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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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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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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2:53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索羅沃奇塔篇 第七十章 魔犬

  起火的,是花牆另一頭的雜物房。當時格蕾絲和其他女學徒站在火場外,看著僕人們一邊大喊著,一邊忙著救火。火勢不大,很快就控制了下來。

  大家都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怎麼一回事,突然,大門的方向,又是一聲爆炸的巨響。

  伴隨著爆炸聲,保護法師塔牆壁的荊棘花胡亂地舞動,尖叫聲幾乎要刺破耳朵,這表示是大門受到了攻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有人入侵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不約而同往大門趕去。

  格蕾絲提起裙子,也要跟過去,但是巴特攔住了她。

  「放心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能解決,現在還不用你們女人來冒險。」

  女孩子們留在了宴會廳裡,她們絲毫不擔心外面發生的事情,衣衫精緻的少女三五成群地聊天,並一邊享用女僕們剛剛拿來、為了安撫她們柔弱神經而準備的美食。

  格蕾絲坐在壁爐旁邊的躺椅上,表情厭倦,不和任何人說話。女僕們以為她累了,給她背後放上靠枕,將細絨羊毛毯鋪在她的腿上。

  她想著許多事情,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些男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巴特一進廳,就直接往格蕾絲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低下身子,用安慰的語氣對格蕾絲說:「讓你們受驚了。」

  格蕾絲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問:「發生了什麼事?」

  巴特猶豫了一下,說:「大門是被人用魔法強行炸開的,他們猜測有人進入法師塔,綁走了加姆伯爵,管家已經派出魔犬去追趕了。」

  「什麼?!」

  「從起火到現在,加姆伯爵一直不見蹤影,同時馬廄還丟了一輛馬車,是法魯耶閣下的私人馬車,而法魯耶閣下他……已經身亡了,死於魔法。」

  一旁有個女孩聽到了「身亡」這個詞,捂著嘴巴發出了尖叫聲。

  「天哪,這太可怕了。」

  格蕾絲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問巴特:「為什麼說加姆伯爵被綁架了?」

  「加姆伯爵的兩個魔法師護衛被石化了,就在距離法魯耶閣下不遠的地方,那裡還留下了一些魔法石的碎片,應該是加姆伯爵的魔法道具被破壞後留下的。現在他們正在想辦法解開石化魔法,施法者的使用的石化魔法和我們平常用的不太一樣,而且力量很強大,想要解開非常困難。」

  格蕾絲緊張地抓住了巴特的手,小聲問:「是誰做的?」

  「不知道是誰,總之,大家都認為那一定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魔法師。實際上……」巴特壓低了聲音,「大家都認為,加姆伯爵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

  「還有其他線索嗎?魔犬沒有找到加姆伯爵嗎?」

  巴特搖頭:「魔法道具破碎形成的魔力流吹走了所有的氣味,加姆伯爵的味道在那裡直接消失了。法師塔太大了,天色又太暗,想要再找到線索很困難,管家準備等天亮後再進行搜索。」

  「那麼,那個叫瑪琳的女孩呢?她在哪裡?」

  巴特好像這才被提醒了,他說:「不知道,沒人注意過她。」

  格蕾絲低下頭,眼神幽深。

  「我要去看看。」

  但格蕾絲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為了尋找瑪琳或者加姆的行蹤,而是為了確認,這裡是否有任何不利於她的東西留下來。

  大家舉著燈照亮了這片草地,僕人們正在處理場地,他們將大法魯耶的屍體抬走,又小心地移動石化的魔法師。管家還在囑咐一些僕人,他們趴伏在地上,撿起草地裡面散落的魔法石碎片。

  看到了格蕾絲過來,有人說:「這不是女孩應該來的地方,快回房間裡去。」

  格蕾絲抱歉地笑了笑,說:「房間裡面太悶熱了,請讓我在這裡待一會兒吧。」

  格蕾絲沒有帶照明的工具,她一邊觀察周圍,一邊慢慢地沿著黑暗的邊緣走。

  她聽到了河水流動的聲音,跟隨著水聲,她不由自主地走遠了。

  這裡已經是法師塔的邊緣了,小河穿過守衛法師塔的荊棘柵欄,嘩嘩地流淌著。

  這個地方幾乎沒人來過,連園丁都不來,地上全是雜亂的灌木叢,格蕾絲準備回去了,此時,她似乎聽到了微弱的呻吟聲。

  格蕾絲探頭看過去,非常仔細地觀察周圍,終於在一叢枯死的灌木後面發現了聲音的來源,有個男人倒在小河裡,他幾乎被河水完全淹沒了,口鼻勉強露在外面,好像受了傷,身體僵硬著無法動彈。——是加姆伯爵,他還活著。

  但他的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了,初春的小河,水面上還漂浮著雪塊,水溫連舌頭都能凍僵,因為失溫,他發出的聲音極其微小,只能被自己聽見。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活活凍死。

  格蕾絲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位置很隱蔽,是一個徹底的死角,遠處的人們忙碌著,沒有誰注意到這裡。可能他們也想不到,以為被綁架的伯爵本人,居然就躺在三十米外的小河裡,黑夜和流水聲,是他的存在最好的掩護。

  「格蕾絲,你在哪裡?」那邊傳來了巴特的呼喚聲。

  格蕾絲轉身走向了巴特:「我在這裡。」

  「你剛剛在做什麼?」

  「什麼都沒做。」格蕾絲露出再自然不過的微笑,「人群的味道太雜亂了,我不喜歡,走遠一點透透氣。」

  「那快回房間吧,這裡太冷了,你會被凍壞的。」

  聲音漸行漸遠,沒人再注意到這個角落。

  ***

  瑪琳駕著馬車衝進了黑暗的林中小路。

  可視距離有限,她們不得不放慢速度。黛黛在馬車上看到了一盞燈,她點亮了燈,掛在馬車上。

  「這是索羅沃奇塔的魔法燈,可以驅趕魔獸。」

  馬車很快進入到了森林中。

  根據瑪琳收集來的信息,索羅沃奇塔在一片被森林包圍的山谷當中,位於諾克森區的東南部,如果想要儘快離開索羅沃奇塔的勢力範圍,往東南走,只需要兩天就可以進入別的大區了。

  在幽深的黑夜裡,只有馬車行駛的聲音以及風聲。黛黛有些害怕,緊緊地抓住了瑪琳的胳膊。

  也不知道她們走了多久,總之,四處都是高聳的針葉林,也沒有辦法辨別她們到底走了多遠。

  瑪琳安撫自己,也是安撫黛黛說:「走出這片林子,就到了山谷外,距離小鎮就不遠了。」

  卻在這個時候,黛黛突然站了起來,她用力往後方伸出,仔細地用耳朵辨別什麼。

  「黛黛,你聽到了什麼?」

  「是魔犬!」黛黛喊了出來,她碩大的藍眼睛裡充滿了恐懼,「是索羅沃奇家族的魔犬!」

  瑪琳給馬加了一鞭,馬車在黑暗中莽撞地疾馳起來。馬車速度快,顛簸得也厲害,瘦小的黛黛幾乎被拋了起來。

  「沒用的,魔犬可以聞到我們的味道,會一直追趕我們。」黛黛絕望地說,「這種魔犬,甚至能夠聞到地底下老鼠的味道,在北區礦區,他們就是用這種魔犬追趕偷礦石的工人……」

  瑪琳氣得抓住項鍊——假如不是因為這條項鍊,她就能夠使用魔法,而不是這樣像喪家之犬一樣地奔逃。說到底,要不是大法魯耶坑了她,根本不會有人來追。

  但瑪琳沒有時間抱怨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情況緊急,她首先得想辦法擺脫魔犬的追趕。

  狗吠聲和馬蹄聲已經漸漸接近了,來追趕的人一定是使用的好馬,輕裝上陣,速度一定比她們更快。

  這時候,馬車又跨過了一個大坑,速度太快,差點把黛黛顛了下去。

  瑪琳看到黑沉沉沒有光線的樹林,說:「遲早都要被追上,黛黛,如果我們丟下馬車進樹林,能不能夠擺脫魔犬。」

  黛黛點頭:「魔犬的個頭太大了,我們往狹窄的樹叢走,它就跟不上來!」

  來不及再商量了,瑪琳放緩了馬車的速度,一隻手抓起了魔杖,黛黛把行李抱在了懷裡,又取下了馬車上掛著的燈交給了瑪琳。

  「森林裡面到處都是魔獸,我們得帶著它。」

  這時候,黛黛發現了前方的一條小溪流,她激動地說:「瑪琳,有水,就這裡!」

  瑪琳拉住了馬車,不等馬車徹底停下,她們看準路邊一個的枯草叢,一躍跳下了去。

  兩個人跌得一身都是草灰,剛落地又匆匆站起來。黛黛指著前面的小河說:「我們沿著小溪走,用水沖走身上的味道,魔犬就找不到我們了。」

  她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溪邊。

  因為包袱太大了,要是黛黛拿著會被浸濕,她把包袱給了瑪琳,瑪琳用魔杖把行李挑起來,和黛黛一起手牽手踩進了冰冷的溪水裡。

  馬蹄聲靠近了。燈光會被他們看到,因為魔法燈是吹不滅的,黛黛接過魔法燈,把它浸入水裡。

  燈熄滅了,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她們在黑暗中,用溪水流淌的聲音作為掩蓋,涉水前進。

  而晃動的火光、馬蹄聲、狗吠聲,離她們越來越近。

  魔犬發現了有人離開馬車,他們分成了兩隊,一隊繼續追趕馬車,一隊沿著瑪琳和黛黛留下的氣味,一直走到了小溪邊。

  而這個時候,瑪琳和黛黛已經沿著小溪走出了一段路,她們在一個靠近森林的隱蔽角落,悄聲地上了岸,她們鬼祟得就像夜行的狐狸,一頭鑽進了黑暗的森林裡。

  人聲和火光沿著小溪的方向消失了。

  還有殘雪的森林裡,動物都還沒有醒來,非常的安靜,瑪琳和黛黛緊緊地抱成一團,相互取暖。

  等到確認追趕的人都遠離了,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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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3:4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索羅沃奇塔篇 第七十一章 魔藥

  這時候要是點亮燈,一定會把人再引回來,但好在月亮升了起來,有一點隱約的光線了。

  瑪琳從行李裡面翻出來大法魯耶準備的魔藥,魔藥很珍貴,所以她和黛黛共同分享一瓶。

  「快喝,這時候要是生病就糟糕了。」

  黛黛很捨不得,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啜飲:「太浪費了,這可是魔藥啊。」

  喝完魔藥,黛黛把水晶藥瓶放到了懷裡,說:「這可是水晶瓶,等到了城市裡面可以賣很多錢的。」

  魔藥的氣味會留在身上,短時間內可以保護她們不被魔獸靠近,這樣她們就暫時不用使用魔法燈了,不然魔法燈在亮起來,驅趕魔獸的同時,也會在黑暗的森林中為追兵指明方向。

  瑪琳猜測魔犬會守在離開山谷的路上,為繞開他們,瑪琳和黛黛只能選擇走山路。只要翻過山坡,不遠處就有村莊,有村莊,就有別的路可以走,那時候她們才算是真的逃脫了。

  瑪琳和黛黛艱難地趕路,行程很慢,她們繞開了大路,穿過森林,終於在第二天的傍晚到達了山谷外的一個小村莊。

  瑪琳找了一塊破布,把魔杖上面的魔法石纏了起來,於是從外觀看上去,這根魔杖就像一根普通的木棍子。她們假裝成被魔獸追趕的旅人,和夥伴失散了,因為在林子裡迷失了方向,誤入了這個村莊。

  行李中有一些金幣,瑪琳用它向村民換來了一匹老得快掉牙的騾馬。

  雖然累得不行,但是瑪琳知道現在還不能休息,山谷附近的村莊很少,不知道什麼時候索羅沃奇塔的人就會找到這裡來,她們得抓緊時間繼續趕路。

  問好了方向,瑪琳和黛黛連夜又出發了。她們點亮了魔法燈用來驅趕魔獸,並可以借此照亮腳下的路。

  老騾馬走得很慢,但她們累得已經走不動路,有這樣一匹馬已經是幫了大忙。

  開始她們還互相說說話提神,慢慢因為疲勞,沒有體力再發出聲音。安靜的路上,漸漸地,就只有呼呼的寒風伴著她們走這前路未卜的旅途。

  ***

  索羅沃奇塔內,在第二天白天的時候,飼養信鴿的僕人在塔樓俯視,發現了加姆伯爵的屍體。

  公爵不在,本來是加姆伯爵地位最高,現在連加姆伯爵都不在了,管理法師塔教學任務的教師們和管理家政事務的管家,以及學徒首席,在前廳後的起居室裡聚到一起,並對昨晚的事情進行商議。

  一名中年教師說:「伯爵大人是被活活凍死的,他先被魔法擊暈了,當他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無法再動彈,他在死去之前一定遭受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除此之外,經過整整十幾個小時,教師們解開了魔法師護衛們的石化,但因為長久的僵直,這兩名魔法師昏迷不醒,直到一個小時前才終於醒來。他們也提供了新的線索。

  另一名男子說:「那名從不來上課的女學徒瑪琳和一個叫黛黛的女僕也失蹤了。有人看到女僕黛黛經過雜物房附近,不但如此,也有痕跡顯示她們曾在事發的地點出現過。她們的逃跑路線也確定了,她們是經過女僕房間,穿過女僕起居室到達的馬廄。一個女僕當然會知道這條路,再加上伯爵護衛的證詞,毫無疑問,她們兩人就是兇手。」

  「一定還有另外一名魔法師的存在,僅僅她們兩個人,一個是女僕、一個因為禁制無法使用魔法,是根本不可能殺死伯爵的。我更傾向於那兩個魔法師護衛在黑暗中被別的魔法師攻擊了,對方隱藏得很好,所以他們產生了錯覺,誤以為是面前的人施展的魔法。」

  「加姆伯爵的魔法師護衛魔力等級很高,不會看錯。」

  「那就是他們在說謊。一個19歲的女孩使用無聲魔法在一瞬間打倒了兩名魔法師;兩名魔法師護衛為了逃脫失職的罪名,隨便指認了一名兇手——這兩種說法,你們覺得哪個更可信?」

  「但是那個叫作瑪琳的女孩在幾年前就使用過無聲魔法,就在前廳的對決遊戲中,許多人都目睹了,巴特首席就是當事人,巴特首席?」

  一直沉默的巴特站了起來,他還震驚於之前接受的一系列信息而沒有反應過來,被問話,於是就下意識點了頭。

  中年男人繼續說:「當初她能夠辦到,現在也能夠辦到。如果能夠抓到她們,只需要一點小手段,就能夠讓她們說出實話,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判斷才是正確的。」

  「那一次我也知道,但那只是普通的低等魔法,而這次是高等級的石化魔法。她要是能夠使用無聲的石化魔法,那她現在就應該是第六位大魔導師了!」

  誰都無法說服誰,教師們快要吵了起來。

  管家打斷了爭論,說:「法師塔需要加強防禦,那兩名女孩也必須找到,無論生死,不僅僅是因為事關加姆伯爵的死亡,還因為這是公爵大人的要求。」

  「公爵大人?」

  管家點頭,說:「今天早上收到了公爵大人的信件,信中點名瑪琳、格蕾絲、巴特以及其他三名魔法學徒前往納特西亞。」

  巴特驚訝地看向了管家。

  「這是……」

  「這是公爵大人的命令,女學徒瑪琳我們不會停止尋找,而巴特首席,你通知其他幾名學徒,做好準備就先出發吧。」

  ***

  東方升起了啟明星,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瑪琳覺得安心了很多,一天兩夜過去,大法魯耶留下的戒指鑰匙又可以使用了,她又獲得了一次使用魔法的機會。何況,她們走在了大路上,不久後就可以到達城鎮,等混入人流之中後,索羅沃奇塔就更找不到她們了。

  瑪琳搖了搖背後的黛黛,說:「黛黛,我們應該距離城鎮不遠了,停下來休息一下,吃點什麼吧。馬看起來也好累了,它也需要休息一下。」

  但是黛黛沒有理她,而且隨著她晃動,黛黛的手鬆開了她的腰,身體搖搖欲墜,一頭就要從馬背上跌到地上去。

  瑪琳連忙反手將她撈了回來,發現黛黛的身體軟的像一灘泥。

  「黛黛?黛黛!」

  黛黛沒有反應。

  瑪琳停下來,她抱著黛黛下了馬,伸手觸碰到黛黛的臉,發現她的臉燙得就像一塊炭火。

  黛黛發燒了!

  在冰冷的水裡涉水而行,緊接著又是一天兩夜沒有休息的趕路,在這樣的寒冷還有疲勞之下,黛黛終於病倒了。

  瑪琳用自己冰冷的手去撫摸她滾燙的額頭,黛黛發出了歎息一樣的囈語:「爸爸——」

  「黛黛!黛黛!」

  黛黛燒得很嚴重,沒法回答。

  怎麼會這樣?黛黛不是和自己一起服用了魔藥嗎?為什麼她還是生病了?

  瑪琳翻開黛黛的衣袋,從裡面找到了之前的魔藥——水晶藥瓶裡還有一半藥水,黛黛根本沒有服用!

  瑪琳又是氣又是笑。她打開瓶子,將黛黛扶起來,給她服用下藥水。

  「沒事了,黛黛,喝了藥一會兒就好了。」

  但是,半個小時後,黛黛依然沒有退燒。

  瑪琳慌了起來,她大聲喊黛黛的名字,而這時候,黛黛已經燒得暈了過去,連發出呻吟都不能了。

  怎麼會這樣!黛黛不是喝了魔藥嗎?而且那魔藥自己喝了一半,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魔法師在破壞上的魔法都很強大,但是卻不擅長治癒魔法,受傷了他們更傾向使用魔藥,瑪琳這些年學到了一大堆用於破壞的魔法,關於治癒的技能卻只有魔藥。

  既然魔藥不行,瑪琳必須帶黛黛去看醫生。

  好在黛黛個子很小,也很輕。瑪琳把黛黛綁在自己的背上,然後花了很大的力氣爬到了馬上。

  老騾馬哼哧哼哧,表示還沒有休息夠。

  瑪琳皺著眉頭安撫老騾馬:「老馬,拜託你了,我們要早點進到鎮裡看醫生才行。黛黛,堅持住,我們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老騾馬不情不願地開始挪動起來。

  卻在這個時候,瑪琳聽到了後方傳來了馬蹄聲。不止一匹馬,是好幾匹,馬蹄聲很整齊,地面都跟著震動起來。

  四周是荒蕪一片,沒有躲避的地方,而且瑪琳還背著病得失去意識的黛黛,不可能逃得掉。

  瑪琳想要熄滅魔法燈,可是四周沒有看到任何水源,而且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就算她熄滅魔法燈也沒有什麼作用了。

  瑪琳警惕地抓緊了魔杖,她停下來仔細地聽——沒有魔犬的聲音,應該不是索羅沃奇塔的人,但在這樣的夜裡策馬狂奔,也不像是普通的旅人。

  但瑪琳並不怕。現在她有半個小時可以使用魔法的時間,如果真的是強盜之類的壞人,那麼希望中間沒有弗倫恩和魔法師,這樣的話,自己還有一戰之力。

  騎馬的人朝著瑪琳奔來了,在距離瑪琳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們減緩了速度。

  朦朧的晨光中,瑪琳看到那大概有七八個人,他們都穿著寒光閃閃的盔甲,胯下的駿馬也甲胄齊全。瑪琳頓時緊張了起來。

  一個人在最前面,他慢慢地讓馬踱步,走到了瑪琳的旁邊,因為戴著頭盔,瑪琳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既然停下來了,就應該沒有攻擊的意思。

  他說話了,是一個很年輕的男性的聲音,他說:「早上好,請問你手上的是魔法燈嗎?我們很需要這盞魔法燈,你願意賣給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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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4:21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索羅沃奇塔篇 第七十二章 坦白

  在黑夜中,田野間的路上有一盞孤單的、搖晃著前進的魔法燈。這群騎士在遠處看到了魔法燈的光,他們如同饑渴的人看到了水,快馬加鞭地趕了上來。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遭受了好幾波魔獸的攻擊,隊伍中的每個人都筋疲力盡,魔藥也被消耗得所剩無幾,而如果之前他們沒有弄壞魔法燈,就不會遭遇這些了。

  他們本以為這樣糟糕的旅程會一直持續,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們竟然看到了魔法燈的光。

  當看到那搖晃著的淡黃燈光,領頭的騎士就下了決心,不管多貴的價錢他也要把這盞魔法燈換到手。

  然而當追趕到了光源,騎士們卻吃了一驚。

  他們本以為拿著魔法燈的會是某個大型傭兵隊,又或是某個貴族出行的隊伍,卻沒有想到,拿著燈的,竟然只是一個瘦弱的鄉下女孩,她騎著一匹衰老得好像要隨時倒地的騾馬,背上還背著一個好像睡著了的小孩。

  如果是這樣的人,他們大可以伸手就把魔法燈搶過來,而這個女孩根本無法反抗。

  但礙於身份,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而是由他們領頭的人,也就是那個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上前詢問。

  瑪琳仔細地打量他們,尤其是距離她最近的這個騎士,他們看起來趕了很遠的路,馬蹄上面都是泥汙,盔甲也很不整潔,面前這騎士盔甲很精緻,樣式是瑪琳從沒有見過的,盔甲上有一些黑色的可疑污漬塊,天色還有些朦朧,瑪琳無法判斷那是泥汙,或者是血跡。

  瑪琳抓住魔杖,放在自己的身前,做出了防備的姿勢:「你們是誰?」

  對方被逗笑了。在他們的眼裡,這是一個一身狼狽的鄉下女孩,抓住一根木棍當做武器,可以想像要是她被激怒了,大概會像猴子一樣舞動這根棍子。

  最前面的騎士也發出了笑聲:「願女神保佑你,我們並不是惡人,我們是神殿騎士,是光明女神的使者,你可以相信我們。」

  「神殿騎士?」瑪琳驚訝地喊了出來。

  這裡不是索羅沃奇家族的領地諾克森大區嗎?而且距離索羅沃奇塔最多只有兩天的路程,為什麼她會在這裡遇上神殿騎士?索羅沃奇家族這樣的魔法世家,為什麼會允許他們的領地上出現神職者?

  還是說瑪琳以前接受的是錯誤的信息?亞曼倫大區那些對魔法師深惡痛絕的人給了她魔法師和神殿水火不容的錯覺?而實際上他們是少數,真實的情況並不是這樣?

  「我怎麼知道你們說的是實話?」瑪琳深吸一口氣,問。

  聽到瑪琳的問題,領頭的男人立刻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刺耳的拔劍聲讓瑪琳頭髮都豎了起來,她緊張地把魔杖擋在了前面,一隻手抓住了藏在領子下面的項鍊。

  但是男人沒有攻擊她,而是將劍送到了魔法燈的光下。

  這是一柄很漂亮的長劍,雙刃被磨得很鋒利,劍身的中間部分加厚了,這樣可以加重劍的重量,讓劈砍更有力,同時,這也加固了劍本身,可以讓它不容易折斷。這柄劍中間加厚的地方刻著絲絨花為主題的裝飾圖案,並且在拔出劍的同時,瑪琳就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動。

  ——這不但是一柄屬於神殿的劍,還是一柄弗倫恩。

  瑪琳心裡苦笑著想:傳說中極其稀少的弗倫恩,大概在亞曼倫以外的地方已經爛大街了,路邊隨便碰到的一個男人,居然就可以擁有這種傳說中的古代兵器。

  瑪琳猶豫的樣子被後面的騎士們看到,其中有一個人發出了不滿的聲音:「身為光明女神的信徒,看到神職者對你提出要求,你不應該立刻表示你的虔誠,將魔法燈呈上嗎?而且你一個鄉下女孩,竟然擁有一盞魔法燈,這本身就非常奇怪了,我們應該去附近的教堂,詢問有沒有人丟失魔法燈才對。」

  「別嚇唬這個女孩。」領頭的男人擺手阻止了夥伴的抱怨,轉過身對瑪琳說:「你還有懷疑嗎?」

  瑪琳卻在思考別的事,如果是神職者,就一定學習過治癒神聖術。在這個世界,最好的醫生就是牧師,普通大夫通常只會兩種治療辦法,一種是放血治療,另一種是喝草灰,這些赤腳醫生中的大多數,對草藥的認知還不如瑪琳這個外行。與其去一個小鎮上尋找不知道可靠與否的醫生,還不如就向面前的人求助。

  當然神職者是不會隨便施捨他們的魔力去治療誰的,瑪琳需要和他們講條件。「女神注視著你們,願不幸遠離。」瑪琳說,「魔法燈可以驅趕魔獸,對我們來說也非常重要,如果我就這樣將魔法燈給你們,只是因為出於武器的恐懼。」

  騎士們反應了一會兒,其中某人憤怒地吼了出來:「你是說我們神殿騎士是強盜嗎?」

  領頭的男人的耐性更好一些,他發出了一聲輕笑,問:「那麼你有什麼條件?」

  「我妹妹病了,」瑪琳看了一眼背後的黛黛,說,「如果你們能救她,我就把魔法燈給你們。」

  「你說真的?」騎士們驚訝地問。

  魔法燈並不是普通的油燈,而且神殿並不擅長製作這種東西,所以即便對於他們來說魔法燈也很難得。他們之前曾獲得一盞魔法燈,是花了很大力氣從別人手裡換來的古董。

  而這個女孩對於交換魔法燈的條件,竟然只是為她的妹妹治病?

  在騎士們的後面,有個男人穿過他的夥伴,騎著馬走到了前面來,只有他的裝扮和旁人不一樣,別人都是堅固沉重的金屬盔甲,他穿的卻是輕甲。

  「我是狄克,是一名藥劑師。」

  他走到瑪琳的身邊,探頭看了一眼被瑪琳背在身後的黛黛。

  「趕快到小鎮上去吧,在路上我沒有辦法為這個孩子診斷。」

  ***

  在小鎮的旅館裡,黛黛被放在了床上。

  藥劑師狄克很快就做出了判斷:「是嚴重的感冒。」

  他一邊洗手,一邊又吩咐瑪琳說:「用雪水不斷擦洗她的額頭和四肢,不然她的腦子會被燒壞。」

  瑪琳照著他說的話做了。

  狄克轉頭在自己的行李中尋找藥劑,瑪琳看到他從行李中拿出了一些藥粉和草藥,搗碎並混到一起,最後又加入了一些液體,做成了藥水。他拿著杯子走過來,要讓黛黛服下。

  瑪琳警惕地問:「這是什麼?魔藥嗎?」

  「你知道魔藥的材料多麼昂貴嗎?製作魔藥又要消耗多少魔力嗎?」狄克不屑地說,「這只是普通的草藥,這樣的小病使用魔藥太奢侈了。」

  瑪琳覺得很不安,這個藥水的顏色難以言喻,讓她很難相信這藥水能有作用。但是現在瑪琳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只能選擇相信。

  狄克把黛黛扶起來,餵她喝下藥水。

  「很好,她的下巴還能活動,還能夠喝下藥水。如果她已經把牙齒都咬死,那麼就只能依靠神聖治癒術了。」

  狄克當然不想使用神聖治癒術,他們在場的人都不擅長神聖治癒術,如果使用會耗費大量魔力,而且他們的魔力是留著對付敵人的,並不想浪費在一個小孩身上。

  瑪琳緊張地看向了他,問:「你確定這個藥水可以治好她嗎?」

  這讓狄克感覺自己被大大地冒犯了,他說:「哪怕是在首都納特西亞,你也找不到幾個比我更好的藥劑師,如果你懷疑我,就不要喝藥了!」

  瑪琳心裡吐槽,他又不像普通醫生,可以在預約看診的時候就知道職稱和專業,甚至瑪琳都不知道什麼是藥劑師。

  但她還是道歉,說:「在你沒有說明之前,我並不知道你是出色的藥劑師。如果冒犯了你,對不起。」

  狄克冷笑了一聲,沒有繼續和瑪琳計較。

  然後他又如法炮製了兩管藥劑,交給了瑪琳,囑咐說:「好好照顧她,再服用兩次草藥她就可以醒來了。記得打開窗戶,病人需要陽光和風,陽光和風裡蘊含了光明女神的力量,能夠幫助她更快地恢復健康。」

  ***

  夜風寒冷,半夜的時候,黛黛醒了過來。

  黛黛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沉甸甸的,讓她產生了自己是從十幾年的沉睡中醒來的錯覺。燒焦一樣的頭疼消失了,身體感覺到了溫暖,黛黛知道這是風寒已經在痊癒了。

  她想要起身,發現被子被壓住了。

  是瑪琳。她就趴在自己的床前,頭和肩膀壓住了自己的被子,已經睡著了。

  黛黛自己的身體是舒爽乾淨的,因為在她睡著的時候,瑪琳已經幫她換過衣服了,而瑪琳自己還是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應該是在自己昏迷後就沒有顧得上梳頭髮。

  黛黛起身驚動了她,瑪琳發出囈語,醒了過來。

  瑪琳揉著眼睛,看著醒來的黛黛,露出了疲勞又欣慰的笑容:「你醒了啊。」

  黛黛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嗯,我醒了。」

  瑪琳伸手去摸黛黛的額頭,然後笑了:「退燒了。醒了就好,我真的很擔心那個人留下的藥行不行,不過現在看來,真是我小看人家了。」

  「瑪琳……」

  「我們的運氣真的不錯,路上居然碰到了藥劑師,我用魔法燈給你換了退燒藥,本來我還很擔心的,但是沒想到效果居然很不錯。不過,雖然退燒了,你也不能鬆懈,好好保溫,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我們再出發吧……」

  「瑪琳!」黛黛撲了上來,把瑪琳撞了個滿懷。

  瑪琳撫摸黛黛的背,說:「差點把我撞倒了,像個小孩一樣,快回去躺好。」

  黛黛聲音哽咽著,話都說不太清了:「瑪琳……對不起。」

  瑪琳輕聲歎息:「黛黛,你沒有對不起我。」

  但是黛黛瘋狂地搖頭,她退回來,手指緊緊抓著瑪琳的衣服,泣不成聲:「對不起……我怕你發現我生病了,我一直忍著不說,我心想,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會暈過去,瑪琳,對不起……」

  「黛黛,不是你的錯。」

  黛黛的聲音是發抖的:「是我的錯——魔藥對我沒有用,我是禁魔體質,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關於我自己的一切,我都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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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索羅沃奇塔篇 第七十三章 黛黛的故事

  「我出生在諾克森的北部礦區。

  那個地方在蒙特安娜山脈的東北方向,與塞留那王國接壤,南邊的風吹過來,被高聳的山脈攔截,形成了溫暖的回流,又有山脈雪線上融化的雪水,形成清涼的溪流蜿蜒到山下,不斷地滋潤和灌溉這片土地。

  溫暖的風、甘甜的水,讓北部礦區氣候宜人,適合居住,據說在遠古的時候,這裡曾是一大片原始森林,早就滅絕的獸人就生活在這裡。

  同時,她還是整個神聖帝國最大的魔法石產區。

  礦區是豐饒的,也是荒蕪的。那裡一般只有兩種風景,一種是荒蕪的礦場——灰色石頭和黑色的泥土裸露在外面,沒有任何植被,夏天的時候,走在礦區,直射的太陽能夠將你皮膚燒焦;一種是種滿了松樹的綠色林場,松樹長得很快,紋理也很平滑,是一種很好的、可以大量消耗的木材。林場通常就建在礦場的上游,因為建造礦場需要使用大量的木材。

  我出生在林場和礦場中間,我的幼年,是伴隨著松樹長大的,我的嬰兒床是松木製作,我的零食是松子,我的玩伴是松鼠,我最愛的食物是松針覆蓋的潮濕地面上所生出的美味的蘑菇。

  至於礦場,我不知道你見過礦場沒有,那是一個很奇異的地方。要知道,魔法石的採掘非常艱難,它們通常生長在堅硬的灰色石頭中間,想要挖掘它們需要挖開泥土,打開這些沒有價值的普通石頭,這很難,通常你辛苦一天只挖出一個手指的長度,而且這時候挖掘的鐵鏟子就已經徹底壞掉了。

  因此魔法石的礦洞會盡可能的小,盡可能的長。在諾克森的北部礦區,礦洞小得就像老鼠洞一樣,它們在地底下曲折蜿蜒,相互交錯,這樣密密排布的一個個小洞,集合到一起,就成為了礦場。假如能夠把北部礦區的土地切開來看,我想那一定是剝開了被白蟻蛀空的樹木那樣的情形。

  在那樣狹窄的洞穴中,普通成年人是根本沒有辦法自如活動的,所以在那裡採掘魔法石原石的工人,都是兒童或者是天生就非常矮小的人。

  我不知道是偶然還是必然,總之因為礦場的需求,那裡漸漸聚集了許多矮小的人,他們當中有的是侏儒症,有的天生就這樣矮,有的本來很高,但總是佝僂著進出礦洞,也變成了矮子;他們有的是本地出生的,有的是遠方來的打工者,有的是索羅沃奇家族從北邊買來的奴隸。

  而我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我騙了你,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你一定聽過矮人的傳說吧,大概在幾百年,殘忍暴虐的矮人族貪心不足,為了霸佔人類的土地,開啟了對人類的屠殺,這終於惹怒了寬容的光明女神,於是戰爭爆發。在持續多年的慘烈戰爭後,人類獲得了勝利,人類仁慈地放過了矮人,只是將他們驅離了大陸。

  雖然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但是仇恨卻依然深深地種在了人類的心裡,到處都是矮人族的傳說故事,每個故事裡,矮人都是反派。

  我的父親一生下來就比兄弟姐妹矮小,我那從沒見過的祖父曾說,他出生的時候就像一隻剝了皮的老鼠。

  誰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聽說有一種疾病叫做侏儒症,他們小時候就像普通的小孩,但突然有一天就再也長不大了。但假如是這樣,孩子在小時候應該是正常的,可是我父親生下的時候,就已經是很大的眼睛和很小的個子了。

  父親一直堅信自己是侏儒病,但因為他一直比同齡人更矮,他還是被當作了矮人,他走到街上會被小孩丟石頭,找不到任何工作,因為沒人願意雇傭他,。

  我父親12歲的時候,他終於離開了家,逃亡到北部礦區,成為了一名礦工。

  然後他就開始了長達三十年,像鼴鼠一樣生活。工作的時候,他每天只能見到一次陽光,那就是把原石送到地面上的時候。

  監工的鞭子、暗無天日的生活,有許多人忍受不了這樣的辛苦,鋌而走險,偷走魔法石原石逃跑。礦場豢養了大量的魔犬,要是有誰膽敢偷走原石,衛兵就會驅使魔犬來追趕。魔犬很大,大得像一個小房子,一伸爪子,就能把矮小的礦工按在地面上。

  抓住逃走的礦工後,監工會先用蘸著鹽水的鞭子鞭笞,然後再把人掛在礦場的旗杆上暴曬,在礦場,常常能夠看到旗杆下掛著一排風乾肉一樣的軀體,如果能夠不死,活下來,那麼你很幸運,但是更多的人就這樣死去了。

  而就這樣低微的我的父親,居然曾見過貴族。

  那是有一次,他搬運礦石到達地面,剛好遇見視察的長官從他的礦洞前經過。

  父親剛抬起頭,就被監工看到了,他們不允許我父親這樣的人用目光褻瀆貴族,監工走過來把父親的腦袋按到了泥土裡。我的父親沒有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只知道他穿著絲綢的衣服,鞋底比他的臉都要乾淨。

  當他從前方走過的時候,留下了一股像是美味的麵包一樣的香氣,那一瞬間,我父親就被那個貴族的樣子蠱惑了,他永遠地記住了那一幕。從此之後,他工作得越是辛苦,這片刻的記憶就越是深刻。

  他穿著破爛的衣服,像蟑螂一樣生活,卻仰望著如同天鵝一樣的貴族。

  這樣沒有日夜地工作一直持續著,我的父親本以為就要這樣一輩子了。

  但在20年前,發生了一件事。

  突然有一天,一群穿著白袍子和白色盔甲的人來到了礦場,他們和礦場的衛兵們發生了戰鬥,這場戰鬥持續了六天。

  這六天裡,魔法的爆炸聲沒有停止過,爆炸的火星飛濺到林場,點燃了易燃的松木,一場火燒了三個月,把整個北區礦區的所有松樹都燒成了灰燼。

  在礦場,我的父親躲在礦洞裡,整整六天,靠著吃老鼠和飲用地下滲出的水維持生命,那些像是螞蟻巢穴一樣複雜又狹窄的洞穴,讓外面的人望而卻步。我的父親一直痛恨自己擁有這具矮小的身體,但在那時候,矮小的身體救了他一命。

  等到聲音終於平息後,那天夜裡他跑出了礦洞。

  他看到了滿地的屍體,無數的人死去了,連魔犬都被魔法撕裂。死去的人中有礦場的衛兵,有礦場的官員,也有白袍子的人,還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礦工。到處都是殘破的屍塊,鮮血甚至匯成小河,從地面流進了礦洞中。

  死去的人中,其中還有那位他只見過一面、曾那麼高高在上的礦場長官。而死去的他,和死去的礦工也沒有什麼區別,身軀是殘破的,一隻被炸飛的手臂就落在我父親的面前。

  他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紅色魔法石戒指,那是我父親第一次見到打磨後的魔法石。

  父親他當了二十年礦工,採掘了數不清的魔法石原石,他驚訝地發現,原來他平時搬運的那些黑乎乎的原石,經過了打磨竟然會變得這樣的璀璨奪目。

  父親他被寶石的光芒迷了眼睛,他從屍體上取下了這枚戒指,並趁著夜色逃了出來。

  在北部礦區之外的地方,這場災難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平靜,而在礦區內,卻籠罩著陰雲,直到我離開的時候都還沒有徹底散去。

  死去的人太多,造就數不計數的孤兒和寡婦,在這個時候,父親遇到了一個帶著六個小孩的老寡婦,那種地方,下等人也不需要什麼婚禮,總之他們住到了一起,後來我就出生了。

  看到我的第一眼,父親他就哭了。

  因為我不幸地遺傳了他的樣子。我出生的時候就非常小,耳朵很大,眼睛也很大,根本不像是人類的孩子,而像是猴子或者其他什麼生物的幼崽,看到我的第一眼,我的母親就想要把我溺死。

  但我的父親把我留了下來,雖然我的出生,徹底地證明了,他的矮小不是偶然,而是因為血統。

  我的父親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矮人,因為雖然祖父母的個子都很小,卻都還是人類正常的範圍內。

  只能說,矮人的血液就像是劇毒,只要沾上了一點就會永遠流動在血脈中。也許在幾百年前,我父親的祖先曾經得到了這一絲矮人的血緣,到了幾百年後,這一滴血液突然發揮了他的威力,於是,我的父親成了那個被不幸選中的孩子。

  我的父親,可悲地成為了矮人曾經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據。

  等到燒完了所有的樹木,火終於停止了下來,礦場和林場也重新開工了,找不到其他任何工作的我的父親,又返回了礦場。

  他是一名膽小謹慎的好父親,自從我出生後,他一直很好地保護著自己。

  他養育我直到我11歲,因為勞累和肺病,他終於倒下了。

  母親帶著所有的錢和她的其他孩子逃走了,趁著父親病倒,他們搬走了所有的東西,連一條毯子都沒有留下。

  我沒有跟著母親走,反正她也不愛我,她的孩子太多了,她甚至都不記得我的名字,還總嚷嚷著要掐死我。

  我只喜歡爸爸,只有他是真的對我好,哪怕最後他知道我再也無法長高了,他也沒有拋棄我。

  他說,我是他的陽光,是他的花朵,是他喜歡的麵包的味道。他想不到更多更好的形容詞了,這些已經是他認為最美好的東西。

  彌留之際,他給了我這枚戒指,並告訴我他已經拜託了一個可靠的車夫,可以送我去索羅沃奇塔。

  他教我編造了謊言,讓我自稱是侏儒症,讓我別讓人知道我的矮小是遺傳,讓我謊稱自己14歲——這不會被人識破,因為大多數人都無法判斷侏儒們具體的年齡。

  他告訴我,從此後他不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那個不知道名字的死去的貴族。

  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過上他奢望了一輩子的幸福生活。

  絲綢的衣服,寶石戒指,乾淨的鞋子,麵包的香氣,以及,美好的陽光,這就是我的父親夢裡的全部,他努力了一輩子,拼命地挖礦石,想要多掙哪怕一個銅子來給我這些。

  但是好像在無形中,有一隻魔獸隨時隨地張開大口,把他的這些努力一口吞下去。他和他夢想的世界中間,有一條深淵一樣的溝壑,他想要憑藉自己的努力跨過去,卻把自己跌了一個粉身碎骨。

  直到他死,也什麼改變都沒有。

  他只能給我這個戒指,把這個夢交給我去完成。

  可能矮人的貪婪永遠流淌在血脈之中,哪怕幾百年過去了也沒有變弱。我的父親,連他的夢都是貪婪的。

  他希冀著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希望我變成貴族,希望我穿上漂亮的裙子,希望我能夠吃到冒著熱氣的白麵包,希望我不要每天辛苦地工作卻連肚子都填不飽……直到死去的時候,他還在妄想。

  ——這就是我和我的父親,這就是貪婪的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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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四章 出發

  黛黛大哭了一場,瑪琳一直安慰她,告訴她這根本不是她的問題,但是黛黛哭得更傷心了。

  不停流淚消耗了黛黛大量的體力,她才剛剛退燒,身體也還虛弱,最後她哭累了,抽泣著,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一邊冒著鼻涕泡一邊睡著了。

  瑪琳歎了口氣,給她蓋好了被子。

  然後她走下了樓梯,準備去弄一點吃的,黛黛病著,已經快兩天兩夜沒有進食了,等她再醒過來一定會喊餓的。

  走到旅館前面,瑪琳沒有見到之前的騎士們,前臺走過來,告訴瑪琳神殿騎士們早就離開了。

  其實從見面的時候,瑪琳就看出他們很趕時間,可能他們認為交易已經完成,就不需要跟瑪琳說話了,於是連告別都沒有就直接走掉了。

  這讓瑪琳鬆了一口氣,他們之前就很懷疑瑪琳和黛黛了,對方怎麼說都是神殿騎士,天然佔據道德高地,要是真的繼續詢問她是什麼來歷,魔法燈是怎麼來的,恐怕她還不好解釋。

  真是走得好,因為在亞曼倫的經歷,瑪琳是真的很擔心和神職者打交道。

  旅館提供的食物很糟糕,瑪琳看得直皺眉頭。最後她問旅館借了廚房,自己開始鼓搗吃的。

  瑪琳自己當然更愛吃家鄉美食,不過這裡的硬件設備不支持,而且黛黛也不一定能吃得習慣。她選擇自己曾經做過許多次,並且曾在傑圖加拉的小酒館裡廣受好評的豬肉餡餅。

  烤著豬肉餡餅,瑪琳又用剩下的豬骨熬了一鍋骨頭湯,這裡的人沒有吃骨頭的習慣,廚房的廚師和幫傭都被瑪琳的烹飪方式嚇了一跳,看著她的眼神彷彿瑪琳不是要準備食物,而是要進行什麼巫術。

  後麵湯熬出了味道,整個房間充滿了香氣,他們看著瑪琳的眼神就更畏懼了。

  等都做好了,瑪琳端好食物,走上了樓梯,準備和黛黛到房間裡去吃。

  她剛走上樓梯,一個矮小的身影猛然從房間裡面衝了出來,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橫衝直撞,差點掀翻了了她手上的託盤。

  「黛黛!」瑪琳喊她的名字,「不要亂竄。」

  她理解小時候媽媽為什麼討厭她在廚房蹦躂了,她手上還捧著熱滾滾的骨頭湯呢,這也太危險了。

  黛黛「咚咚咚」後退了幾步,確認來的人確實是瑪琳,然後她的眼淚又從那大大的眼眶裡面滾落了出來。

  黛黛抽抽搭搭地說:「瑪琳……我以為你走了……」

  瑪琳歎氣,說:「我的行李還在房間裡呢,你睡著的時候有沒有幫我看好行李?應該不會有小偷把我們的東西都偷走了吧。」

  聽到這話,黛黛立刻跑回了房間,瑪琳看到黛黛快速邁動她光溜溜的小腳丫,靈活得就像一隻小猴子,一點也不像虛弱的病人。

  瑪琳跟在她後面,進了房間,在桌子上放下了託盤,一樣樣把食物擺好。

  黛黛確認東西都在,然後有點尷尬地回頭,說:「我都忘了看行李了。」

  瑪琳招呼黛黛說:「快來吃東西吧,你兩天沒有進食了。把鞋穿上,別讓我像當母親一樣囑咐你,我還年輕呢,不想擔負這麼重大的責任。」

  黛黛興奮地「嘿嘿」笑著,回去把鞋子穿好,然後過來和瑪琳坐到桌子的兩邊,一起吃這頓晚餐。

  剛吃下第一口,黛黛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太好吃了!」

  「當然,這可是我做的。」瑪琳得意地說。

  黛黛露出感動的表情:「瑪琳!你怎麼這麼厲害?」

  瑪琳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面對誇獎還是很受用:「慚愧,就是小小地有一點天賦。」

  黛黛更感動了:「你真是天才,我打賭就算索羅沃奇塔的廚師長做的餡餅都沒有你做的好吃。」

  「……」

  黛黛的嘴什麼時候這麼甜了?認識這麼久,瑪琳清楚地知道黛黛根本不是個小甜心,這傢伙,害怕自己丟下她,開始拍馬屁了。

  瑪琳覺得好氣又好笑,把一塊餡餅塞到她嘴裡,說:「行啦,好好吃飯,我不會丟下你的。」

  吃完晚餐,瑪琳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了。

  這時候,黛黛抓著瑪琳的袖子,又問:「瑪琳,你還會帶著我嗎?」

  黛黛生病睡了很久,這時候當然生機勃勃,但瑪琳可不是,這時候她睏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於是她迷迷糊糊地說:「嗯……我說了要帶你走的,我說話算話。」

  「就算知道了我的血統,你也不改主意嗎?」黛黛說,「你帶著我,會被別人嘲笑的。」

  瑪琳摸摸她的頭:「別怕,我從不把別人的嘲笑放在心上,他們嘲諷得根本不到位。」

  黛黛笑嘻嘻,又問:「可是,你還答應了我,讓我當上貴族呢……」

  「你其實就想問我這個吧?」瑪琳笑了,「放心吧,我可從來沒有打算使用婚姻或者生育的方式讓你獲得地位,我接受的教育裡面沒有教過我這種辦法,我只學過,知識改變命運,科技使人進步。」

  「你的意思是?」黛黛瞪著大眼睛。

  「飯要一口口吃,等你病好了,我們先離開諾克森,然後去烏蘇洛林塔解開我的禁魔項鍊,我相信到時候我們會有新的機遇。」

  黛黛驚訝地問:「你是說納特西亞?你的禁魔項鍊?」

  「對。大法魯耶說,在烏蘇洛林我能夠解開項鍊。」

  瑪琳剛知道烏蘇洛林所在地的時候也非常驚訝,因為傳說中的四大法師塔之一烏蘇洛林,居然就建在神聖帝國的首都,那同是也是中央神殿的所在地。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瑪琳對於去納特西亞反而更有信心了。

  她曾經認為納特西亞的首都,宗教氛圍一定比亞曼倫的傑圖加拉更加可怕,畢竟傳說中一個國家的最高宗教首領——大神官,就在中央神殿,而且還有那麼多的神官以及神殿騎士。但當瑪琳聽說烏蘇洛林也在納特西亞的時候,就知道應該並不是這樣的。

  納特西亞應該比她想像中更加開放,這也挺符合常識,畢竟它的經濟也更發達。如果她們想要突破一些無形的限制,得到想要的生活,納特西亞比亞曼倫、比諾克森都要有利。

  而且,說不定能夠碰到她分別幾年的朋友。

  瑪琳正準備向黛黛說明,黛黛發出了慘叫聲。

  「也就是說,你的項鍊還沒解開?」

  ……好像,瑪琳確實還沒告訴黛黛這件事。

  「是的,發生了一些意外。現在我只能短暫地使用魔法,每天最多一次。」

  黛黛頓時哀嚎了起來:「天啊,我還以為我找到了一個大魔法師作為依仗,原來我找到的是其實是一個半吊子,這是光明女神的懲罰嗎?」

  瑪琳抓住了黛黛的臉頰肉,狠狠地問:「嗯?」

  黛黛被瑪琳揪得掉眼淚,口齒不清地說:「放、放、手!你又不能用魔法……我才、才不怕你。」

  瑪琳把黛黛趕下床,說:「走開,不想跟你說話了。」

  但是黛黛死死地佔據了大床,反而囂張地說:「哎,雖然你現在不能使用魔法,跟我一樣弱,但我還是不會嫌棄你的。」

  「哼——」瑪琳忍不住笑了,這個黛黛,恢復力也是真的強,這會兒就已經這麼活潑了。

  黛黛又說:「我們明天就出發吧!我好擔心索羅沃奇塔的人追上我們。」

  「明天?你才剛退燒?」

  「我已經完全好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黛黛悄聲說,「我有矮人血統,所以我的體力特別好,生病或者受傷了,也比別人好得快。」

  瑪琳好像也聽過類似的說法,讚歎說:「那真的挺好。」

  「他們都覺得上等人應該很容易受傷,擁有脆弱的身體,最好時不時吐點血,那樣才能顯得矜貴。皮糙肉厚,不容易生病,生了病很快就康復,都是下等人的特徵。」

  瑪琳蓋上被子,說:「那我寧願當個體力好,不容易生病的下等人。我最實際了,千好萬好不如身體好。」

  「嘿嘿嘿。」

  ***

  而這時候,索羅沃奇塔的信鴿也到了這裡,帶來了需要攔截一個叫瑪琳的魔法學徒的消息。

  然後關卡的衛兵隊長在收到命令的時候,卻發出了嗤笑聲。

  「這個關卡可是屬於加姆伯爵的,跟你們索羅沃奇塔又沒有什麼關係。」

  ***

  瑪琳和黛黛第二天就出發,一天後她們到達了諾克森的關卡。

  瑪琳和黛黛早就調查過路線,當然也包括這關卡,雖然諾克森大區在名義上是屬於索羅沃奇公爵的,但實際控制權其實分散在各個族人的手裡面,其中加姆伯爵佔據了大量的領地,甚至包括這個諾克森通往東南方向的大關卡。

  這裡的衛兵也是由他指派的,所以瑪琳和黛黛知道,就算索羅沃奇塔下達了攔截的命令,她們也能在這裡找到機會。

  這個關卡不像蒙特安娜隘口,周圍都是高山,除了隘口沒有別的路。實際上這個關卡可以通過別的小路偷渡過去。

  但瑪琳卻認為,通過這裡會更安全,因為這裡屬於加姆伯爵,而不是費切爾。

  要是讓人知道黛黛是矮人,就太醒目了,於是瑪琳讓她偽裝成一個小孩,黛黛很有熱情地打扮自己,換上了買來的劣質棉布二手裙子,紮了小孩子的雙麻花辮,還戴上了一點小花朵。

  瑪琳則剪短了頭髮,把自己弄成了一個鄉下姑娘的樣子。

  衛兵檢查了瑪琳他們的行李,她們沒有貨物,只有一根木棍,一個包袱然後和一匹騾馬。但即便是這樣,人頭稅也收了她們兩人一人5個金幣。

  10個金幣,換成以前的瑪琳,要辛苦工作整整一年才能掙到,所以當她給出這筆錢的時候,她大大地心痛了。

  黛黛悄聲說:「瑪琳,我們好像沒錢了,怎麼辦。」

  瑪琳深吸一口氣,說:「不要怕,我們先去一個有傭兵公會的大城市,我手上有一枚撿來的傭兵鐵牌,可以從傭兵公會提取一些金幣,節省一點,應該就能支撐我們到達目的地了。」

  ***

  而在這時候,在諾克森關卡通往納特西亞的大路上,之前和瑪琳他們分別的騎士們,遇到了意外的情況。

  「團長,有人一直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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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五章 壞消息

  最後一場雪結束後,春風吹來,天氣可見地越來越暖和,路邊的雪都化乾淨了,路面乾燥,也就更有利於趕路。

  瑪琳和黛黛這時候已經離開諾克森大區四天了。這裡屬於別人的領地,追趕的人總不能大搖大擺地在別人的領地來去,而且離開諾克森後,路線複雜,來往的人也很多,不起眼的瑪琳和黛黛早就消失在人流當中。

  她們找到了一個搬運糧食種子的運輸隊伍,交了一點錢當做入夥費。這種情況在旅途上是很常見的。別人問她們是誰,她們就稱自己是前往納特西亞尋找親戚的兩姐妹。這倒是沒有引起懷疑,因為這個年頭,如果家鄉發生了什麼變故,女孩們要麼立刻嫁人,要麼就得找個親戚作為依靠。

  瑪琳和黛黛隨時保持了警惕,畢竟也不能保證運輸車隊裡面都是好人,幸運的是,運輸車隊的隊長老頭,人不壞,看在錢的份兒上,他並沒有為難瑪琳和黛黛。

  現在她們面前的這片土地屬於奧羅男爵,也是一個很有歷史的家族。

  漸漸地越是進入他的領地越深,瑪琳和黛黛也越是發現這片領地和諾克森的區別。在諾克森,平原上是整齊的麥田,夏天成熟的小麥這時候已經開始播種了,正是農民們非常忙碌的時節。

  然而在越過邊境,到達奧羅男爵的領地後,田地卻荒蕪得很厲害,而且都沒有在路上看到什麼農民,即便是看到,也衣衫襤褸,非常落魄。

  瑪琳發出歎息:「我以為諾克森的壓迫已經足夠讓人心寒了,誰知道其他地方還要可怕。」

  黛黛說:「諾克森其實很富饒,雖然領主會抽掉很多稅,但因為土地肥沃,蒙特安娜山脈提供的水源也非常的充足,所以常年豐收,農民們能夠剩下足夠維持生活的糧食,比起其他大區,諾克森的日子已經算不錯了。瑪琳,你們亞曼倫大區又是怎麼樣的?」

  瑪琳回答:「我小時候生活在奧德林,那個地方太偏遠了,領主的控制力有限,他們連稅都收不齊,當然,也跟奧德林太窮了有關。」

  黛黛指著那一望無際的荒草,說:「我不明白,為什麼要讓這裡荒蕪著?現在不種下種子,到了秋天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好領隊的老頭走過旁邊,聽到了黛黛的話,說:「因為租金太貴了。領主寧願把土地緊緊握在手裡荒蕪下去,也不願意把租金放得便宜一點,反正領主的倉庫永遠都是滿的,他們又不用憂愁有沒有食物。秋天收穫得越少,倉庫裡的麥子就能賣上更高的價錢。」

  這讓黛黛突然想起了什麼,她說:「這裡往北,就是諾克森的葡萄莊園了!難道說,他們想要把這裡變成葡萄園嗎?索羅沃奇的酒那樣的有名,周圍的人都很眼饞,我聽說過,許多人都開墾了葡萄園想要釀酒,不過他們的酒都沒有索羅沃奇的好喝。」

  這讓領隊笑起來:「你說對了,奧羅男爵想要開酒莊的事情在這裡連小孩都知道。」

  「就算開酒莊,也不要這樣做啊。」黛黛搖頭,說:「諾克森就不是這樣的,索羅沃奇從農民手裡把土地收過去,會給他們提供一些在葡萄園裡面的職位,又或者用別的土地和他們交換。總之,至少索羅沃奇家族並不想自己領地的居民去死。」

  這時候,他們到達了一條小河邊。

  領主花錢在上面修建一座橋,並且把周圍的橋都毀掉了,這裡是他的領地內越過小河的唯一道路。

  橋的兩邊,放上了拒馬防止被騎兵強行衝關,並且各有至少五十個衛兵在守衛著,排隊過橋的人在路旁形成長列。

  這個時代的戰士其實是很珍貴的資源,和近現代是不能比的。在神聖帝國,一個擁有子爵頭銜的領主,能夠養活50人的隊伍,就已經是很厲害很富有的了,這裡的士兵是指專業的士兵,不是田地裡能夠隨便拉來的農民。

  現在,幾十個專業的士兵就守在這個小河邊,然而這裡不是關卡,也不是城門。

  運輸糧種的車隊靠在路邊排隊,瑪琳跑到前面去,問隊長:「這是什麼情況?」

  「收過橋稅。」老隊長抽著煙斗,又低聲說,「可是從前並沒有這麼多衛兵,老天保佑,別是又發生暴亂了。」

  瑪琳忐忑不安地問:「之前有發生過嗎?」

  「就在不久前,你知道的,經歷了一個冬天,所有的糧食都被吃完了,就在一天的路程以外的地方,大概50個農民、或者有60個吧,他們拿著鐮刀和鋤頭打開了奧羅男爵的倉庫。男爵派出了十五個騎兵就把他們全部踩死了,領頭的那個農民,他的腦袋還掛在倉庫外面的旗杆上。」

  這時,他們的隊伍排到了頭。

  衛兵開始檢查每輛馬車,並且收取過橋稅。

  一人10個銀幣,每輛馬車是20個銀幣。這個價格似乎和從前比又貴了一些,老隊長趁著交稅,和關卡負責收錢的文員說起話來。

  檢查行李的衛兵巡視過來,在看到瑪琳和黛黛的時候,問話說:「你們不是本地人?從哪裡來的?」

  當然不能回答是諾克森,瑪琳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回答說:「從亞曼倫大區。」

  「那麼遠?為什麼走這條路?」

  「第一次出遠門,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去哪裡?」

  「去納特西亞。」

  「做什麼?」

  「投靠親朋。」

  衛兵仔細地打量瑪琳和黛黛,突然他抓住了黛黛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

  瑪琳緊張地喊了出來:「你要做什麼!」

  「這個小孩,看起來很奇怪……」

  雖然黛黛只有一個9歲的小孩那麼高,但是她畢竟不是真的孩子,行為動作、五官細節和普通小孩是有一些區別的,但不是刻意地觀察,不會發現。

  黛黛很機靈,她立刻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用裝出來的稚嫩聲線,嗚嗚地哭了起來:「瑪琳姐姐……手痛……」

  這似乎讓衛兵消除了一些懷疑。

  瑪琳趁機遞上一塊金幣,說:「拜託了。」

  看在金幣的份兒上,衛兵放開了黛黛。

  ***

  隊伍緊張地通過了衛兵的檢查。然後他們剛剛行駛過小石橋,卻聽到了從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馬車滾動的聲音。

  那裡跑來一大群車隊,揚起的塵土撲面而來,他們像是不要命一樣的鞭打馬,試圖讓速度更快,那樣子就彷彿他們的後面有什麼怪獸在追趕一樣。

  老隊長似乎認識那個領隊的人,他大聲喊他的名字,問:「夥計,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騎著馬飛馳而過,留下了一個詞:「是魔龍!」

  這時候那支隊伍已經走到了橋邊,他們面對著收橋的衛兵,想要儘快地離開。

  然後,有個人大聲地驚呼:「5個金幣?」

  受到影響,他們這邊準備前進的人都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發生了什麼。

  「過橋稅5個金幣?可是過來的時候明明只收了10個銀幣!」

  但是衛兵怎麼會和你講道理,冰冷鋒利的長槍對準了不服氣的人群。

  有人顯然交不出這麼多錢,已經俯倒在路邊哭泣起來,而有一些還算富有的,忍痛交了過橋稅,逃一樣的離開了。

  瑪琳覺得這個情況不合常理,她上前問一個沒有錢交納過橋稅,發愁地站在路邊,看起來還算冷靜的男人:「你們這麼多人,都是有急事要離開嗎?是因為什麼魔龍?」

  那個男人看向了瑪琳,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前面的山谷裡出現了魔龍,領主正在召集民夫,準備征伐魔龍,而且,無論男女。」

  黛黛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魔龍?是哪一種魔龍?」

  「不知道……」男人抓住自己的頭髮,絕望地發狂,「再這樣晴朗下去,魔龍就會甦醒,然後他就會到附近的村莊和小鎮尋找食物。我們完了……」

  這個回答讓運輸小隊的所有人都面無血色。

  有人發出了驚叫聲:「我要回去!」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但不管再混亂,也沒有人敢去衝撞守住小橋的衛兵,因為血淋淋的教訓不久前才發生過。

  「瑪琳,我們沒有那麼多錢了。」黛黛拉著瑪琳的袖子,低聲說。

  「那我們繼續前進。」瑪琳深吸了一口氣,「還不知道是哪一種魔龍,萬一並沒有那麼嚴重呢?何況,我覺得,比起魔龍來,對付人類要麻煩得多。」

  如果強行衝關離開,後續帶來的麻煩要比遇上魔龍多得多,面對魔龍,至少瑪琳有信心帶著黛黛逃跑。

  運輸隊原地停下了,他們交不起這樣昂貴的過橋稅,只能靜靜等待,尋找別的機會離開,而瑪琳和黛黛準備繼續前進。

  面對瑪琳和黛黛的決定,運輸隊的老頭勸告說:「你們不知道魔龍的可怕……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經歷過魔龍討伐,那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可怕場景。」

  但瑪琳沒有改變主意。

  他長歎了一口氣,惋惜地看著瑪琳和黛黛,說:「那時候,領主請來了神官幫助,但這不夠,他還徵調了許多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他們用這些人去堵住魔龍的吐息,讓神官能夠靠近巢穴,並擁有足夠的時間施展神聖術制裁魔龍。」

  「女神保佑,最後魔龍受傷逃走了,在他的巢穴外面,屍體堆積得像一座小山。很多人都找不到自己親人的屍體,因為他們都被魔龍的吐息燒成了焦炭。」

  「姑娘們,祝你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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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5:32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六章 團長

  經過小橋後不久,瑪琳和黛黛就看到了奧羅男爵的城堡。

  城堡建立在一個小山坡上,使用深灰色的石頭砌成,在圍牆後,靠近外緣有一個高聳的塔樓,可以用來瞭望,那是奧羅男爵的住所,也是他訓練士兵的地方。

  山坡下是一排排密集的房子,多數是泥巴和木頭做成,只偶爾有幾個石頭房子,那些就是普通居民的家,假如發生了戰爭,領地受到了攻擊,他們可以躲到城堡裡去——假如奧羅男爵足夠仁慈的話。

  這些房子多數都很低矮,在他們中間,有一個顯眼的三層樓高的石頭房子,最高的房頂上面還掛著代表光明的八芒星——這是一間教堂。

  這片大陸地廣人稀,這裡已經是奧羅男爵這片領地的中心,也是最繁華的地方。

  然而這個時候,小鎮裡行人稀落,大多數房子都緊閉著門和窗戶。這緊張的氣氛影響了瑪琳和黛黛,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她們兩個走過空蕩蕩的街道,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

  在城堡的山坡下,一群騎士正站在一具龐大的動物屍體前。

  這具屍體足足有七八米長,大得像個小屋子,它的樣子介於狼和狗之間,擁有巨大的突出的嘴,牙齒錯亂而鋒利,眼睛很小,脊骨突出,皮毛髒亂。

  它的肋骨處有一處深深的凹坑,是被鈍器擊打而成,鮮血從它參差不齊的牙縫中流淌出來,在地面上形成烏黑的一灘。胸口處並不是致命傷,在它高聳的脊骨後,還有一個小小的切口,那是一柄長劍從後刺入,穿過脊骨的縫隙,直接切斷了它的神經。這個傷口幾乎沒有流血,只有少量白色的髓液流了出來,這隻動物在被擊中這處要害的同時,它就喪失了對肢體的控制,連掙扎都做不到了。

  這是騎士當中那個領頭男人的拿手好戲——一擊致命,不留機會。

  小鎮上的居民非常好奇,他們躲藏在遠處觀看這隻奇異的野獸,搏鬥已經結束,卻並不是居民們想像的血肉橫飛的場景,於是他們難免有一些遺憾。

  騎士們本想安靜地處理這件事,但魔犬的出現引起了混亂,面對這種情況,領頭的男人歎了口氣,吩咐自己的屬下,讓他們把居民們都驅散。

  接著,從一旁走過來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他穿著白色的牧師長袍,手上拿著比他的身高還要長的標準牧師制式法杖。

  儘管他是受人尊敬的牧師,但他面對這個領頭男人的的時候,態度卻非常的恭敬:「齊恩團長,魔犬的屍體要怎麼處理?」

  「魔犬腐敗後會滋生出黑暗世界的生物,把魔龍引來就麻煩了,先燒了吧。」

  然後團長看向了牧師,牧師立刻吩咐一邊的衛兵去取火油。奧羅城堡作為一座堡壘,倉庫裡面必然準備了大量的火油用於防禦,很快地,衛兵就為他們取來了。

  他們將火油傾倒在魔犬屍體上,衛兵遞上火把,牧師親自將魔犬的屍體點燃了。

  火油引燃了魔犬的皮毛,燒焦了它的皮膚,當燒出油脂後,就不再需要火油的助燃,火焰熊熊燃燒,難聞的焦臭味道散開,濃煙升到了空中。

  另外一名騎士問:「團長,那些人要怎麼處理?」

  他的屬下問的,是驅使魔犬的人。他們無緣無故地出現在身後,一路尾隨直到這裡。

  這些人聲稱是索羅沃奇塔的侍衛,帶著魔犬來追捕綁架加姆伯爵的匪徒。

  至於為什麼會追到自己的頭上來,兩邊都是一頭霧水。按照他們的所說,他們追蹤的匪徒應該是一名魔法師。

  這些侍衛來自法師塔,狡詐和多疑也和魔法師們一脈相承,他們當然不會輕易地相信騎士們,而騎士們還沒來得及解釋,急躁的魔犬就撲了上來。

  他們想不到嫌疑人這樣的強大,幾分鐘的時間,魔犬就被騎士們殺死了。在團長證明了自己神殿騎士的身份後,這些追蹤的人才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個誤會。

  誤會的起因是魔法燈。他們是沿著魔法燈的痕跡追來的,魔法燈是很珍貴的魔法道具,並不是隨便商店裡面就能夠買到的,他們手上的這盞魔法燈很有可能曾是索羅沃奇塔的老師——大法魯耶的所有。

  一名騎士說:「我就說過,那兩姐妹很可疑,獨自走在荒野小路上,還拿著那麼珍貴的魔法燈,說不定就是從索羅沃奇塔偷來的。」

  但這遭到了另一名同伴,藥劑師狄克的反對:「你以為索羅沃奇塔是什麼小旅館嗎?那可是金色荊棘花家族的法師塔,換成是你,還沒有踏入法師塔的草地,恐怕就被傳說中的女妖荊棘花給絞死了。」

  「不管誰是綁架者,這是索羅沃奇塔的事情,和我們無關,」團長說,「放了他們,我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和一名大魔導師結仇。」

  「齊恩團長,我反對這樣做。」牧師站了出來。

  這讓齊恩團長發出了笑聲:「內德牧師有什麼看法?」

  內德牧師是本地的派駐牧師,他義憤填膺說:「他們驅使著邪惡的魔獸進入光明女神祝福的土地,還試圖傷害尊貴的神殿騎士,這樣的行為已經是瀆神了,他們還沒有受到懲罰,怎麼能夠讓他們就這樣離開。」

  狄克用毫不掩飾的鄙視眼神看了一眼內德牧師,冷笑說:「那麼就交給內德牧師來處理吧,相信你會有好辦法的。」

  但是內德牧師卻退卻了,說:「不不不,是神殿騎士大人打敗了他們,所以也應該讓神殿騎士大人來實施懲戒。」

  狄克皺著眉頭站出來,說:「你這個狡詐的牧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壞主意!」

  內德牧師確實有自己的打算,奧羅男爵的領地與諾克森相鄰,以索羅沃奇家族的傲慢,沒少讓內德牧師受氣,其他區域的牧師在當地都非常受尊敬,而因為索羅沃奇家族的關係,奧羅男爵對他只是表面客氣,居民們對他的尊敬也有限。最讓內德牧師氣憤的是關於稅務的問題,按照慣例,神殿要抽取所有收成十分之一的稅,可是在這裡,或許是仗著自己和索羅沃奇家族的親戚關係,奧羅男爵並沒有把這部分稅金如數交予。

  借著這次神殿騎士來到的機會,內德牧師非常迫切地想要借用他們的力量來樹立威信。

  但是齊恩並不想被他利用。

  內德牧師說:「齊恩團長難道會畏懼索羅沃奇家族嗎?」

  「我當然不畏懼,」團長笑著說,「但我必須要尊敬一位大魔導師,我可不想被他憤怒的風暴給絞成碎片。」

  內德牧師憤怒地向前,說:「你可是被光明女神授予騎士稱號的神職者,被冠以勇敢之名,你居然會畏懼一個將自己的力量交給魔鬼的瀆神者!」

  兩名騎士擋在了內德牧師的面前,用冰冷的盔甲阻擋住他。

  狄克發出了嗤笑聲:「真是無知又狂妄。」

  齊恩準備結束和他毫無意義的對話:「奧羅男爵正在招募民兵,這些普通的農民現在在城堡裡非常恐慌,內德牧師,你的任務來了,快去安撫一下這些可憐的人們,他們可是你轄下的子民,去讓他們感受到光明女神的光輝吧。」

  然後兩個騎士裹挾著內德牧師,逼迫他離開了這裡。

  在他離開後,狄克說:「一個屍位素餐的老頭子,『永遠的老牧師』,連使用神聖火焰燃燒屍體都做不到,恐怕他法杖上的魔法石恐怕都不能發光了吧。一個廢物,還想對我們指手畫腳。」

  「不然也不會向我們求救,要我們來征伐魔龍了。我本來已經做好了計劃,讓本地的牧牧師協助我們,以牧師的神聖術作為掩護,我們來靠近魔龍,將它擊斃,然而這個內德牧師,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怎麼辦?我們寫信去附近的神殿求助嗎?但諾克森是索羅沃奇家族的領地,並沒有神殿,寫信去最近的神殿,來回也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一個月就太晚了。」齊恩說,「讓奧羅男爵招募更多的民兵,然後我們看看能不能幸運地在附近找到一個神聖術還學得不錯的牧師,實在找不到,我們這裡不是還有一個魔法學徒嗎?」

  狄克驚訝地說:「你是說那個跟蹤我們的小鬼?」

  這時,前去驅散人群的騎士回到了他們的身邊,說:「團長,你猜我發現了誰?」

  「是誰?」

  「賣我們魔法燈的兩姐妹,她們也到了小鎮上,我看到她們從大街上走過。」

  齊恩笑著說:「那可真是太巧了,我現在對她們充滿了好奇,去吧,去把她們請過來,多去幾個人,別讓她們溜掉了。」

  ***

  瑪琳和黛黛看到了一家旅館,但是旅館關著門,瑪琳拍著門,想試試看裡面有沒有人。

  這時,她們聽到了哐當作響的盔甲聲。

  回頭一看,穿著盔甲的騎士四面包圍,慢慢地逼近,把她們倆困在了中央。

  瑪琳和黛黛像兩隻失了巢穴的小鳥,緊緊地靠著對方。

  一個騎士發出了笑聲:「可憐的小傢伙,我們團長要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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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5:45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七章 奧羅城堡

  瑪琳將魔杖緊緊地抓住,擋在她和黛黛的身前。

  在騎士們的眼裡,這個穿著舊衣服的女孩本應該是多麼地脆弱而且無力,但面對冰冷的盔甲和武器,她卻依然鼓起了勇氣,試圖保護自己和那個更加瘦小的妹妹。

  瑪琳說:「有什麼事現在說就好了,太陽底下,大家好好說話。」

  瑪琳的話音剛落,最後一縷陽光在西邊消失,餘暉散去,天空變成了灰色。慢慢地,天色還會越來越暗。

  騎士說:「當然是關於魔法燈的事情。」

  瑪琳說:「我們已經兩清了,我拿到了藥,你們拿到了魔法燈,我都沒有計較你們占了多大的便宜,為什麼還跟著我們不放。」

  「我們並沒有跟著你們,是你們倆自己送上門來的,呵呵,我們神殿騎士可不是那麼悠閒的人。」騎士說,「好了,快跟我走,去跟團長解釋一下為什麼會有魔犬跟著你的魔法燈。」

  「魔犬?」黛黛和瑪琳都驚訝地喊了出來。

  ——難道說是索羅沃奇塔的人已經追了上來?不然他們為什麼會突然興師問罪?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跟他們走了!

  騎士又說:「團長可沒有耐心一直等,雖然知道你們鄉下不會有這些講究,但我還是例行請求一下原諒,抱歉了,小姐們,我要觸碰你們的手臂了。」

  說完的同時,兩名騎士伸出了手,一個抓向了瑪琳,一個抓向了黛黛。

  不能被抓回去!

  瑪琳再也不敢忍耐,她將手伸進領子裡,一下就解開了項鍊的禁魔束縛。

  霎時間,由於魔力的出現,魔力循環的猛然恢復,她的身體周圍出現了微弱的旋風。

  魔力循環一恢復,騎士們就感受到了魔力屏障的阻礙,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滯了一下。

  這時候,瑪琳側身躲開騎士的手,並舉起手中的魔杖,用力地敲在那騎士抓住黛黛的那隻手上。

  騎士們從沒遇到過魔力突然出現的情況,他們沒反應過來,還笑著說:「可笑的抵抗,一根破木棍……」

  他的話沒能說完,此時,魔力進入了魔法石,讓它發出的光穿透了布條,如同射線一樣迸射出來。

  魔法的構成、轉變、實現在發光的同時就完成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穿透了盔甲,直接作用在騎士的手臂上。

  騎士發出了一聲慘叫,鬆開了黛黛的手。

  他被迫退了好幾步,他的那隻手臂無力地耷拉了下去。

  ——瑪琳實在是太少使用魔杖了,她根本控制不好力量,竟然直接把這個騎士的手臂給敲斷了。

  騎士們頓時大驚失色,喊了出來:「這是魔杖!」

  「你竟然是魔法師!」

  但他們畢竟身經百戰,迅速就恢復了冷靜。

  這樣近的距離,不管牧師還是魔法師都來不及吟誦咒語,只要他們撲上去打斷她施法,就能立刻將她制服。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瑪琳回過身,並沒有吟誦下一個魔法,而是舉起了魔杖向他們揮舞了過來。

  魔杖的頂端帶著一點閃電一樣的劈啪微光,瑪琳毫無章法地揮舞它,在騎士們的眼中,她的動作就像是害怕蟑螂的人拿著拖鞋胡亂拍打,看著真是可笑又可憐。面對這種從未見過的魔杖使用方法,他們差點笑出了聲來。

  一名騎士上前,試圖阻止瑪琳,然而,他確實太大意了,魔杖不小心碰到了他。頓時,強烈的衝擊力傾瀉在他的整個盔甲上,他連人帶盔甲,都被這樣一根小小的魔杖給擊飛了出去。

  那根本不是魔杖的棍擊,那是巨人的拳擊。

  騎士重重地砸在路邊,他努力了一下,沒有爬起來。

  而這時候那個女孩還疑惑地睜大了眼睛,發出疑問:「我打到了?」

  第一次可能是偶然,第二次就不是了。

  剩下的兩個騎士不約而同後退,他們把盾牌放在了身前,擋住了要害。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怎樣可怕的對手,身為神殿騎士,他們以勇敢和虔誠為名,從未懼怕過,然而這個時候,面對兩個身材瘦弱的鄉下女孩,他們的冷汗卻偷偷地從背後滑落了下去。

  瑪琳和黛黛看到了包圍的缺口,她們面對騎士們警惕,一邊緩緩地向缺口移動。

  瑪琳試圖和他們講道理:「我不是有意的,是你們先動的手。這件事真的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我特別無辜,不,我明明才是受害者。總之你們別來找我,我馬上就走。黛黛,我們走……」

  兩名騎士緊緊地盯著瑪琳,一動不動,連嘴唇都緊張地抿著不敢做出回答。

  黛黛小聲說:「瑪琳,我們的馬……」

  她看到瑪琳和騎士們對峙著不敢分心,於是自己趁著這機會,悄悄地側身移動,去夠到了老騾馬的韁繩,然後拉著韁繩,向瑪琳靠過去。

  就在她回身的時候,她撞到了什麼上。

  一個冰冷的大鐵塊阻擋了她。

  ——那是一名全身盔甲的騎士,他突然就出現在了這裡,就在一瞬間。

  那個男人把黛黛整個給提了起來。

  「瑪琳——」黛黛驚恐地喊著瑪琳的名字。

  瑪琳本來就緊張,餘光一掃,看到有個灰鐵色的身影抓住了黛黛,她大喊一聲:「放開黛黛!」

  她想也不想,回頭就是一下,太過緊張,她自己都不知道使用的是什麼魔法。

  一個火球從她的魔杖中衝了出去,快得就像一顆子彈,然而那個男人輕鬆地判斷了這次魔法的方向,他用手裡的劍輕輕一擋,火球就偏離了方向。

  火球從他的身邊掠過,擊中他們後面一個房子。

  一聲巨響,火球炸開,那房子的一半塌掉了。

  「哇哦,很不錯。」他發出了讚歎聲。

  瑪琳緊緊地抓著魔杖,姿勢就像是抓著棒球棍之類的東西。

  抓住黛黛的騎士後退了幾步,笑著說:「看在你妹妹的份兒上,我們來好好談談,怎麼樣?」

  ***

  領頭的騎士走在最前面,他的下屬們簇擁著瑪琳和黛黛一起走向城堡。

  奧羅城堡只是一個小型城堡,它沒有護城河和吊橋,也沒有外堡和內堡之分,也因此,它的防禦力是有限的,在這些騎士們眼中,這樣的城堡是根本不合格的。

  在城堡厚重的石牆後面,有一片小小的場地,原本用於士兵們的平時訓練,但現在那裡全是人,多得幾乎要堆了起來。他們不是士兵,只是普通居民。

  這些人有的怒吼著,有的哭嚎著,有的麻木不仁已經沒有了反應,整個場地,就如同一個髒亂的牲畜籠子,這些牲畜們面臨著屠宰,正在進行垂死的掙扎。

  內德牧師正站在城牆上,張開雙臂面向這些招募來的普通居民,他大聲地宣讀光明聖典,試圖以此來感化慌亂的人群,但他說一句,就有一大波哀嚎和怒吼的浪潮返回,他一個人的聲音被群情憤慨給淹沒了。

  他們走過城牆上的通道,藥劑師狄克看著喧鬧的人群,冷冷地說:「他們應該明白,就算這樣吵鬧,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時候,領頭的男人淡淡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說:「他們畢竟不是騎士,哪怕就是神殿騎士,也並不是每一個都能領悟到為光明與正義犧牲的偉大。但要是不消滅魔龍,這片土地就徹底毀了,現在的犧牲,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他們進入城堡廳內,奧羅男爵此時正在和他負責財政的下屬說話。

  奧羅男爵是一個老得耳朵都不太靈光的瘦小男人,他問道:「現在已經收到多少過橋稅?」

  下屬湊到他耳邊,報上數字:「2705個亞曼倫金幣。」

  這已經是很大一筆錢了,但是奧羅男爵卻非常生氣,他像一個任性的孩子一樣跺著腳:「怎麼比昨天還少!不行,必須加重過橋稅,要是他們不給,就把他們送去餵魔龍。」

  「這是因為消息慢慢傳開,沒有人來了。」財政官發愁地說,「而且,男爵閣下,再高,這些下等人也拿不出來。」

  奧羅男爵不依不饒:「那就讓他們的用土地、用房子來抵押!就算沒有房子和土地,還有人,諾克森就有去塞留那的商路,在塞留那,隨便一個成年人就能賣10金幣。」

  這時候,男爵看到了騎士們,他的怒氣消失,瞬間換上笑容滿面的一張皺巴巴的臉,說:「傍晚好,尊貴的騎士們,聽說你們遇到了一些麻煩?」

  「這根本算不上麻煩。」狄克回答,「但竟然容許大型魔獸進入你的領地,男爵,你太鬆懈了。」

  「魔獸沒有錢,又不會交稅,警惕他們只浪費力氣。」奧羅男爵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然後他又問,「騎士大人們準備什麼時候討伐魔龍?」

  「在找到能夠用神聖術掩護我們的神官或者牧師後。」那個領頭的男人回答,「否則會需要多出至少一倍的人來犧牲。」

  「那有什麼關係,這些老鼠一樣的平民,繁殖力驚人,很快就會有新的出現的。」奧羅男爵呵呵笑著,說,「可以再延遲一段時間當然更好。」

  那麼,就更方便他借用魔龍的名義收取更高的稅金以及家屬的贖金。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次魔龍降臨可能是一次災難,但對於奧羅男爵來說,卻是從天而降的機會,這十幾天以來,他已經憑藉各種辦法賺到了從前一年的收入,要不是擔心魔龍會摧毀他的城堡,他恨不得魔龍永遠留在這裡。

  沉默趕路的瑪琳抬頭掃了這個男爵一眼,然後又默默地低下了頭去。

  騎士們帶著瑪琳到了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已經被壁爐燒得非常暖和,而且充滿了鮮花和水果的味道,和外面的廣場相比,完全是兩個世界。

  一個騎士去關閉了窗戶,於是小廣場上的喧鬧聲就被關在了外面,房間裡一下就安靜了許多。

  領頭的男人取下了頭盔,坐在了椅子上,說:「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神殿騎士齊恩‧普瑞華德,你稱呼我為齊恩就好。」

  在他取下頭盔的瞬間,瑪琳的瞳孔不小心顫抖了一下,黛黛更是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齊恩,居然長得非常的英俊,而且,還非常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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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5:59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八章 以克制的名義

  齊恩大概有二十七八歲,作為這樣一支隊伍的頭領,他實在是年輕得過分了些。他有一頭燦爛得足夠照亮整間屋子的金色頭髮,前面的頭髮很隨意地散亂著,腦後的則用一條藍色的絲帶束成一個小小的馬尾。

  與他柔軟的頭髮不同,他長了一張很男子氣的俊朗臉龐,眼睛是非常純粹的蔚藍色,眉骨和鼻樑都很高,還有一個帶著小溝的性感下巴。

  他長得彷彿畫報裡面的電影明星,自帶隔絕了煙火氣的柔光,就憑這張臉,他就能夠成為這個世界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

  瑪琳面對他,好歹有一層審美差異的脆弱屏障,勉強把持住不露出花癡的表情,而本世界土生土長的黛黛已經是倒吸了好幾口氣了。

  齊恩顯然對女孩們的注視習以為常了,他在椅子上攤開身體,問瑪琳:「來,可愛的小姐,來為我解答疑惑,我對你充滿了好奇。首先,能告訴我為什麼索羅沃奇塔的魔法燈會出現在你的手上嗎?」

  他的語氣非常的溫柔,就彷彿在低聲問一個女孩「你能和我跳一支舞嗎」,加上彷彿藏著星光一般的眼睛,瑪琳意識到這是變相「刑訊」。

  好在現代人博覽群美,瑪琳對帥哥的抵抗力是很強的,她試著露出輕鬆的微笑:「是索羅沃奇塔的魔法燈嗎?抱歉,我可能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以為那只是普通的魔法燈。」

  「真是愛說謊的女孩,雖然我並不介意可愛的女孩們偶爾說一點小小的謊言,」齊恩笑了起來,「但在這件事上,你並不需要隱瞞什麼,我是神殿騎士,不管法師塔因為什麼事情來追趕你們,都和我們神殿沒有關係。」

  是的,法師塔和神殿立場分明,他們不可能合作。不過對瑪琳來說,法師塔的追兵她需要躲,神殿的人她也不敢信。

  「這樣吧,讓我們歡迎一個新朋友來加入對話。」齊恩笑著,輕輕擺手示意門口的騎士。

  一個騎士打開了旁邊起居室的門,帶進來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

  黛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差一點失聲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小法魯耶!

  但是他明明在舞會的前幾天就離開了索羅沃奇塔,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小法魯耶抬起頭來,在看到瑪琳和黛黛的瞬間,他的震驚一點都不比她們少。

  三人之中,只有瑪琳面無表情,看起來還相當鎮定。

  其實這已經是瑪琳的放空狀態了,她前世今生都是這樣的心態:面對差不多會的題,擔心做錯,就會特別緊張;面對完全不會的,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反正不管怎麼寫,也只是錯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他們的眼神已經暴露了他們是相識的,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因為誰都怕說錯了話。

  齊恩先開了口:「這位少年,告訴我們這盞魔法燈是由他的祖父、著名的魔法學者法魯耶閣下親自製作的,在燈罩的一個角落還留有製作者的徽記。可愛的小姐們,你們可以解釋一下嗎?」

  瑪琳轉過頭,平靜地回答:「魔法燈是從馬車上面拿下來的,當時並不知道還有什麼徽記。」

  齊恩轉向了小法魯耶:「那麼小法魯耶閣下滿意這個答案嗎?」

  小法魯耶僵硬地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黛黛這時候已經回過了神,她看了看周圍,發現並沒有多的別人出現,她問:「你們不是說魔犬追來了嗎?」

  狄克坐在一旁,說:「人已經送走了,至於魔犬,山坡下的路邊那團燃燒的黑炭,就是魔犬的屍體。」

  這回答讓黛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地說:「那可是魔犬,你們打死了魔犬?」

  因為過去經歷的影響,黛黛對魔犬充滿了恐懼,她沒想到面前的騎士們竟然擊殺了兇猛的魔犬,語氣聽來還是這麼輕描淡寫。

  「這並沒有什麼難的,你的姐姐也能辦到。」齊恩微笑著說,「我現在更好奇的是,這位小姐,你為什麼要隱藏自己是一個魔法師的事實,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完全沒有魔力屏障,可是現在……」

  齊恩用一種自帶深情的眼神看著瑪琳,看著看著,他的笑容停止了:「……現在也沒有魔力屏障?」

  是的,束縛解開的時間已到,瑪琳現在又是一個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了。

  齊恩不敢相信地站了起來,他湊近了瑪琳,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不可能!你在半個小時前才使用了魔法!」

  瑪琳掙脫開他的手,退後說:「別碰我,我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

  瑪琳的舉動讓齊恩罕見地手足無措了。

  而他的夥伴狄克則表情詭異,他懷疑地看著齊恩,確認自己這位團長的美貌並未有任何減少,然後又看向瑪琳,這確確實實是個女孩,而且好像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的鄉下姑娘——那就有意思了,這可是齊恩第一次被一個女孩這樣的嫌棄。

  小法魯耶則被他們的對話弄得滿心疑惑。他並不知道大法魯耶和瑪琳的約定,在他眼裡,瑪琳還是那個被禁錮了魔力,只能靠死記硬背學習魔法的可憐學徒。

  齊恩尷尬地退後一點,問:「是我失禮了,那麼,可愛的小姐,你能夠為我解答疑惑嗎?」

  瑪琳很清楚不能讓他們知道禁魔項鍊和戒指鑰匙的事情,不然他們可能會搶走鑰匙。好在金輝石並不是只能用於禁魔項鍊,而且魔法道具的內置法陣從外表也根本看不出來,所以除非瑪琳展示給他們看,不然他們不會知道項鍊是怎麼運作的。

  也不知道當時瑪琳從哪裡跑來的念頭,總之,她面無表情地編造了這個答案:「這是我的修行方式。」

  話音一落,不但騎士們,連黛黛和小法魯耶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瑪琳。

  瑪琳歎了口氣,用講故事一樣的語氣說:「我自學習魔法以來,就非常地順利,無論多麼複雜的魔法,我都能很輕易地學會。你們可能無法理解這點,畢竟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的壁壘是難以逾越的,對此,有人為我做出預言,我終會有一天會因為沉浸在魔法的力量中而迷失自己,最後就像歷史上那些瘋掉的天才們一樣自我毀滅。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的老師建議我,要我趁著自己還沒有瘋狂,徹底地降低對魔法的依賴。他要我以克制為名,從此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除非必要,不然永遠不要使用魔法。」

  小法魯耶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你說的是真的?」

  瑪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好像在回想或者想像什麼:「老師是正確的,進行這樣的修行方式之後,我對魔法的領悟進入了新的境界。」

  瑪琳的這番話,讓整個房間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齊恩的瞳孔張大又縮小,他受到了震撼。

  終於,有一個騎士發出了怒吼一樣的疑問:「我從沒聽過這樣的修行方式!」

  瑪琳不慌不忙地解釋:「這是當然的,這是屬於天才才會有的困境,所以解決的方式對你們普通人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騎士不服氣:「我不是普通人,我也是神眷者!」

  「哦,那我說準確一點,對你們普通神眷者,也是沒有意義的。」瑪琳淡定地補充,反正吹牛也不上稅。

  「是爺爺說的嗎?」小法魯耶步履搖動地走上前來——爺爺承認她是天才?難道瑪琳就是爺爺選擇的可以託付的那個人?

  瑪琳心虛地點了點頭,她其實沒想連小法魯耶都騙,畢竟他們都認識了好幾年,知道對方幾斤幾兩,但誰能想到,小法魯耶居然也相信了。

  齊恩收起了笑容,用嚴肅的眼神看著瑪琳:「所以你會無聲魔法?」

  瑪琳謙虛地說:「我以為你們都沒看出來。」

  齊恩鄭重地說:「他們都只是聽說過無聲魔法,並沒有親眼見過,所以自然會有懷疑。我曾真正和無聲魔法交手過,我知道無聲魔法需要多麼與世無雙的天賦,以及多麼龐大的知識量的累積。」

  瑪琳乾笑,說:「你明白就好。」

  當瑪琳說完這些話,齊恩又變相支持了他,於是在場的人都對她肅然起敬起來。

  只有狄克心存疑慮,他總覺得有些細節很奇怪,但是一時之間他又說不出具體奇怪在哪裡。

  「言歸正傳吧,給這幾位客人搬幾把椅子過來。」齊恩一邊說著,一邊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椅子放在了瑪琳和黛黛的身後,瑪琳扶了一把黛黛,讓她爬到椅子上坐好,然後自己也坐下了。

  齊恩開始了話題,他對瑪琳說:「我想魔法師小姐肯定也聽說了魔龍的傳言。」

  瑪琳輕輕點頭:「是的,聽說了。」

  齊恩說:「想要殺死魔龍,光是弓箭手是不夠的,我們也沒有那麼多可以消耗的弗倫恩製作的箭頭,所以,現在我們迫切地需要一名魔法師的幫助。」

  小法魯耶驚訝地問:「我沒聽錯吧,你們是在邀請一名魔法師加入你們的魔龍討伐隊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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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4 15:36:10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名為克制的魔法師篇 第七十九章 魔龍

  黛黛覺得很奇怪,提出疑問:「你們為什麼不去找一名牧師?難道神聖術不可以嗎?」

  「而且聽說牧師畢業的標準比法師塔還要嚴格。」瑪琳也說,「我剛剛還在城牆上看到了一名牧師。」

  狄克不屑地說:「他根本就不夠格。他的魔杖都快腐爛了,也不知道當初怎麼通過的選拔。」

  小法魯耶聽到這話,不由看向了瑪琳——也就是說比起同出神殿的牧師們,他們反而更加相信瑪琳的實力。說起來,小法魯耶還從來沒有見過瑪琳施展魔法。

  「原諒我孤陋寡聞,我在法師塔的時候,沒聽說過魔法師和神職者有合作的前例。我甚至猜測你們是不是想要借魔龍的手,來消滅我們這些所謂的瀆神者。」

  「就算是想要對付你們,神殿騎士也絕不會使用這樣卑鄙的方式,」狄克說,「而且假如真的想要你們的命,你們就根本不會坐在這裡。時間不能再拖下去,而最近的神殿也太遠,不然我們不會向你提出邀請。」

  此時,齊恩面對瑪琳,語氣誠懇得像是出軌了向女友請求原諒的男人:「如果在一開始的時候,我邀請的態度能更加誠懇一些,魔法師小姐也願意坐下交談,我們之間是不會走到使用武力這一步的。雖然我是帶著善意而來,但最終我還是對你做出了失禮的行為,無論如何,我應該向你道歉。」

  黛黛說:「可接下來呢,你還用我威脅瑪琳,你還像押送罪犯一樣把我們押進城堡。」

  「因為不這樣,魔法師小姐不會給我們說話的機會,她的魔法會立刻讓我們閉嘴。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敵人,之前都是誤會,難道不是嗎?」齊恩將他的笑容面對黛黛,黛黛一下就臉紅了,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齊恩嘴上在道歉,在內心,卻是大大地慶倖有這一場誤會,不然他可能直到最後都不會知道這名魔法師的存在。

  齊恩又對瑪琳說:「如果魔法師小姐有什麼條件,可以現在就提出來。」

  瑪琳抬起頭,問:「如果我現在答應,是不是就不用再招募平民了?」

  齊恩點頭:「如果你同意,我們明天就可以出發。魔龍就在距離這裡一天路程的山谷裡。」

  「好,我可以試試。」

  齊恩對瑪琳的爽快感到很意外,他又試探地問:「這是神殿騎士們的任務,和魔法師沒有關係,你不趁機講條件嗎?」

  「我想要的可多了,比如,讓奧羅男爵給我滾,你能辦到嗎?」瑪琳微笑著問。

  還比如解開項鍊,還比如打破費切爾公爵的腦袋,還有很多很多,但瑪琳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這個條件已經讓齊恩感到很震驚了:「這不是小事。他可是陛下親自授予頭銜的男爵,即便是末等的爵位,他也是一名貴族。你難道之前認識奧羅男爵?」

  「剛剛是第一次見面。」

  「那麼是世仇嗎?」

  「之前也沒有聽說過他。」

  齊恩表示不解:「請恕我無法理解,我想奧羅男爵對你並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你為什麼會對他這樣不滿?」

  黛黛忍不住說:「難道他的所作所為還不夠讓人憤怒嗎?你難道聽不到那些人的哭聲?」黛黛說著,短短的手指向了窗戶外。

  齊恩覺得有些好笑:「難道你是說那些平民嗎?奧羅男爵對神職者和魔法師是很尊敬的,他對平民怎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果然,他們是不會理解的。

  瑪琳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接回了話:「只是開了個玩笑。我想要看看你的能力如何,想知道在這次討伐中,奧羅男爵作為地主會不會影響你的決定。」

  「你以為你在問誰?」狄克嗤笑了一聲,「你大可以放心,團長根本沒有把奧羅男爵放在眼裡。」

  齊恩看著瑪琳,想要知道這個女孩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瑪琳的眼神平靜無波。

  他們停止了說話,屋子就安靜了下來,此時只有廣場上平民們發出的吵鬧,透過窗戶隱隱約約地傳來。

  齊恩猛然明白了什麼:「你在同情這些平民嗎?」

  瑪琳沒有回答。

  但齊恩恍然大悟了,他曾見過許多這樣的貴族女孩,她們嬌生慣養,心肝就像水晶做的。她們會因為自己喜愛的鸚鵡或者小狗什麼的死去了,非常的悲傷和難過,也會因為不小心看到了宰殺的場景而拒絕吃小羊排。

  在齊恩看來,這些舉動都是很可愛的,她們可憐死去的小動物,而他憐惜這些柔軟的女孩。只是他沒有想到,傳說中沒有信仰,狡詐卑劣的魔法師,居然也會這樣。

  我們應博愛而善良,愛世人如愛自己的兄弟姊妹——這是光明聖典中的一段。

  齊恩忍不住放低放柔了聲音:「你不應該是一名魔法師,你應該成為一名神殿女官。」

  瑪琳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魔法師們的自尊心都非常強,如果是普通的魔法師,齊恩這樣的話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冒犯了。

  「不,我是真心的。」齊恩又露出了他迷人的微笑,他語氣一轉,語氣又輕鬆了起來,「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尊敬的魔法師小姐,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芳名。」

  「叫我瑪琳就可以了。」

  齊恩的笑容又一次僵住了:「假名?」

  他可以理解一名魔法師為何穿戴得這樣簡陋——大概是為了避人耳目也或許是為了她說的什麼「修行」,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名魔法師會叫「瑪琳」,這名字簡直太不高雅了。

  今天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的臉上有污漬嗎?不然為什麼不但被人嫌棄地推開,甚至連名字都問不到了?

  然而瑪琳冷淡而認真地回答:「不,是真名。」

  氣氛僵硬了。

  齊恩確定這個女孩不想告訴自己真名,他整個人一下被挫敗感包圍了。

  狄克看不下去團長這副丟臉的樣子,他咳嗽兩聲,試圖轉移話題:「既然要儘快出發,我們還是快點進入正題,小法魯耶閣下,你來說明一下魔龍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小法魯耶。

  小法魯耶有點不自在,聲音也變得有點發緊,他說:「根據我對腳印、其他痕跡和村民們的描述來看,這隻魔龍應該是高山岩龍。因為在寒冷的高山生活,他們的吐息是寒冷的冰風,魔力屬於魔龍當中比較弱的,但他們的爪子和牙齒非常堅硬,而且是防禦力和忍耐力最強的魔龍之一,除了弗倫恩和高階的強力魔法,沒有東西能夠穿透他們的鱗片。這種魔龍有兩個亞種,高山巨岩龍和高山矮岩龍。前者一般居住在雪線附近的高山當中,後者居住在高山的峽谷地段。」

  「等等,」瑪琳奇怪了,「那為什麼它會進入到平原地區?這一代只有小山丘,根本不符合它的棲息地特徵。」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意外。」小法魯耶說,「然而就是因為它在那邊造成了混亂,不然我也不會被迫來到這裡。」

  說起來,小法魯耶也是非常的倒黴,注:自找的倒黴。

  他走的本來不是這條路,結果他聽到了魔龍的傳言,非常的興奮,因為他還沒有見過活的魔龍。他偷偷跑到奧羅男爵的領地來了,原本只想著去看一眼就夠了,然後他就發現了祖父的魔法燈,接著他一直跟隨,最後就被抓了個正著。

  瑪琳轉回話題:「那這一隻是哪一種?」

  小法魯耶搖頭:「不知道,這兩種魔龍都是有翼龍,腳印也很相似,我從腳印只能夠判斷出它的體型,它有可能是一隻幼年巨岩龍,也有可能是一隻成年的矮岩龍。我比較希望是幼年巨岩龍。」

  黛黛好奇地問:「為什麼?」

  齊恩幫忙做出回答:「因為幼年龍肯定沒有成年龍經驗豐富,龍鱗和牙齒也還沒有長好,防禦力和攻擊力就自然比不上成年龍。」

  「我更希望是成年龍。」瑪琳卻說。

  齊恩問:「為什麼呢?」

  「因為龍繁殖力很差,他們要很多年才會生下一個龍蛋,而且會撫養孩子很久,一隻幼龍獨自出現的概率不高。魔龍出現多久了?」

  「大概是半個月到一個月之前。」

  「在二十多天前下過一場暴風雪,那種天氣對人類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外出的,但對於龍來說只是毛毛雨,假如魔龍是那時候就來到這裡的,人類很有可能會忽視掉什麼痕跡。有沒有可能,在山谷裡的並不止一隻龍?」

  齊恩的眼神徹底地變了,他不再用看女人的目光看著瑪琳,而是如同面對一個地位相等的男人:「瑪琳閣下,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兩隻魔龍,那我們必然要做不同的準備。」

  「如果是兩隻以上的高山巨岩龍,我們是不可能打敗的!」小法魯耶有些慌亂了。

  齊恩卻很自信地說:「除了我,我們隊伍當中還有四件弗倫恩的武器,而且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即便是單獨面對魔龍也絕不會畏懼。而且一切都只是推測,等到了山谷外,我會想辦法親自去確定情況。」

  狄克難得語氣正常:「如果連齊恩都解決不了,那麼整個神聖帝國也沒有幾個人能夠解決得了了。別擔心,你們只需要提供魔法的掩護就夠了。」

  類似的話瑪琳似乎聽到過,她仔細地觀察狄克和齊恩,想知道他們是和自己一樣的吹牛皮,還是在說老實話。

  面對瑪琳懷疑的目光,齊恩的男子自尊心瘋狂膨脹,他躍躍欲試得雙腿都抖動了起來——他一定要讓這個魔法師刮目相看,一定要讓她對著自己露出崇拜的表情來。

  想到這裡,他甚至忍不住想要馬上帶上他的劍出發,馬上就在她的面前斬殺魔龍。

  就算不是馬上出發,他也要發出豪言壯語,讓面前的女孩感受到他的勇氣。

  但是這時候,狄克煞風景地說:「天黑了,今晚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之後直到面對魔龍,你們連打盹的時間都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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