個時候,接待員還補充了一句:「你們可能需要等很長一段時間,阿爾嘉大人並不在納特西亞,不過我會把信件放在他的桌子上,讓他回來後第一時間就能看到。」

  「阿爾嘉大人不在納特西亞?」

  「阿爾嘉不在納特西亞?」

  小法魯耶和瑪琳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問。

  「是的,」接待員沒有在意他們兩人稱呼的差別,他很坦然地回答說:「你的祖父來自索羅沃奇塔,難道你不知道嗎?索羅沃奇公爵大人如今正在納特西亞,近期還要舉行宴會,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在他離開納特西亞之前,阿爾嘉大人不會回來。」

  「費切爾也在納特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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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3:57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二章 夜色

  離開了接待員的房間,瑪琳說:「我不能留在這裡。」

  這讓小法魯耶和黛黛都非常驚訝:「為什麼?」

  「在這裡會被費切爾找到。」瑪琳回答,「他知道我想要解開項鍊,那麼我能去找誰?除了項鍊的製作者,當然只有這個國家唯一能夠與他匹敵的另外一名大魔導師。而現在,這位大魔導師根本就不在法師塔裡。當然,即使他在這裡,按照接待員的話來推斷,他應該也不會和費切爾對著幹。」

  黛黛咬著唇,說:「瑪琳,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主動向公爵大人認錯。據我所知公爵大人也很不喜歡加姆伯爵,並且這件事弄得這樣糟糕,難道不是加姆伯爵他自找的嗎?因為他,大法魯耶閣下也死了,那可是公爵大人也非常尊敬的大法魯耶閣下,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加姆伯爵的錯。瑪琳,索羅沃奇塔確實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可以向公爵大人解釋,公爵大人會原諒我們的。」

  瑪琳沉默了。黛黛並不知道費切爾的可怕之處,在她眼裡費切爾身份高貴、待人也很寬容,這些年來,她一直認為只要瑪琳好好表現,費切爾就會為瑪琳解開項鍊,畢竟如果費切爾一開始就打算讓瑪琳永遠不能使用魔力,那麼就沒有必要教她魔法了。

  這時候,小法魯耶也說:「公爵大人並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如果你告訴他加姆伯爵的事情,他肯定會選擇你這一邊。你可是一名前途無量的魔法學徒,而加姆伯爵不過是一個靠著遺產生活的低能魔法師。」

  瑪琳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這不僅僅是因為加姆伯爵的事情,黛黛,光是我想要解開項鍊的禁魔束縛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激起費切爾的怒火,我不敢想像在他狂怒之下,我會遭遇什麼,我寧願把希望寄託在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大魔導師身上,我也不敢寄希望於費切爾的仁慈。」

  小法魯耶依然有些不贊成:「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公爵大人對著幹呢?多些耐心,順從一些不就好了嗎?」

  黛黛知道,和他們不同,瑪琳一直都不信任公爵大人,在私底下瑪琳對公爵也從來不使用敬稱。她不想讓瑪琳去做她不喜歡的事情,於是擔心地問:「好吧,如果不靠公爵大人,那瑪琳你準備怎麼做?」

  瑪琳說:「我要先躲起來。費切爾很有可能會來烏蘇洛林塔找我,與其留在這裡被抓個正著,我不如先離開。納特西亞內外城加上周邊村鎮有幾十萬人,流動人口非常多,我混到中間,相信短時間內費切爾很難找到。何況這裡是納特西亞,中央神殿的神職者們也不是傻瓜,費切爾應該也不會在他們的眼皮子下面大招旗鼓地找人。不管怎樣,他是諾克森的公爵,不會一直拋下自己的領地不管,等他離開後,我再來找阿爾嘉。」

  黛黛立刻說:「瑪琳,我要和你一起!」

  瑪琳猶豫了一下,搖頭說:「你暫時不要和我一起,你留在這裡更安全一些。」

  如果不幸被抓住了,還不知道費切爾會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到時候難免會連累黛黛,而黛黛拿著索羅沃奇塔的戒指,只要和瑪琳撇開關係,她就是安全的。

  黛黛不喜歡這決定,說:「我不想留下來。」

  瑪琳想了想,說:「那等我找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立刻來接你。」

  ***

  瑪琳一個人走出了烏蘇洛林塔的大門,她背著自己的簡易布袋,因為不知道是否會遭遇危險,她手裡拿著從小法魯耶那裡借來的他爺爺的法杖。

  口袋裡只有一個金幣和幾個銀幣。那是因為小法魯耶也沒有餘錢了,再多他也只能去傭兵公會取。

  瑪琳手上有一塊著名黑魔法師的傭兵鐵牌,裡面一定有不少錢,就算不能取到錢,光是傭兵鐵牌本身也值5個金幣。

  到了傭兵公會,還可以順便打聽一下費切爾和阿爾嘉的事情,看看費切爾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他什麼時候可能離開。

  想到這裡,瑪琳打開了行李袋,伸手去摸那塊傭兵鐵牌。

  她摸到了一塊鐵片,拿了出來,看到手上的東西,她就一下愣住了。

  這不是傭兵鐵牌,而是一塊和傭兵鐵牌差不多大小的破爛鐵片。

  血之薔薇的傭兵鐵牌被人掉包了!

  ***

  費切爾正在他位於納特西亞舊城區的大宅中,悠閒地喝著茶。等到他得到消息,已經是傍晚了。

  聽完彙報,他的灰色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血之薔薇?」

  那名下屬回答:「是的,我記得您曾囑咐過,要密切注意這名傭兵的消息。」

  索羅沃奇塔的車隊幾天前剛到納特西亞,但隨著車隊而來的魔法學徒中卻根本沒有瑪琳,這讓費切爾非常生氣。他這幾天的臉色都是鐵青的,當聽到傭兵鐵牌的消息,他的臉色才稍微和緩了下來。

  他問:「那麼她做了什麼?」

  「大人,不是她,是他們。」下屬回答,「是兩個來自新城區的男人取走了血之薔薇的所有積蓄。這樣的人在新城區有很多,沒有正經工作,偶爾打打零工以及小偷小摸維持生活,這枚傭兵鐵牌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偷來的。」

  「錢讓他們取走了嗎?」

  「取走了。他們有憑證,就只能讓他們拿走錢。不過我已經派人一直跟著他們,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舊城區。」

  既然傭兵鐵牌到了納特西亞,那麼瑪琳當然也應該到了這裡。很好,這個瑪琳,將他的命令視若無睹,撇開法師塔的人,私自出逃。可惜的是,這隻折翼的小鳥,到處亂跑,最終還是撞到了自己的手心裡來。

  「做得不錯。」費切爾說,接著他轉向了站在身邊的年輕騎士,說,「克里夫,交給你了,找到了瑪琳,其他人不用留下。」

  克里夫立刻領命:「是,公爵大人。」

  ***

  天色暗下來了。

  瑪琳一個人走在納特西亞新城區的大街上,她住不起舊城區的旅館,只能到這裡來搜索。然而情況好像不太好,她找過了三個旅館,兩個沒有空房間,一個又太貴了。

  隨著暮色降臨,納特西亞漸漸變得燈火通明起來,這裡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城市,即便是天黑了,也要過很久才會真正入睡。舊城區這時候已經宵禁,但是新城區依然燈火燦爛,這讓瑪琳可以放下心,慢慢地找下一家旅館。

  納特西亞新城區很不規則,高高低低的房子一層一層隨意地往外建設,也因為如此,街道之間路線雜亂,容易迷路。

  也不知道穿過了幾條街道,就是突然地走過了一個路口,瑪琳看到了一些三兩成群的人,互相談笑著,往一條巷子裡走去。

  瑪琳跟著走了兩步,於是面前豁然開朗。

  在她視線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馬戲團帳篷。那帳篷掛著燈,裝飾著各色各樣的彩旗子,擁擠的人群環繞在帳篷的周圍,人說話的聲音、樂聲混雜在一起,喧鬧得像蜜蜂亂舞,熱情的人潮一下就沖散了初春的寒冷。

  這裡就像一個大型夜市現場,售賣各種零食和小物品的小攤、被人群簇擁的雜耍藝人、射擊遊戲的場地、在突起的檯子上跳舞的女人……各種各樣,瑪琳曾見識過,也有曾沒有見過的。

  在這個時代並不五彩斑斕的燈光下,這一切吵鬧而又生機勃勃,讓瑪琳忽然感覺到了暌違已久的煙火氣。

  中間的大帳篷中有樂聲和歡呼聲傳了出來,這個大帳篷只有一個入口,兩個彪形大漢守在那裡,一些人排著隊進入,顯然裡面有其他的表演。

  這時,就在那個門口,似乎有人吵了起來。

  「退錢!退錢!」

  「閉嘴!」

  「我花錢是來聽紮卡亞唱歌的,可是紮卡亞呢?」

  「退錢,沒有紮卡亞我根本不會來!」

  「銀貨兩訖,進去了,不能退錢了。」

  「紮卡亞有什麼好看的,難道老虎鑽火圈不好看嗎!」

  「愚蠢的人才會喜歡看這樣無聊的表演!」

  「你說誰愚蠢?」

  「……」

  紮卡亞?是那個黑皮膚男人的名字!

  瑪琳的傭兵鐵牌丟失,很有可能是包袱被奪走的過程中發生的,觸碰過包袱的三個人中就包括那個叫紮卡亞的假精靈。

  隨著爭吵的升級,帳篷門口的人已經不滿足於嘴巴上的較量,他們動起手來了。四周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況,也興奮地圍上去看熱鬧了,高興地鼓起掌來。

  瑪琳不想看熱鬧,被他們擠到了角落裡去。

  有人勸架:「不要鬧事!把白花騎士引來了咱們都得完!」

  但是沒人理會,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這場鬥毆中,激動的喊叫聲起此彼伏,就連跳躍的燈火也彷彿在為他們助興。

  瑪琳緩緩地退出瘋狂的人群,她準備離開這裡,繼續去找自己的住處。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前方一個人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那是一個深色的皮膚,戴著銀白色假髮的男人。

  他看了一眼吵鬧的人群,轉身鑽進了一條黑暗巷子。

  ——是紮卡亞!

  瑪琳立刻朝著那個方向擠過去,她奮力衝開人流,跟進了巷子裡。

  人們都被鬥毆現場吸引走了,巷子裡幾乎沒有人。瑪琳左顧右盼,也不知道那個男人進了哪一條小路,她猜測了一下,跑進了左邊的巷子裡。

  這裡地形太複雜了,沒拐幾下,瑪琳就跟丟了人,自己也跟著迷失了方向。一個拐彎,她走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裡。

  這時她看到,在這條路的深處,那黑暗之中,站著一個人。

  深色的長袍在昏暗中看不清本色,白色的長髮編成一條巨大的辮子垂到大腿。那樣白那樣長的頭髮,瑪琳到這個世界來都沒有見過幾次。

  「紮卡亞,是你對吧?你是偷走了我的傭兵鐵牌!」瑪琳抓著魔杖,一步步走進去。

  聽到了瑪琳的話,那個男人轉過了身來,而同一時間,瑪琳就愣住了。

  ——這是一個乾淨得像雪一樣的男人。

  蒼白的皮膚,淺粉的嘴唇,雪白得幾乎在月色下發光的頭髮,他連睫毛都白色的,當他轉身看向了瑪琳,瑪琳就對上了一雙淡紫色的眼睛。

  瑪琳怔怔地問:「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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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4:09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三章 白髮魔法師

  他白得簡直像個白化病人。瑪琳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淺色的頭髮,但即便是這樣,通常情況下他們的睫毛也不過是顏色淺一點,可是這個男人就連睫毛都是白色的。

  他輕輕抬眼看了一下瑪琳,瑪琳就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緊張。這個男人很年輕,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來歲,但是他的存在感卻很詭異,讓瑪琳覺得他不像是人,像是精靈或者是幽靈什麼的。

  瑪琳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耳朵上——不是精靈,他沒有尖耳朵。

  白髮男人沒有回答瑪琳的話,而是緩慢地張合了一下眼睛,觀察了一遍瑪琳,隨著他視線的移動,白色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樣扇合。

  他抬起了手,露出了同樣慘白的手指,他的手指輕輕在空中點了一下,輕風拂面而來,瑪琳脖子上的禁魔項鍊隨著他的手指飄浮了起來。因為感受到了魔法,項鍊上的金輝石發出金色的魔法光,內置的魔法陣被觸動,猛然彈出,並且擴散出來,將瑪琳緊緊地包裹了在裡面。

  瑪琳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魔法陣在顫抖,似乎搖搖欲墜,白髮男人的魔力不斷衝撞這個魔法陣,魔法陣抵抗不住,這時項鍊再一次震動,第二個金色的魔法陣出現了。

  白髮男人沒有繼續下去,他放下了手,然後魔法陣收縮並消失,項鍊垂下,恢復了平靜。

  他剛剛做了什麼?瑪琳愣愣地看著他,問:「你能幫我解開這個項鍊?」

  他的嘴角彎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雖然笑了,他的眼神卻依然淡漠得如同一碗清水,這個笑沒有進入眼底。

  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在空中突然響起了一個嘶啞的叫喊聲。

  「費切爾!有人來了!黑小子來了!」

  這個聲音非常難聽,就彷彿喊出這個聲音的人喉嚨是漏的,或者聲帶被人用鋸子鋸壞了。這樣難聽的聲音,瑪琳只聽到過一次,即便那次她是在意識模糊之中,但她也永遠不會忘記。

  瑪琳的身體隨著那聲音一震,目光立刻就順著聲音的方向而去,但巷子裡太昏暗了,她完全沒有看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這時,白髮的男人抬頭看了天空一眼,說:「我該走了。」

  這是一個清晰而優雅的聲音,聲線溫柔而平淡,當這兩個聲音都接連出現,瑪琳一下就回憶起了那個晚上。一切都變成清晰了,她從未如此篤定,就在那個晚上,就在在奧德林前往傑圖加拉的路邊,就在在她因病而神志模糊的時候,那件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

  是那個聲音告訴她,她是未來的魔法師,是那個聲音改變了她接下來要走的路。

  「是你……」瑪琳回轉頭來,想要問他。

  但是一陣微風拂過,眨眼的瞬間只有白色的髮絲飄過,昏暗的巷子裡面已經沒有人了。

  瑪琳追出了巷子,她朝著風吹走的方向,聲音激動得發抖:「是你嗎?奧德林的樹林,還有魔犬,還有一個當時快死的女孩子,你還記得嗎?」

  沒有人回答,狹窄的巷道裡面空無一人。

  沒有憑空消失的魔法,瞬間轉移的魔法也只能進行短距離的移動,他一定還在附近。

  瑪琳衝出了小巷子,試圖找到那個白髮男人。

  還沒走出兩步,她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跟丟了嗎?」

  瑪琳嚇得一個激靈,他怎麼會在這裡?

  瑪琳回頭,四處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她看到一個巷道,巷道後是一個下行階梯,階梯盡頭就是排水渠,瑪琳立刻翻過了欄杆,她躲到階梯盡頭的陰影裡,側身踮起腳尖貼在排水渠旁邊,將自己隱藏起來。

  不遠處傳來對話聲。

  「對不起,克里夫侍衛長,他跑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廢物!」

  「西城區是整個納特西亞最混亂的地方,到了夜晚情況就更複雜。」

  「不要找藉口,繼續找。」

  「……」

  瑪琳靜靜地等待那些聲音走遠,等到一切恢復了安靜,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真是沒想到,克里夫居然找到了這裡,難道說費切爾這麼快就知道了她的下落?他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要知道這個時代沒有攝像頭,也沒有類似天眼的魔法。

  當緊張的心跳平復了,瑪琳很快又想起那個白髮的男人。

  時隔四年,瑪琳沒有想到會在納特西亞再次碰到他,一定就是他,白色的頭髮,還有那個聲音,還有那個名字。最讓瑪琳感到意外的當然還是他的外貌,瑪琳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長這樣的,而且看起來是這樣的年輕。

  瑪琳正在回想,冷不防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魔法師小姐,請問您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您擋住我的路了。」

  瑪琳立刻回身,目光緊緊地盯著聲音出來的方向,她這才發現,在這道排水溝的深處,居然還有一個人。

  他藏在更深的地方,此刻正緩緩涉水從黑暗中走出來,瑪琳看到了他的深色皮膚,取下假髮後顯露出來的褐色頭髮,以及兩隻手腕上由閃閃發光的零碎組成的手串。

  瑪琳警惕起來:「是你,紮卡亞對吧?你這個小偷!」

  然而對方露出了一個苦笑:「魔法師小姐,您可把我害慘了。」

  瑪琳舉起了魔杖,指著他的脖子:「小偷,把我的傭兵牌還給我!」

  紮卡亞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他無辜地說:「血之薔薇閣下,我可是幫了你的大忙,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瑪琳懷疑地看向了他。

  紮卡亞歎了一口氣,一邊從水溝裡面走出來,站在了排水渠旁的階梯上。

  「是的,我認錯,是我偷偷拿走了傭兵鐵牌。但如果不是我拿走了傭兵鐵牌,那麼現在被那些人追趕的,就不是我,而是您了。」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克里夫追到了這裡?原來是因為這個傢伙嗎?

  紮卡亞是僥倖逃脫的,他很擅長追蹤,所以很快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然而不如他機警的另外兩個盜賊,則不幸被抓走了,想來他們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而自己,雖然沒有出現在傭兵公會,但那兩名盜賊是不會為他保守秘密的,當然,那些騎士這樣快地找到這裡來也說明了這一點。

  更不幸的,是他避開了傭兵公會的人,卻又碰上了血之薔薇。如今,只希望這位以殘忍聞名的黑魔法師,能看在自己幫她踩掉陷阱的份兒上,饒了他的性命。

  紮卡亞說:「所以,血之薔薇閣下,您不覺得應該感謝我嗎?如果不是我幫了你的忙,你現在已經被傭兵公會抓走了。」

  傭兵公會?可是剛剛的追兵不是克里夫嗎?

  瑪琳說:「莫名其妙,傭兵公會為什麼要抓我?更沒有理由要抓你們。別是你做了別的壞事,所以才會被盯上吧!」

  「不不不,」紮卡亞笑著說,「相信我,傭兵鐵牌我只展示給了傭兵公會,所以,我可以很確定我的敵人是從哪裡來的。」

  「傭兵公會只認傭兵鐵牌,不認人。」瑪琳說,「而且不會洩露顧客的信息,哪怕是面對神殿。」

  「但如果沒有洩露呢?」紮卡亞收起了笑容,他嚴肅地看著瑪琳,認真地說,「如果想要抓住您的,就是傭兵公會本身呢?」

  這話讓瑪琳沉默了,她垂下眼睛,不由地去回憶一些事情。

  紮卡亞說:「如果我被抓住,您的行蹤也將被暴露。現在,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瑪琳突然抬頭,冷冷看向紮卡亞,說:「我可以先殺了你。血之薔薇的深淵之火殺人不會留下痕跡,你最後會變成一塊手指頭大小的焦炭,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你已經死了。」

  紮卡亞努力地裝出輕鬆的樣子,說:「我能幫助您。納特西亞很大,如果有我幫助,您可以很好的隱藏起來,絕對不會被傭兵公會找到。」

  瑪琳說:「如果你有這個本事,就先管好你自己。」

  「血之薔薇閣下,納特西亞的白天是屬於神殿的,屬於神官、神殿騎士和白花騎士,而納特西亞的夜晚,是屬於傭兵公會的。我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小人物,並不懼怕神殿,因為一旦藏身黑暗,屬於光明的神職者們就找不到我。但傭兵公會不同,傭兵公會它就是黑暗本身。」

  瑪琳沒有搭理他,她觀察了一下外面的光亮處,發現沒有人了,於是走上了階梯準備離開。

  紮卡亞跟在了她的後面,並低聲地唱起歌來:

  「生命之樹的葉子伸向天空,堅挺的褐色根莖滴落下金色的露水。

   飲用完這杯生命之水,納特西亞將變得無堅不摧。

   永遠的納特西亞發出了承諾:

   『只要我還活著,還能見到陽光,

   將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我的朋友。』」

  果然是專業賣唱的,即便沒有伴奏,聲音也放低了,這歌聲也依舊婉轉動聽。

  瑪琳停下了腳步,問他:「這是什麼?」

  「這是詩歌。」紮卡亞露出神秘的笑容,「講述了一個古老的故事——納特西亞為了打敗獸人,去魔法森林請求精靈們的幫助,納特西亞得到了魔法的力量,然後承諾將永遠守護精靈族。」

  「所以你想說什麼?」

  「納特西亞非常強大,他擁有陸地上最好的軍隊,他的軍隊人數是獸人的兩倍,但這場戰役卻打了整整十年,如果後來沒有得到精靈族的幫助,納特西亞將永遠無法取得勝利。」

  瑪琳笑了:「所以你是把我比作納特西亞,把你自己比作精靈嗎?」

  「如果你覺得不像,我可以現在裝上尖耳朵和假髮。」

  瑪琳想起了自己閱讀過的一些書,說:「光明神殿可不是這樣說的,光明聖典中說,納特西亞在光明女神的光輝下取得了勝利。」

  紮卡亞知道自己的歌討好了她,他笑了,說:「所以我只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唱這些歌。」

  這是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而且他還知道很多事情。

  於是瑪琳說:「那好吧,現在你先幫我找一個安全的、可以休息的地方。」

  紮卡亞鞠躬,行了一個紳士禮,說:「願意為您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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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4:21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四章 阿爾嘉

  紮卡亞鞠躬讓開,讓瑪琳走在前面。瑪琳說:「你前面帶路。」

  紮卡亞驚訝地抬起頭,說:「我以為尊貴的魔法師不會允許我走在她的前面。」

  這是這個社會的風俗,地位尊貴的人往往要走在最前面或者站在高處,瑪琳並不介意這個,說:「別管那麼多,你帶路。」

  紮卡亞無奈地笑笑,走在前面引路。

  兩人一邊走,瑪琳一邊提出了問題:「你在納特西亞多久了?」

  「十一年啦。」

  「所以對納特西亞很瞭解了?」

  「舊城區可能稍微差一點,但請相信我,假如我想要在西城區把自己藏起來,那還是可以很輕易辦到的。」

  但瑪琳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她進入了正題:「那麼魔法師的世界,你瞭解嗎?」

  「血之薔薇閣下想要問我魔法師的事情?您自己不就是一名魔法師嗎?」紮卡亞奇怪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但我也不可能認識所有的魔法師。」瑪琳說,「我想問你一個魔法師的事情,他是一個很年輕魔法師,魔力等級很高,施法速度很快,可能是無聲魔法,或者是接近無聲魔法的程度,名字叫做費切爾。」

  紮卡亞聽到瑪琳的描述,立刻就笑了起來:「血之薔薇閣下,整片大陸,符合你要求的魔法師只有一個。」

  瑪琳不由露出驚喜的表情:「你知道?」

  「當然,應該說,稍微擁有一點魔法知識的人,都知道。」紮卡亞笑得很無奈,「你說的人,難道不是年僅33歲的大魔導師,索羅沃奇塔的主人,費切爾‧馮‧索羅沃奇三世公爵大人嗎?」

  瑪琳的臉色一下就垮了下來:「我說的不是這個費切爾。」

  紮卡亞也不解了:「叫費切爾的魔法師確實很多,因為費切爾‧索羅沃奇一世公爵是舉世聞名的大魔導師,所以傳統的魔法師家族都非常喜歡費切爾這個名字。但你說的情況,現在只有索羅沃奇公爵能夠滿足。」

  瑪琳歎了口氣,回憶了一下,說:「那麼有沒有可能,費切爾是小名或者中間名呢?」

  「以費切爾為中間名的魔法師那就更多了,但我就不會知道,因為他們並不會在平時使用中間名。」瑪琳頓時覺得很喪氣,所以她確實很難找到他了是嗎?

  瑪琳轉換了話題,又問:「好吧,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阿爾嘉嗎,也就是烏蘇洛林塔的主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紮卡亞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瑪琳。

  「有什麼問題嗎?」瑪琳問。

  紮卡亞笑了,說:「因為我很意外您會提到他,他是一名很特別的魔法師,巧合的是,和您剛好有一些相似。」

  「哦?」瑪琳笑了,「你是說我和傳說當中的大魔導師相似?你見過阿爾嘉?」

  紮卡亞搖頭,說:「阿爾嘉大人是不可能在納特西亞的街頭出現的,這裡是中央神殿的納特西亞,是光明女神的腳下。也許是為了避開爭執,阿爾嘉大人總是躲在白曜石塔裡,除了烏蘇洛林塔的人,應該沒有人見過他的樣子。聽說他是個很無情的魔法師,為了魔法可以犧牲一切,為了得到煉金材料,他甚至將自己的老師燒成了灰燼。當然了,雖然大家經常都忘記這一點,他畢竟是一名黑魔法師,能做出這種行為也不奇怪……」

  「等等,黑魔法師?」瑪琳聽到了一個讓她震驚的詞。

  「是的,」紮卡亞對瑪琳說,「阿爾嘉是這片大陸上最著名的黑魔法師,也是唯一墮落成為黑魔法師的大魔導師,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原本姓什麼、來自哪個家族。」

  「黑魔法師……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一點……」瑪琳低聲自語。

  「因為他是最不像黑魔法師的黑魔法師,」紮卡亞神秘地笑了,他還有一句沒有說出口,那就是,另外一名大魔導師,索羅沃奇公爵,又是最不像白魔法師的白魔法師。但考慮到費切爾公爵做過的事情並沒有傳開,他還是保持沉默更好。

  紮卡亞帶著瑪琳走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子旁邊,與其說這裡是房子,倒不如說這裡是棚子。很多人紮起一個簡易的帳篷,上面遮上一塊布,就成為了一個臨時的住所。

  瑪琳皺著眉,說:「難道你要我住在這裡?」

  紮卡亞彬彬有禮地歡迎她,說:「相信我,不管是傭兵公會還是神職者,他們都絕不會找到這裡來。」說白了,這裡就是貧民窟。

  「只需要今天一晚,」紮卡亞說,「過了今晚,我就可以給您找到一個更好的住所,就請忍耐一個晚上。」

  瑪琳問:「我想知道你準備怎麼做到?」

  「今天是猝不及防,所以才會這樣狼狽,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紮卡亞笑著說,「明天我會找到我的朋友,請他來幫助我們,他雖然不是尊貴的魔法師,但在納特西亞也很有能量。」

  「那我拭目以待吧。」瑪琳說著。

  然後紮卡亞把瑪琳領到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房子裡。

  這個低矮的房子一面靠著別人家的石頭牆壁,另外兩面由兩塊大木板搭起來,上頭蓋著一塊舊油布。

  瑪琳本以為裡面會非常髒亂,結果探頭一看,小房子裡面,東西都放置得很整齊,還有一個小小的床帳,裡面的被褥也是鋪得很平整,雖然不是新的,但乾淨,沒有一點異味。

  瑪琳懷疑地回頭看了紮卡亞一眼。

  「這是旅館。」紮卡亞說,「是屬於我們窮人的旅館,是要給錢的,一天只需要7個銅子。」

  「這麼破爛的旅館嗎?」瑪琳說。

  「納特西亞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外地人來這裡,石頭房子住不起,只能選擇這樣的地方,可能對於你們來說,這樣的根本就不算是旅館,但它確實就是存在。血之薔薇閣下,這個城市不僅僅有貴族、貴族的僕人,它也有窮人。納特西亞屬於國王,屬於神殿,但它也屬於窮人。」

  瑪琳鑽進了矮房子裡,回頭又對紮卡亞說:「紮卡亞,你確實是一名詩人。」

  ***

  「太陽啊太陽,你怎麼還不下山,要知道我已經等得心急如焚,

  快了快了,太陽終於閉上了眼睛,我的露西娜也出現在了視線裡。

  ……

  我和露西娜在樹林裡,

  她有漂亮的金棕色頭髮,

  豐滿的胸脯就像兩個柔軟的球,

  潔白的皮膚在月光下像牛奶一樣,

  我的手……」

  紮卡亞坐在一堆雜物堆上,一邊彈著他的小六弦琴,一邊輕聲唱,在他前方圍繞著幾個觀眾,聽著歌詞嘿嘿笑著。

  瑪琳「唰」的一聲,出現在了紮卡亞的背後,她的存在感強烈,紮卡亞頓時就停止了唱歌,他回頭一看,看到了瑪琳不甚好看的臉色。

  聽他唱歌的幾個懶漢,沒有搞清楚情況,大聲招呼紮卡亞說:「嘿,怎麼不唱了?」

  紮卡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今天到此為止了。」

  紮卡亞跟上瑪琳,笑眯眯地說:「血之薔薇閣下不喜歡這首歌嗎?這可是最近最受歡迎的曲目。」

  「除了這個呢?」

  「還有納特西亞和他六個王后的故事……當然,這對於魔法師來說,一定是太過低俗,聽到都是玷污了耳朵。」

  瑪琳卻笑了,忍不住說:「真是一點都不意外,不管在哪個世界、哪個時代,野史緋聞都是永不過時的節目。」

  紮卡亞沒有料到瑪琳居然是這樣的反應,他說:「血之薔薇閣下,難道您不覺得不堪入耳嗎?」

  「你可以不要用那麼長的稱呼叫我,我叫瑪琳,謝謝。」瑪琳說,「至於你的歌,低俗確實低俗,但許多人就是喜歡,哪能怎麼辦,好了,別說這個了,我有事情要問你。」

  紮卡亞站好了,問:「請您吩咐。」

  「我想要去中央神殿打聽一個人,你有沒有辦法?」

  紮卡亞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麼?」

  「我說,我要去中央神殿打聽一個人。」

  「他叫菲利多‧布倫第安特,現在應該是一名神殿騎士,或者神殿騎士的學徒,來自亞曼倫大區,今年20歲。」瑪琳說,「你能不能幫我打聽到他。」

  「他是一名貴族嗎?」紮卡亞問。

  「也不算吧,是一名騎士的後代,家裡只是普通的農場主。」

  「那麼他應該只是一名學徒。」紮卡亞說,「除了出身大貴族的學徒,不然普通人很難在20歲的時候就成為正式的神殿騎士,假如他僥倖成為,並且被大神官賜予騎士頭銜,那麼他的名字將傳遍街頭巷尾。」

  「你沒有聽說過他?」

  紮卡亞說:「是的,沒有聽過他的名字,所以他很有可能還是一名神殿學徒,或者是一名白花騎士。」

  「白花騎士?」瑪琳驚訝地問。

  「白花騎士是沒有頭銜的騎士團,是威利斯一世創建的騎兵團。」紮卡亞說,「在威利斯一世大帝的時代,騎兵開始成為了戰爭的主力軍。因為擁有頭銜的騎士們已經不夠用了,所以威利斯一世創建了白花騎士團,這是直屬於他的精銳兵團。戰爭結束後,白花騎士團回到了納特西亞,成為了王城的守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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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五章 信

  這個年頭,騎兵和騎士似乎已經有些混淆了,但在很久以前,這兩者是不能一概而論的。納特西亞大帝在位以及那之前的時代,戰爭都是以步兵為主的,騎士是作為領導階層的軍官級別的存在。

  而隨著軍備技術的不斷發展,在到了大概700年前的威利斯一世大帝的時代,馬鐙和馬鞍被發明出來,甲胄的製作技術也在不斷進步,重甲騎兵開始在戰爭當中顯現出威力,白花騎士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誕生的。威利斯一世的重甲騎兵團能夠橫掃大陸,可以說白花騎士立下了不朽的功勞。

  作為次一級的騎士團,白花騎士沒有騎士頭銜,地位卻遠遠高於普通的士兵。普通的騎士,頭銜可以傳承,盔甲和馬匹也可以留給後代,但白花騎士,他們的盔甲和馬匹不能被繼承,裝備屬於騎士團而不屬於自己,騎士這個稱號一旦離開了騎士團也將不再享有。

  「那麼白花騎士團不就是應該屬於王室嗎?為什麼又和神殿扯上了關係。」瑪琳皺眉。

  紮卡亞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因為西德尼六世國王,為了彰顯自己的忠誠把白花騎士團獻給了大神官,白花騎士團一半屬於國王,一半屬於大神官。」

  「哦~」瑪琳意味深長地說。

  「所以現在,白花騎士團的成員,有一部分是來自國王屬地的出色騎兵,另外一部分,則是來自神殿的神殿騎士學徒,或者說是沒有通過測試的,被淘汰的神殿騎士。他們作為虔誠的神殿信徒,又擁有魔力,神殿是絕對不可能浪費的。」

  真是奇怪,紮卡亞居然知道許多連瑪琳在索羅沃奇塔的書本上都沒有看到過的歷史,而且說得那麼有根有據的樣子,不像是胡編亂造的。

  瑪琳好奇地問:「紮卡亞,你相信光明女神嗎?」

  「那當然。」紮卡亞雙手合攏,做出虔誠祈禱的姿勢,說,「我們所站的土地,可是神聖帕赫羅帝國,被光明女神守護的國家,我們生存所依賴的一切,陽光、雨露,都來自光明女神的恩賜。」

  「但是你知道太多歷史了,」瑪琳卻說,「對歷史有興趣的人,一般都喜歡從更理性的方向去尋找事實的真相,尤其當他知道了宗教是怎樣誕生的以及宗教怎樣傳播的,就不會對宗教再有很深的敬畏,你就算是光明女神的信徒,恐怕也不怎麼虔誠。」

  瑪琳的話讓紮卡亞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理解瑪琳問他這個問題的用意,假如是別人這樣說,他肯定要立刻大表忠心,讓人相信自己的虔誠,可是瑪琳顯然不是在質疑他。

  他試探地問:「帕赫羅有一句名言警句:不虔誠既是不誠實。你現在對我說這樣的話,是表示不再信任我了嗎?」

  「你說什麼笑話呢?」瑪琳嗤笑了一聲,「我可是黑魔法師。」

  紮卡亞失笑了:「對不起,我差點忘了這一點。」

  實在是瑪琳很好交流,一點不像兇狠的人,與其說她是高高在上的魔法師,倒不如說她像個紮卡亞平時就能見到的鄰家姑娘——稍微有一點好看的那種。

  而且到目前為止,瑪琳都沒有真正的在紮卡亞面前顯現過她的力量,難免讓紮卡亞有點忘記了她作為黑魔法師的可怕,潛意識裡就隨意了起來。

  瑪琳又仔細地看了一下紮卡亞,神聖帕赫羅的人多數都是白皮膚,但是紮卡亞黑得像是棕色人種,瑪琳還發現他有耳洞,這裡的男人似乎沒有打耳洞的習慣。

  瑪琳又問:「紮卡亞,你不是帕赫羅人?」

  紮卡亞笑了:「這個問題我真是不好回答。我是西摩人,您知道西摩嗎?它曾經是神聖帕赫羅的領土,位於南部,靠近海邊,那裡氣候很多變,但物產豐富。海裡有一種貝殼,可以作為天然的紫色染料,對了,還有柑橘樹,柑橘您知道嗎?一種美味的水果,果皮和花朵還可以製作成氣味清新的香水。嘿,看我說什麼傻話,您當然知道柑橘……」

  紮卡亞說著,眼睛一閃一閃,提到故鄉,他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了真實的情感。

  瑪琳正想繼續問,但這時候,她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大聲喊:「是牧師!牧師來賜予聖水了!」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都興奮地站起,原本無所事事的懶漢們突然精神抖擻,忙碌的女人丟下了手裡的活計,連小孩子也停止了遊戲,如同聽到了召喚,他們不約而同地朝著一個方向湧了過去。

  「他們在做什麼?」瑪琳問。

  紮卡亞露出一個看熱鬧的笑容,回答說:「在期待女神的聖水甘霖,您想要去看看嗎?」

  在不遠的一處空地上,一個穿著白袍子的牧師緩慢地走了過來,他孤身一人,捧著一隻水壺。人群緊緊環繞在他周圍,但沒有人敢觸碰他,彷彿摸到他的袍子邊都是褻瀆。

  這名牧師不緊不慢,以一種舉行儀式一般的姿態走到了一個臺階上。然後這些人都擁了上去,緊密地排在他周圍。白袍子的牧師將手伸入水壺中,將水珠灑向人群,並說:「願女神賜福於眾生。」

  人群紛紛跪在了地上,高聲喊著:「光明女神保佑我們。」

  他們跪著,仰著頭伸長了脖子去感受水滴,那樣子就像是等待食物的家禽。

  紮卡亞和瑪琳雖然站得遠,但當人群都跪倒在地上,他們兩個就變得非常的引人注目,紮卡亞從善如流,在人群的最後也跟著跪了下去。

  瑪琳看著這副場景,感到起雞皮疙瘩一般的不適,她退後了幾步,躲到了巷子裡面。

  聖水灑完後,牧師將水壺放在了地上,地上的人群膝行著依次向前,往水壺裡面投入硬幣。有人衣衫襤褸,只能夠投入幾個銅子,有人衣冠稍微整齊些,投入了金幣。

  牧師站在一旁,攤開一本光明聖典,用溫和的聲音念著裡面的一段文字,時不時點一下頭。不管是誰,假如在投幣的時候剛好碰到牧師點頭,就會激動得熱淚盈眶。

  紮卡亞悄聲地退了出來,找到了瑪琳的身邊。

  瑪琳說:「你不去投幣嗎?」

  「什麼投幣?」紮卡亞反應了一下,恍然大悟,笑著說,「跪一下無所謂,反正沒有損失,但是錢可是能夠買到麵包的。」

  瑪琳心想,看來紮卡亞果然不是什麼狂熱信徒,那麼這件事就可以交給他去做。

  「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還記得我讓你尋找的那名神殿騎士嗎?」瑪琳說。「你說,如果我現在去找這名牧師,向他打聽菲利多的事情,可行嗎?」

  紮卡亞搖頭:「他不會搭理你的,只會對你說女神在上。除非你是貴族,出示貴族的徽章。」

  而這時候,瑪琳已經翻開自己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封信。

  紮卡亞不明所以,直到瑪琳將信遞給他。

  這是一副已經很陳舊的信,收信人是瓦爾德牧師,信的封口處,分明地有一個來自牧師的封印印記。

  紮卡亞震驚地看著瑪琳:「您、您怎麼會有這樣的信,這是不是牧師的印記嗎?」

  「你不用管信是從哪裡來的。總之這封信貨真價實,我不能進入神殿,信交給你了,相信以你的聰明,一定能夠利用好這封信,幫我打聽到菲利多的下落。」

  紮卡亞本想問,你怎麼不自己去,但又想到面前這女孩的身份,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他拿起瑪琳給她的信,又猶疑地看了她一眼。瑪琳給了他一個確定的眼神。

  紮卡亞離開瑪琳,拿著信走到了那牧師的身邊,牧師本不欲理睬,看到紮卡亞的信,臉色發生了變化。

  兩人交談了幾句,然後紮卡亞就跟著牧師離開了。

  瑪琳本來可以在原地等待紮卡亞的消息,不過她並不太敢相信這個認識才一天的男人,於是她解開頭髮,讓捲曲的黑髮披散下來遮住一部分臉,一隻手提著偽裝成木棍的魔杖,悄悄地跟了上去。

  ***

  紮卡亞跟在牧師的後面,亦步亦趨地前進。

  紮卡亞說:「牧師大人,我有個問題想要問您。」

  牧師沒有理會。

  紮卡亞於是自顧自地開始提問:「我想問您知道一個叫菲利多的騎士嗎?他可能是一名神殿騎士,也有可能是一名學徒。女神保佑,有一天我在街上被人偷了錢包,是這位英勇的大人幫助了我,我一直非常想要對他表示感謝,不知道能不能有這個機會?」

  牧師回頭看了紮卡亞一眼,說:「騎士是在女神的指引下幫助你,你只需要對女神虔誠,忠心禱告,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紮卡亞被回得無言以對。

  這時候他們走出了狹窄的小道,到了大街上,看到神殿的白漆馬車就停在旁邊。馬車旁站著護衛,牧師上前打開車廂門,紮卡亞看到裡面還坐著一名高階神官。神官穿著純白並鑲嵌金邊的長袍,袍子的邊緣都有精美的絲絨花刺繡。

  紮卡亞覺得有些意外,因為一般情況下,到街頭巷尾撒播女神的福音聖水是屬於低等牧師的工作,他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一名神官。牧師將紮卡亞給他的信遞給了神官,並且說明了情況。

  神官拿到了信紙,開始並沒有什麼表情,但當他看到信紙上的署名,臉色卻猛然一變,他用一種憎惡和鄙夷的眼神看向了紮卡亞,讓紮卡亞感到莫名其妙。

  就在這個時候,神官忽然開始念起了咒語:「光明女神在上,賜予我光明之力,善良的人得到福祉,邪惡之人將被……」

  在他念咒語的同時,他的手指尖出現了白色的魔法陣。

  紮卡亞呆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爆出一道細小的閃電,那小小的火花,輕輕地點在魔法陣的中心。然而就這樣小小的一點火花,卻引起了強烈的魔力動盪,輕輕一聲響,魔法陣就裂開了。

  神官龐大的魔法陣被輕易擊碎,魔法陣分裂消散,神官的咒語也戛然而止。

  神官從馬車中探出身子,震怒下高聲喊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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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4:47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六章 白花騎士裝備

  紮卡亞之前沒有反應過來,完全是因為他極少經歷真正的魔法或者神聖術,於是在神官念出咒語的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神官在做什麼。

  但當神官的魔法陣就在他的眼前被擊碎,神官的怒吼、魔法陣破碎而形成的氣流,立刻將他驚醒。

  紮卡亞拔腿就跑,連信都不要了。

  他靈活得彷彿一隻老鼠,兩下就脫離了牧師和護衛們的控制範圍,衝到了街道上去,轉了一個方向,就脫離了神官的視線。

  神官在他的背後,大喊:「抓住他!」

  這時候,紮卡亞聽到了瑪琳的聲音:「我在這邊!」

  紮卡亞沒有猶豫,立刻就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一個轉身,就鑽進了納特西亞西城區複雜的小巷道裡。

  瑪琳緊挨著牆角,露出一隻眼睛看著街面上的情況,紮卡亞越過瑪琳跑到了裡面,一邊問她:「剛剛是你?」

  這時候,神官身邊的護衛們已經追了過來,瑪琳一邊後退,一邊說:「廢話,除了我還會有誰救你!」

  說完,她猛然一揮魔杖,火焰從魔杖的頂端噴射了來,隨著她魔杖揮舞的軌跡,一道火牆「咻」地一下升起,立在了街道進入小巷的路口,將狹窄的巷道完全地封住了。

  瑪琳使用魔法的過程讓紮卡亞目瞪口呆。紮卡亞雖然不會魔法,但他對魔法並不是一無所知,據他所知,施展魔法需要非常地專注,凝聚魔法陣,彙集魔力,以及認真地詠唱咒語。瑪琳的行為讓紮卡亞對自己所擁有的魔法相關的產生懷疑:難道說,魔法其實並不難,它只要揮一揮魔杖就能夠完成了?

  神殿護衛們被阻攔在了火牆的一頭。

  瑪琳推了一把紮卡亞,提醒他說:「這裡地形你熟悉,快找路離開。」

  來不及再想那麼多了,紮卡亞觀察了一下周圍,說:「跟我來。」

  他領著瑪琳,兩個人在狹窄的巷道裡奔跑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神官站在馬車旁邊,他展開魔法陣,念出了咒語:「光明女神,請為我們指引,光明的信徒,請在此彙集。」

  一道白色的光束從他手上的魔法陣中衝上了天空,在街道的上方如同煙花一般炸開。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個信號,片刻後,隨著一陣哐當作響的金屬碰撞聲,幾名身著半身甲的騎士奔跑著來到了馬車旁。

  神官指向紮卡亞逃跑的方向,說:「抓住他們,一名黑皮膚的瀆神者,還有他的魔法師同黨,不,是黑魔法師同黨。」

  「遵命。」

  ***

  瑪琳和紮卡亞跑了一段路,似乎沒有聽到追兵的聲音,兩個人放慢了腳步。

  紮卡亞苦笑說:「瑪琳小姐,您可是害慘我了。神官大人一定發現了那是假信,我完蛋了,欺騙神殿,那可是非常嚴重的罪行,我要變成人人喊打的瀆神者了。」

  「信是真的,這一點我能保證。」瑪琳喘著氣,用魔杖支撐著自己站好,疑惑地說,「太奇怪了,為什麼會這樣?」

  當看到了這立在兩個人中間的魔杖,紮卡亞突然就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個貨真價實的魔法師,而且在幾分鐘前還剛剛用魔法救了自己。她用一種接近羞辱施法者的方式,直接擊碎了神官的魔法陣,打斷了他的施法,然後又用火牆阻擋了追兵。

  紮卡亞心裡有點懊悔,他剛剛不應該使用那種態度,他怎麼能夠質問瑪琳呢,要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的流浪漢朋友,而是一名真正的黑魔法師。

  但瑪琳沒有注意到他埋怨的語氣,而是在喃喃自語:「難道是萊奧神官向中央神殿告狀了?因為卡貝娜修女的死……不可能,剛剛那名神官並沒有打開信,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封推薦信,更不知道裡面推薦的是誰。他只看到了信件上的收信人名字和署名,所以,只有可能是因為瓦爾德牧師或者是阿什牧師的緣故……」

  還不知道神職者們會不會再追上來,他們需要找到一個藏身之處。紮卡亞提醒瑪琳,說:「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能找到什麼地方嗎?如果被神殿追趕,肯定不會有人願意收留我們的。」

  「我知道一個地方,」紮卡亞回答說,「狼頭人酒館,這個酒館的依仗是一名很有威望的大人物,白花騎士和傭兵公會應該都不會去搜查。趁著你休息的時候,我已經和酒館的主人商量好了,為了得到他的庇護,我可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那還不快去。」紮卡亞帶著瑪琳穿過各種小巷,在確認後面沒有人跟著了之後,他們走到了這條僻靜街道盡頭。

  街道的盡頭狹窄得見不得陽光,被一片雜物堆所遮擋,不顯眼的地方立著幾個陳舊的木門。

  「這個酒館是魯伯大人的產業,魯伯大人是國王的近臣,所以這裡絕對不會被白花騎士搜查。」紮卡亞說,「只有他能夠幫助我們了。」

  說話間,紮卡亞帶著瑪琳,敲響了其中一扇門,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裡面響起:「是誰?」

  在紮卡亞說出自己的名字後,門打開了。

  來人是個極其肥胖的男人,因為沉重,走起路來顯得步履蹣跚。

  紮卡亞上前,低聲和對方說了兩句話,然後那人看了一眼瑪琳,開門讓他們進去了。

  這是酒館的後門,胖老闆帶著他們穿過了儲藏室,走進了地下室。

  酒館老闆指著階梯下的門,說:「就是這個房間。」

  瑪琳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非常安靜和隱蔽,假如不是酒館的老闆帶路,他們可能根本不會發現在儲藏室的後面還有一個房間。

  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使用魔力的時限也快到了,現在只希望神殿和費切爾的人不要找到這裡。

  紮卡亞在瑪琳前面拿出了鑰匙,準備打開門。

  然而這個時候,瑪琳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似乎有人在輕聲說話,還有空氣中,隱隱約約的魔力波動……

  她不敢冒險,小心翼翼地拿出魔杖,對準了房間,而這個時候紮卡亞還一無所覺。

  門鎖打開,木門被緩緩推開,就在門移開一絲絲的時候,瑪琳看到了那縫隙後面的顯露出來的隱約的魔法光——她的感覺沒有錯,房間裡面有人!

  但只要魔法還沒有完成,她就能還擊。

  魔杖頂端的魔法石聚集了魔力,瑪琳一聲不吭,在那一瞬間,魔法彈幾乎是和她的視線一起出發。

  魔法彈紮卡亞的耳邊掠過,如同炮彈一般擊中了木門,一聲巨響,魔法彈穿透了木門,擊中了後面的人。魔力屏障被穿透,施法也被打斷,門後響起了沉重的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門搖搖晃晃地打開了,房間裡面的事物一覽無遺。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倒在地上,被擊飛的魔杖就落在他的身旁。剛剛看到的不是白色的神聖魔法陣,所以,他是一個魔法師——為什麼會有一個魔法師在裡面等著他們?

  瑪琳眯著眼睛看向那個倒地的男人,然後再狠狠地看向了紮卡亞。

  而紮卡亞手上拿著鑰匙,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一切,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紮卡亞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完了,他支支吾吾,試著去辯解:「這……不關我的事……」

  瑪琳清醒地認識到:這是個陷阱,不能留在這裡!

  假如她能夠穩定地擁有魔力,那麼只要打敗這個人,她就安然無恙了,但不行,她的魔力很快就會消失,她一刻都不能耽誤,必須立刻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瑪琳拋下紮卡亞和魔法師,轉身就走。

  「你們不能離開!」

  地下室往上的階梯處,肥胖的旅館老闆攔在了那裡。

  瑪琳腳下沒有因他的話而停留哪怕一秒鐘,她只是喊了一聲:「讓開!」

  魔杖揮出,在魔杖的尖端形成一道無形的氣流,無形的力量擊中了老闆肥胖的肚子,將他整個人推了出去。

  瑪琳一路衝出了小酒館,沿著原路離開,當她走出那個僻靜的巷道,回頭一看,看到紮卡亞緊跟著過來了,瑪琳於是立刻停下腳步,對著他舉起了魔杖。

  紮卡亞哀嚎著求饒:「我沒有背叛你!我什麼都不知道!」

  瑪琳還沒來得及質問他,就在這個時候,紮卡亞發現了什麼:「有人來了!」

  是很沉重的腳步聲,從這條路的外面傳來的。

  來得很快,幾乎就在他們轉身的同時,追兵已經轉過了街角,來到了他們面前。

  是一群騎士。他們都穿著白色絲絨花裝飾的銅紋盔甲,看到瑪琳他們後,立刻做出了反應,一個持盾的騎士高舉盾牌衝在最前面,在就像是戰車一樣壓了過來。

  紮卡亞喊出了聲:「是白花騎士!」

  瑪琳毫不猶豫,揮了一下魔杖,一個無聲魔法丟了過去。

  魔法彈撞在對方盾牌上,卻沒有像瑪琳想像中的那樣穿透盾牌,而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軌跡偏離,被彈飛到了旁邊的牆壁上。

  這是弗倫恩的盾牌!

  瑪琳被迫後退,她所看到的這群騎士,穿著同樣的銅紋盔甲,手上的武器各有不同,卻都閃著讓人感到害怕的冰冷光芒。

  ——這就是白花騎士,身穿弗倫恩的裝備的白花騎士。

  怪不得……怪不得白花騎士的盔甲不能被繼承,因為這是一支弗倫恩裝備的騎兵!是專門用來對付魔法師的利刃!

  騎士們謹慎地,由持盾騎士作為前鋒,向著他們逼近過來。瑪琳不得不後退。

  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的身後,酒館的木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袍子的魔法師走了出來。

  被這條髒亂的小路中的雜物遮擋了視線,黑袍的魔法師沒有發現白花騎士,但在發現瑪琳和紮卡亞後,他將魔杖豎在了身體前面,沒有任何警告或是前言,咒語就從他的嘴巴裡吐了出來。

  兩面夾擊,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還有!雜物堆的縫隙裡,還有一條小路,紮卡亞衝了進去,一邊對瑪琳大聲喊:「這邊!」

  瑪琳來不及多想,扭頭跟了上去,同時,魔法師的魔法也完成了,瑪琳根本沒有注意到那是什麼魔法,她只知道揮舞自己的魔杖。魔法陣凝聚在魔杖的頂端,瑪琳就像擊打網球一樣還擊。那魔法根本沒有碰到瑪琳,被魔法陣一擋,方向扭轉,非常巧合地衝向了白花騎士們。

  瑪琳奔跑著,沒有時間回頭去確認,只聽到「轟」的一聲響,魔法在她的身後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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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4:59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七章 交手

  一頭紮進去,瑪琳才發現轉角後的這條小路幾步之外就到了盡頭,一道矮牆堵住了出口,這是一條死路。

  看到瑪琳來了,紮卡亞在牆下蹲好,伸手一托,說:「快!」

  瑪琳小跑助力,踩在紮卡亞的手上,紮卡亞手上一抬,借著這股力,瑪琳一下就翻到了牆上。

  瑪琳騎在牆上,回身把魔杖遞給紮卡亞。

  看到瑪琳用來接應自己的竟然是一根魔杖,紮卡亞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上方的瑪琳,試圖從她的態度看一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白花騎士和魔法師就在後面了,瑪琳不耐煩地催促他:「快點!」

  紮卡亞不再猶豫,抓住魔杖的尾端,被瑪琳一拽,也翻過了牆。

  翻過矮牆,紮卡亞帶著瑪琳在小巷中穿梭,又跑出了一段路。

  這裡已經遠離了小酒館,紮卡亞喘著氣倚靠在青苔斑駁的石牆上,去看跑來的方向,問:「甩掉他們了嗎?」

  不知道,那個房間裡的魔法師這時候應該已經和白花騎士們發生了衝突,短時間裡應該不會脫開身來找他們了。但瑪琳也不確定,是否真的已經擺脫了他們。

  就在這時候,瑪琳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她本來靠在牆上休息,察覺到了異樣,就立刻站了起來,瑪琳緊緊地把魔杖擋在胸前,她用所有感官去感覺,試圖辨認出氣息從哪裡傳來。

  這巷子很隱蔽,同時也很狹窄和短小,幾步外就被牆壁遮擋了視線,她的感覺比視覺更加可靠。

  是前面嗎?瑪琳小心地移動,想要查看是不是前方拐角後有人。

  就在這一刻,背後的空氣動了。

  瑪琳猛然轉身,就在一瞬間,一個身穿銅紋半身甲的男人出現在了身後,他手持長劍,彷彿戰神降臨,借著盔甲的防禦,他猛地撞上來,像個大鐵錘一樣把紮卡亞撞到了一邊去。

  一個是沒有任何裝備和武器的普通人,一個是身穿盔甲的戰士,紮卡亞被撞到牆壁上,幾乎連內臟都被震碎了,吃痛呻吟了一聲,一瞬間就喪失了抵抗力。

  明明身穿沉重的盔甲,本應該小小的移動都能夠造成巨大的聲響,但是這個男人居然無聲無息就繞到了他們的身後,直到這最後一秒瑪琳都沒發現。

  瑪琳的魔杖上的魔法石亮了起來,一個瞬發的魔法彈飛了出去。

  但騎士一側身,魔法彈從他肩膀和頭盔的縫隙當中穿了出去,擊中了後面的牆壁。牆壁碎裂,但他沒有回頭看一眼,他腳步轉了方向,丟下紮卡亞,撲向了瑪琳。

  太狹窄了,他制服了紮卡亞,轉身只需要一步就觸碰到了瑪琳,他身穿弗倫恩,並不害怕魔力屏障,他的手一下就碰到了瑪琳的身體,並用整個身體向她壓迫過來。

  要是他的劍揮下來,自己可能會被切成兩半。

  想到這裡,瑪琳立刻使用了一個防禦魔法,凝聚出一個防禦魔法陣抵擋在了自己的身體前方。

  但這名騎士的力量非常大,他仗著自己穿著弗倫恩的盔甲,全身壓迫過來,連著魔法陣將瑪琳抵在了牆上。

  瑪琳只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壓扁了,她一邊穩固魔法陣,一邊想要再使用魔法,她舉起了魔杖,凝聚魔力,然後用力向這騎士的頭上敲去。

  騎士以為瑪琳要反抗,他猛地又用力,這一用力,把比他矮小太多的瑪琳整個都抵得懸空了,同時他一隻手舉起了劍,護住了自己的眼睛要害,這一動作剛好撞到了瑪琳的魔杖上,把瑪琳的魔杖挑飛了出去。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瑪琳使用魔杖竟然還會有個敲人腦袋的動作,魔杖和長劍碰撞到了一起,還導致魔杖被他擊飛了。

  白花騎士看著骨碌碌在地上滾動的魔杖,又看著瑪琳,嘲笑的聲音從頭盔中發了出來:「魔杖不是這樣用的。」

  失去了魔杖作為魔力增幅器,防禦的魔法陣差點崩潰,瑪琳這時候集中精神,維持住魔法陣,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魔力的流失。

  瑪琳心裡一涼,糟糕了!

  卻在這個時候,她的耳邊響起那個騎士的輕笑聲。

  他的笑聲在頭盔中嗡嗡作響:「魔法師在這樣狹窄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打得過我,就算是無聲魔法也一樣,笨蛋。」

  這是一個清朗的年輕人的聲音,瑪琳聽到他這熟悉的語氣,抬頭看向了他的臉。

  他的臉藏在了頭盔裡,視線中能看到的,只有他一雙翡翠一樣的綠色眼睛。

  瑪琳激動得想要說話,這時候,小巷的轉角後面傳來了踢踢踏踏的沉重腳步聲,那是騎士們的奔跑才會發出的聲響。

  其他的白花騎士也要到了。

  他鬆開了瑪琳,瑪琳沿著牆壁劃下來,懸空的腳找到了支撐。

  「晚上到這裡來,」他彎腰撿起了魔杖,又遞給了瑪琳,說,「現在快走,我幫你攔住他們。」

  瑪琳接過魔杖,含混地「嗯」了一聲,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哽咽。

  她用力地看了這個白花騎士一眼,把紮卡亞拖起來,往另外一個方向逃走了。

  瑪琳和紮卡亞離開後,這名白花騎士也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這條僻靜的巷子。

  他迎面走向了自己的同伴。這群白花騎士腳步匆忙,後面還抓著一個已經暈倒的魔法師。

  「怎麼樣?」他的同伴問。

  白花騎士搖了搖頭,目光示意那個暈倒的魔法師,問:「這個人呢?」

  「已經制服了,他不敢說明身份,看來是一名黑魔法師。」

  「把他交給神官們來處置吧。」

  ***

  夜幕降臨了。

  瑪琳收拾好了東西,魔杖也準備好了。

  出發前,紮卡亞提醒說:「你可別忘了,你是一名黑魔法師,黑魔法師和神職者,是天敵。」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一定要去。」瑪琳說,「我要去確定,那個人是不是我認識的人,雖然他的聲音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可是我還是覺得一定就是他。」

  紮卡亞用奇異的目光看著瑪琳,他本來以為,瑪琳所尋找的那個菲利多,是她的仇敵或者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面前的這個黑魔法師真的很神奇,她不但看起來不像個黑魔法師,居然還有身為神職者的朋友。

  當然,這次瑪琳是不會讓他一起去的,於是他說:「那我祝您好運。」

  ***

  瑪琳一個人到了這條黑暗的街道裡面。

  到了晚上,這條小巷沒有一點燈火,安靜得幾乎聽不到人聲,只有偶爾的,從某個牆角傳來的野貓的叫聲。

  瑪琳抱著魔杖,靜靜地等待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巧,不像是穿盔甲的騎士的腳步聲,但瑪琳一想,可能是他換了便裝呢,於是她悄悄地走出暗處,想要去看一看。

  迎面,走來了一個穿長袍的瘦削人形,長長的頭髮束起來放到一邊。

  見到了瑪琳,他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見了。」

  瑪琳看到他,失望與驚訝的感情混雜到一起,最後她喊了出來:「是你!」

  這個淺褐色頭髮的男人,微笑著說:「從蒙特安娜峽谷分別開始,已經有四年了,血之薔薇閣下。」

  「羅維卡,你竟然還活著!」

  那時候,瑪琳被費切爾帶走,醒來的時候之前的夥伴已經都不在了,她還以為羅維卡和穆多他們一起都死在了峽谷裡,卻沒有想到,現在還能夠見到他。

  瑪琳想起當時的事情,心裡不由有些難過,說:「當時的事情,我表示很遺憾,我還以為連你都已經不在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沒有關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我已經沒有放在心上了。」羅維卡笑眯眯的樣子,和從前一樣,「至於我?僥倖因為我的身份,而活了下來。」

  「你是?」

  「我是烏蘇洛林塔的魔法師,也許是因為我的老師的緣故,費切爾公爵放過了我。」羅維卡說,「畢竟同為神聖帝國的大魔導師,因為我這樣一個無名小卒而結下冤仇,是一件很不值得的事,不是嗎?」

  瑪琳失笑,覺得這個世界其實非常的奇妙:「原來你就是來自烏蘇洛林塔的,竟然這樣巧合嗎。」

  「除掉這兩個大法師塔,神聖帝國的小法師塔極少,所以出現一名白魔法師,來自烏蘇洛林塔或者是索羅沃奇塔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說著,羅維卡進入了正題,「有人給我遞了一個口信,說有一位故友在這裡等我,原來是血之薔薇閣下。」

  「是誰讓你來的?」

  羅維卡笑:「血之薔薇閣下認為是誰?」

  那笑容可真是意味深長。

  瑪琳被他笑得都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自己又忍不住也跟著笑了。最後她還是收斂了表情,對羅維卡說:「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在回到納特西亞的路上偶遇的。你知道的,從蒙特安娜峽谷到納特西亞是一條很長也很危險的路,兩個人同行,總比一個人更好。不過自從他進入了神殿,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

  瑪琳忍不住問:「菲利多還好嗎?」

  「他成長了很多,現在已經是一名白花騎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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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八章 月桂劇院

  羅維卡打量了一下瑪琳,現在的瑪琳已經脫掉了能夠遮住她半張臉的斗篷,比起四年前,她長高了,頭髮也變長了,五官也脫去了稚氣,不管是外貌還是氣質,都和原來大不一樣。如果不是已經確定這裡等待的人就是她,大概羅維卡都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年那個冷酷乖僻的血之薔薇。

  羅維卡歎息一般地說:「血之薔薇閣下,比起當年,你變了很多。」

  瑪琳當年和羅維卡同行的時候,幾乎不和菲利多以外的人說話,更不要說展現笑容了,而現在的瑪琳,大概是一時開心,忘記了繼續保持當時給自己設定的偽裝人設,露出了真容,當然就不再像個黑魔法師了。

  瑪琳覺得有點尷尬,只能回答說:「當時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這才是我真實的樣子。對了,菲利多讓你來做什麼?他在哪兒?」

  羅維卡回答:「白花騎士白天負責巡邏納特西亞的街道,晚上才能夠休息,他們有集中的住所,休假日以外的時間很難獨自離開,更不要說到新城區來,所以他只能來拜託我。這裡是中央神殿所在的納特西亞,對於一名黑魔法師而言是非常危險的,他希望我能夠幫助你,至少幫你找到容身的地方。」

  瑪琳心裡澀澀的,說:「原來是這樣的嗎?」

  「其實早在費切爾公爵到納特西亞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注意你的消息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和費切爾公爵沒有同行,我想那一定有什麼原因,不知道你是否介意讓我知道?」

  當時菲利多並不知道瑪琳是被誰帶走的,還是後來和羅維卡一起前往納特西亞的路上,羅維卡告訴了他那個黑髮男人的身份。從那之後,菲利多就一直很關注索羅沃奇塔的一切消息。

  羅維卡所知道的她的底細已經要比許多人都要多了,話到這裡,瑪琳也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實話告訴你吧,我和費切爾鬧翻了,」瑪琳苦笑,說,「現在要是讓他找到我,估計一怒之下會把我給殺了。我是在魔法學者法魯耶閣下的建議下來的納特西亞,來這裡是為了見烏蘇洛林塔的主人阿爾嘉,法魯耶告訴我只有阿爾嘉能夠幫助我。我已經去過一次烏蘇洛林塔了,但得到的消息是阿爾嘉大魔導師並不在法師塔內,而且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所以我現在不得不在大街上遊蕩。。」

  「阿爾嘉大人嗎……」羅維卡陷入了思考。

  「你知道阿爾嘉在哪裡嗎?」瑪琳問,「我也可以直接去找他,能夠離開納特西亞,遠離費切爾公爵,對我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羅維卡笑了一下,說:「其實,阿爾嘉大人並沒有離開納特西亞。」

  「什麼?」瑪琳驚住了。

  羅維卡看了看天空中月亮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問瑪琳:「你想要見他嗎?」

  「當然!」瑪琳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來到納特西亞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找到阿爾嘉幫她解開項鍊嗎?現在好不容易有希望……不,不要說是希望,哪怕這只是縫隙一般的微小機會,她都要去爭取。

  羅維卡說:「這個時間的話,阿爾嘉大人很有可能在月桂劇院。我帶你去吧,如果運氣足夠好,你就能見到阿爾嘉大人。」

  瑪琳激動地站直了身體,眼睛都發亮了:「真的嗎?」

  羅維卡微笑著點頭,他示意瑪琳方向,並轉身走在了前面,同時他說:「月桂劇院就在西城區,請跟我來吧。」

  瑪琳壓抑住狂喜的心情,小跑著跟在他後面,又忍不住問:「我現在和費切爾鬧翻了,會給阿爾嘉閣下帶來麻煩嗎?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麼阿爾嘉閣下要假裝不在納特西亞,法師塔的接待員告訴我,他不會在費切爾公爵離開前回來,是因為他和費切爾公爵之間有什麼仇怨嗎?」

  「據我所知,這是有一些原因在裡面的,這和大魔導師的傳統有關。」羅維卡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想要成為一名大魔導師,不僅僅需要本身擁有強大的實力,還需要另外一名大魔導師的承認,通常的辦法,就是挑戰另外一名大魔導師。阿爾嘉大人當年挑戰的是他的老師,烏蘇洛林塔的創建者烏蘇洛林大人,而費切爾大人,挑戰的對象正是阿爾嘉大人。」

  瑪琳直覺這裡面有故事,追問道:「是發生了什麼嗎?」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聽到法師塔的前輩們講述過,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呢,據說,這個挑戰的過程非常不愉快,那不是一次和平的較量。費切爾公爵當時只有二十一歲,而那時已經是他第三次挑戰阿爾嘉大人了。這裡容我解釋一下,你大概知道,阿爾嘉大人是十九歲成為大魔導師的,是整個大陸歷史上最年輕的大魔導師,也許是為了超越阿爾嘉大人,費切爾公爵從他十八歲開始,每一年都向阿爾嘉大人提出挑戰,第三次的時候,他使用了非常激烈的手段,最後的結果他們誰都沒有打敗誰,並且兩個人都受了很重的傷。」

  「所以他們就開始不待見對方了嗎?」瑪琳問。

  羅維卡回答:「也許是吧,總之他們一見面就會很不愉快,阿爾嘉大人不想再和費切爾公爵爭鬥,但是費切爾公爵認為那一次沒有分出勝負,一心想要再找機會打敗阿爾嘉大人。阿爾嘉大人認為,與其雙方見面,鬧得不愉快,不如直接避開更加方便。我的老師阿爾嘉大人,他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學者,並不想過多地牽扯到貴族們的爭鬥當中去。」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地前行,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目的地。瑪琳發現,這個月桂劇院其實就在之前她曾路過的夜間集市附近。

  她問羅維卡:「月桂劇院是什麼?」

  「是納特西亞的一個地下劇院。月桂劇院是從七年前開始修建的,不過現在還沒有修建完成。劇院建好的部分現在已經可以容納少量的觀眾了,每週不定時,通常有兩天,會在月桂劇院舉行一些表演。阿爾嘉大人在月桂劇院有一個固定的房間,當然,是借用別人的名義,畢竟他是一名大魔導師,如果被人知道來看地下劇院的表演,必然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他們走到了月桂劇院的門口處,這裡有兩個衣冠整潔的門衛守在那裡,售票員也站在一個小檯子後面。

  羅維卡上前去,購買了兩張門票,一共花了10個銀幣。這個價格其實相當昂貴,在納特西亞至少也得是商鋪的老闆才能夠支付得起。

  售票員為他們打開了門,目送他們進入劇院。

  劇院的地面上鋪著吸音的地毯,走上去很安靜,沒有一點腳步聲,當進入了第二道門,悠揚的歌聲和樂聲就傳到了瑪琳的耳中來。從外面看,劇院修建得很低矮,走進去一看,才發現這劇院是下沉式的,他們進入的地方,就已經是劇院的最高一層了。這個劇院看來很受歡迎,每一層看臺都幾乎坐滿了。

  從入口這一層俯視,就可以將劇院舞臺一覽無遺。舞臺下方是樂隊,此時舞臺上面正有十多個人正在表演,他們穿著花哨的表演服裝,頭上插著羽毛,手上都拿著木頭做成的武器,樂聲激情澎湃,似乎是在表演某個戰鬥的場景。

  羅維卡帶著瑪琳走過最上面的通道,瑪琳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往舞臺上觀望。

  激昂的音樂結束了,一個長頭髮的女人衝上了舞臺,撲在了一個男人身上,開始高聲地唱歌,歌聲被半圓形型的劇場擋回來,形成迴響,顯得更加明亮和悲切。

  羅維卡注意到了瑪琳的視線,笑著問:「血之薔薇閣下也對地下劇場的節目感興趣嗎?」

  「這是什麼劇?」

  「劇名叫《凱瑟薇》,在月桂劇院非常受歡迎。」

  瑪琳好奇地問:「講的什麼故事?」

  「一千多年前,凱瑟薇王后的愛情故事。她是國王納特西亞的第三任妻子,在十五歲的時候和四十六歲的納特西亞王因為政治聯姻而結婚,凱瑟薇王后一直沒有生育,因而在王宮飽受嘲諷,生活也非常苦悶。納特西亞王西征的時候,孤獨的她愛上了一名保護她的騎士,為此她感到非常痛苦和掙扎。她向自己信任的女官傾訴,女官背叛了她,將這件事告訴了納特西亞王。納特西亞王盛怒之下,將凱瑟薇的情人殺死,凱瑟薇從王宮逃走,找到了自己情人的屍體,她放棄了王后的頭銜,在情人的身邊服毒自盡了。」

  瑪琳回頭看了一眼舞臺,那個扮演凱瑟薇的女演員正在用歌聲傾述失去情人的痛苦,劇毒的藥瓶已經拿在了手上。

  「神殿不會喜歡這種故事。」瑪琳說,「純潔,忠貞,神殿喜歡這些,很難想像在納特西亞居然會流行這種故事。」

  羅維卡笑了:「所以這裡是地下劇院。」

  羅維卡帶著瑪琳走到了一個小小的包廂外。

  這裡的包廂,只是一個從看臺上獨立出來有牆壁的房間,甚至都沒有門,只有一道暗紅色的布簾用來擋住過路的觀眾,不過這裡畢竟是地下劇院裡,不能奢求更多。

  羅維卡沒有貿然進去,他站在外面,輕聲說:「阿爾嘉大人,晚上好,我是羅維卡。」

  裡面傳來一個優雅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羅維卡掀開了簾子,非常有紳士風度地讓開一邊,請瑪琳先進去。

  包廂裡面沒有蠟燭,光線昏暗,唯一的光源是遠處的舞臺。

  在包廂的座位上,背對著自己坐著一個白色長髮的男人,瑪琳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問:「阿爾嘉閣下?」

  那個男人側了一下身子,露出了白色的睫毛,他淡淡地掃了瑪琳一眼,指著旁邊,說:「請坐。」

  ——是他!

  瑪琳幾乎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的聲音都變調了:「你還記得我嗎?」

  他笑了,那是一個冰雪融化一般的笑容:「是的,我記得你,來自亞曼倫的女孩,恭喜你,你終於成為一位魔法師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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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15:25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納特西亞篇 第九十九章 禁魔的本因

  瑪琳有許多話想要說,但突然,又覺得其實沒有必要說那麼多,她慢慢地走近了阿爾嘉,坐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

  就在這時,舞臺上面突然響起一聲高昂的歌聲,似乎是劇情到達了某個高潮。阿爾嘉收回了注意力,重新看向舞臺。

  瑪琳小心翼翼地打量阿爾嘉,雖然頭髮已經全白,但他的看起來真的太年輕了,甚至比費切爾都要年輕。可是他明明應該已經不年輕了,難道成為大魔導師就能夠青春永駐了嗎?還是說是他這副樣子是有別的原因。

  他正在非常認真的觀看舞臺上的表演,覺察到了瑪琳的目光,他沒有回頭,說:「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瑪琳回過了神來。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好,她在來這裡的路上已經準備了許多說辭,準備用來說服阿爾嘉為自己解開禁魔項鍊,但是現在,在見到冰雪一樣、彷彿沒有任何欲望的阿爾嘉後,她感到這些說辭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就在一個小巷子裡面,我們遇到過,那時候你就認出我了?」瑪琳乾巴巴地問。

  「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阿爾嘉輕輕地點頭,說,「每個人的魔力特質都是不同的,只是當時你被禁魔了,我無法確認這一點,現在看來我的感覺沒有出錯。」

  這就是他當時為什麼會使用魔法來查看瑪琳的項鍊吧,只是項鍊的保護魔法陣阻止了他繼續解開。

  這也就是說,他看到這自己的第一眼,就已經確定自己被禁魔了。當初在樹林裡的時候也是如此,他不需要魔法水晶之類的道具,也不需要靠近瑪琳接觸到她的魔力屏障(實際上沒有魔力屏障也並不表示沒有魔力),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確定了瑪琳的魔力狀態。

  既然阿爾嘉已經一眼看穿了自己,瑪琳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忸怩的,她直接了當地說了出來:「阿爾嘉閣下,你說的沒錯,我確實被一條禁魔項鍊給束縛住了魔力。我想了很多辦法去解開它,都沒有作用。後來是魔法學者法魯耶閣下,我想你應該知道他,是他建議我來找你的。」

  阿爾嘉轉過頭,看了一眼瑪琳,瑪琳這次距離他很近,能夠看到他的眼睛,那確實是一雙非常淡的眸子,是淺淡得就像百合花一樣的淡紫色,而且在看著瑪琳的時候,眼神也是空洞而朦朧的。

  這讓瑪琳覺得心裡很不安,她又問:「您能夠幫助我嗎?還是說有什麼條件,或者是有困難的地方?」

  阿爾嘉沒有說話,突然就從寬大的袖子下面伸出了手。

  瑪琳幾乎屏住了呼吸,她看著阿爾嘉將白皙的手指伸向了她的脖子,撥開她的衣領,將金輝石項鍊給輕輕拿了起來。

  他的身體好冰冷,雖然沒有直接觸碰到瑪琳的皮膚,但當他的手指靠近瑪琳的時候,瑪琳都不由感覺到了來自他身體的冰冷氣息。

  ——他真的有心跳、有呼吸、有體溫嗎?

  他用三根手指抬起項鍊的主石,輕輕地用食指點了一下項鍊上的金輝石,那一下為金輝石注入了魔力,一霎間寶石發出強光,魔法陣散開,竟然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然後他念了一句咒語:「萬物之主,魔法之始。」

  在話音剛落下的時候,從他的手指尖生出一股小小的颶風,瑪琳聽到了破碎的聲音,一、二、三、四……一共十一下。

  她感覺到了,似乎有什麼重物從自身的身上卸下去了,那感覺,就彷彿重感冒的病人,一覺醒來身體痊癒,那呼吸通暢,以及輕鬆的感覺,彷彿新生一般。

  瑪琳震驚地看向了阿爾嘉,她的喉嚨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覺得有些哽咽。

  她等了那麼久,以為會付出非常慘烈的代價,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來到這裡,見到了阿爾嘉,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他竟然就完成了自己的願望。

  瑪琳咬著嘴唇,在複雜的感激和喜悅中,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一樣,拙劣地表達自己謝意:「阿爾嘉大人,謝謝您。」

  阿爾嘉卻說:「我並沒有解開所有的魔法陣,實際上,沒有道具的情況下,我也辦不到這一點。主石的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魔法陣,你來試試。」

  說著,阿爾嘉放開了瑪琳的項鍊。

  瑪琳愣愣地聽從了他的話,她自己將手指放在了阿爾嘉指示的地方,並且稍微用了一點魔力,只聽到清脆的一聲,似乎是「叮」一樣的聲響,禁魔項鍊重新開啟,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將瑪琳壓住,她又無法使用魔力了。

  瑪琳驚訝地看向了阿爾嘉。

  阿爾嘉溫和地問:「你的魔力相較於你的同齡人來說是比較弱的,你知道嗎?」

  瑪琳點點頭。她其實多多少少感覺到了這一點,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的魔力還比不上小法魯耶,雖然小法魯比她整整要小三歲。瑪琳使用魔法的次數很少,每次的結果都讓她很意外,她的施法速度是在預料之中的,但魔法最終實現的效果遠遠大於她的預計。

  阿爾嘉說:「許多人可以通過鍛煉而得到結實的肉體,從而得到更大的力氣,然而魔力和普通的肉體力量是不同的,魔力是有限的,能夠通過訓練而提升的程度很低,一個有魔力的人,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他今後能夠得到多少魔力了。」

  「所以,我註定永遠不能獲得更強的魔力了嗎?」瑪琳悶悶地問。

  「但是魔力並不是用來衡量魔法是否強大的唯一標準。」阿爾嘉用他淡淡的眼睛,看了一眼瑪琳,又說,「魔法本身才是。魔力、魔法陣以及精神力,這三者才是完整決定一個魔法師魔法等級的因素,如果你魔力不足,就需要從其他方面進行補足。更快更精確地構建魔法陣、擁有足夠扭曲魔法本身的精神力,都能夠彌補魔力上的不足。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像現在這樣,束縛自己的魔力,不要讓它進行無用的發散,雖然這會導致你平時失去魔力屏障的保護,但是它能夠節省下你的魔力,讓你把魔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給你戴上這條禁魔項鍊的人應該很清楚這個情況,所以才會這樣做。」

  瑪琳垂下了雙手,手指忍不住抓住了袍子,她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感情,阿爾嘉為她所想的,比她自己所期望的好多得太多,總之,一個「謝謝」的詞語似乎已經太單薄了。

  至於費切爾……瑪琳從不相信他是好意,她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阿爾嘉說:「當你需要的時候,只需要輕輕觸碰後面的法陣,就能夠解開項鍊了。」

  瑪琳喃喃地說:「我明白了……謝謝。」

  說完這些,阿爾嘉的目光又放回了舞臺上,他似乎很喜歡戲劇,看著的時候,嘴角都不由自主露出了一點微笑。那不是之前面對瑪琳的時候那種空洞的微笑,而是一種怡然而欣慰的笑容。

  他不再說話了,是讓自己離開的意思嗎?

  瑪琳覺得不能這樣隨隨便便的離開,但她找不到任何方法來報答面前的人,從他第一次救了自己開始,到現在讓自己得到自由,對瑪琳而言都是關乎她人生的重大幫助,但他卻這樣淡然,好像根本不在乎得到報酬。

  瑪琳忐忑不安,她的心裡在一瞬間充滿了感激和渴望,還有嚮往。

  這時候,舞臺上剛好是一幕戲完成的時候。看臺上響起了鼓掌聲,阿爾嘉也輕輕地拍了兩下手掌。

  趁著下一幕戲還沒有開始,瑪琳鼓起勇氣,說:「阿爾嘉大人,我想要進入烏蘇洛林塔,我想要當你的學生!」

  聽到這句話,羅維卡在後面露出了微笑。

  他一點都不意外這個結果,他的老師阿爾嘉是這片大陸上最博學、最強大的魔法師,也是最仁慈和寬容的,當他帶著瑪琳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預料到瑪琳會被老師所折服。

  他也知道,他的老師阿爾嘉不會拒絕,阿爾嘉會接受任何一個想要學習魔法的人,哪怕那個人原本是個黑魔法師。

  阿爾嘉問:「你想成為什麼樣的魔法師?」

  「我……」瑪琳想了想,又笑了,突然覺得自己從前面試經驗裡面那些套詞用在這裡並沒有什麼意思,於是她坦白地說,「我想建立一個自己的法師塔,那裡的規則由我自己的來制定,能夠讓我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地方,不被神殿和或者貴族們打擾。我、還有我的朋友們,能夠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但是我知道,在這個世道,想要得到這些是多麼艱難,我必須得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才行。所以我很慶倖,我是一個有魔力的人,至少這讓我能夠有機會通過努力去得到這些。」

  這回答讓羅維卡非常驚訝,他看向了瑪琳,想確認這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血之薔薇——血之薔薇可是傳說中最殘忍的黑魔法師之一,誰敢相信她的願望卻是這樣簡單質樸。

  在聽到瑪琳的回答後,阿爾嘉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讓瑪琳無法判斷,阿爾嘉對她的答案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瑪琳差一點產生了一種錯覺——阿爾嘉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是什麼。

  阿爾嘉說:「等我回到白曜石塔,你會得到測試的機會,別擔心,烏蘇洛林塔的測試很簡單,相信你可以很輕鬆通過。」

  ——他竟然就這樣同意了!

  瑪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樣好運,在阿爾嘉說話的時候,她忍不住地連連點頭。

  阿爾嘉微笑著說:「接下來,月桂劇院的午夜劇場要開始了,這是納特西亞才有的精彩節目,不要浪費這樣美好的夜晚,好好欣賞吧。」

  這個時候,舞臺上面的佈景恰好更換完畢,暗紅色的幕布換成了暗藍色,走上台的演員們也煥然一新。

  同時,劇場內的氣氛也驟然改變,似乎之前只是默默觀看的人們,瞬間都激動了起來,演員們還沒開始,雷鳴一樣的掌聲已經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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