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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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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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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2:06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三十章 中斷

  瑪琳淡漠的目光看向了絲妲薇安:「所以,你需要我怎樣證明?要我和你來一場決鬥嗎?」

  瑪琳站出去,顯然是做好了對決的準備。

  「你太無禮了!」一個男人猛然站出來,呵斥瑪琳道,「你怎麼敢這樣冒犯尊貴的神殿女官?」

  絲妲薇安的眼中閃過驚訝,瑪琳這種毫不委婉的攻擊性、冷靜且自信的神態,她只在男人的身上見過。

  瑪琳只問絲妲薇安:「你敢不敢?」

  這是瑪琳第二次問敢不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她身上——不愧是大魔導師的學徒,竟然敢對著首席女神官叫囂。

  「不行!」齊恩突然站了出來,「不用再證明了,我就是見證人之一,幼龍確實是神殿騎士團和魔法師合力打倒的,我也願意把這份榮耀和魔法師共享。」

  「齊恩團長,他們可是魔法師!」

  「齊恩團長,難道您已經背叛了神殿了嗎?」

  就算迫於現實不得不對魔法師視而不見,他們也不可能和魔法師和平相處,更不要說把他們心中已經屬於神殿的榮譽分享給別人。

  有人大聲喊道:「您難道忘了,二十年前是誰點燃了中央神殿!是誰殺死了那四十一名神職者!」

  提到這樁舊事,有女孩掩面,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費切爾怒極反笑,那笑聲淬著冰,笑得人背脊發涼:「二十年前?我也沒忘!」

  費切爾的話擲地有聲,能夠聽到這番話的魔法師貴族,立刻就跟隨著他吼了起來。

  「沒有忘記!沒有忘記!沒有忘記!」

  瑪琳環視四周,試圖找出是什麼引起了這種群體的憤慨,有一部分人非常激動,但有一部分人和瑪琳一樣,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光明系的貴族們也不甘示弱,他們人更多,聲音也更大。

  有一些衝動的人,已經在擁擠之中互毆起來。

  他們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還記得不能在這種場合使用魔法和神聖術,但如果這樣下去,誰都不敢確認,會不會有人沒有忍住,然後引爆整個宴會。

  伊泰莎王妃在看臺上非常地著急,她希冀地看向了西德尼王子,期盼地說:「殿下,不能這樣下去了。」

  作為王室,怎麼能夠讓這些人這樣冒犯王室的尊嚴,王子應該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將這些胡鬧的魔法師都驅趕出去。

  但西德尼王子只是冷漠地旁觀。

  「榮耀屬於神聖帕赫羅!」這時候,有人大聲地喊了出來。

  這聲音又尖利又高昂,劃破了夜空,聽到這聲音,許多人都暫停了一下。

  那個聲音又喊道:「榮耀屬於偉大的雷佩達!」雷佩達是王室的姓氏。

  說話的人站在看臺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當大家看向他,他又大聲說:「國王宣佈,晚宴開始了!」

  西德尼王子在心裡惋惜地歎了一口氣,他也站了起來,宣佈:「晚宴開始!」

  在西德尼王子的帶領下,所有的王宮侍從都回過神來,他們齊聲高喊:「晚宴開始!」

  聲音在整個王宮回蕩,昭示著這場鬧劇到此為止了。

  絲妲薇安知道,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真的在王宮爆發大規模的衝突,對自己反而非常不利。作為神職者,她不願意承認魔法師的功勞,這樣已經是比較好的結局。

  她看向了費切爾,費切爾並沒有說話。

  確實,古老而富有的索羅沃奇家族什麼沒有,歷史上屠殺的魔龍恐怕也不計其數了,他的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讓神殿難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再要更多,只會把火燒到王室身上。

  晚宴開始的鐘聲響起,宴會廳的方向傳來了樂聲。

  人群偃旗息鼓,漸漸散開。

  絲妲薇安有禮貌地對費切爾說說:「那麼一會兒見了,費切爾公爵大人。」

  她轉向了齊恩,說:「齊恩團長,能夠談一談嗎?」

  費切爾頭也不回,冷冷地對瑪琳說:「跟我來。」

  說完就走。瑪琳心裡喊著糟糕,她提起裙子,小心地跟了上去。

  ***

  絲妲薇安看著狼狽的齊恩,冷漠地說:「齊恩團長,既然不是費切爾公爵大人的對手,你就不應該答應他的對決邀請,對微小的你來說,只是輸掉了一場微不足道的對決,但對於你所代表的神殿卻是一種巨大恥辱。」

  「如果我拒絕應戰,臨陣脫逃,那才是真正的恥辱。」齊恩不客氣地回答,「我不是費切爾的對手,這件事又不是什麼大新聞,英勇地去輸,比懦弱地逃避要好一萬倍。」

  「那麼你為什麼要維護那名女魔法師?據我所知,她是這次競選祭司的有力選手,我很好奇她那麼瘦弱的樣子能夠施展出什麼程度的魔法。」

  齊恩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想要親眼看看這位魔法師擅長什麼樣的魔法,那你只需要直接來問我。瑪琳對魔法的控制力並不是很好,一旦在這種地方施展魔法,很有可能把王宮的花園轟成平地。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糕的情況是你會輸。我輸給大魔導師並不丟臉,但是你是首席女神官,如果被人燒焦了頭髮,我想你也沒有臉面再在王室待下去了。」

  絲妲薇安的天賦本就不算是非常出色,能夠成為女神官是憑藉了超出常人的努力,但齊恩這樣說,還是讓絲妲薇安感到不適。

  「齊恩團長對女人的話,有真的嗎?」絲妲薇安嘲笑地說。

  面對絲妲薇安,齊恩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無情,絲妲薇安一有質疑,他轉身就走。

  絲妲薇安立刻叫住他:「今天的事情,一切的根源都在你的身上,大神官一定會藉此對你發難,你準備繼續這樣任性下去嗎?」

  齊恩停住了腳步:「我能解決,只要我還保持著中立,大神官就不會真的針對我。」

  絲妲薇安問:「你一定已經告訴了瑟雅德拉,所以不願意告訴我?真是太無情了,你從前對我並不是這樣的。」

  「不用使用激將法,」齊恩轉過了身,「實際上就算我告訴你,也沒有什麼作用。在屠龍的時候,我見到瑪琳至少使用了三種大型魔法,火、吞噬、地陷,並且她還能夠使用無聲魔法……」

  絲妲薇安的神色變得非常凝重:「無聲魔法,這怎麼可能……」

  「在沒見過她之間確實不可想像。她是我見過的成長之中的最有天賦的魔法師。她的天賦和魔法上的成就,已經遠遠超出了你我的想像,就憑她的實力,她可以毫無疑問地碾壓整個祭司選拔,就好像壯漢和三歲小孩搏鬥一樣。你不用準備任何小手段去對付她了,這只是浪費時間。小手段只能彌補微小的差距,在這種天塹一樣的實力差距下,你做什麼都是徒勞。」

  說到後面,齊恩的語氣和緩下來,比起告誡,更像是在勸告。

  絲妲薇安卻並未改變主意,而是反向勸告回去:「不,齊恩,你根本不懂,有時候很小的力量也能夠撼動世界,所需要的,只是抓住時機。」

  這就是齊恩不喜歡絲妲薇安的地方,她太欠缺女人的柔和了,而且總是展露出比男人還要強的功利心。

  「那我等著看。不過我現在要離開一下,晚宴開始了,我得去換掉這一身髒衣服。」

  ***

  瑪琳跟在費切爾的後面,不敢先說話。剛才面對首席女神官,她確實有一些囂張,那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大的獲勝幾率,可是現在面前這個人,是她還暫時打不過的費切爾公爵閣下。

  費切爾開口了:「如果不是傑羅斯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齊恩正在追求你,真是非常好,這樣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一直瞞著我。」

  瑪琳嘀咕:「你又沒有問我……」

  費切爾停下腳步,兇惡地瞪著瑪琳:「刻意地不坦誠,也是謊言的一種。」

  「那我怎麼知道他一個神職者還能對一個魔法師這樣窮追不捨,我以為我在奧羅城堡把他甩了他就會忘了這回事呢。」

  「那麼魔龍的事情為什麼要隱瞞?」費切爾又問,「你就這樣將魔龍拱手讓人了?真是太愚蠢了,如果是別的魔法師,神殿根本不要想拿走哪怕魔龍的一塊鱗片!」

  「我當時還戴著禁魔項鍊呢!」瑪琳聲音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你讓我一個半殘廢和他們去爭魔龍的歸屬權嗎?哦,要是我能隨心所欲地使用魔法,那我還可以試試,也不會死去那麼多平民,我也不會整天擔驚受怕……」

  「如果你能一直乖巧聽話,我會給你戴上禁魔項鍊嗎?」費切爾也怒了。

  費切爾一怒,瑪琳就彷彿看到一頭黑色的獅子向著她亮出了牙齒,她幾乎下意識地轉身想跑——阿爾嘉也在宴會,她要去找阿爾嘉。

  瑪琳轉身的瞬間,費切爾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費切爾有點生自己的氣,他為什麼要和瑪琳進行這樣沒有意義的談話,他只要命令這個女孩不就足夠了嗎。

  在瑪琳還想掙扎的時候,費切爾說:「好了,到此為止了!」

  至少在剛才,瑪琳的表現都還讓費切爾比較滿意——沒有怯場,也沒有和齊恩眉來眼去,面對絲妲薇安也毫不畏懼。這些都讓他的怒氣得到了緩解,所以他準備大發慈悲,暫時放過瑪琳。

  「魔龍的事情現在到一段落,現在和我一起去參加晚宴,你最好別去其他的地方,一旦你離開我的視線,不知道又會闖出什麼樣的禍來。」費切爾說。

  瑪琳心裡大大地不服氣,到底是誰在闖禍啊,本來事情都風平浪靜了,是誰去挑釁齊恩,鬧得整個宮廷宴會不得安寧?這個男人怎麼好意思去指責別人。

  這時候,絲妲薇安已經迅速地回到了國王的身邊。

  國王威利斯七世頭髮已經全白,身材佝僂得像個孩子。他睜開他佈滿褶皺的眼皮,用沙啞的聲音問:「我似乎聽到,晚宴開始了。」

  絲妲薇安微笑著說:「是的,陛下,您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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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2:25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晚宴

  在進入宴會廳前,費切爾又想起了什麼,問瑪琳:「你的手帕呢?」

  瑪琳一時之間沒有明白費切爾問這話的用意,回答說:「在口袋裡,怎麼了?」

  費切爾嗤笑了一聲,說:「別再把你的手帕隨便給別人了,尤其是齊恩這種花花公子。神職者風流一些無所謂,但是魔法師不可以。女魔法師一旦做錯一步,就會被冠上蕩婦的名號,而神職者,不管私底下做的事情多麼骯髒,有女神的光輝作為偽裝,他們永遠都可以保持純潔和高尚。」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畢竟如果不是這樣,齊恩明明只是一個臭流氓,卻好像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仍然可以受到那麼多人的愛戴。

  瑪琳說:「就一塊手帕而已,上面都沒有我的名字,那種手帕,一個銀幣就能買一打。」

  也不知道齊恩是哪根筋搭錯了,這樣簡陋的手帕居然還一直留著,瑪琳一想到這件事就是一股惡寒。不過好在那手帕已經被費切爾給燒了,真是謝天謝地。

  「愚蠢,一個男人從一個女人手裡得到的手帕,意義是一樣的嗎?真是麻煩,你怎麼不是男人呢。」說到這裡,費切爾懷疑地看向了瑪琳,「還是說,其實是你看上了齊恩,故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費切爾的語氣聽起來太讓人難受了,就好像女生被騷擾了,總會有人告訴她,誰讓你一個人出門的,誰讓你穿裙子的。

  瑪琳氣得臉色都變了,但還是忍住沒有和費切爾爭辯,她知道,跟費切爾分辯只是對牛彈琴。

  費切爾冷笑,說:「齊恩在納特西亞的情人至少有三位數,你就不要妄想他是真的愛上你了。如果你不是來自索羅沃奇塔,如果你不是我的學徒,就憑你的外貌,他根本不會多看你一眼。魔法師一旦陷入愛情就會變成廢物,尤其是女魔法師,如果你真的愛上了他,立刻會像垃圾一樣被他扔掉。」

  「謝謝警告!」瑪琳的語氣硬邦邦的,「未免我以後被人拋棄,我會牢記你的忠告。」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宴會廳的門口。在看到了費切爾之後,門口的侍從高聲喊:「費切爾‧馮‧索羅沃奇三世公爵大人到。」瑪琳顯然只是陪襯,侍從並沒有提到她的名字。然而在瑪琳在和費切爾一同進入的時候,依然受到了萬眾矚目一般的待遇。

  許多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們兩人身上,瑪琳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議論不久前在草坪上費切爾和齊恩的那場對決。

  瑪琳也被關注著,如果別人落在費切爾身上的眼神是敬畏,那麼落在瑪琳身上的就是探究。

  他們由侍從領著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這種宴會為了方便社交,在安排座位的時候,會把不認識的人安排到相鄰的位置上。

  瑪琳的位置在費切爾的對面,身邊都是不認識的異性,似乎由於瑪琳之前的表現給了大家不好惹的印象,他們並沒有貿然和瑪琳搭話。

  面對著大門的高處平臺上鋪著猩紅的羊毛毯子,上面安放著四個裝飾著黃金的座椅。其中一個格外高聳,顯得有些孤單,旁邊的三個稍微矮一點。西德尼王子和伊泰莎王妃坐在稍矮的兩張椅子上。

  哈麗特王后二十年前已經去世,在她之後,威利斯七世有過幾任情婦,但再也沒有結婚。那麼剩下的兩個空座位,高的應該屬於威利斯七世,矮一些的,應該就屬於絲妲薇安女神官了。

  參加宴會的人陸陸續續都來了,瑪琳看到了換好衣服的格蕾絲,還有巴特和傑羅斯等人,但是他們都不在這張桌子上。

  大家都正襟危坐地等待著。

  沒過多久,奏樂聲停止,一名侍從走到了高處,宣佈說:「國王陛下駕到。」

  隨著這一聲喊,所有人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瑪琳的這張桌子位置很好,就在地毯的旁邊,視線可以看到舞池,也能夠看到最上方的王座。

  由十六名侍從開路,國王和絲妲薇安從地毯的另一端走來。國王衰老而且肥胖,頭髮已經褪色變成了枯萎的灰色,他走路蹣跚,步伐緩慢,但是沒有人敢催促他,所有人都目視著他,恭敬地看著他一步步走上王座。

  等他終於落座,廳內的人齊聲高呼:「神聖帝國萬歲,國王萬歲。」

  安靜下來後,國王用他嘶啞的聲音宣佈:「晚宴開始。」

  音樂聲響起,宴會終於開始了。

  整個宴會廳有一百多張桌子,加上僕從有四千多人,杯盞交錯,食物的香味和各式各樣的香水味混在一起,顯得有些悶人。

  享受食物的時間很短暫。沒多久,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就走到了臺上,大聲宣佈:「舞會開始。」

  瑪琳抬頭看過去,認出那個男人就是之前在草坪打斷了鬧劇的人,是他最先喊出了「榮耀屬於神聖帕赫羅」。

  瑪琳正在疑惑他是誰,就聽到身邊有人在議論說:「原來是魯伯閣下,似乎他又升職了,現在應該是宮廷主管了吧?」

  「真是太走運了,誰能想到,貧民窟出來的伶人居然也能成為宮廷官員。」

  「因為他唱歌唱得好?」

  議論的人哈哈大笑。

  「瑟雅德拉小姐到。」

  隨著門口侍從的這一聲喊,瑪琳身邊的人停止了議論。不只是他們,幾乎整張桌子上的人都停止了說話。

  大家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於是都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了門口。費切爾也輕輕動了一下眉頭,但是他並沒有轉過目光,對他來說,如果對瑟雅德拉傾注了太多關注,是在屈尊降貴。

  但瑪琳沒有這種顧忌。她好奇地看過去,於是看到了一個美得像精靈一樣的女人。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大概二十來歲,正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她的皮膚潤澤雪白,好像透著光,五官完美無缺,嘴唇豐滿得恰到好處,一雙淺藍色的眸子,頭髮是非常淺的接近白色的淺金色。

  她美得不染一點塵俗氣息,瑪琳心想她一定不會上廁所,仙女不需要上廁所。

  瑟雅德拉穿著一身白色的類似神殿女學徒制服的白色長裙,下面是絲綢,上面是輕柔的紗,一條蕾絲擺尾拖出去,就像鳳凰的尾羽一樣。她披在頭上的披紗也是半透明的,裝飾著蕾絲、藍寶石還有金剛石。據說女神職者不能將頭髮都裸露在外面,所以她們會使用頭巾或者兜帽把頭髮藏起來。而在來到納特西亞之前,瑪琳並不知道還可以使用這樣漂亮的披紗。

  不久之後瑪琳就從黛黛那裡聽到了原因。原來納特西亞流行用披紗的風尚就是由瑟雅德拉帶起來的,瑟雅德拉設計了精美的披紗,然後大家都開始效仿,漸漸地也影響了納特西亞的普通女性,披紗慢慢成為了一種普遍的頭部裝飾。

  不管她的裝扮怎樣的精美別致,那都是點綴,她的美貌才是完全的中心。當她走來,所有人,無路男女,還是老幼,都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是的,這樣的美人,不管是嫉妒還是羨慕還是愛慕,總是可以得到所有人的關注。

  她行走的步伐很輕盈,在走到了舞池中央的時候,向著王座上的國王陛下微微屈膝,行了一個優雅的屈膝禮。

  和她的屈膝禮相比,瑪琳覺得自己的屈膝禮就像是下蹲運動。

  她到達的時間剛剛好,正是舞會開始的時候。

  一般情況下,將由宴會的主角來進行開場的舞蹈,在宮廷宴會,當然就是國王本人,不過他已經老了,通常情況下他會讓自己的兒子代勞。

  果然,威利斯七世側過身體,對著旁邊的西德尼王子說了兩句話。

  西德尼王子站起身來,走下了他的位置,到了宴會廳的中間。

  在這樣的場合,如果被國王邀請開場舞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有史以來的曾經在春日宴會上跳過開場舞的女性都是傳奇一樣的存在。

  大家鼓掌,歡迎這支開場舞。

  就這個時候,門口處又傳來了侍從的通傳聲。

  ——「盧茜安麗婭‧凡妮莎‧西特謝爾公主殿下駕到。」

  當這個名字出現的時候,瑪琳立刻轉過目光,看向了費切爾。

  費切爾震驚地看向了門口,憤怒和驚訝混合在一起,他拿住酒杯的手失去了控制,柔軟的金杯被他捏扁了,酒液將他的袖子全部浸濕。

  「這就是傳說中的盧茜安麗婭公主!魔導師之母,索羅沃奇與塞留那王室的珍寶!」有人低聲地驚歎說。

  瑪琳看向了門口。

  盧茜公主正在步入宴會廳。

  紅顏已老,盧茜公主的頭髮白了,臉上也佈滿了皺紋。然而她的背脊挺得很直,下巴高抬,脖子就像是天鵝的脖頸一樣。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絲綢裙子,碩大的裙撐將她的裙子撐開得有兩倍大,在她走動的時候,那裙子的裙擺微微擺動,就好像花瓣一樣輕盈,如果不是瑪琳親自接觸過這種裙撐,簡直要懷疑它是不是真的有幾十斤重。

  盧茜公主戴著一套非常精美的珍珠首飾,一對幾乎和耳朵一樣大小的珍珠耳環,頭上是一頂珍珠和金剛石鑲嵌而成的王冠。王冠的造型很獨特,下部分是垂下的珠寶鏈條,有一顆碩大的水滴形珍珠恰好就在公主的額頭中心,就像一顆碩大的眼淚。

  瑪琳聽到身邊有人偷偷說:「果然是珍珠……就是因為盧茜安麗婭公主喜歡珍珠,這幾十年來珍珠的價格至少上漲了五倍。」

  打破沉默的,是威利斯七世。他從王座上站起,在他站起來的同時,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跟著站起了起來。

  威利斯七世走下階梯,走到了盧茜公主的面前。

  他行了一個紳士禮,說:「盧茜安麗婭公主殿下,我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盧茜公主微微地笑了。這是一個冰冷、高傲而且輕蔑的笑容,這個笑容彷彿會說話,好像是說,來討好我吧,你們這些愚蠢的人啊,但沒有用,我對你們的示好將不屑一顧。

  那是一個可以無視歲月、穿越時光的笑容,瑪琳似乎看到了年輕的盧茜公主,她的驕傲、冷漠還有輕蔑,都和現在一模一樣。

  紅顏不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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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2:36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公主殿下

  當國王親自下場,那就說明這支開場舞將屬於威利斯七世和盧茜安麗婭公主了。

  盧茜公主一出現,就奪走了屬於瑟雅德拉的風光,大家都把注意力交給了國王和盧茜公主。

  西德尼王子和瑟雅德拉退到了一旁去,把中心的場地留給了兩位老人,樂隊換上了更加悠揚和緩慢的伴奏。

  盧茜公主和國王陛下在樂聲中翩翩起舞。

  即便身體已經不如年輕的時候靈活,盧茜公主的舞姿也依然非常優雅。裙擺如同蝴蝶翅膀一樣掃過地面,她是全然的中心,牽著國王陛下就是牽著一個嬰兒。

  一曲完畢,掌聲響了起來。

  雖然這是一支很和緩的舞蹈,結束時威利斯七世卻依然非常疲勞,靠著宮廷侍從攙扶他才沒有倒下,他又對吩咐侍從說:「再擺一張椅子,請盧茜公主到我旁邊來坐。」

  很快,四名侍從合力搬來了一張裝飾著黃金的高大椅子,他們移開了絲妲薇安女神官的座位,把盧茜公主的椅子放在了更靠近國王的地方。

  絲妲薇安微笑著站起,非常有禮貌地讓開,歡迎盧茜公主坐到上座上去。

  但盧茜公主走過她身邊的時候,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開場舞結束後,音樂變得歡快,舞池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西德尼王子首先和瑟雅德拉進入了舞池,接著穿著各種華麗衣裳的貴族男女們相互邀請,也加入了其中,他們在中間舞蹈,五顏六色的華麗裙子旋轉著,看得瑪琳眼花繚亂。

  威利斯七世讓侍從給盧茜公主倒酒,對盧茜公主說:「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美貌。」

  盧茜公主冷笑:「我已經老了。」

  同樣的冷笑,如果在別人身上就是失禮,但在盧茜公主的臉上一點不讓人厭煩,反而讓人覺得,是的,她這樣的高貴,就是應該對什麼都不屑一顧,哪怕面前的人是神聖帝國的國王陛下。

  「不,你比我要年輕得多。」威利斯七世渾濁的眼睛開始放空,回憶起了從前,人一旦老了,就會很容易陷入回憶。

  盧茜安麗婭十五歲參加社交,那時候的她還不是公主,但顯貴的身份和驚人的美貌,讓她從在宴會上第一次出現開始,就一直是社交場上的明星。她參加過許多次宮廷的春日宴會,不算今天也跳過六次開場舞,這一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女人能夠超越。

  威利斯七世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個十一歲的小孩,我那時就驚歎,這個世上怎麼有這樣美麗的人。現在你的眼睛也依然很美,和從前一模一樣,而我的眼睛已經是兩塊渾濁的岩石。我老了,看不清東西,也記不住事情,別人說話我要很久很久才能反應過來,我已經成了一個稀裡糊塗的老頭子。」

  威利斯七世的臉上佈滿了老人斑,如果沒有頭頂的王冠,去掉華麗的服裝,他和那些骯髒的老乞丐也沒有多少區別。

  「安逸會讓人變成傻子,痛苦才能使人保持清醒。」盧茜公主冷漠而厭惡地說。

  這話讓威利斯七世哈哈大笑了起來。

  「其實我曾經考慮過向你求婚。」威利斯七世有些傷感地說。

  聽到這話,坐在一旁的絲妲薇安警覺了起來。

  這些年由於越來越衰老,國王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加軟弱、任性還有膽小,如果是從前的他,肯定不敢說出這種話來。

  因為盧茜安麗婭姓索羅沃奇。

  每一代的王后都是來自光明系的貴族家庭或者是對光明神殿非常虔誠的王室,這基本已經是一種慣例。而索羅沃奇家族是魔法師貴族,歷代和塞留那王室通婚,塞留那是光明神殿影響力很弱的地方,還保留著違反光明聖典教義的奴隸傳統。所以威利斯七世說想要和盧茜公主結婚簡直就是妄想,神殿不會允許、王室不會允許、光明系的貴族不會允許、塞留那王室也不會允許。

  威利斯七世長大的時候,盧茜公主應該已經是一名寡婦了。國王說著想要娶她,恐怕也並不是真心的。有幾個男人會真心喜歡一個寡婦呢?純潔美麗的處女難道不好嗎?說到底,國王其實和盧茜公主的那些追求者一樣,不過是眼饞索羅沃奇家族金色荊棘花的血緣,想要擁有一個有魔力的繼承人而已。

  面對威利斯七世這樣的神傷的語氣,盧茜公主卻非常冷淡。

  她太習慣這些手段了,於是她很直接地說:「是嗎?那麼為什麼不為我決鬥呢?」

  幾十年前時,盧茜公主面對她的追求者們也是使用這樣無情而且冷漠的語氣——「真的愛我?那就去決鬥。」

  她用幾句話就挑起了上流階層未婚男人,還包括了一部分已婚男人之間的腥風血雨,她坐在絲絨的高背椅上,高抬著下巴,看著這些貴族男人們發了瘋一樣相互撕咬。光是據威利斯七世所知,就有至少幾十人因為決鬥而受傷,至少十人因為決鬥而死。

  女人們因此嫉妒和怨恨她,也有男人也嘲諷她是有毒的花朵,但依然有一部分人始終愛著她——誰讓她這樣美麗,美麗本來就可以任性。

  盧茜公主的話讓威利斯七世衰老而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非常大的傷害。他當然不能為盧茜公主決鬥,因為他是身份尊貴的王儲,並且還可憐的沒有任何魔力,即便參加決鬥,他也無法在決鬥中贏過任何人。

  普通的女人總是非常有憐愛心,決不會刻意去傷害男人,但盧茜公主總是這樣肆無忌憚,她毫不在乎這些追求者們怎樣想,她把男人們捧上來的熱氣騰騰的真心丟在地上,用高低底的靴子踐踏,還要嘲笑一句飛濺的鮮血弄髒了她的鞋子。

  可是就是因為她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更多的男人前仆後繼。從她十五歲,一直到二十年前她隱居之前,她的追求者從來沒有斷絕過。如果現在有誰想要追求盧茜公主,面對的決鬥對象毫無疑問會是費切爾公爵,應該沒有誰敢去和這樣一名大魔導師決鬥。也是從費切爾成為大魔導師開始,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在社交場合隨便提起盧茜公主的名字。

  威利斯七世只是回憶一下從前,順便感傷一下,並不是真的想要付諸行動。所以當他的話被盧茜公主不客氣地堵回來後,就黯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椅裡。

  舞會開始後,大多數人都離開了桌子,前往了舞池,這張桌子上只剩下了瑪琳和費切爾。

  今天的宴會男性要稍微多於女性,有個矮矮的男人,大約是因為身高的緣故無法找到舞伴,在這時候他發現了瑪琳,於是興奮地上前來邀請。但瑪琳立刻就拒絕了。

  那個男人並不甘心,似乎還想要再試試。這時,桌子另外一頭的費切爾突然站起來,他邁著一雙大長腿,幾步就繞過了桌子,走到了瑪琳的身邊。

  看到了氣勢逼人的費切爾公爵,那個矮小的男人立刻就溜走了。

  「跳舞。」費切爾冷冷地說。

  瑪琳聽到這話,偷偷看了他一眼。她發現雖然費切爾和盧茜公主的樣子並不是很相似,尤其是膚色很不像,但他們說話的時候,那種高傲的態度卻非常神似。

  費切爾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瑪琳。

  難道他在邀請我跳舞?瑪琳立刻搖頭:「不跳舞。」

  費切爾的眉頭皺了起來,灰色的眼睛裡面躍動著惱怒的小火苗:「那你準備和誰跳舞?難道說連諾克森的公爵和你跳舞都無法滿足你那如同深淵一樣見不到底的虛榮心嗎?」

  瑪琳莫名其妙:「我不跳舞跟你是誰有什麼關係?」

  「那是為什麼?」看來她在等著齊恩來邀請。真是太愚蠢了,女人果然都是這樣,稍微得到一點男人的好臉色,就要待價而沽地高高掛起來。但他剛在不久前把齊恩踩在腳下,只要是個有眼睛的女人,都能知道自己比齊恩強一萬倍,既然如此,瑪琳還有什麼不滿意?

  「因為我不會跳舞。」瑪琳無奈地說。

  費切爾想起來了,在很久以前瑪琳就是用這種藉口拒絕了傑羅斯,現在她都不換說辭,竟然用對待傑羅斯一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

  這讓費切爾氣極反笑:「這真是太可笑了,怎麼會有人不會跳舞!你應該想一個更好一點的理由!」

  「我明明說的是事實。」瑪琳心裡又委屈又生氣,雖然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可恨的是她還不能把費切爾怎麼樣,連太重的話都不敢說。

  「不要再說這種明顯的謊言。」費切爾陰鬱地警告她。

  這成功讓瑪琳惱怒了:「公爵大人,是,在你的世界裡,沒有女人不會跳舞,但世界上還有很多你沒見過的女人。別假裝好像很懂,實際上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費切爾本來因為公主心情就非常糟糕,現在被瑪琳這樣頂嘴,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瑪琳不想當受氣包,一瞬間收起了脾氣,聲音放低,試圖轉移話題:「我們應該先做正事。國王的體力好像很差,肯定不會在晚宴待很久的,如果不早點去拜見,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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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2:48 |只看該作者
卷七 微笑的公主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來了

  費切爾瞪著瑪琳,他還沒忘記這是什麼場合,忍住怒氣,說:「那是之前,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瑪琳有些疑惑,但費切爾並沒有要為她解答的意思。瑪琳想起了阿爾嘉的話,就小聲嘀咕說:「不告訴我嗎?反正我可以去問阿爾嘉。」

  聽到阿爾嘉的名字,費切爾就猶如被踩到了死穴,他兇惡地看過來,說:「不准去找阿爾嘉!」

  瑪琳裝作點頭,實際上心裡想,等到了約定的時間她到了烏蘇洛林塔,費切爾怎麼管得到自己問不問阿爾嘉。

  宴會的人都忙著跳舞,音樂聲和談話聲很嘈雜,費切爾輕輕揮了一下手,使用了一個風系的屏障魔法,頓時聲音被屏障隔絕,他們周圍忽然就安靜了。

  他說:「威利斯七世應該快要死了。」

  「那你還和他……」那這豈不是一個搖搖欲墜的靠山,費切爾怎麼會選擇和他合作?

  實際上,費切爾一開始並不知道威利斯七世的身體狀況這樣糟糕。瑪琳不瞭解,因為私下會面需要冒著很大的風險,在許多時候,上層人物之間就算合作,在通常情況下也並不會親自面談,他們更多的是一種順勢而為的默契。頂層的人物只需要表露出需要合作的意圖,而具體談判以及博弈,是依靠下屬和附庸的臣子們來完成的。費切爾在這群人中已經屬於異類了,他總是喜歡親力親為,那是因為他本身是大魔導師,魔法才是他最大的實力。

  所以,即便有合作的默契,實際上費切爾也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威利斯七世了。

  在宴會上費切爾第一眼看到威利斯七世的時候,就使用了一個對大魔導師而言很簡單的魔法,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感知到了威利斯七世的生命力,對於風之魔法師,這很容易辦到。

  費切爾說:「他能夠行走是因為還有絲妲薇安為他治療,但這持續不了多久,衰老是無藥可醫的,他現在就像一個漏風的破布口袋,生命的活力不斷外泄。他最多能活三個月了。」

  瑪琳回想起之前威利斯七世走起路來那顫顫巍巍的樣子,覺得費切爾說的可能是真的。

  「那怎麼辦?」瑪琳小聲地問,「會影響到祭司選拔嗎?」

  「不會。這個決定是在中央神殿面對著光明女神的神像約定下的,除非王室主動放棄,不然中央神殿不可能違約。」費切爾說,「而他唯一的繼承人西德尼王子,態度比他的父親要強硬得多,如果說威利斯七世是作壁上觀,那麼西德尼王子就是一心促成。」

  當說到威利斯七世將要死的時候,費切爾露出了一點點遺憾的表情——威利斯七世註定要得到一個安詳體面的逝去了,這可真是便宜了他。

  ***

  在宴會廳中心的舞池裡,在這一支舞將要結束的時候,瑟雅德拉微微笑,對她的舞伴說:「如果現在離開,可能一會兒我就沒有時間了。」

  她必然會收到數不清的邀請,忙碌得脫不開身,就算西德尼是王子,也不能強行搶走別人的舞伴。

  但西德尼王子很清醒,說:「抱歉,有來自遠方的客人,我需要去招待她。」

  「真可惜。」瑟雅德拉遺憾地說,「我聽說大魔導師費切爾公爵也來了宴會,下午的時候似乎還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情?」

  西德尼王子一下就聽出了瑟雅德拉話裡隱藏的用意:「是的,就在旁邊,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黑髮男人就是他。」

  在舞蹈的旋轉中,瑟雅德拉沒有看清他的樣子:「好像還很年輕。」

  「這是當然的,大魔導師都是怪物一樣的存在,他們是看不出年齡的。」西德尼王子有些惡意地問,「你看上他了嗎?」

  瑟雅德拉沒有回答,她確實非常好奇,他可是整片大陸上最年輕的大魔導師,而她還沒有和真正的大魔導師交過手呢。

  西德尼王子並不介意順水推舟,這支舞結束的時候,他們剛好旋轉到了費切爾這個方向,西德尼輕輕抽走自己的手,瑟雅德拉一個優雅的旋轉,停留在了費切爾的面前。

  按照舞會的禮儀,如果有一名女士剛好這樣停到你的面前,那麼出於紳士的風度,你應該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和她跳下一支舞。

  如果是普通男人,可能還會產生競爭,但周圍躍躍欲試的男人們在看到費切爾的時候,都自覺停在了外圍,他們可沒有勇氣去搶大魔導師的舞伴。

  坐在旁邊的瑪琳則完全被忽略了,她好奇地看向了費切爾。費切爾緊繃著臉看不出表情,但他不會丟下貴族的禮儀,於是瑪琳見他走上前,牽過了瑟雅德拉的手。

  西德尼王子在和瑟雅德拉分開後,無視一群等待他邀請的年輕女孩,徑直走到了盧茜公主的前面,邀請她跳舞。

  盧茜公主同意了邀請。

  舞池中出於尊重,為這兩對身份尊貴的舞伴讓出了大片空地。在行禮後,他們起舞了。

  不得不說,瑟雅德拉和費切爾一黑一白,兩個人都長得非常養眼,舞姿也都非常優雅,當他們在中間跳舞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場表演。

  但瑪琳沒有繼續欣賞下去,因為她的位置很好,又失去了費切爾的無形隔絕擁擠的氣場,很快她就被人流給包圍了。還好她沒有礙事的裙撐,這讓她很順利地憑藉著瘦小的身材而擠出了人群。

  宴會廳很大,瑪琳好不容易才走到邊角處,在窗簾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種角落,是竊竊私語的好地方,許多人都在這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有男人,也有女人。

  她聽到了一些人的議論聲:

  「……奧羅男爵死得那樣悲慘,這個兇手卻還是不能被立即處死?他不是只是一個低賤的馬夫嗎?」

  有人回答他說:「因為有一些人要求必須要等繼承人到場後才能進行審判,所以兇手目前依然關押在蓋涅門堡。要我說,不管繼承權屬於誰,這個兇手已經註定要被判死刑了,為什麼不讓他早點去下地獄呢?」

  「當然是因為荊棘花們的貪婪,他們可不在乎男爵的冤屈,只是想要通過這場官司得到奧羅男爵的土地而已。」

  「奧羅男爵也算是個虔誠的信徒了,他曾經親自到中央神殿來拜見大神官,對神殿宣誓忠誠。很可惜的是他的封地靠近諾克森,為了日子好過一點,他不得不和索羅沃奇家族聯姻。」

  「光明女神在上,神聖的光輝普照世人,而這些魔法師貴族只會使用野蠻的暴力來壓迫別人,甚至是他們的姻親。」

  瑪琳並沒有刻意偷聽,但這些話很輕鬆就飄到她的耳朵裡。他們的對話讓瑪琳意識到自己走到了別人的領地裡。

  此時,有幾個滿臉不虞的年輕女孩也走到了這個角落,她們一邊走,一邊相互說著抱怨的話。

  「真是見鬼,我以為有一個瑟雅德拉就足夠倒黴了,誰知道還來了一個魔法公主。」

  「她們要跳舞,就得給她們留下足夠寬敞的地方,我們卻只能躲到一邊去,真是太蠻橫了。」

  「噓,小聲一點,如果被聽到你說瑟雅德拉的壞話,你會被男人們當做喜歡嫉妒的惡毒女人。」

  一個年輕一些的女孩說:「高貴的維洛多尼的瑟雅德拉,好吧,那我確實不能說她不好。那麼那個什麼盧茜安麗婭公主呢?從前聽到傳說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個多麼讓人驚豔的美人呢,結果不過是一個腰都已經粗得像水桶的老女人。」

  「舞會本來就是屬於年輕人的,她跳過開場舞後就應該好好地坐到一邊去,在納特西亞,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種年紀了還硬生生賴在舞池裡的,真是太不知道羞恥了。」

  「我還聽到有人說她是『真正的公主』呢,明明不過是靠著婚姻得到的公主頭銜,連自己的封地都沒有。」

  「她可是嫁了好幾次人,該不是想要勾引一個新丈夫,所以才出現在這種社交場合故意去出風頭吧?」

  「不可能,她都已經那麼老了,不可能有男人看上她,天,看到她那發皺的皮膚,我就想吐。」

  ……

  聽到這裡,瑪琳忍不住了。她正要站出去,這時,有個人比她更快,突然出聲打斷了女孩們的議論。

  「所有人都會老去,你們也是。」

  瑪琳聽聲看去,看到了齊恩。齊恩已經換了一身乾淨整齊的新衣服,頭髮也梳理得柔順亮麗。

  發現竟然是齊恩團長,女孩們頓時滿臉羞紅,她們行屈膝禮,說:「晚上好,齊恩團長。」

  「一個女人最美的地方是她的靈魂,不管皮囊如何衰老,靈魂永不褪色。」齊恩微笑著說,他語氣溫和,不帶任何一點譴責,就像是朋友之間的傾訴,「如果我真的愛一個人,無論她美貌還是醜陋,衰老還是年輕,我愛的是她的靈魂,這一點不會因為時間而發生任何改變。」

  女孩們臉蛋漲得通紅,一個女孩鼓起勇氣說:「齊恩團長,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是的。」齊恩非常耐心地回答。

  這樣的回答讓女孩們小小地歡呼了一下,她們彷彿是錯以為齊恩的話是在告訴她們,就算是她們這樣的女孩,如果靈魂足夠美好,也有可能得到他的青睞。

  哄好了女孩們,齊恩轉頭走向了瑪琳。

  瑪琳四處張望,想找個掩體,然而四周不是人就是牆壁。

  齊恩步步逼近了,笑著說:「真是難得,竟然還有和你單獨相處的機會。」

  瑪琳可不想在這裡使用魔法,她正在考慮用什麼辦法趕走齊恩,或許應該把費切爾抬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侍從帶著驚訝和顫抖的通傳聲。

  「烏蘇洛林塔,阿……阿爾嘉……大魔導師到。」

  就像是按下了靜止符,整個宴會廳霎時間鴉雀無聲,樂隊停止了奏樂,舞池裡的人停止了跳舞,說話的人停止了談話,衰老的國王扶著桌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高懸在宴會廳上方的水晶燈在那一瞬間都似乎暗了下來,門口的路被讓開,隨著夜晚的涼風,一個身穿暗紫色長袍的男人緩緩步入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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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3:03 |只看該作者
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魔法師

  這是瑪琳第一次在耀眼的燈光下見到阿爾嘉。

  他穿著暗紫色接近黑色的長袍,肌膚白得看不到血色,雪白的長髮如同冬日的溪流一樣,蜿蜒著垂在身後。行走的時候,他的腳步輕盈得就像是一片雪花落到了寧靜的湖面上。他朦朧的淡紫色眼睛看著前方,裡面沒有任何人的倒影。

  幾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往後退,試圖躲開他的視野。他們就好像一群被鷹隼嚇壞了的雛鳥一樣,縮起脖子和翅膀,想要把自己裝作一個草團。

  這些人不斷後退,擠壓瑪琳所在的空間,擁擠中,把瑪琳推搡到了前面去。

  瑪琳左右看著這些人,從他們的眼睛裡面看到了滿溢而出的恐懼。

  他們連費切爾都敢編排,怎麼這樣害怕阿爾嘉?明明阿爾嘉和費切爾都是大魔導師,而且阿爾嘉還很溫柔,比費切爾來要和善不知道多少倍。

  擁擠的人牆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是齊恩,齊恩抓住瑪琳的胳膊,把她拉到了後面。

  他小聲地警告瑪琳:「你可真是膽大,那可是黑魔法師阿爾嘉,不,應該是黑魔導師阿爾嘉,站那麼前面,小心被他的魔法波及到。」

  瑪琳茫然地看向了齊恩,說:「阿爾嘉怎麼了?」

  齊恩那幾乎是紋刻在臉上的迷人笑容不見了,他嚴肅地說:「阿爾嘉是烏蘇洛林塔的大魔導師,白曜石塔的主人。」

  瑪琳黑色的眼睛裡面充滿了不解,說:「我知道啊。」

  瑪琳看得出齊恩有些緊張,他手上的力量失控,抓疼了她。可是齊恩不是很膽大嗎,之前被費切爾打倒在地的時候,他都還敢那樣挑釁地微笑。

  「你很怕阿爾嘉?你都不怕費切爾,為什麼會怕阿爾嘉?」

  「單論實力,他們都是大魔導師,也許相差不大,但費切爾公爵不會無緣無故殺人。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白曜石塔的主人在二十年前做了什麼嗎?」齊恩看了一眼外面,阿爾嘉的身影被人牆隔住了,看不到這裡。

  齊恩深吸一口氣,皺著眉說:「二十年前,阿爾嘉用白曜石塔點燃了中央神殿,在一瞬間殺死了四十一個神職者、二十多個魔法師。如果不是大神官帶著一百名神官擋在了前面,及時撲滅了火焰阻止了他,他甚至打算從中央神殿開始直到燒掉整個納特西亞。你不要以為你是魔法師就很安全,阿爾嘉殺人的時候是徹底的瘋子,魔法師也逃不掉。」

  瑪琳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說:「我不信,阿爾嘉為什麼要這樣做?也並沒有這麼大威力的魔法。」

  「你小聲一點。」齊恩的眉頭鎖得很緊,「如果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也不至於那樣令人恐懼了。他能夠使用這樣強大的魔法是因為有白曜石塔,白曜石塔的力量能夠輻射到在塔上能夠看到的任何一個角落,使用它只需要激活內部的魔法陣——也就是說,只要阿爾嘉想,他可以用白曜石塔把整個納特西亞都夷為平地。沒有人能阻止他,因為他的無聲魔法比任何人都快。」

  白曜石塔的建造花了幾十年,幾乎用盡了這片大陸上的所有白曜石,建造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它的作用,畢竟沒有人能想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這種可怕的兵器。

  齊恩的手漸漸收緊,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我當時剛好六歲,親眼見到濃煙從中央神殿升起,人們四散奔逃,整個納特西亞的人都被嚇得下跪祈禱。無數人在無法熄滅的魔法火焰中死去,平民和貴族都一樣被燒成了灰燼,那麼多人哀求阿爾嘉,求他寬恕,包括無辜的老人和女人,可是阿爾嘉站在白曜石塔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是一個沒有心的魔鬼。」

  瑪琳不可置信地搖頭:「不……我不信,阿爾嘉不是這樣的人。」

  齊恩輕輕地嘲笑了一聲:「瑪琳,許多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阿爾嘉至少有五十歲了,他看著那麼年輕,是因為他掌握了邪惡的禁忌煉金魔法,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變成了屍妖。變成屍妖需要永不枯竭的魔力源,在這個世上,魔法石和弗倫恩都只能作為魔法的道具儲存或者轉化魔力,魔力源實際上只有人類自己,只有人類才能從光明女神那裡得到魔力。然而,人類的身體是會腐爛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瑪琳隱隱感覺到了,這似乎是一個可怕的答案。

  「精靈擁有最豐沛的魔力,所有的精靈都生來擁有魔力,他們的身體不會腐爛,死去後只會變成草木依然不斷地生長。精靈的血肉就是那個唯一的、永不枯竭的魔力源。精靈早就滅絕,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擁有精靈血緣的人類,其實就是烏蘇洛林……」

  齊恩想起了那個隱秘的故事,他的喉頭為此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烏蘇洛林是半精靈,她是阿爾嘉的老師,據說還是阿爾嘉的戀人,但阿爾嘉為了得到永生,沒有任何猶豫就殺了她……」

  齊恩的話讓瑪琳渾身發冷,但不知道是出於理智和情感,瑪琳雖然有些混亂,卻並不敢立刻相信,她需要時間去整理。

  齊恩看回瑪琳,真誠地勸告說:「……不管阿爾嘉的外表如何,哪怕他看著聖潔得如同一個神職者,但都改變不了他是最邪惡的魔法師這個事實。」

  「國王陛下!」

  突然,王座的方向有人發出了驚叫聲。

  人群一陣慌亂,瑪琳的目光穿過胡亂移動的人之間的縫隙,看到在王座方向的桌子後面,威利斯七世因為太過緊張和恐懼,一口氣沒有喘過去,竟然當場暈倒了。

  桌子上的酒杯和餐盤被推倒,金酒杯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響聲,滾動著跌下鋪著紅色毯子臺階。

  西德尼王子奔跑回去,試圖扶起自己的父親,如果這樣一直倒伏,國王無法好好呼吸可能會憋死。

  但國王太肥胖了,他竟然沒有成功將他扶起,這時候他看到一旁惶然無措的伊泰莎王妃,兇狠地喊她:「快來幫我!」

  絲妲薇安站在國王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法杖握在了手裡。她警惕地看著阿爾嘉,一隻眼都不敢錯開。

  看到國王暈倒,齊恩也猛然行動,他撥開人群,衝到前面,擋在了國王和阿爾嘉的中間。

  但阿爾嘉對別人的緊張沒有任何反應,他就像是神的使者一樣慢慢前進,走過了費切爾的身邊。

  在兩人錯身的時候,費切爾問他:「為什麼要來?」

  阿爾嘉沒有回答他,他也沒有看周圍任何人哪怕一眼。

  阿爾嘉走到了盧茜公主前面,他彎腰行了一個禮,非常紳士地問:「可以嗎?」

  盧茜公主露出一個又酸又澀的笑容,說:「當然。」

  周圍的人像是逃命一樣散去,洶湧得人流將瑪琳衝撞得無法站立,整個宴會廳混亂得如同發生了戰爭。在旁人的恐慌之外,阿爾嘉和盧茜公主用自己的節奏,在一種默契的無言中,緩慢地進行這支久違的舞蹈。

  沒有音樂作為伴奏,也沒有圍觀的賓客,他們專心地跳舞,好像和周圍的世界隔絕了,他們看不到驚慌失措的人,也聽不到周圍那些紛亂的聲音。

  費切爾目睹著一切,他既沒有融入慌亂的人群,也無法加入那沉默的二人,他就像是一個徹底的旁觀者,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趁著這個機會,齊恩走到威利斯七世身邊。

  他問:「陛下怎麼樣了?」

  絲妲薇安抽出空隙,立刻就使用神聖術為國王治療。國王是因為太過激動,血液猛然沖到腦子裡面導致暈厥,他很虛弱,但還有救。

  絲妲薇安用神聖術為他延續生命,說:「快離開這裡,去通知大神官。」

  不管阿爾嘉是為了什麼而來,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夠應付得了的,必須讓大神官來。

  在侍從的幫助下,他們抬起威利斯七世,迅速地將國王從後面的通道搬離現場。

  這支舞沒有持續多久,盧茜公主的體力很快用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阿爾嘉立刻就停止了,等盧茜公主站定後,他半跪下身體,親吻她的手背,說:「您需要好好休息。」

  盧茜公主將手肘放在阿爾嘉的手臂上,被扶著走向了舞池旁邊的椅子。

  宴會廳人心渙散,能夠逃走的人全都逃走了,幾分鐘內,這個大廳內就空空蕩蕩只剩下寥寥幾人。

  「你的舞跳得很好了,」盧茜公主坐下後說,「比從前好多了,不會讓我丟臉,你可以告訴別人誰是你跳舞的老師了。」

  阿爾嘉微微地笑了一下,裡面有一點點靦腆的意味。

  看著阿爾嘉模糊而淺色調的眼瞳,盧茜公主皺著眉頭說:「你的眼睛怎麼好像變得更糟糕了?是不是又總在強光下看書?」

  「眼睛當然會隨著年齡變得越來越壞,但沒有關係,我還有魔法,」阿爾嘉說,「當我需要看什麼的時候,魔法可以幫助我看清。反而是您,您的身體好像變得更糟糕了?」

  盧茜公主有些虛弱地笑:「這是註定的,我生了太多次孩子了,每生下一個孩子,我的心臟就變得更加虛弱。」

  阿爾嘉半跪在她的膝蓋前,仰頭看著她:「心臟的血液來源於蒙特安娜的恩賜,每生下一個孩子,都要分去這一滴血的一部分,您辛苦了。」

  心臟的虛弱也連累了靠近心臟的肺部,其實盧茜公主現在已經不能好好呼吸了,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有一把刀鋸在切割肺部,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血的味道。

  盧茜公主疲憊地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阿爾嘉將臉埋在盧茜公主的乾燥的手心裡,這讓他的表情被隱藏了起來。

  「魔藥已經沒有用了嗎……」他問。

  盧茜公主溫柔地看著阿爾嘉的頭頂:「魔藥的作用已經到了極限,這種疾病來源於西特謝爾那劣質的血液,是專屬於人類的惡疾,是懲罰,所以永遠不可能治癒。果然,烏蘇洛林的預言從不出錯……」

  「我為您製作了新的魔藥。」

  盧茜公主輕輕搖頭:「沒有用的,你是屬於毀滅的魔法師,永遠也不可能製作出超越烏蘇洛林的魔藥。」

  說完,盧茜公主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阿爾嘉立刻說:「我送您回去休息。」

  盧茜公主卻搖頭,說:「不,我要去看威利斯七世,他好像被你嚇死了,我要等著聽他的死訊。」

  阿爾嘉說:「有神職者在,不會讓他輕易死掉的。」

  盧茜公主卻堅定地說:「你不瞭解老人的預感,越接近死亡,就越能夠聞到死亡的味道。送我去休息室。」

  阿爾嘉無奈地笑了笑,他太瞭解這種任性了。

  阿爾嘉扶起盧茜公主,他們離開了宴會廳。

  瑪琳左右看了看,發現費切爾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蹤影。

  暫時不管費切爾了,瑪琳知道,這是她能夠接觸到公主的難得的機會。她提起裙子,以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跟在了阿爾嘉和公主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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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夜晚的名字命名

  這個距離瑪琳也不認為能夠瞞過阿爾嘉,但阿爾嘉沒有說話阻止她,於是瑪琳認為這是默許,繼續跟了上去。

  阿爾嘉顯然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直接就朝著索羅沃奇的休息室走去。王宮非常龐大,像是索羅沃奇這樣的大貴族,他們的休息室都是固定下來有一定傳統的,阿爾嘉自然知道怎麼走。

  他們走出宴會廳,沿著回廊前進,瑪琳小心翼翼地跟著,這時她突然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安靜的王宮裡猛地聽到這個聲音,瑪琳被嚇了一跳。她左右一看,卻沒有看到人,這時眼前晃過兩粒小小的光點,瑪琳認出那是反光的眼睛。

  瑪琳頓時鬆了一口氣:「預知者,你嚇死我了。」

  預知者全身漆黑,在夜裡很難看清,它從黑暗中飛到了燈光下,落在了回廊路邊的一個裝飾花瓶上。

  它探頭探腦地打量瑪琳,問:「你在跟蹤費切爾嗎?」

  瑪琳知道,預知者口中的費切爾指的是阿爾嘉。

  「我沒有跟蹤,我只是跟在後面。」瑪琳反問,「你為什麼沒有和阿爾嘉一起?」

  預知者說:「他和那個可怕的盧茜安麗婭公主在一起呢,我可不敢上去,萬一被公主抓住……」說著,預知者打了個寒顫。

  「你害怕盧茜公主?」瑪琳奇怪地問,她想起預知者還曾說過不能吃之類的話,又問,「難道你是擔心被吃掉嗎?我想盧茜公主應該不會對渡鴉屍妖的肉有興趣。」

  「比吃肉還可怕!」預知者從花瓶上躍起,扇著翅膀飛過來,停在瑪琳的肩膀上,它抖了一下羽毛,用一股神神秘秘地語氣在她耳邊說,「盧茜公主會把她的所有寵物都閹掉!有的小傢伙只是因為路過了她的城堡,就被她抓走,強行奪走了生育的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瑪琳一臉黑線:「你不是屍妖嗎?屍妖也害怕這個?而且就算你不是屍妖,鳥類又怎麼能被閹掉呢?」

  預知者生氣了:「她當然可以辦到,她可是擁有一個足足十人的獸醫隊,懂得數不清的閹掉動物的辦法。你看看,別的公主都是養裁縫和首飾工匠,可是她居然養獸醫,這說明這個公主的性格是多麼的孤僻和怪異。哎,成為盧茜公主的寵物可真是太不幸了,母的會被摘掉子宮,公的會被摘掉蛋蛋,她的城堡裡面充滿了被閹割的小可憐們,你都想像不到那是多麼可怕的場景……」

  瑪琳驚訝地聽著,她很想對公主的行為表示一下贊同,但看到了義憤填膺的預知者,覺得自己還是閉嘴好。

  「你都沒有同情心嗎?!」看到瑪琳沒有附和它,預知者不開心了,「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自私的人類,根本不會因為我們的遭遇而難過,反正被閹掉的又不是你。我想起可憐的波林了,它被摘掉蛋蛋後就對母貓失去了興趣,剩下的貓生從此就乏善可陳,也只能靠著吃喝來慰藉空虛的內心……聽說它只活了短短的二十年,可惜的是,我都沒有機會參加它的葬禮……嗚嗚嗚,波林,你為什麼不給我傳個消息來呢,如果我知道你要死了,我一定會飛來見你,不管那距離多麼遙遠……」

  瑪琳心想,波林應該只是一隻普通的貓,不可能像預知者這樣感情旺盛,說不定已經根本不記得預知者了,這樣一想,突然覺得預知者也有點可憐。

  預知者看到瑪琳走神,很不滿地說:「沒有同情心的小鬼,你都不為我感到難過嗎?」

  瑪琳立刻轉移話題,禍水東引:「那你問過阿爾嘉嗎?阿爾嘉怎麼說的?」

  預知者垂下了頭,鬱悶地說:「費切爾說我是個蠢貨。」

  瑪琳輕輕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試圖安慰它,然而預知者立刻別開腦袋,並且警告瑪琳說:「鳥類的羽毛是不能隨便摸的!我可不是那些黏糊糊的小貓咪。」

  瑪琳哭笑不得地收回了手。

  瑪琳想起了什麼,問:「預知者,你為什麼要叫阿爾嘉費切爾?」

  預知者高傲地抬頭,說:「我可不能告訴你。」

  瑪琳試探地問:「是因為盧茜公主嗎?」

  預知者的豆豆眼瞪大了:「你竟然已經知道了?」

  這是瑪琳瞎猜的,如果阿爾嘉和費切爾的母親盧茜公主有很深的淵源,那麼預知者叫阿爾嘉為費切爾就一定不是巧合。

  沒等瑪琳再問,預知者已經興致勃勃地開始講述了:「那是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叫費切爾。那時候的費切爾還是個嫩得像薔薇花芽一樣的少年,總是呆呆傻傻的,在書桌前面一動不動一整天,就像個漂亮的木偶娃娃。後來他說不喜歡費切爾這個名字,就給自己換了一個名字,不過……」說著,預知者就得意洋洋了起來,「別人都不知道他叫費切爾,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敢,誰都不敢,只有我,哈哈哈。」

  預知者的話讓瑪琳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一開始就是阿爾嘉的寵物。」

  「什麼寵物!你這個沒有禮貌的小鬼!」

  預知者呱呱大叫,生氣地用翅膀拍打瑪琳的頭髮,瑪琳立刻求饒:「我錯了!」

  預知者一邊拍打一邊說:「我可是比阿爾嘉大很多很多歲,比他不知道要成熟穩重多少倍,你這個愚蠢的小鬼竟然都沒有看出來這點嗎?以後對我尊重一點,在我這樣長壽的鳥眼裡,你就像個嬰兒一樣,懂了嗎?」

  瑪琳覺得自己是爭論不過一隻鳥的,連連點頭說:「我知道了!」

  預知者收起了翅膀,告誡瑪琳說:「我可是烏蘇洛林的渡鴉!是大魔導師烏蘇洛林的隨從,是隨從,不是寵物!」

  瑪琳瞪大眼睛驚住了:「你是烏蘇洛林的渡鴉?」

  可是齊恩說過,烏蘇洛林是阿爾嘉殺死的,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預知者現在會跟隨阿爾嘉?預知者可一點不像一隻能夠擔當背叛者的鳥。是有別的原因,還是齊恩說了謊?

  提起烏蘇洛林,預知者突然就變得非常低落,瑪琳聽到了一隻鳥發出了歎息聲。

  「烏蘇洛林死啦,她死了我就沒有地方去,只能跟著費切爾了……」預知者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哦,休息室到了,我得躲起來,你別讓盧茜公主知道我來了。」

  說著,它拍拍翅膀,從走廊的窗戶飛走了。

  ***

  阿爾嘉和盧茜公主回到了屬於索羅沃奇的休息室,費切爾不在,休息室裡只有女僕們。

  一名女僕認出了盧茜公主,緊張地站起:「公主殿下!」

  當主人回來,她們就該行動起來,一名女僕拿起點火器,正準備去點燃所有的蠟燭。盧茜公主攔住了她們:「別點燈。你們都離開。」

  女僕們停下來,猶豫地互相看著。

  這時候,阿爾嘉看了她們一眼,在阿爾嘉沒有感情的淡色眼睛裡,女僕們感受到一股從背後升起的徹底的涼意。

  她們沒有再囉嗦,立刻離開了房間。

  阿爾嘉輕輕揮了一下手,蠟燭驟然熄滅,房間一瞬間就陷入了昏暗。

  盧茜公主半躺在靠近壁爐的一張躺椅上,面對著壁爐裡跳躍的火光。

  「讓我想起了從前,」盧茜公主說,「在諾克森鄉下的小房子裡,熄滅所有的蠟燭,雖然昏暗,卻很溫暖,那時你就躺在我的懷裡,睡得非常的安穩。」盧茜公主輕輕撫摸阿爾嘉的臉,露出了苦澀又懷念的笑容,「那可真是我最懷念的日子了。」

  那是很難得的一點安逸的時光,是在她的第一次婚姻結束後,從夾縫中偷來的快樂,因為很稀少,於是更顯得珍貴。

  在十六歲生日前,盧茜公主在眾望所歸中嫁給了自己的表弟、塞留那的布恩王子,這是一場索羅沃奇家族與西特謝爾王室的經典聯姻。

  也許是因為這對夫妻太年輕了,自己的身體都還沒有長大;又或者是源於索羅沃奇和西特謝爾王室那延續千年的傳統——越是純粹的血脈,越是不容易孕育子孫——結果就是,在五年內,盧茜公主懷孕了四次,四次都以流產告終。

  盧茜被王室成員嘲笑,他們背地裡偷偷說她是一片貧瘠得無法生長作物的田地。

  在這場婚姻的第六年,布恩王子和一名遊俠發生了衝突,布恩王子向來無法無天,在魯莽和衝動中,他與這名遊俠約定下了決鬥。

  布恩王子認為自己所向無敵,卻不知道其實那只是宮廷侍衛一直在忍讓他,但遊俠不會忍讓,而且遊俠孤身一人沒有牽絆,為了獲勝不懼怕任何威脅。

  決鬥中,遊俠擊中了布恩的肚子,一劍刺穿他的腎臟。神官匆忙趕到的時候,這個不可一世的年輕王子已經在痛苦中面目猙獰地死去了。

  神殿帝國和周邊的許多國家有一項傳統,妻子可以分享一部分丈夫的財產,分成兩次獲得,在初夜後得到的被稱為初夜禮,生下繼承人後得到的被稱為產禮。

  在塞留那,這種傳統被執行得非常嚴格,就連王室也是如此。沒有完成初夜禮和產禮的女人,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初夜禮後可以拿到嫁妝,而只有在完成產禮後,才可以被賜予頭銜,得到王室的認可。

  所以,盧茜公主本以為自己完全沒有可能得到布恩的遺產,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可是她的父親那時候已經去世,得到她父親遺產的堂弟恨不得她永遠不能翻身,索羅沃奇家族從塞留那王室那兒得到了足夠的好處後,就徹底放棄了她。

  布恩王子的兄弟偽造了她通姦的證據,讓所有人都相信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是個私生子。

  她被驅逐了。

  尊貴的盧茜安麗婭從未如此落魄,她帶著二十個忠心的僕人回到了諾克森,在一個鄉下的舊房子住了下來。

  當所有人都認定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是個私生子,並且希望他消失的時候,盧茜安麗婭意識到這個孩子只有自己。

  當他只有自己,他也將只屬於自己,他不會姓西特謝爾,也不會姓索羅沃奇,只要盧茜願意,他可以隨便姓什麼,他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將只屬於盧茜安麗婭一個人。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裡,他出生了。

  不幸的是,他是一個一出生就患上了絕症的孩子。他有純白的毛髮和蒼白的皮膚,眼睛本身沒有顏色,只能看到倒映出來的血管的顏色。他的皮膚脆弱得就像紙,接觸到哪怕一點點陽光皮膚就會開始潰爛。

  他還繼承了那倒黴的西特謝爾家族的心悸,心跳脆弱得就像一個有裂縫的小鼓。在西特謝爾家族的歷史上曾出現過這樣的小孩,他十二歲便死去,死去的時候,心臟只有一粒鴿子蛋那麼大。

  但幸運的是,他竟然出生就擁有魔力,是天生的魔法體質。天生的魔法體質註定他會成為一個強大的魔法師,有充沛的魔力保護身體,他說不定可以活過十二歲。

  盧茜公主給他取名,阿爾嘉。

  這個名字源於一個古老而冷僻的傳說:阿爾嘉不甘成為主神的附庸,試圖用長槍刺穿主神的心臟,然而他失敗了,在戰鬥中被主神擊落,墮入永不見天日的黑暗。

  他在寒冷的夜裡孤獨地駕駛著馬車走過銀河,將雪白的月光灑向地面。

  阿爾嘉,是夜晚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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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3:28 |只看該作者
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魔導師的誕生

  雖然盧茜公主沒有得到布恩王子的遺產,但她還有嫁妝,光是靠著變賣首飾她就能夠一生衣食無憂。

  他們在鄉下過著很寧靜的生活,盧茜公主沒有將阿爾嘉交給保姆,而是親自照顧他,在上流階層,貴婦人們是不需要做這些事的。

  實際上盧茜公主並不知道應該怎樣養育一個孩子,因為她的前半生都是在學習如何做一個合規的貴族淑女,照顧孩子應該是保姆的事情。

  她第一次學習當一個母親,也是最後一次。她用咒語教阿爾嘉說話,魔法就像是阿爾嘉天生就擁有的技能,他剛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成功施展出了低階的魔法。這樣的天賦堪比精靈,在索羅沃奇家族的歷史上是史無前例的。

  但寧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索羅沃奇家族就發現了阿爾嘉。

  他們來到鄉下的房子,用最隆重的禮儀來迎接盧茜公主,用外表恭敬實則威脅的方式逼迫盧茜公主回去索羅沃奇城堡。

  真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就在短短的三年之前,他們還把盧茜公主當做一個需要迅速拋棄的舊家具,但在三年之後,他們卻如此熱情,展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對家族成員的友愛,就好像從前那些糟糕的事情從沒有發生過。

  但盧茜公主不得不答應他們,因為無辜的小園丁、可憐的里戈還在他們的手裡,她不可能放棄里戈。

  盧茜公主帶著阿爾嘉回到了索羅沃奇城堡,得到了公主一般隆重的對待。

  索羅沃奇家族已經等待得太久了,已經有整整兩百年沒有出現過姓索羅沃奇的大魔導師,他們徒有金色荊棘花家族的虛名,在魔法世界的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微小。

  天生魔法體質的阿爾嘉,在還不懂魔法是什麼的年紀就已經可以使用魔法,他註定會成為一個強大的魔法師,即使只有三歲,也是整個索羅沃奇最接近大魔導師的人。索羅沃奇家族將希望全部寄託在了阿爾嘉身上,期盼著由他來重現金色荊棘花家族的榮光。

  在回到索羅沃奇城堡的當天,阿爾嘉的名字就確定了下來。

  他將被稱為費切爾。費切爾是索羅沃奇家族歷史上最著名的大魔導師的名字,具有任何名字都不能比擬的特殊意義。在索羅沃奇家族的期待和渴盼中,阿爾嘉被冠上了費切爾這個名字。

  星星一旦開始發光,就再也隱藏不住。很快,塞留那王室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一個大魔導師意味著太多東西了,尤其是對於一直渴望著力量想要擺脫神聖帝國陰影的塞留那來說。在塞留那王室的眼中,這個孩子本就是屬於他們的,只是有人從他們的手指縫中把他悄悄地偷走了。

  按照「一滴血」繼承法,阿爾嘉可以姓索羅沃奇,但「一滴血」繼承法是補充繼承條例,如果身份明確,孩子應該默認優先跟隨父親的姓氏。塞留那王室撤銷了對盧茜公主通姦罪名的指控,聲稱這個孩子就是西特謝爾家族的子孫。

  實際上,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沒有人在乎了,阿爾嘉擁有強大得幾乎超越了所有人類的魔法天賦,不管多麼不名譽的出身都掩蓋不了這種光輝。他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就有無數人為他前仆後繼,把任何阻礙他攀上高峰的障礙都掃除乾淨。

  為了爭奪阿爾嘉的冠姓權,塞留那王室和索羅沃奇家族爭吵不休,還差點為此發動了戰爭。

  索羅沃奇家族指責塞留那王室對盧茜公主不名譽的詆毀,堅持阿爾嘉的私生子身份;而塞留那王室大肆宣揚盧茜公主的忠貞,為她生下了布恩王子遺腹子而歌功頌德。在他們的嘴裡,對方都是迫害盧茜公主母子的惡魔,自己才是保護這對柔弱母子的至親。

  在母親和孩子根本就沒有到場的情況下,塞留那王室還在塞留那都城為阿爾嘉舉行了生日宴會。在宴會上,阿爾嘉成為了王子。為了讓阿爾嘉的身份更加不容置疑,塞留那國王還授予盧茜安麗婭‧凡妮莎‧西特謝爾公主的頭銜。

  這在塞留那王室的歷史上是史無前例的。哪怕布恩王子還活著,因為他不是王儲,他的妻子盧茜公主能夠得到的最高的頭銜也只不過是公爵夫人,然而由於阿爾嘉的天生魔法體質,盧茜成為了公主。

  在長達兩年的談判後,阿爾嘉的姓氏終於被確定了下來,他的全名變成費切爾‧索羅沃奇‧西特謝爾。

  談判的過程複雜、繁瑣以及曲折,在兩年裡,索羅沃奇家族發現了阿爾嘉糟糕的身體狀況,而塞留那王室認為他的病可以治癒。

  他們舉行了多次秘密的會談,商定了許多交換的條件,多方權衡下,最終達成了協議。

  盧茜公主無法知道那個過程,她只得到了結果——作為交換條件,她將和另一個男人結婚。

  傳統守舊的塞留那王室曾將王室寡婦再婚視為對王室的嚴重羞辱,為此他們頒佈過追殺令,將忍不住私奔的寡婦和她的情人處以死刑。

  但為了讓阿爾嘉能夠姓西特謝爾,他們忍受了這種恥辱,甚至還幫助索羅沃奇家族為盧茜公主尋找合適的結婚對象。

  按照約定,接下來盧茜公主所生下的所有孩子,都將毫無疑問地優先姓索羅沃奇。

  婚禮很快就舉行了,短短一年後,盧茜公主就生下了第二個孩子。這個孩子在五歲的時候就發育出了魔力,這非常難得,大多數魔法潛力者都是在十歲之後才發育出魔力,這表示這個孩子的魔力已經很出色了。

  索羅沃奇家族的人興奮極了,他們迫不及待地等待著更多的魔法師出生,在盧茜公主的第二任丈夫也因為決鬥而死去後,他們又很快為盧茜公主安排了第三任丈夫。

  每一次婚姻,都在上一任丈夫死掉後的一個月內,但沒人介意這個。

  盧茜公主不斷結婚、再婚,甚至她還懷著孕,就已經在舉行下一場婚禮了。她生下的每一個孩子都有魔力,雖然沒有再出現天生的魔法體質,但這樣的概率依然是非常可怕的。魔法潛力者在大陸的總人口中出現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只計算貴族的話,這個概率會高一些,但也從來沒有超過十分之一,所以可想而知,盧茜公主在這些男人的眼中是多麼的誘人。

  頻繁的社交、婚姻以及生育,讓盧茜公主沒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阿爾嘉了。

  盧茜公主在索羅沃奇城堡為阿爾嘉佈置了房間,房間裡的所有窗戶都有兩層厚重的窗簾,外面再耀眼的豔陽天,房間裡面也見不到一點光線。阿爾嘉因為身體虛弱,不能去索羅沃奇塔學習,她於是找到了自己認為可靠的人來擔任他的啟蒙老師。

  阿爾嘉晝伏夜出,在昏暗的臥室和書房裡慢慢長大,他把研究魔法當做唯一的娛樂,他的世界裡只有魔法。

  他在十五歲的時候就掌握了索羅沃奇家族收藏的所有魔法,十六歲就實現了無聲魔法。

  但隨著阿爾嘉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他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脆弱的心臟已經不能負擔逐漸長大的身體,病情發展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阿爾嘉很快就出現了心悸,緊接著是呼吸困難。塞留那王室和索羅沃奇家族非常緊張和害怕,要知道他們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了阿爾嘉十幾年,也整整期待了十幾年,但他們還沒有等到收穫果實,幼苗竟然就有了夭折的危險。

  索羅沃奇塔的破壞魔法確實非常厲害,但魔藥的水平卻可以說是糟糕透頂,這時,為了救阿爾嘉,他們不得不向索羅沃奇塔之外的魔法師們求助。

  在阿爾嘉十七歲的時候,他們找到了流浪大魔導師霍曼,用足夠買下一個大型莊園的金幣換來霍曼為阿爾嘉診治。

  可在做這些的時候,他們習慣性地忘記了徵求阿爾嘉的意見。

  看到霍曼的當時,阿爾嘉就拒絕服用他調配的魔藥。他告訴霍曼,他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一個平庸的魔法師。

  魔法師都是高傲的,越是高階的魔法師就越是高傲,阿爾嘉的傲慢激怒了霍曼。為了維護自己身為一名魔法師的尊嚴,霍曼向阿爾嘉提出了魔法對決,地點就在索羅沃奇城堡的花園。

  決鬥很快就結束了。

  阿爾嘉的魔法擊穿了霍曼的胸口,讓他一瞬間就失去了反抗力,要不是因為傷口剛好錯開了致命的位置,一代流浪魔法師霍曼大概當時就斃命了。

  霍曼灰溜溜地逃走,並對曾經見過阿爾嘉的事情絕口不提。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打敗了,並且是這樣的輕易的方式。這場決鬥讓他身受重傷狼狽不堪,而對方遊刃有餘,連衣服都沒有弄髒。甚至在自己被打敗的時候,他還露出了「你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擊敗了」的疑惑表情。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霍曼,讓他畢生都無法忘懷。

  霍曼離開後,索羅沃奇家族和塞留那王室心灰意冷,以為阿爾嘉已經沒有了希望。

  就在這個時候,傳說中的烏蘇洛林出現在了諾克森。

  在這之前,索羅沃奇城堡曾試圖請她出手,但用盡了所有辦法也無法打動她。在烏蘇洛林偶然知道霍曼被阿爾嘉擊敗的消息後,她隱藏了行蹤,自行來到了索羅沃奇城堡。

  烏蘇洛林是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魔法師,是淩駕於所有大魔導師之上,大魔導師中的大魔導師,同時她還是最出色的魔藥大師和煉金術士,也是拯救阿爾嘉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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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烏蘇洛林

  烏蘇洛林作為一名大魔導師,她的成就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都是無人能夠超越的。

  因為她是這片大陸上最後一個半精靈。

  在某些偏遠大區,光明女神的光輝照耀不到的地方,流傳著一些古老的神話傳說,在故事裡提到了精靈的誕生。

  傳說人類始祖提樓恩有五個孩子,分別是力大無窮的巨人、身手矯健的獸人、心靈手巧的矮人、聰慧的精靈以及最幼小的人類,精靈是提樓恩的第四個孩子。

  精靈不像兄長們那樣擁有強健的軀體,他的身體是柔韌而纖弱的,於此同時,他又擁有悠長的生命和充沛的魔力——悠長的生命讓他們擁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和遊歷,年長的精靈都是博學的智者;充沛的魔力又讓他們可以輕鬆學會其他種族無法掌控的魔法,所以精靈同時也是強大的魔法師。

  精靈是很神秘的,在古老的年代他們曾和人類關係緊密,但從納特西亞建立帕赫羅、奠定了神聖帝國的基石開始,精靈就漸漸地不再和人類有交集。關於他們的消息越來越少,他們的存在慢慢地被淡化。二十一年前,隨著烏蘇洛林的離開,精靈終於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那麼烏蘇洛林是誰?

  烏蘇洛林的母親是精靈,父親是人類。純精靈誕生於生命之樹下,由族群共同養育,他們沒有家族,所以也沒有姓氏。烏蘇洛林卻在人類的產床上出生的,精靈語名叫做潘希萊雅,意思是珍貴的禮物。當然,這個名字極少有人知道。

  而烏蘇洛林這個詞,是烏蘇洛林自己根據父親的名字而編造出來的姓氏,大陸上並沒有烏蘇洛林這個家族。

  據說,烏蘇洛林是在精靈森林的邊緣長大的,但在現實中,並沒有誰知道精靈的森林在哪裡。

  烏蘇洛林和村子裡的孩子們一起玩耍著長大,她就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周圍沒有人知道她是半精靈,也不知道後來她會成為一名大魔導師。

  烏蘇洛林長大後,她得到了選擇的機會——她可以選擇回到精靈的森林,以飲用生命之樹的露水為生,從此告別人類世界的繁華和喧鬧;她也可以選擇成為一個人類,那麼她將得不到生命之樹的恩賜,也再無法踏入精靈的世界。

  在許多人看來,精靈長壽而且強大,成為精靈當然是更好的選擇。

  烏蘇洛林卻選擇了後者。

  做出選擇後的某一天,她就憑空一樣突然出現在了人類世界裡,那時候的她就已經擁有了大魔導師的實力。

  沒人知道烏蘇洛林真正的年齡。精靈擁有至少有三百年的壽命,他們只會在臨死之前的十年開始衰老。烏蘇洛林顯然也繼承了精靈的這種體質,從她成為大魔導師,到她建立起烏蘇洛林塔中間足足有四十年時間,這四十年裡,她的外貌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阿爾嘉見到的,是一個擁有強大魔力的年輕女人,並且還非常的美麗。

  當天,他們就在城堡的小花園裡進行了一場魔法決鬥。但就像霍曼輸給了阿爾嘉一樣,阿爾嘉也迅速地敗給了烏蘇洛林。

  對於阿爾嘉來說,這種失敗是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烏蘇洛林所使用的魔法太神奇了,魔法的種類和施展方式,是他從沒有見過、連想像都無法想像的。

  阿爾嘉自認為已經掌握了所有的魔法,但烏蘇洛林只用了短短幾分鐘就打碎了他的驕傲。

  讓阿爾嘉意外的是,在他向烏蘇洛林提問的時候,她並沒有借機嘲笑,而是毫無保留、毫無芥蒂,將自己的魔法奧秘全部都展示給了阿爾嘉。

  不僅如此,她還讓阿爾嘉和她一起熬製魔藥,和阿爾嘉談論煉金術,為阿爾嘉描繪西摩、庫林、馬爾維諾等等神聖帝國和塞留那之外地區的風光和景象。

  烏蘇洛林給阿爾嘉展示了一個他沒有見過的世界,在烏蘇洛林的世界裡,魔法並不是只有殺死敵人一種作用,魔藥學、煉金術,她的魔法世界是如此的龐大和廣闊。

  整個索羅沃奇的藏書都在阿爾嘉的腦子裡,在見到烏蘇洛林之前,他曾以為自己無所不知。也是因為這種自信,他輕視霍曼,在他眼裡,霍曼的水平被稱為大魔導師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但在遇到烏蘇洛林後,面對一個擁有悠長生命且閱歷極其豐富的大魔導師,從前的他一瞬間就變得像六歲小孩一樣無知可笑。

  烏蘇洛林在索羅沃奇城堡只停留了短短幾天。她給阿爾嘉和盧茜公主留下了魔藥和魔藥的配方,然後就很快離開了。

  隨著她的離開,阿爾嘉的心也飛出了索羅沃奇城堡。

  第二天夜裡,有人看到一個白色長髮的男人用魔法撕裂了保護索羅沃奇城堡大門的女妖荊棘,他走了出去,並且再也沒有回來。

  費切爾‧索羅沃奇‧西特謝爾消失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來自烏蘇洛林塔,叫做阿爾嘉的魔法師。

  ***

  按照烏蘇洛林的預言,魔藥的作用是有極限的,病情到了一定地步,魔藥的麻痹作用將失去效用,病人將會陷入加倍的痛苦中。如果病人感受到這種痛苦,那麼他距離死亡也不遠了。

  盧茜公主的病隱藏在深處,但如果繼續這樣沒有停止地生育孩子,心臟不斷受到折磨,會加速疾病的發展。

  另一邊,阿爾嘉的情況就更加糟糕了,因為他的西特謝爾血緣更純粹,病情也要更嚴重。他還不到十八歲,心臟就已經不堪重負了,僅僅服用魔藥已經不夠,他還需要使用煉金術幫助維持心臟的活力。

  為了治癒阿爾嘉,烏蘇洛林找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使用煉金術為阿爾嘉重新製作一個心臟。

  類似的事情其實烏蘇洛林已經做過了,許多年前,她將一直陪伴自己的渡鴉預知者用煉金術製作成了屍妖。

  她還改造了預知者的身體,讓他的舌頭和聲帶變得柔軟。經過長時間的鍛煉後,預知者學會了說話。這是烏蘇洛林做過的僅有的幾件後悔的事情之一,因為預知者實在是太聒噪了。

  渡鴉雖然體型很大,但腦袋的容量和人類是不能相比的,這導致預知者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智商就再也無法隨著閱歷累積而進步,他永遠都是個吵鬧的討厭小孩。

  預知者雖然成功變成了屍妖,但同樣的煉金術在人類身上使用就要複雜得多,他們也沒有找到任何相關資料。

  這是有一些歷史原因的。威利斯大帝時代,光明神殿崛起,神職者推倒了納特西亞大圖書館,燒掉了裡面的藏書,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個月,無數孤本和殘卷化成了灰燼。

  不僅是大圖書館,民間的各種藏書,不管是傳說童謠,還是魔法著作,只要光明神殿認為不符合光明聖典的教義,也都被搜羅出來全部燒掉。其中除了神職者強制執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書的主人自己提出的。

  在馬爾維諾等地區,因為他們向女神宣誓的時間要落後於神聖帝國,馬爾維諾人急於彰顯自己的虔誠,對這項焚燒活動非常的狂熱。他們不僅僅燒毀光明聖典以外的書籍,還用嚴厲的刑罰來懲罰藏書的人。

  「無手的馬爾維諾」,這個詞常被神聖帝國的人用來嘲笑馬爾維諾人,有許多人只是跟風嘲諷,並不明白具體的原因。這個稱呼來自幾百年前,因為在馬爾維諾收藏禁書會被剁掉雙手,所以馬爾維諾曾一度出現過許多失去了雙手的人。

  正是因為神殿轟轟烈烈的焚書,導致了除了幾個著名的法師塔,小法師塔和民間很難再找到關於魔法的任何信息。

  可是這並不是徹底就沒有了希望。

  歷史的真相是流淌在時間的河流之中的,它看著好像已經消失在了水流裡,但其實並沒有,它只是無形地融入了,在某個被你忽略掉的水花之中,依然存在它的影子。

  阿爾嘉通過煉金術和魔藥維持著暫時的健康,如願地踏上了旅途。

  在這十多年中,他用一副孱弱的身軀走過了這片大陸的角角落落,就像一隻自由飛翔的白羽雁。

  烏蘇洛林則留在了納特西亞。她一邊督造白曜石塔,一邊研究前人的文獻和資料,當然還有分析阿爾嘉寄回來的各種新故事和新魔法。

  一直到二十一年,那場所謂的「王權復興」,於是一切都結束了。

  盧茜公主並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但她對烏蘇洛林和阿爾嘉的信任堅定不移。

  「烏蘇洛林呢?」盧茜公主問阿爾嘉。

  阿爾嘉輕輕拿起盧茜公主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在這裡。」阿爾嘉說,「她變成了我的心臟。」

  盧茜公主從手掌心感受到了比常人緩慢得多的心跳,雖然緩慢,但很有力,和當初那個破裂小鼓一般的心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盧茜公主的一滴眼淚從眼眶裡面滾落了出來,她早就已經鐵石心腸,但在聽到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對於有的女性來說,知道一個同性是否值得信任只需要一眼。

  「烏蘇洛林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人,不,是最好的人。」盧茜公主說,「她的墓地在哪裡?」

  阿爾嘉輕輕搖頭,說:「她沒有墓地。他們以為烏蘇洛林死了之後會變成永生的生命之樹,為了不讓我得到精靈的血肉而成功治癒身體,他們用神聖之火燒掉了她的身體。其實烏蘇洛林不可能變成生命之樹,她畢竟只是一個半精靈。但她的身體殘留的魔力成為了火焰的燃料,那是世上最強大的魔法師的魔力,這讓她的身體一直燃燒。直到我回來,那火焰都還沒有熄滅。我拿到了她的骨灰,並用它做成了我的心臟,我現在,已經不算是人類了。」

  烏蘇洛林死於背叛。她確實非常強大,但她只是一個人。

  在落入陷阱後,她面對的是一百多名神官所合力構建的大型魔法陣,受到的是一百多名神官的合力攻擊。為此中央神殿已經演練了無數遍,只等著那天將烏蘇洛林徹底毀滅。

  她本來有機會反敗為勝。白曜石塔已經建成,她只需要用一個無聲的遠程魔法激活白曜石塔的魔法陣,白曜石塔噴出的火焰就可以炸掉整個納特西亞,包括中央神殿在內。

  但白曜石塔的攻擊太可怕了,那是毀天滅地一樣沒有差別的攻擊,烏蘇洛林雖然建造了它,卻一直天真地只是想要把它作為一樣威懾的工具。

  在真正需要它發揮作用的時候,烏蘇洛林猶豫了。

  她不忍那些無辜的人死去,他們也許是誰的父親,也許是誰的母親,也許是誰的愛人,也許是被疼愛的孩子……而魔法是無情的,這些人都將在白曜石塔的攻擊下化成灰燼。

  短暫的猶豫,葬送了烏蘇洛林的性命。

  在精靈和人類之間,她選擇了人類,但人類卻背叛了她。

  阿爾嘉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說:「這枚心臟是用煉金材料和烏蘇洛林的骨灰做成的,弗倫恩都無法將它刺穿,它再也不會像人類的心臟那樣的軟弱。」

  烏蘇洛林選擇成為人類,所以她死了。

  而阿爾嘉不會重蹈她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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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3:51 |只看該作者
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魔藥與治癒術

  在王宮的深處,國王威利斯七世正陷在深度的昏迷當中。侍從們小心翼翼將他放到了柔軟的大床上,絲妲薇安站在他的身邊,用神聖治癒術為他治療。魔力源源不斷地輸出,她的額頭上沁出了汗珠。

  西德尼王子緊張地看著首席女神官,絲妲薇安在念出了一串冗長的咒語後,成功地施展完一個高階治癒術。

  結束後,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床上的國王張開嘴,從喉嚨地吐出一口堵塞的氣體,他臉上的灰紫色褪去,呼吸終於變得順暢起來。

  西德尼王子急切地看著絲妲薇安,問:「父親他還好嗎?」

  絲妲薇安微微地喘息,她試著表現得輕鬆一點:「陛下已經脫離了危險,只要充分的休息就能恢復了。」

  說完這句話,她離開了床邊,又對西德尼王子說:「陛下現在需要安靜,我們都圍繞在床邊會打擾到他。」

  西德尼王子懷疑地看著沉睡的國王,他覺得國王的病情並不像絲妲薇安所說的那樣輕鬆。

  然而絲妲薇安已經站在了臥室的門口,侍從們陸續地走出了房間,緊緊跟隨著絲妲薇安,伊泰莎王妃乖巧地退出了臥室,臥室裡就只剩下了西德尼王子一人。

  「西德尼王子?」絲妲薇安提醒他,「國王陛下需要安靜,你會打擾到他。」

  這已經近乎指責了,然而門外的侍衛、侍從們,甚至還有伊泰莎王妃,沒有誰表示異議,就好像絲妲薇安女神官本就擁有指責他的權利。

  西德尼王子感到了深深被冒犯,他可是王儲,陛下的兒子,可是在這些侍從的眼裡,絲妲薇安彷彿才是陛下最親近的人。

  一切都在告訴西德尼王子一個事實——絲妲薇安的力量已經滲透了陛下的臥室,甚至淩駕在了他這個王儲之上。

  理智告訴西德尼王子,他最好不要現在和絲妲薇安有衝突,等威利斯七世醒來,他不會因為西德尼王子的守候而有一絲感動,反而會指責他為何要和絲妲薇安的醫囑作對。

  可西德尼王子同時又感到了危險,直覺告訴他,他得留下來。

  「我會非常安靜,不會打擾到父親的休息。」西德尼王子說。

  絲妲薇安又說:「春日宴會發生了這樣的混亂,所有人都在等待國王的消息,您應該先去安撫那些貴族,給春日宴會一個體面的結束,不然等到明天,王室就要變成整個納特西亞的笑話了。」

  絲妲薇安說得很有道理,為春日宴會善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然而西德尼王子卻非常警覺,他懷疑絲妲薇安是在找理由把自己趕走。

  「善後的事情就交給絲妲薇安女神官……和伊泰莎王妃了,這種時候我應該守候在父親的身邊。」西德尼王子做下了選擇。

  這讓絲妲薇安輕輕地挑起了眉頭。

  但絲妲薇安並沒有繼續勸說,她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在看到西德尼王子明顯神經緊張的情況下,她不會冒失地和他爭吵,雖然她並不畏懼西德尼王子。

  「好吧,那祝您晚安。」

  絲妲薇安離開了房間,在她身後,侍從們關上了臥室的門,西德尼王子和他沉睡的父親一起被黑暗淹沒了。

  絲妲薇安吩咐侍從們說:「如果西德尼王子離開房間,第一時間告訴我。」然後她又對穿著盔甲的宮廷侍衛說,「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讓任何人靠近臥室,哪怕是神職者。」

  她心裡有些嘲笑,真是愚蠢的西德尼王子,在這種時刻居然守候在一個不會醒來的人身邊,這樣的難得的春日宴會,正是和貴族們結下友誼獲得支持的最好機會,可他竟然把這個機會交給了自己。

  真是太年輕了。

  絲妲薇安走出了國王的起居室,一些王室成員正等候在外面。當看到絲妲薇安,他們急切地走上前來詢問國王的情況。

  「陛下很健康,」絲妲薇安回答,「但他需要休息,今晚不會再出現了,大家可以放心。」

  在人群散去後,看到伊泰莎王妃還看著自己,絲妲薇安說:「先去整理一下儀容,還有許多人在等著我們,這種時候你不要忘了你身為王儲妻子的職責。」

  伊泰莎王妃用力點頭,她抓緊手帕,因為激動差點落下眼淚來。

  在他們都離開後,絲妲薇安在侍女的環繞下離開了房間,在慌亂中她流了許多汗,頭紗和衣服都亂掉了,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她還需要去一趟衛生間,由於裙撐的束縛,導致貴婦人們每次去衛生間都會非常麻煩。

  就在她走出房間的同時,突然從旁邊衝出來一個人,他抓住她的手,將絲妲薇安拉到了一旁的角落裡。

  絲妲薇安被嚇了一跳,侍女們差點尖叫起來,但在看到那個人的臉後,她們的尖叫聲停在了喉嚨裡。

  「齊恩!」絲妲薇安惱怒地說,「你在做什麼?」

  齊恩微笑,吩咐侍女們:「你們離開一點,有一些情況,我想要和首席女神官交流一下。」

  面對齊恩的微笑,侍女們漲紅了臉,但她們觀察著女神官的臉色,沒有移動腳步。

  直到絲妲薇安看了她們一眼,說:「去那邊等我。」

  侍女們離開後,齊恩就直接進入了話題:「陛下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進行這種可怕的猜測,陛下非常健康,很快就可以甦醒。」

  齊恩歎了口氣,無奈地笑著說:「陛下這種情況我曾見過,病人被淤血堵塞了大腦的經絡,於是陷入深度的昏迷。有的患者會很快死掉,但有的暫時還能維持生命,但也會因為一直陷在睡夢之中,慢慢地衰竭而死。」

  齊恩不是那些因為高貴所以自滿於是變得愚蠢的貴族,他去過許多地方,見識廣博,知道許多事情,也知道神職者的治癒術無法起死回生。

  齊恩又補充說:「放心,我會保持中立,不會告訴任何人。」

  絲妲薇安輕輕挑了一下眉,問:「甚至包括瑟雅德拉嗎?」

  齊恩攤手:「當然,我只站在光明與正義這一邊,絕不會踏入神職者之間的角鬥場。」

  絲妲薇安確實在考慮是否要告訴齊恩真相,如果威利斯七世真實的病情傳出,必然會引起極大的風浪。

  但如果不是齊恩,又可能是誰呢?大神官和自己永遠不可能和平相處,瑟雅德拉一直虎視眈眈等著將她拉下首席女神官的寶座,在神殿她擁有兩個敵人,誰都說不準他們什麼時候會因為對付自己而聯合起來。一旦她失去王室的支持,她就必然處於劣勢,她需要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盟友,即便是一個作壁上觀的盟友也好。

  這是絲妲薇安生存的智慧之一,不能苛求所有人都對你忠誠,但必須聯合起任何可以幫助到你的力量,立場堅定的人是少數,更多的人只是牆頭草。

  她低聲告訴齊恩:「是的,國王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也許再也無法甦醒了。」

  齊恩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微笑,問:「那麼絲妲薇安女神官有什麼辦法嗎?」

  實際上絲妲薇安確實有一個想法。作為威利斯七世的主治醫生,威利斯七世的病情並不是沒有預兆的,所以她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做準備了。她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阿爾嘉會突然出現,導致國王受到刺激,病情一下爆發。

  「我在一本書裡看到了一種方法。」絲妲薇安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打開患者的頭顱,找到堵塞的地方,進行治療後,再縫合傷口。」

  「真是太荒唐了!」齊恩震驚地說,「這是什麼邪惡的治療方法,陛下會當場死去的!你可真是瘋狂。」

  「不,按照那本書裡的記錄,患者得到了治療後很快就甦醒過來,但可惜的是在治療中他染上了熱病,不久後就死去了。但這說明,這種辦法是有效的。」絲妲薇安堅定地說。

  齊恩很不贊同:「如果這樣,你還不如使用魔藥。」

  絲妲薇安冷笑:「你要讓我向魔法師求助?」

  齊恩搖頭:「不,是藥劑師。別皺眉,我知道在貴族眼中藥劑師是上不了檯面的職業,但你要相信藥劑師對金幣的忠誠。實際上我認識一位非常出色的藥劑師,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只要你出的金幣足夠多,他會對其他人保持沉默的。」

  「齊恩,」這讓絲妲薇安有些疑惑,「你不是不會幫助任何人嗎?」

  「是的,我不會幫助你們任何人,但我現在是在幫助國王陛下。」齊恩神色冷峻地回答,「他是這個國家的首領,騎士本就應忠誠於他,我是神殿騎士,神殿騎士也是騎士。」

  ***

  「這是新的魔藥。」阿爾嘉拿出了一個水晶瓶,水晶瓶裝著一些深褐色的液體。他將魔藥瓶交到了公主手裡,「在魔藥學上,我確實無法超越烏蘇洛林。我翻遍了任何我能夠找到的關於魔藥的藏書,依然沒有找到可以治癒您的魔藥。這瓶魔藥是一種新的止痛藥劑,它使用了一種具有迷幻作用的魔法植物作為材料,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作為之前魔藥的替代品。它能夠讓您的疼痛不再那麼劇烈,不過它依然帶有魔物的毒性,所以每次最多只能服用三滴。」

  這是阿爾嘉唯一能做的了,如果不能延續公主的生命,至少他也要減輕公主的痛苦。

  但身體上的疼痛可以減輕,心上的只會越來越深刻。

  如果是阿爾嘉自己,如果已經痛苦到任何辦法無法緩解,他會選擇直接結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他知道盧茜公主是不會這樣做的,母親這種生物總是特別堅韌,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們就能忍受常人難以想像的疼痛。

  公主收下了魔藥。阿爾嘉微笑著說:「納特西亞外城的西區正在修建一個新的劇院,增加許多新的劇目。不過不久前劇院發生了一些事故,一些設施被損毀了。等劇院修好了,我們一起去看吧,您還可以見到在劇院上映的《凱瑟薇》,樂隊演員還有服裝,比起從前都更出色了,非常值得觀賞。」

  這讓盧茜公主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年幼的時候阿爾嘉曾和盧茜公主來過納特西亞。因為生病和奇特的外貌,即便是到了納特西亞,他也從不見外人。對那時候的阿爾嘉而言,旅行不過是換了一個新的封閉房間。為了讓兒子能夠開心一點,盧茜公主曾和阿爾嘉喬裝打扮,在夜裡跑出內城區,到外城區的夜市玩耍。

  《凱瑟薇》這齣戲就誕生於夜市那骯髒的大帳篷裡,開始的時候,觀看表演的大多數都是納特西亞的下等人,盧茜公主和阿爾嘉混跡在他們之中,卻看得非常開心。只有阿爾嘉知道,盧茜公主是多麼喜歡《凱瑟薇》。

  很久以後,拋棄了費切爾這個名字的阿爾嘉也曾邀請烏蘇洛林去觀看《凱瑟薇》,烏蘇洛林很喜歡,她不但看完了《凱瑟薇》,還把當時大帳篷裡流行的許多戲劇都記錄了下來,還和歌頌光明女神的詩歌一起收藏在白曜石塔的圖書館裡。在她看來,不管是光明神殿的高雅詩歌還是大帳篷裡的低俗戲劇,都一樣都值得收藏。

  阿爾嘉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他微笑著看向盧茜公主說:「我的魔法學徒來了。」

  「是嗎?你也有自己的學徒了?」公主欣慰地說,「真好,就像烏蘇洛林收下你一樣,你也有自己的學徒了。」

  「烏蘇洛林塔的魔法學徒都是我的弟子,她只是稍微地更有潛力一點。」阿爾嘉說,「她來了,讓瑪琳待在您的身邊吧,這樣我也不用擔心您的安全了。」

  「你要離開了嗎?」

  「我不能在王宮停留得太久,這會招惹來大神官,影響到費切爾的計劃。」阿爾嘉溫柔地解釋。

  而且在他出現在盧茜公主身邊之後,如果有人想要用公主來脅迫費切爾,就必須要更加慎重的考慮了。

  相聚是短暫的,他們這樣快就迎來了分別。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可能再也沒有相見的那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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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4:02 |只看該作者
卷八 月之魔法師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主與園丁

  瑪琳站在門口,身邊是被趕出來的女僕們,她們悄無聲息地恭候在門外,安靜得就像擺設。黛黛脫離女僕的隊伍,躡手躡腳走到瑪琳的身邊,小聲地告訴她之前的情況。

  這時,瑪琳聽到房間裡傳出一個微微沙啞、帶著一點磁性的女性聲音:「你可以進來了。」

  盧茜公主說的「你」顯然是指瑪琳。

  瑪琳有點緊張地拉了一下外衣的下擺,然後踏入了房間。房間裡面非常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壁爐裡跳躍的火焰,這應該是因為阿爾嘉,阿爾嘉不喜歡強光。

  瑪琳小心用餘光去打量四周,這時候的房間裡只剩下了一個盧茜公主,阿爾嘉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從哪裡離開的。

  在搖晃的火光下,盧茜公主佈滿皺紋的臉被映照得溝壑分明,彷彿童話故事裡的壞女巫。

  瑪琳沒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現在只有她和盧茜公主兩個人,機會難得,是時候告訴她在索羅沃奇塔得到的真相了。

  她正要開口,卻被盧茜公主打斷了。

  「過來一點。」盧茜公主對瑪琳說,「阿爾嘉告訴我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這很難得,他是很少說這種話的。你是叫瑪琳嗎?姓什麼?」

  瑪琳靠近了一點,說:「瑪琳‧達斯。」

  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瑪琳的頭髮幾乎和背景融為了一體,這樣深的黑髮讓盧茜公主有點恍惚,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個黑髮的男孩。

  然後她又注意到了瑪琳的瞳色,瑪琳的眼瞳其實是很深的深褐色,但在這種光線下,她的眼睛就變成了純黑。她的一雙眼瞳亮得反光,火光映照在裡面閃爍跳躍,這讓瑪琳看起來有一種近似小動物的純真和無懼。

  盧茜公主心裡有一些觸動,這種眼神她好像見過。

  對,是烏蘇洛林,烏蘇洛林就是這樣的眼神,她博覽群書,見識廣博,一旦有疑惑就會立刻想辦法去找到解答,她是一個不會動搖的人。

  這讓盧茜公主心裡生出了一點好感,她問:「我沒有聽過達斯這個姓氏,是其他國家的魔法家族嗎?」

  盧茜公主可能高傲習慣了,導致她說話莫名給人一種譏諷的味道,雖然在有些情況下她並沒有那個意思。

  瑪琳倒是沒有介意她的語氣,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是魔法家族的姓氏,我來自亞曼倫區的奧德林,那個地方沒有什麼魔法貴族,我父母的出身都很貧賤。」

  「真是抱歉,」盧茜公主連抱歉的話都說得有些傲慢,讓人不禁懷疑她道歉的誠意,但同時她又說,「我記得亞曼倫的魔法潛力者非常稀少,在整片大陸是最少的,可能連十萬分之一都沒有。你能夠成為一名魔法師,真是奇跡一樣的存在,我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麼阿爾嘉會認為你特別有潛力了。」

  這樣的讚譽讓瑪琳有點發愣:「您和阿爾嘉是……」

  「我是阿爾嘉的母親,」盧茜公主坦誠地說,「阿爾嘉不到十八歲就脫離了索羅沃奇家族,那時候他還不是大魔導師,外面的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然後,知道他身份的索羅沃奇後來也死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就只是阿爾嘉了。」

  瑪琳之前就有猜測,但在盧茜公主向她坦誠的時候,她還是非常的吃驚:「那麼……費切爾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他從小就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提起費切爾……」盧茜公主的聲音突然有些變調,這時候她看到了瑪琳衣服上面的裝飾花紋,「金色荊棘花……你是索羅沃奇塔的學徒!」盧茜公主的態度一下轉變了,「女僕……」

  「請先不要叫女僕進來。」瑪琳打斷了盧茜公主,這讓公主的眉頭皺了起來,她顯然很少被這樣冒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說,請給我一點時間。」

  說話的時候,瑪琳從衣服的側袋裡面拿出了一塊手帕。因為一直在尋找機會接近公主,她在索羅沃奇和費切爾學習的時段中一直把這塊手帕放在身上,幸運的是,她現在可以讓它起到作用了。

  這是一塊已經有一點微黃的舊絲綢手帕,邊角處繡著盧茜公主名字的首字母。

  看到手帕,盧茜公主懷疑又驚訝:「這是法魯的。」

  瑪琳將手帕遞交給了盧茜公主,說:「是的……因為一些原因,我認識了大法魯耶閣下。」

  短暫的沉默。

  「所以他已經死了嗎?」盧茜公主從鼻子裡發出了笑聲,「不然他應該不會把這塊手帕交給別人。」

  瑪琳點了點頭。

  「很常見的事,」盧茜公主冷漠地說,「到了這個年紀,總是很容易死去,我幾乎每天都能收到訃告。」

  瑪琳有些為大法魯耶感到難過,他的公主並沒有為他的死表現出哀傷。但她沒有對此做出評價,她只是開始慢慢地敘述,將和大法魯耶認識的過程告訴了盧茜公主,包括他們的交易、以及後來大法魯耶的死亡。

  聽到後面,盧茜公主終於被觸動,她猛然從躺椅上坐起,衰老的淡藍色眼睛裡發出一種凶戾、渴望又絕望的光芒。

  「里戈……你們找到了里戈的下落?!」

  瑪琳垂下眼睛,她的黑色睫毛在微微顫抖,她放輕了聲音,說:「里戈已經不在了。加姆伯爵說他被抓走的第二年就死在了塞留那,後來傳給您的消息,都是他們偽造的……」

  瑪琳看到盧茜公主突然軟下了身軀,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軀體,她猛然跌落在躺椅上,身體和椅子碰撞,發出了一聲悶響。

  盧茜公主茫然地看著天花板,面部喪失了表情,活力從她的身軀中流散出去,就在那一瞬,她的身上浮現了灰敗和腐朽的氣息。

  「很抱歉。」瑪琳有些擔憂地說。事實對於一個老人來說的確太過殘忍,但她依然必須說出來,公主有知道真相的權利,繼續隱瞞,對她反而不公平。

  沉默了持續了很久。

  盧茜公主的眼睛輕輕地閉上了一會兒,她忽然說:「其實我早有預感……烏蘇洛林曾告訴我,平民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歲,即使除開夭折的孩子們,他們的平均壽命也沒有超過四十歲。已經過去太多年了,里戈活著的機會已經不大了。」

  那為什麼公主還這樣堅持呢?因為愛情嗎?

  瑪琳喃喃地說:「因為您愛他吧,愛情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很難讓人甘心放棄。」

  「愛情?不,我不知道,我不愛里戈,里戈也許愛我,也許不愛……一切都僅僅因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同情我,但這不是愛情……」盧茜公主說。

  瑪琳驚訝地看向了公主,可是法魯耶明明告訴她,盧茜公主和里戈私奔了,在這種年代,如果一個女孩不是真的愛一個男人,怎麼會甘願和他私奔?因為那不是私奔,是逃跑。

  在盧茜公主和布恩訂婚之前,她曾認為真正的騎士應該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並且擁有強大實力的男人,他要能夠讓自己開心,能夠為自己贏來勝利。但在盧茜公主訂婚之後,她意識到真正的騎士應該是善良忠誠,明知道危險也一往無前的勇士,而里戈,就是這樣一個真正的騎士。

  當盧茜公主開始回憶,她的眼睛變得有些疼痛,她的眼睛已經因為老去而變得乾枯,無法流出更多的眼淚了。

  在上流貴族和王室之間,早婚是一項傳統,貴族女性從十五歲就開始物色結婚對象,有的貴族女孩甚至還沒有參加社交就已經訂婚。貴族的婚姻通常都是老夫少妻,其中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女性非常容易死在產床上,這導致許多貴族男人一生都會結許多次婚。

  在盧茜公主的父親眼裡,他給盧茜公主選擇的丈夫是年輕高貴的布恩王子,而不是某個有地位的老鰥夫,他已經是非常疼愛女兒,堪稱慈愛的好父親了。

  這場聯姻對日漸式微的索羅沃奇家族很重要,盧茜公主和布恩王子的訂婚的消息很快傳遍大陸,造成了轟動。

  但對於盧茜公主來說,嫁給那樣一個暴戾殘忍的男人簡直就是噩夢,日漸逼近的訂婚禮對她而言就如同一場註定會被判死刑的審判。

  「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那些追求過我,說願意為我去死的男人都銷聲匿跡了,只有里戈願意幫助我,雖然他知道那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好的僕人,在主人不需要的時候要好像不存在。索羅沃奇塔的園丁是隱形的,你只需要看到他創造出的精緻景觀,他們工作的樣子被主人看到了,說明這個園丁並不稱職。

  一個晚上,苦悶的盧茜公主一個人躲到花園裡,把小園丁里戈嚇得躲到了灌木叢裡。

  盧茜公主對著黑暗的花園哭泣。聽到哭聲,小園丁里戈忍不住出現了,送給她一隻剛剛修剪下來的薔薇花。

  盧茜公主看著花朵,突發奇想地問他:「你喜歡我嗎?」

  里戈紅著臉點頭了。誰不愛盧茜安麗婭,青春美麗,純潔可愛,高貴的公爵與公主的女兒,她是索羅沃奇與塞留那的珍寶。「那麼你願意做我的騎士,帶我走嗎?」

  有的錯誤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盧茜公主悔恨地說:「我從未想過一個人逃走……」

  她明明是擁有魔力的魔法師,還是索羅沃奇塔的首席女學徒,但好像她學來的魔法只是一件漂亮的裝飾。她學會了魔法,卻被告知攻擊對於一名高貴的女士來說很失風度,她不應該用魔法去攻擊任何人,就連魔法決鬥遊戲,她也應該交給騎士來完成。

  盧茜公主從未有過自己也是一個有力量的人的自覺,所以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她茫然無措,不知道能夠怎樣解決,她那時候,只有十五歲。

  「我就像一個必須依靠拐杖、根本無法自己站立的人,如果有誰抽走了拐杖,我就必須另外找一個,就算是那只是一根柔弱的樹枝,根本無法支撐我……」盧茜公主喃喃地說。

  於是她害了里戈。

  被抓住後,她只是被關進了臥室,安然無恙;而里戈被帶走了,不知道被送到了哪個監牢裡。

  她在臥室裡憤怒、哭泣、哀求、絕望……這讓周圍的人都認為她愛上了那個低賤的園丁。

  其實並不是,充斥了她整個心臟的,是後悔,以及愧疚。

  「我的一生都沒有靠自己完成過任何事情,在那一刻,我認識到我需要為這個可憐的男孩負責。我要讓他活著,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這是我應該償還給他的。」盧茜公主說,她看向瑪琳,問,「這是不是很可笑?」

  人們告訴她,女性應該心腸柔軟,充滿愛心,一名淑女如果看到可憐的小狗死去,應該立刻流下淚來。人們允許淑女憐憫小動物,愛護幼童,奇怪的是,卻不允許她們對低賤的人類產生同情。

  在她為落花而流淚的時候,男人們因她的眼淚而感動,還為她寫下了優美的詩句。但當她的眼淚是為了里戈而流,他們卻露出了輕蔑和鄙夷。

  她和里戈是天鵝與老鼠一樣的區別,里戈對她的同情是僭越,她對里戈的歉疚是自甘墮落。

  在那些人眼裡,她的解釋都是藉口。女人不需要知恩圖報,女人也不會為犯下的錯誤產生責任感,女人只配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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