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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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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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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始動

  書房寧靜,一縷晨曦傾灑進來,淡金色的光束裡夾雜一絲的淡紅,旭日東升。

  丁柔端著托盤走進書房,老太爺坐在圓椅上,一身官服的丁棟在下手陪坐,老太爺手握手杖,眸光深邃,丁棟謹慎恭謹一絲不敢違逆老太爺。

  如同往常一般,丁柔將茶盞放好後,屈膝打算離去。她雖然經常去書房找書看,同老太爺的交流不多,只是不知從何時起,泡茶端茶的活落在丁柔身上。

  丁棟今日會隨著主考住進貢院裡去,科舉放榜後才可走出貢院,不用說這些都是太祖皇帝鐵令,防止的是科場舞弊,貢院後面專門改了宿舍,據說條件好不錯,吃喝什麼的都有人專門伺候。丁棟是來向老太爺辭行,順便問問他還有何安排。

  “按我說得做。”

  “兒子怕到時無法控制局面。”

  向外走的丁柔腳下微頓,聽得出老太爺不想此時提出南北分榜的事,感覺後背一道視線,丁柔不敢回頭正準備邁步時,老太爺的聲音:“你回來。”

  “是。”

  丁柔平靜的轉身,站在老太爺眼前,“您還有吩咐?”

  老太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並沒理會丁柔,緩緩的說道:“你如果想做到侍郎位置,科舉後定名次時,可向皇上進言,如果你想入主中樞,成為閣臣。”

  老太爺的眸子閃爍發亮,“丁棟,你必須得沉住氣,天牢走一遭。”

  老太爺瞥見一直垂著腦袋的孫女丁柔眼睫毛輕顫,嘴角微翹,而他給予厚望的兒子丁棟,眼露困惑,聽見天牢,臉色不由得微變,老太爺手杖瞧著地面,說不上是不是失望,他不可能看護兒子一輩子,拄著手杖起身,老爺子後背微躬,“你也就是個侍郎的料。”

  “兒子讓父親失望了。”

  丁棟撩開衣襟跪下,丁柔向旁邊一閃,默默得跪在丁棟身後,撩了下眼瞼,看到被晨曦陽光包裹住的老太爺,面容有幾分模糊,歷經滄桑的眼眸格外的明亮,在他眼底丁柔看出了惋惜,失望,以及一絲的遺憾。

  他是帝師,為何有遺憾?很明顯不是因丁棟,遺憾丁家不能出個閣臣?還是他因為是帝師而沒有機會入閣?

  “你最好的一點是有自知之明,丁棟,這一點可保你一世太平,保守自持,不敢拼搏,白白錯失良機,是福兮?是禍兮?”

  “六丫頭,攙扶我去外面。”

  “是。”

  丁柔瞥了一眼被發愣的丁棟,從地上爬起來,扶住老太爺另一隻胳膊,走出書房。

  丁柔能感覺老太爺的失望,低聲道:“祖父,有句話平安是福。”

  老太爺嘆息:“丁家不能落沒,你父親只能守好丁家,無法興盛家族,我一旦故去,丁家再起更為艱難。”

  “不是還有大哥哥,二哥哥麼?”

  “他們同丁棟一個樣子,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您既然知道父親的性子,逼他反而惹禍,您總不能指點父親一輩子,仕途瞬息萬變,孫女以為父親做到侍郎就好,名噪一時的閣臣家族,又有哪個能長久的?魏晉時,王與馬共天下,後有謝氏家族,如今這些頂級世家找就煙消雲散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是老夫奢求了。”老太爺拍了拍丁柔的手臂,感嘆道:“你若為男兒─”

  “祖父。”

  “不說了,不說了,你去讓你父親起身,按他想得做。”

  “是。”

  丁柔為老太爺緊了緊披風,輕盈的轉身重返書房,丁棟不想冒險走那一步,也不是沒辦法逼著他走,他仕途一路順分順水,最缺少的是歷練,他的學識,才華,為人處事的積累足夠,他唯有缺少的面對困境時的勇氣決斷,有了一次決斷,便可有第二次,雖然丁柔看不上他對柳氏的態度,但封建士大夫大多如此,她是不是在背後推上一把?

  現在有老太爺坐鎮,丁棟哪怕把路走歪了,老太爺也能拽回來,一旦老太爺過世丁棟即便為侍郎,也會面對困境決斷的時候,到時一個不慎,同樣有抄家滅族的危險。

  “祖父讓父親按您想得做。”丁柔平靜的攙扶起丁棟,俯身給他撫平官袍上的褶皺,看見丁棟狼狽發呆的樣子可不是好事,丁柔主動蹲身低了丁棟一頭。

  丁棟看了一眼眼前蹲身的女兒,“多陪陪你祖父。”

  “嗯。”

  丁柔起身後乖巧的站在丁棟身邊,“祖父說過望子成龍,他是盼著父親好。”

  “我知道,可─”

  丁柔柔聲道:“大秦以氣節為尊,說來好笑,女兒聽祖父說起過,入主中樞的閣臣有八成不是被萬歲爺杖責,就是入過天牢,偏偏得一堆讀書人擁護。”

  “如果我也如此,你們當如何?”

  “以父親為傲,榮辱與共。”

  丁棟握緊了拳頭,曾經被磨沒的意氣重現,大笑兩聲轉身而去,丁柔勾了勾嘴角。

  丁棟有去向太夫人磕頭,揮別妻女大步昂揚的出了丁府,太夫人問丁柔:“你有沒有覺得你父親有些個不同?”

  丁柔捏著太夫人的肩頭,“祖母是不是說看著格外的精神?”

  “好久不曾見到他這副樣子了。”

  “父親是祖母的兒子,孫女我哪天看他都很精神,不過今日大鵬展翅,志在萬里。”

  “你這丫頭嘴上抹了蜜糖了?”

  “哪有嘛,是您問,我才說的。”

  太夫人欣慰的笑了,丁柔陪著她說說笑笑,自從有了丁柔,太夫人念經的時候少了,或同孫女說笑,或指點丁柔琴棋書畫,針線女紅,或傳授丁柔如何主持鍾馗,有許多她聞所未聞的。

  似一塊海綿一樣,丁柔吸收太夫人所教的,不一定她都認同,但丁柔對大秦了解越深。

  陽春三月,春闈開始,丁府上雖然沒有考生,但因丁棟緊張起來,尤其是太夫人還從老太爺那得知,這屆春闈許是得出大事,她雖然面上看不出,但停留在佛堂時辰突然多了起來。大太太不知詳情,但卻知道每一次科舉應試都會或多或少的出點問題,去年丁敏提起過南方的糧食,江淮地區大旱,糧價暴漲,丁敏那時對丁棟為副主考有是那副表現,大太太看著丁敏跟緊了些。

  丁柔也盡可能的打聽消息,不做多餘的事,泡在書房的時辰卻多了,讀書練字,心境非常平和。

  三天應試,舉子們除了貢院,有人意氣風發,有人垂頭喪氣,有人左顧右盼,尋找朋友詢問他考得如何?如何切題?如何申論?除了基礎知識外,科舉最重要的是申論,如果不是古人的思想太難改變的話,丁柔毫不懷疑,太祖皇帝會把考公務員的一套照搬。

  “尹兄,考得如何?”

  楊和輕鬆的聲音從後側傳來,尹承善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轉身道:“一般。”

  “一般?”

  楊和微微挑了挑眉,“尹兄過謙,這等題目對你我來說輕而易舉。”

  “楊兄焉知無人一鳴驚人?”

  “本屆狀元,為你我兩人取之,尹兄,你太過老成,少了意氣。”

  尹承善笑了笑,目光掃過楊和身後的眾人,大多是喜笑顏開,江南學子願意跟著楊和,不僅因他才高八斗,楊和在切題有獨到之處,他是豪爽之人,自信實力高出諸君一籌,也不隱瞞,誰有問題請教,楊和也總是回答的詳盡,如此楊和名聲越響,尹承善拱了拱手:“放榜之日再見楊兄。”

  尹承善離去,一路上見北方舉子大多眉頭緊鎖,尹承善主動詢問過燕京書院的幾名同窗,聽他們的申論,尹承善眉頭也皺了起來。

  “承善,承善。”

  沉思的尹承善回頭,道:“信陽王殿下欲到何處去?”

  “專程等候狀元公。”

  “齊兄慎言。”

  齊恆笑道:“怎麼沒十足把握?”

  尹承善道:“題不難,但更為適合南方舉子。”

  齊恆不懂這些,聽尹承善說題不難,在他想來他狀元之位是跑不掉的,“走,咱們喝酒去。”

  “你今日穿戴著不似專程來等我,你原先欲去何處?”

  “二皇子有約,我給推了。”

  尹承善腳步略停,問道:“我記得信陽王府在京郊有一座溫泉莊子?”

  “怎麼?你想去?”

  “齊兄還未邀請,學生怎敢。”

  齊恆按住尹承善肩頭,“你又給我吐酸文,還學生,你是本王的學生?明日去莊子耍兩日。”

  尹承善笑笑,同齊恆喝酒去,兩人說好不醉不歸。

  閱卷定名次之後,眾人長出了一口氣,他們這些考官們終於可以回家了,在貢院一關就是一個月,實在是悶得很。主考徐大人縷著鬍鬚嘆道:“這屆科舉錦繡文章盡出,大秦當興,你我也可多機位才華橫溢,憂國憂民的同僚。”

  “天下第一才子果真名不虛傳,看他所寫的文章,繞梁三日,三月可不聞肉味兒。”

  考官們紛紛說著他們看過的文章,對舉子們的才學讚嘆不已,丁棟手臂有些發抖,三榜進士南方舉子占了九成,真按父親想的,動亂始現。

  “皇上還等著結果,本官這就進宮面見陛下。”

  丁棟道:“徐大人。”

  “丁大人有事?”徐大人看了看丁棟,他自從進了貢院後,吩咐什麼做什麼,安靜老實,今日如何突然出聲?

  丁棟道:“徐大人小心腳下。”

  “為國選材,本官不會睏倦。”

  徐大人大笑進宮去了,他們都是熬夜閱讀卷子,神情睏倦,丁棟讓徐大人小心些,是好意也沒什麼人誤會,丁棟暗自嘆息,他真正想要提醒的話沒出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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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兵臨

  大秦皇宮別號紫禁城,格局布置同後世的故宮區別不大。當今萬歲尋常時大多在勤政殿處理政務。

  大秦皇帝身穿龍袍,灰白的頭髮用一根和田玉的簪子束起,坐在御案之後,身形消瘦但不改威嚴,在他面前放置本屆科舉應試一榜三人的文章,年老的皇帝眸光犀利,指著拍出的第一名道:“楊和,不愧為天下第一才子。”

  “皇上聖明,讀其文章,初看尋常,然越看越覺精妙高深,他用詞精準,無一多餘點綴,不費一點筆墨,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更為難得是他的觀點,銳氣鋒芒,讀之發人深省,又不過於悲觀,激起吾輩讀書人的意氣,上報皇上,下安黎民,闡明富國強國之道,如他所言,天下大同也。”

  “朕鮮少見持重的徐卿如此稱讚人。”

  “是楊和做得文章好。”

  文熙帝頷首,“朕準徐卿所奏,點其為狀元。”

  “萬歲萬萬歲。”鬍鬚頭髮花白的徐大人跪倒,“臣在致仕前為國為皇上選次英才,臣死無憾,本次闈,英才輩出,當時大秦興盛之兆。”

  “徐愛卿請起,卿家不辭辛勞,為國選材,朕心甚慰。”

  文熙皇帝輕嘆,“太祖鐵律難為,朕捨不得徐卿家。”

  “臣老了,機會該留給如楊和一樣的年輕人,太祖皇帝曾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臣敢斷言本屆恩科必出閣臣,必有國之棟梁。”

  因科舉會試操勞一個多月的徐大人眸子閃亮,對楊和等人寄託了極大的希望,國之棟梁是他親選的,一生剛正不阿的徐大人於願足矣。

  文熙道:“徐卿可有話對朕說?”

  “皇上給臣的賞賜尊榮,臣已愧領,臣只願大秦繁盛昌盛。”

  “徐愛卿,真乃國之忠臣。”

  對不提出要求的老臣子,尤其是犧牲了兒子懲辦貪官的徐大人,文熙帝對其多了幾分的善意,翻看了幾篇文章,問:“可取了尹承善?”

  “臣取他為探花。”

  文熙帝感興趣道:“除楊和之外,還有人比得他?”

  “尹承善才學同楊和不相伯仲,他落於探花,不是文章做得不好,是過於沉穩,顯得暮氣沉沉,少了幾許氣勢,略顯中庸,比不得江南李文華。”

  文熙帝將楊和,李文華,尹承善的文章並排放在眼前,略作沉吟,“按徐卿排的名次放榜。”

  “遵旨。”

  徐大人退出勤政殿,文熙帝眯起眼眸,眼角的皺紋越深,點了點尹承善的名字,文熙帝脣邊露出一分笑:“平庸中有大道,持重中有良策。”

  文熙帝眼前出現在朗朗讀書論道的少年,聲音穿透雨幕……文熙帝吩咐:“收了吧。”

  “喏。”

  太監總管親自上前將文章收斂封存,他曉得文熙帝沒忘記尹家四少爺——尹承善,文熙帝微笑:“朕記得母后說過,探花比榜眼出人才。”

  “放榜了,放榜了。”

  貢院門口匯聚了眾多應試的舉子,以及各家各戶打聽消息的小廝,有自信的都安坐家中或者客棧,等候喜報。

  “狀元及第——嘉興才子楊和楊相公。”“榜眼及第——嘉興才子李文華李相公。”“探花及第——寧杭才子尹承善尹相公。”

  “嗡。”

  隨著放榜深入,守候在貢院之外的舉子們,或落寞垂頭喪氣,或欣喜若狂,有人振臂高呼:“我考中了。”有人哭泣:“娘,兒子對不住你。”

  隨後不知誰大喊一聲:“取進南方舉子,視我北方舉子為草芥,有何公平可言?”

  “對啊,我聽著也都是南方舉子,我北方英才呢?”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在貢院不遠處的茶樓二層,尹承善見有舉子撞上了貢院大門,血漸當場,北方落地的舉子群情激奮,成群結隊的湧向了皇宮,浩浩蕩蕩中,人流越聚越多……如一股洪流成不可阻擋之勢。

  “亂了,大亂,本屆恩科會使幾名閣臣黯然歸鄉?”

  “背後有人……”齊恆收聲,他同尹承善今早開城門時才回到京城,齊恆看了眼紋絲不動的尹承善,“你早料到有今日?”

  尹承善靜靜的品茶,好半晌道:“子墨為勛貴之首,一舉一動須得慎重。”

  “你看好誰?”齊恆眸光灼灼,“承善,你看好誰?”

  “一小小探花郎,有何資格看好誰?”尹承善側頭給齊恆倒茶水,輕聲道:“我子墨相交於身份未明之時,子墨於我有救母大恩,這句話我只說一遍——四皇子有大志,銳意進取,然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以兵奪嫡,難,難,難,信陽王府觀望為佳。”

  “多謝致遠兄。”齊恆道謝。

  齊恆凝望遠處,突然問道:“除了閣臣之外,會不會……”

  “主考徐大人一世英名盡喪,副主考?”尹承善眼底閃過驚愕,面容微變,“亦難逃劫難。”

  齊恆臉色大變,“難逃劫難,會如何?”

  “男為賤民,女為妓。”

  “承善,回見。”

  齊恆疾馳般下了茶樓,翻身騎馬而去,尹承善凝眉微皺,“丁家嗎?”

  放榜之日,丁家雖然沒應考之人,卻也跟著緊張起來,二太太早早讓人打聽,周世顯落第了,二太太心裡高興,一旦周世顯高中,丁瑜的親事就得黃。因有丁惠的親事在前,二太太憋足了力氣要給自己正名,她不是虧待庶女的嫡母。周家家底豐盈,二太太早就打聽了,四姨娘太太來京城後,就買了幾十畝上等的良田,盤下了店鋪,做不成皇商,以周家的家底也能得一生的富貴。

  周世顯還年輕,這次不中,還有下次,最好的是丁瑜嫁過去,他立馬高中,丁瑜在婆家也能抬得起頭。二老爺丁梁私底下同二太太說過,周世顯文采橫溢,為當世才子,二太太聽後越發滿意了,丁瑜是丁家最出色的才女,當然得配才子了。

  二太太命人套上馬車,趕去周府,安慰四姨太太,丁瑜自然跟著同行。二房嫡女丁雲輕輕的嘆了口氣,她無論是容貌才學上都比不上姐妹,她卻是二太太唯一的女兒,雖然有充作嫡養的庶出哥哥,終究不是親生的。

  丁雲攔不住母親,周世顯……紈褲公子,四姐姐嫁給他,一生斷不了眼淚。

  丁雲拿起兩本書,向外走去,“我去看望六姐姐。”

  從上個月起,因課堂上一件小事,丁雲同丁柔親近起來,會拿些山河志同丁柔一起討論,丁柔方知一直沉默的丁雲,卻是同個極有主意之人,很難想像二太太能養出不顯山不漏水的丁雲。

  大太太拄著下顎,看著養在身邊的七歲庶子同丁敏翻花繩玩,丁玉體弱,大太太又一直嬌養著他,丁玉五官隨了生母的清秀,不常見陽光的肌膚白皙,若是換上裙子,保不準會被誤會為閨閣小姐。

  大太太也給丁玉請了師傅,他體弱多病,師傅也不敢太逼迫他用功,丁玉正是貪玩的時候,不願意讀書識字,也沒人同他講清楚讀書的重要,他從下生就養在大太太房中,一直將大太太當母親,有什麼事母親會幫他,丁玉只要哄好母親就是了。

  “三姐姐,你又翻錯了。”

  “哦。”

  “三姐姐。”

  大太太道:“玉哥兒,你三姐姐累了,讓她歇一會。”

  “不嘛,母親。”

  在旁邊的大丫頭翡翠瞧見大太太眼角上揚,上前道:“奴婢陪您翻繩子。”

  丁玉看看大太太,抿嘴道:“不跟三姐姐玩了。”

  翡翠領著丁玉去外面,大太太看出丁敏從今天一早就神情恍惚的,問道:“你不舒服?”

  最近丁敏的表現很讓大太太滿意,言語不多,專心伺候她,比貼近的丫頭伺候大太太還上心,大太太也就沒讓丁敏搬回去,而是留在身邊,一是看著她緊一些,二是劉姨娘就算死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兒在大太太面前當丫頭用,想必劉姨娘死不瞑目。

  “啊……母親……”丁敏露出怯生生的笑容,入含羞的花朵,讓人多了一分的憐愛,“女兒沒事。”

  丁敏拿著美人捶跪在踏板上給大太太捶腿,一下一下的,前生的今日放榜……然後京城大亂……然後菜市口殺了好多的人,丁敏如何不怕,現在她眼前總是有丈夫被官差押走,封了府門的畫面……

  “太太,太太,大事不好,老爺……老爺被關……”

  大太太一骨碌起身,厲聲問:“關到哪?老爺怎麼了?”

  “老爺被押送天牢,咱們丁府也被檢察院的差役圍上了。”

  “咚。”丁敏昏倒了,臉上留下兩行清淚,“天牢,封府……天牢。”

  大太太拳頭攥緊,輕蔑的瞥了一眼丁敏,沒用的東西,不明狀況就昏了?大太太吩咐:“拿我的令牌,告訴進出的下人都給我穩住,不許慌亂,讓管事的媽媽們一刻鐘後到院子裡聽命,若是遲到,當心我的板子。”

  “是。”

  大太太又詳細吩咐了一遍,聽見外滿有小丫頭請安聲:“太夫人,六小姐。”

  大太太忙起身,讓李媽媽扶起倒地的丁敏,迎向了太夫人,“是兒媳無用,讓母親跟著憂心。”

  丁柔見大太太除了臉色有些點白之外,看不出太大的慌張,心裡十分的佩服當家夫人的氣度,瞥見床榻上躺著的丁敏,如此驚慌失措,前生她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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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漏洞

  丁柔面上不顯,低眉跟在太夫人身後,沒如同往常一樣攙扶著太夫人,此刻最需要的是太夫人鎮住場面,大太太氣度不凡,內宅鬥爭經驗豐富,但入獄是丁棟,她的丈夫,為焉能不慌亂?

  太夫人沉穩如常的坐下後,先是讚賞般的瞥了大太太一眼,“你做的很好。”

  “兒媳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當不得母親誇獎。”

  “做得好就是做的好,丁棟有幸娶你為妻,府裡的事,我不便多說,只有一條,府裡的下人的嘴都閉嚴實了,不許多說一個字,丁家主子還在,倒不了。”

  “是。”

  大太太應了,丁敏轉醒,她淚眼迷濛的看向太夫人,從床榻上翻滾下來,跪伏在太夫人面前,哭著哀求:

  “祖母,父親……父親……去求求大姐?她是孝順賢淑的人兒,不會眼看著親人受苦,入天牢的是父親,她是蘭陵侯夫人一定會有法子的,要不求求侯爺……”

  “住嘴。”

  大太太厲聲道:“丁敏,你給住嘴。”

  丁敏嬌軀微顫,“大姐一定肯幫忙的,她不是……”瞥見丁柔老實的站在太夫人身邊,一臉的平靜,彷彿入天牢的不是她的父親,同她沒一點關係,大姐不是無情無義的丁柔。

  “六丫兒,攙扶你三姐起身。”

  丁柔伸手攙扶丁敏,手臂卻被丁敏甩開,丁柔退後半步,輕聲道:“三姐姐是急糊塗了,忘記了勛貴不得干政的太祖鐵令,大姐夫即便是蘭陵侯,對朝堂的事也沒插嘴的餘地,大姐姐如今正懷孕著,最是激動不得,父親入天牢的事一旦傳入了大姐姐耳中,她如三姐姐說的是個孝順的,怎麼受得了?”

  大太太神色一變,顧不得太夫人就在跟前,急促的喊道:“李媽媽,李媽媽。”

  李媽媽走進應道:“主子。”

  “快去一趟蘭陵侯府,消息是瞞不住的,告訴丁怡,讓她不用擔心府裡,老爺……老爺一定會平安的。”

  丁柔屈膝道:“李媽媽是值得信任的,但光是她出府怕是會引起誤會,聽說外面是檢察院的差役在,她不一定能出得去。”

  大太太眼珠轉了半圈,“你說誰去合適?”大太太心裡有了人選,特意詢問丁柔……丁敏咬了咬嘴脣道:“女兒願意去安撫大姐。”

  太夫人眯了一下眼睛,不是安撫,是躲出去,丁府即便有事,一般情況下不會去蘭陵侯府拿人。

  “三姐姐是府裡的小姐,父親的女兒,此時去蘭陵侯府不合適。”丁柔淡淡的道,眼底透出一抹笑意:“母親心裡早有了安排,偏來問女兒。除了姨娘之外,誰也不合適。”

  大太太眼底的激賞一閃而過,柳氏一直跟在她身邊,是看著丁怡長大的,丁怡對溫婉的柳氏相對來說很信任,柳氏溫恭良善一句多餘的話不說,將丁怡交給柳氏和李媽媽,大太太很放心。

  “李媽媽,你陪著柳姨娘去蘭陵侯府。”

  “是。”

  李媽媽領命去見柳氏,丁柔退回到太夫人身邊,似往常一樣恭敬,彷彿方才插嘴不是她。除了大太太想得那些,丁柔也是有私心的,一旦丁棟出事,柳氏在蘭陵侯府有八成的可能躲過一劫,皇上明明知道是冤殺,一般不會做下趕盡殺絕的事,蘭陵侯趙鴻飛保不住丁家,保一個姨娘綽綽有餘。

  一旦兵臨,帶著柳氏逃命,壓力太大,丁柔把最為關心的人安排在了相對安全的地方,於她於柳氏都是最佳選擇。

  “主子,主子,奴婢聽說徐大人在金鑾殿,慷慨陳詞不肯承認貪污索賄,說科舉會試是公平公正的,北方學子鬧事是無理取鬧,有心人挑撥……”

  一得知消息,大太太和太夫人都最快的速度派出去打聽消息,檢察院的差役是監控丁府的主子,並不是死守丁府,所以打聽消息的人能再進丁府,不過從此時起,丁府的奴婢再外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朝堂上可有為徐大人說話的?”

  “有,有,好幾位大人因為徐大人說情而被杖責。”

  丁柔突然身子一顫,臉色蒼白,丁柔的異常反應瞞不過太夫人,問道:“你怎麼了?”剛才還沉穩著,這會怎麼著急起來?

  丁柔心怦怦直跳,她在背後推了丁棟一把,但卻少算了一點,有了極為明顯的漏洞,現在看也許沒什麼,但將來足以致命,影響丁棟一生的清譽,即便皇上採納了丁棟南北分榜的建議,對丁棟也不會大用,甚至丁棟將來會面臨打壓,明眼人誰不知道徐大人是冤枉的,而丁棟許是早就想到了分榜,卻撇開了徐大人……這等‘無情無義’的小人,皇上不敢用,同僚也會瞧不起。

  何況徐大人主持了起碼四屆恩科,桃李滿天下,六部各省有多少徐大人選拔出的官員?這些人將來如何看待丁棟?

  沒有人一輩子不犯錯誤,算無一漏的是神人,丁柔是普通人。怎麼辦?手心滿滿是冷汗,犯了錯最先想到的不是逃避,不是聽天由命,或者灰心喪氣,而應該是補救,在此關鍵時刻,丁柔也不顧的藏拙低調,屈膝道:“祖父叫我。”

  “嗯。”太夫人應了一聲後,丁柔向大太太屈膝行禮後,疾步出門,大太太皺了皺眉,老太爺叫她?怎麼沒人通知?但太夫人都讓丁柔離開了,她作為兒媳不便多問,同太夫人商量如何鎮壓住丁府,丁棟入獄,管得再嚴也會有渾水摸魚的人,丁府先要見血了,大太太下手絕不含糊。

  丁柔剛出屋子,正好碰見了收拾整齊的柳氏,丁柔也不多話,抓住柳氏的胳膊,“娘,你記住一句話,丁府倒不了,我……會平安的活著。”

  丁柔給柳氏扶正了髮釵,在她耳邊輕聲道:“如果丁家毀盡,您千萬不能跟著自裁或者自投羅網,您去找信陽王太妃,可救丁家,記得太妃。”

  柳氏輕輕點頭,女兒說找信陽王太妃,她會記在腦子裡,一輩子都不會忘。丁柔旋出一絲微笑:“姨娘盡可陪伴大姐姐。”

  “李媽媽,姨娘就交給你了。”

  李媽媽恭恭敬敬的屈膝,”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柳姨娘。”

  丁柔方才耳語,她沒聽見,但李媽媽面對丁柔卻有面對大太太的恭敬,丁柔轉身跑回承松園,要快,時辰拖得越久,事情會越麻煩,不用打聽也知道,外面一定是南北對抗,北方舉子鬧事,南方會平靜嗎?幾位有心奪嫡的皇子也不會閒著,一旦江南動蕩,危機大秦江山,當今皇上只能舉起屠刀以血來平息,任何人在江山面前都是無足輕重的。

  “祖父,祖父。”

  坐在書桌後不知想什麼的老太爺,見到一道影子飄到眼前,一向冷靜從容的丁柔手撐著書桌的前沿,因是跑著來的,臉頰酡紅,眸子晶亮,再難見到以前的掩飾,老太爺淡淡的道:“想明白了?”

  丁柔心一下子平靜了,原來他早就知道?想想也是,自己都能想到,老太爺一輩子在宦海沉浮,看得比她深,比她遠。

  “老夫想得出,卻無解決良策,徐大人剛正耿直,寧折不彎,他認為無錯,即便前面是萬丈懸崖也會跳下去。”

  “所以您讓父親陪著徐大人入天牢?不單單是因閣臣大多會入天牢?”

  老太爺點點頭,深邃的眸光帶著幾許的擔憂,“似徐大人,你父親這等官員入天牢,吃喝上是不會虧待的,還會提供筆墨紙硯,有專人給他們往宮裡送奏本。”

  丁柔第一次聽說天牢的配置,不由的長大了嘴巴,老太爺接著道:“希望你父親能了解老夫的苦心,勸勸徐大人。”

  其實不是勸,是做做樣子,丁柔咬了咬嘴脣,“我有一補救的法子,請您參詳。”

  丁老太爺眸光灼灼,問道:“不裝模作樣了?”

  “危機關頭,再裝低調淡定太耽誤工夫。”丁柔淡笑:“富貴險中求,父親不能白白去天牢遭罪,丁家要攥足最大的好處,父親步步高升,丁家根基穩固,孫女在外面也能趾高氣昂些,省得讓人欺負了去。”

  “會有人能欺負到你頭上?”

  老太爺不相信丁柔會吃虧,丁柔將一切都攤開了說,明白的告訴老太爺,她作為丁家的小姐,幫丁家義不容辭,家族興盛,她才能有個穩定的根基,雖然是庶女,但閣臣的庶女,同四品小吏的庶女能一樣嗎?從穿越那時起,丁柔想要過得好,好日子不是天上降下來,或者依附於誰,而是依靠她自己奮鬥出。

  自從猜到柳氏身份後,丁柔從未想過依靠信陽王府抬高身份,一是因信陽王府是勛貴之首,承擔著更多的責任和有更多的風險,二是一旦身份揭穿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尷尬的,丁家不會容許貴妾平妻,更不會將妾室扶正。

  丁柔淺淺笑道:“我不敢小看任何人,大秦比我聰明的有很多。”

  “你說吧。”

  老太爺身子向後靠了靠,“老夫聽著。”

  此時,安排好一切,將府裡的事託付給大太太的太夫人返回承松園,獨自一人來到書房,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自信的丁柔,同樣露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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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三策

  丁柔眸光發亮,她同樣也看見了太夫人,藏拙低調不是永遠的藏著,該高調的時候,要能高調得起來。脣角自信般的翹起,丁柔聲音清脆,“孫女以為分三個步驟,可火中取粟。”

  “說。”

  老太爺身子向後靠去,看似鎮靜尋常,手握緊了手杖,血管蹦起,他想聽聽丁柔所言,同他所想的解決之策互相印證。“哪三步。”

  “主持恩科的主考副主考統統進了天牢,但朝堂上越鬧越大,因科舉引起的紛爭並未平息,我雖沒接到確切的消息,六部一定是紛爭不斷,七位閣臣各有主張,皇上定是頭疼萬分。

  如今紛爭不再集中在科考取士上,根源在於從大秦開國後便一直存在的南北紛爭。太祖皇帝是南方人,曾定都南京,後為阻止北元殘餘的鐵騎,以及韃子才遷都燕京。都城北遷,壓下南方官員高人一等的氣勢,憑著太祖皇帝的威望,南北紛爭表面壓了下來,然如今大秦,南方稅賦占國庫一半以上,趕上北方旱災水災,皇上下恩旨減免皇糧,這些年頭國庫三分之二來自南方。況且有海上貿易,南方特別是沿海一帶百姓富庶,如此優勢之下,他們豈可不爭?

  北方黃河流域,太祖皇帝曾言,華夏文明發源地,有如此高的評價,北方官員有怎麼甘願讓南方同僚居於頭上。以往都有紛爭,這次科舉應試不過是由頭罷了。選拔出來的官員至少十年才有可能入主中樞,為何北方官員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團結一致?”

  “噗。”太夫人著實撐不住,踩了尾巴的貓,衝淡了幾分對兒子的擔憂,丁柔同相公一般,信心十足,兒子即便下了天牢唯有好處,而無禍事。

  “他們是兔死狐悲,看不到希望。”丁柔眯了眯眼睛,“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萬首輔即將致仕,首輔選誰?”

  “你想如何做?”

  丁柔說得這些,老太爺想得到,丁柔淡笑:“事情偏離了科舉,爭論的層次太高,此時不過是朝廷上爭執,等到各省巡撫,封疆總督卷進來,皇上會更覺為難,等到局面失控時,皇上一定越發惱恨惹出這場紛爭的由頭——科舉取士。滿門抄斬怕都是輕的。”

  緩了口氣,丁柔看神色越發嚴峻的老太爺,她不是無的放矢,三大總督如果上了奏本,一切將不可挽回,“現在能做的唯有一點,將事情拉回到科舉取士上來,徐大人究竟有沒有徇私舞弊,收受賄賂,瞧不起北方舉子。”

  老太爺敲了敲手杖,“難,難,難,朝堂上的大臣不會聽,南方領袖怕是早忘了在天牢的徐大人,他們爭得是下一任首輔到底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他們忽視不要緊,只要鬧出點動靜,足以朝堂上的大臣將目光重新落在科舉會試上。“

  “動靜?”

  丁柔眼眸簇得更為明亮,“太祖皇后曾下過命令,為防止冤假錯案,可擊打玉鐘,告御狀。”

  “誰去?你嗎?”。

  老太爺直直的盯著丁柔,“你去?”

  丁柔淡淡笑道:“我不合適,唯有徐大人早逝長子的遺孤——明義縣主。”

  明義縣主是徐階的長子遺腹女,嫡長子被奸臣所害,皇上為補償徐家,冊封了其為明義縣主。

  “徐府上的家眷此時不會被看押,再過兩日,等到各地奏本送到京城,再去鳴冤一切都遲了。明眼人都知道徐大人的冤枉,但他們故意忽略了,唯有明義縣主敲玉鐘鳴冤,事情才能從朝政首輔之爭重新落到科舉上,當官的都是讀書人,他們自詡忠孝節義,不會眼看著徐大人含冤莫白。”

  “唯有明義縣主,然誰去說動縣主?”

  丁柔輕聲道:“五姐姐合適,她是父親嫡女,唯有她出面才可見到明義縣主,陳訴厲害,五姐姐怕是也得同縣主走一遭,受些苦楚,不過只要功成,未嘗不是揚名時,付出總會有高額的回報。”

  丁老太爺眯起了眼睛,揚名的機會給了丁姝,“第二步?”

  “第二步落在南方本科舉子上,他們是最怕這屆恩科取消或者科舉放榜不做數的人,誰也沒把握再考還能高中。十年寒窗,只為高中為官,他們怎能甘心科舉名次作廢?遂北方舉子鬧,他們也沒閒著。”

  “你看上了誰?是楊和?還是尹承善?”

  “天下第一才子本科的狀元郎楊和,唯有他能安撫住南方士林。楊和在南方士林中頗有名望,他驕傲自信,帶有幾分嫉惡如仇,有讀書人義氣灑脫,他為官的目的是想革除弊政然心意所好,但一路上順風順水少了挫折感悟,在他眼裡恐怕只有兩種顏色,不是黑就是白,徐大人含冤,他一定會仗義直言,不僅可用他安撫住蠢蠢欲動的南方士林,同時明義縣主撞玉鐘時,還可藉助他號召南方舉子,上書皇上,重申科舉弊案,如此朝中的大佬想看不見也不成了,士林讀書人是大佬閣臣的根基。”

  丁老太爺滿面紅光,憂愁盡去,丁柔想得比他更全面,“為何不是尹承善?因他不是狀元?”

  “尹承善——我看不透他,祖父,尹承善才名低於楊和,然胸襟氣魄,為人處事比楊和更適合官場,因有受嫡母打壓的經歷,他能屈能伸,逮到機會必將一飛衝天,他太過複雜,多了算計,咱們不一定能算得過他。何況他身份尷尬,雖然祖籍餘杭,然是燕京學院高材生,南北紛爭,他站在哪處都不妥。”

  丁柔輕笑,身份尷尬也是尹承善最大的遺憾,無法在這次紛爭中賺得更大的好處。

  “說去見楊和?老夫?”

  “殺雞焉用宰牛刀,祖父坐鎮丁府就好,這等小事─”丁柔停頓一瞬,老爺子手杖敲了一下地面,“說,不許賣關子。”

  “三姐姐丁敏。”

  “三丫頭?”

  太夫人插話了:“她能成嗎?”。

  丁柔道:“您別小瞧三姐姐,楊和對她有幾分好感,三姐姐雖然文采上稍遜於四姐姐,卻沒有四姐姐的清高,因劉姨娘過世,三姐姐悲傷過度,身子柔弱,越發的我見猶憐父親深陷天牢,三姐姐落難,楊公子仗義執言。”

  “啊。”

  丁柔揉著被老太爺敲疼的腦門,眼裡充滿了帶些幼稚的控訴,“祖父。”

  “沒讓你寫才子佳人的話本,你到是連美人計都想到了,你三姐姐的聲譽還要不要了?”

  丁柔解釋說:“楊和楊公子是著名的才子,他焉能唐突佳人?況且三姐姐光天化日之下,找楊公子求助,跟前也有人,豈會壞了名聲?知道緣由的會稱讚三姐姐一聲賢孝,一旦能說動楊公子,此事過後,三姐姐在京城的才名不會弱於京城四秀,只要父親高升,排名許還會往上升呢。”

  丁柔帶著一絲的羨慕,同方才的睿智略有不同,太夫人原先聽著丁柔的種種分析,越聽心越緊,以前只知道她聰慧,卻從不沒想到能到如此地步,她還是那個陪著她的丁柔嗎?直到看見丁柔重現往日的童趣,太夫人緊繃的心才略略安心,還好,她還是六丫兒。

  丁老太爺絲毫不懷疑,丁柔完全可以取代丁姝,丁敏,可她將賢孝之名給了丁姝,才名讓給了丁敏,她是不在意嗎?“丁敏丁姝有了安排,你做什麼?”

  丁柔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不是還有第三步嗎?祖父,這一步非我不成。”

  丁老太爺皺眉,按照她所言的兩步足以,尚需要第三步?丁柔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在父親辭別您那日,就在這處書房裡,父親問我,一旦他入天牢,我當如何?”

  “你怎麼說的?”太夫人出聲問道。

  “以父親為傲,榮辱與共。”

  丁柔深吸一口氣,“父親入天牢,做女兒不去看一眼,心裡難安。”

  丁柔屈膝福身,“懇請祖父准許孫女去天牢看望父親,您有什麼同父親說得話,盡可告訴我,我會如實轉達父親。”

  “第三步——去天牢探視棟兒。”

  “是。”

  “六丫頭,你可知天牢的並不是容易進的。”

  “知道。”

  “天牢處處是染血的刑具,據說有冤魂遊蕩,你不怕?”

  “古人言,邪不勝正,孫女從沒做過虧心事,何必懼怕冤魂。”

  丁老太爺大笑:“好,好,好,丁家有女,好,我准許你去看望棟兒。”

  “謝祖父。”

  丁柔再次下拜後,抬起沉靜的眸子,輕聲道:“三姐姐和五姐姐的安排,還請祖父祖母多費心,我去準備些好吃的好喝的,並帶些棉衣藥品去看望父親。”

  老太爺示意丁柔可以離去,丁柔面對太夫人,“祖母,可有對父親說的?”

  “以子為傲,榮辱與共,我同你母親,在府裡等他,待他平安歸來,我親自給他下陽春麵吃。”

  “是。”

  原來丁棟喜歡吃陽春麵,丁柔邁步離去,太夫人緩緩起身,將茶盞遞給深思的相公:“老爺,她是咱們六丫兒。”

  “十二歲,她才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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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好處

  丁老太爺輕浮茶盞漂浮的茶葉,“一會請親自同大兒媳說,是我的意思,命丁姝見明義縣主,丁敏去見楊和。”

  他隱瞞下丁柔方才說得三策,太夫人輕聲嘆道老爺意思,我明白,只是可惜了六丫兒。”

  如果大太太知道丁柔聰慧至此,再寬厚大度的嫡母,心裡總也有疙瘩,而丁柔找老太爺說出三策,也是有所顧慮,丁老太爺的命令,執行力上是最高的,同時大太太也不會知道她到底說了什麼。

  “可惜?那,你為六丫兒可惜?”

  老太爺眸光深邃中透出些許的笑意,見太夫人點頭,老太爺道:“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聰慧至極的女子——如太祖皇后,信陽王太妃,她們都不甚圓滿,雖然名揚天下,然其中的苦楚有誰知曉,六丫兒說出三策,我雖然吃驚不小,然最為讓我吃驚的是六丫兒的安排選擇,她把所有人都放在了最適合的位置,如同一盤棋,丁府上下每個人都成了她手上的棋子,你我也無例外。難能可貴的之處,她看似把賢名,才名給了丁姝,丁敏,但最大的好處,被六丫兒得了。”

  “怎會?”太夫人皺眉,“她有得了好處?”

  “妳忘了一點,她是丁府庶女,她一直一直都記著這一條,庶女的名聲顯赫可不是好事,會導致親事上高不成低不就,勛貴名門不會娶庶女為嫡妻,哪怕庶女名聲顯赫,低嫁——不容易找到適合的人,胸襟不夠廣博的尋常男子,如何忍得妻子比他更為出名?忍得世人議論他高攀?”

  太夫人明白,笑罵道:“她是個鬼丫頭,真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往日我同她說的,她是記在心裡了。”

  太夫人沒少教導丁柔以柔克剛,女子不可太好強,方才被丁柔鎮住了,太夫人一時沒往深處想。

  老太爺喝了口茶水,嘆道:“你說她鬼丫頭到是說對了,名聲,閨閣的賢孝名聲,她就沒放在眼裡,真正實在的好處被她得了。”

  見太夫人面露疑惑,老太爺道:“沒聽六丫兒對楊和的評價?順分順水沒遇見挫折,咱們大爺丁棟同樣也沒遇見過挫折,他此番入了天牢,表面上看不出,但心裡定是又驚又怕,天牢不是任何人都能秦然處之的地方,不是任何人都無懼生死,棟兒做不到,因他不夠性子不夠堅忍,為夫才想著讓他歷練一番,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六丫兒去天牢看望於他,也曉得六丫兒聰慧,棟兒實實在在的看到同他榮辱與共的女兒,焉能不被感動,親眼所見遠比聽說更讓棟兒銘記。”

  丁姝、丁敏同樣為丁棟‘奔波’,但他在天牢裡看不到,他只能看見丁柔捧著棉衣藥品去看望他,軟言細語的安慰於他。一旦他出了天牢,丁棟會永遠的記住雪中送炭,對丁柔會格外的不同。

  “棟兒雖然不會對內宅的事多嘴,但他一旦說了,大兒媳婦會不聽?況且丁姝、丁敏得了賢名,唯有丁柔做了許多,卻……棟兒會越發的憐惜於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棟兒多多注意官場的青年才俊,比在內宅的大兒方便得多,一旦有了好人選,丁姝聘給朱家,大兒媳婦會反對嗎?”

  丁老太爺最後嘆道:“往後看六丫兒行事,得往深裡想。”

  太夫人道:“老爺不也成全了六丫兒?您是想著一旦棟兒出了天牢,藉著六丫兒雪中送炭的孝心,棟兒許是多注意她,將來……”

  “知我者也,咱們都老了,不能看著棟兒看著丁家一輩子,棟兒能聽懂丁柔的暗示,丁家許是能出一名閣臣。棟兒才學足夠,膽識經過此番歷練會有十足的長進,六丫兒懂得暗示之道,她的建議從不會明說,傷棟兒的臉面,父慈女孝,丁府內宅安穩,棟兒前程無憂。”

  太夫人欣慰的笑道:“我等著棟兒給我整個一品誥命,我去同大兒媳說,不多叮囑幾句,我真是擔心三丫頭將事情弄砸了。”

  丁老太爺道:“不勞煩,丁敏——既然被六丫兒安排去見楊和,總歸是能成的,她們一處長大,看著比咱們清楚。”

  “上次聽大兒媳說,六丫兒在落鳳山許是見到太祖皇后顯靈,又投中了銅錢,她回府後變得不同以往,是太祖皇后英靈保佑咱們丁家。”

  太夫人出了書房,老太爺手劃過茶盞,“一品?丁柔……太祖皇后……”

  丁家長房三位紛紛行動起來,大太太聽了太夫人的話,雖然捨不得丁姝受苦,但丁府的安危重於一切,叫來了丁姝將事情講述一遍,丁柔點頭道:“請祖母,母親放心,女兒認得明義縣主,同她說過話,她是個明白人,一旦徐大人定罪,女眷會充作教坊……女兒會陪著她撞玉鐘。”

  太夫人點頭,說道:“三丫頭,你隨我來,我有話吩咐你。”

  “是。”

  丁敏比噩耗來臨時鎮定了許多,不是她不懼怕,是周圍的人都很鎮定,亦步亦趨的跟著太夫人,丁敏柔聲問道:“祖母,有何吩咐?”

  太夫人仔細的看著丁敏,真如丁柔所言,淚盈盈的眸子,柔弱得身軀,似落難的……太夫人不喜歡丁敏這副悲悲戚戚的模樣,直接說道:“你去見楊和楊狀元。”

  丁敏吃驚不小,太夫人道:“你去了同他如此如此說,可曾記住了?”

  “記住了。”丁敏眼底劃過一分驚愕,“孫女定然說動楊。”

  丁敏對太夫人多了一分的敬重,前生她是不是過了,如果能多聽祖母幾句,是不是不會落得去求丁柔的結局?是不是不會輕易的讓人,害了,害她枉死……不,是丁柔……如果她肯幫忙,又怎會失魂落魄之下被馬踢死,同親生骨肉分別?

  重新活過,她又豈能甘心重走舊路?即便嫁給前生的,生出的兒女也不是前生的,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丁柔富貴尊榮,將對丁柔的怨恨掩於心底,丁敏屈膝道,“孫女回房準備梳洗一番,再去見楊狀元。”

  只要她能說動楊和,救出父親,她就是丁家的大功臣,母親也會更為喜歡她,父親經此劫難,對她也會多幾分看重,丁敏腳步沉穩了許多,腦海裡那些大事,足以保證聽她話的父親踏上步步高升的青雲之路。此番丁棟入天牢,丁敏學會了思考分析,不再只知結果不知根源,她才是丁棟最孝順最出色的女兒。

  丁敏同未來太子說不上話,但父親能,只要父親此時輔佐二皇子,將來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丁敏換上了月白色衣裙,烏黑的髮絲挽了個鬟,除了髮髻上的一根玉簪,其餘首飾皆無,丁敏的手拂過鏡子,露出了最讓人心疼憐愛的微笑……

  “楊和,楊狀元,如能住我一臂之力,丁敏比不會忘記今日之恩,日後必回報。”

  聽風閣上,江南才子聚集,為首的正是本科狀元楊和,他坐在軟榻上,手持杯盞怔怔的看向柔弱纖細的丁敏,尚記得她方才入聽風閣時的風姿,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有剛烈不遜於男兒的言辭,在她斥責之下,他們這些堂堂七尺男兒,愧對座師徐大人,剛烈之後是她獨有的柔美,一剛一柔,楊和從未有過的觸動。

  “丁小姐不必如此,是你驚醒了我等。”楊和酒杯落地,一甩頭,飛起一縷髮絲,少有的肆意,站起向丁敏說道:“南方舉子定會上書皇上,為徐大人鳴冤,本屆科舉無弊案。”

  以楊和為首的高中之人紛紛承諾,他們最怕的是科舉結果不做數,朝廷爭論得也太久了,是時候提醒皇上,委任他們官職,同時誰也不願成為欺師滅祖不顧座師死活的人。

  “多謝諸位。”

  丁敏盈盈下拜,“請諸君不忘今日之言,為我父鳴冤。”

  丁敏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滾落,楊和看痴了,丁敏含淚淺笑,如同來是一般輕步離去,在下樓梯時,回眸淡笑,“拜託了,諸位。”

  “夢裡尋他千百度……燈火闌珊處……”

  楊和闔眼,再睜開時拋開兒女情長,一招手,“拿筆來。”

  書童準備好筆墨,楊和將桌上的酒杯碗筷掃落於地,撲上宣紙,以硃砂研磨,揮筆書寫幾位主考的冤屈,一會功夫狀紙書寫完畢,楊和首先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諸位,請。”

  南方舉子看了楊和寫的狀紙,群情激憤,意氣上涌,提筆寫上名諱,楊和振臂高呼,“時不我待,為師鳴冤。”

  “為師鳴冤,為師鳴冤。”

  “你欲往何處去?”

  “天牢。”

  車簾放下時,一聲輕嘆飄出,“尹承善,無論你在算計什麼,別算到丁府上,走。”

  馬車緩緩啟動,慢慢的消失在雨中,撐著雨傘的尹承善輕笑,同樣慢悠悠的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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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天牢

  丁柔藉著去天牢,順便來聽風閣看看,不是羨慕丁敏,而是怕丁敏把事情辦砸了,從聽風閣裡面傳來震耳欲聾的為師鳴冤的聲音,丁敏出色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丁敏出聽風閣時,同樣看見了尹承善,她想上前搭話,但尹承善身上泛著濃濃的生人勿進的氣息。記憶中尹承善雖是權臣,然鐵血無情,前生他的政敵最後處境極其的悲慘,丁敏不敢靠近尹承善,隔著三步之遙,屈膝行禮後,丁敏飄然而去,丁柔看得好笑,不是丁棟正在天牢裡受苦,她能笑出聲來,丁敏的一番表現能得滿分,然尹承善不是楊和,他在意注意的方向,丁敏永遠不知。

  馬車冒雨向天牢行去,丁柔靠著馬車墻壁,閉目養神,嵐心咬了咬嘴脣,丁柔嘴角勾起:“說吧,我們嵐心又有什麼迷茫不懂的?”

  “奴婢不是……您說得奴婢都明白,您不要像三小姐要才子的仰慕,要才女的名聲。”嵐心對丁柔很是敬佩,如同六小姐說的,有時放下比得到更難,“奴婢是琢磨不透尹家少爺,他既然不進聽風閣,還冒雨來聽風閣做什麼?尤其是您說他他會危及大老爺?”

  陰雨霏霏泛著幾許的寒意卷進了馬車裡,丁柔雙手互搓著,晶晶亮的黑瞳看了眼嬌美的嵐心,“你很關心他?”

  “沒,沒,沒。”嵐心急得快哭了,手上傳來溫熱,嵐心低頭看著丁柔的伸過來的手,低聲道:“奴婢不做妾,尹公子不是奴婢可想的,他方才看著他,奴婢想到了落鳳山。”

  丁柔握緊嵐心的手,“你不可再把落鳳山上的人當成尹府四公子,嵐心,凡是游走於黑白之間的人,內心深處總是會嚮往純白之色,尹公子熟讀經史子集,受聖人教化,他雖嚮往楊公子,但他的出身,他的政治抱負決定他無法成為為理想、為意氣而甘願犧牲的人。似他無論在何等情況下都會找到最有利的路途,活得會比楊公子更好,他來聽風閣是道別,斬斷他最後的那情分,至於危及父親,倒也談不上,我只不過是給他警告,他所圖謀的別是丁府。”

  丁柔眸光突然鋒利起來,猛然撩開車簾,“快,快,加快速度直奔天牢。”

  “是。”

  丁柔從不敢懷疑古人的智商,尤其對尹承善她能想想到南北分榜取士,別人想不到嗎?她安排下了一切,是為丁棟謀得最大的好處,如何都不能被尹承善截胡了。

  尹承善優勢比丁家要大,他早年見過文熙皇帝,丁柔相信以尹承善的謀略,文熙皇帝不會輕易忘記他之才,他又是本科的探花,面見聖上比在天牢裡的丁棟容易得多,勝利誘人的果實就在眼前,看看誰更快。

  相反的方向,撐著雨傘的尹承善停住了腳步,幾名穿著蓑衣的漢子走到他身邊,雨水順著蓑衣留下,領頭的漢子面無表情,眼底卻露出一分恭敬之色,“主人有請尹公子。”

  尹承善攥緊了雨傘把,稍刻之後,邁步離開,對漢子的邀請視若無睹,漢子在背後喊道:“尹公子。”

  尹承善再次略略的頓了頓,後背朝著漢子,輕聲說道:“一動不如一靜,陛下雖老,龍威尚存。”

  說完此話後,尹承善撐著雨傘遠去,漢子摸了把臉上的雨水,轉身道:“走。”

  “喏。”

  尹承善獨自一人來到雨幕下的紫禁城,北方舉子曾經撞上宮門前太祖帝后立下的柱子,柱子上的血被雨水衝刷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鎏金大字閃閃發亮,再多的鮮血又如何?坐在皇位上的帝王,才是這片天下的主宰。

  摸了把袖口裡的奏本,尹承善從腰間取下玉佩,只能用一次的玉佩,在尹府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不曾想著用玉佩面君,一是沒必要,二是玉佩是支撐他走下去的信念,他曾自信不用玉佩,也可走到萬歲跟前。

  尹承善收了雨傘,雨水弄濕了他的衣衫,手持玉佩,道:“尹承善請求陛見。”

  信陽王府,身穿松香色夾襖的老太妃推開佛堂的門,邁步走進佛堂,跟著的丫頭重新闔上門,遠離佛堂,等候傳喚。

  雨天陰霾,佛堂裡雖然點燃著蠟燭,但略顯陰暗,在佛前的蒲團上跪著一人,從後看直挺的腰桿,露出不服的氣勢。

  木太妃嘆道:“我關了你三日,還沒想通?”

  “祖母,想不通。”

  “齊恆,我說過,她死了。”木太妃眼瞼低垂,“靈牌供於佛前。”

  齊恆咬著牙,“依祖母所言,然祖母能眼看著他們充入教坊?供勛貴達官顯貴們淫.樂?”

  木太妃身子一顫,走到孫子身後,蒼老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恆兒,你小瞧了丁柔。”

  “祖母?”齊恆抬頭,手上多了兩張紙,低頭看去,丁柔同丁老太爺的話一句不差的記錄下來,齊恆面露喜色,“她像祖母,很聰明。”

  齊恆看完後,抬眸看向木太妃,“您動用了鳳舞迷蝶?”

  “龍騰鳳舞是師傅定下的,為她破一回例,也是值得的。”

  “孫兒該如何?”

  齊恆來了精神,木太妃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孫子重情重信,卻也不是對俗事一無所知,如娶一賢妻相助,信陽王府有托,可賢妻有,卻壞在出身之上,“世上無十全十美之事,恆兒,信陽王府富貴以及,無需再多謀劃,你進宮陪陛下說說話,去看看皇后,科舉舞弊,南北紛爭,不許提起。”

  “孫兒記住了。”

  齊恆躍起,“祖母不進宮?”

  木太妃盤坐在蒲團上,褪下手腕上的佛珠捻動著,淡淡的嗯了一聲。齊恆看向佛前供著的牌位,嘴脣幾乎咬破:“就沒別的辦法?”

  “嗯。”

  齊恆感覺到壓抑,拉開佛堂之門道:“您不認,我認,祖母,我不能讓父親英魂難安。”

  木太妃闔眼,“如果你真心為她好的話,不許有任何異動。”

  齊恆狠狠的錘了下佛堂的門,冒雨騎馬進宮,木太妃擦拭了一下眼角,似往常一般繼續誦讀,波光流轉間帶出難以言表的苦澀心痛。

  天牢門口,丁柔下了馬車,嵐心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拿著包袱。對丁柔來說不好奇天牢是不可能,大秦有獨特的風俗,不,應該是那對穿越夫妻的惡趣味,當初沒少將大臣送往天牢裡折騰,文熙帝時還好些,太祖皇帝時,沒下過天牢的朝臣都不好意思張嘴說話,他們兩個一定是忠臣下天牢的小說電視劇看多了。

  丁柔掃過一眼,天牢的戒備看似並不是很嚴,只是在門口豎起個牌子,太祖皇帝御筆親提兩個字‘天牢’。守著天牢的侍衛大多躲雨去了,據老太爺說,當天牢的侍衛最是輕鬆,俸祿卻同御林軍相當,同樣也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說是天牢是高危險職業,需要各種補助,丁柔心說,太祖帝后是盼著有劫天牢的事吧。

  大秦立國七十餘年,就算太祖皇帝時將朝臣趕去天牢最密集的時候,也沒劫獄的,太祖帝后一定很失望。

  “做什麼的?”一名穿著蓑衣的侍衛問話了,“天牢有什麼可看的,還下著雨來看,走走。”

  丁柔盈盈一笑,難道天牢還是京城一景?“官差大哥,我是丁大人的女兒,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進去給父親送點衣衫藥物”

  丁柔還準備遞上銀子賄賂一把官差,看見官差激動的道:“進去吧,進去吧,多待一會也無妨。”

  避雨的觀侍衛看著丁柔也是驚喜萬分,有人仰天長嘆,“這個月終於有探監的了,咱們可以多發五兩銀子。”

  丁柔腳下一頓,嘴角微抽,不用問就知道,有是太祖帝后定下的規矩,除了他們,誰這般無聊?古人對天牢有本能的畏懼,親人探視會很少,文熙帝又不會像太祖皇帝一般‘胡鬧’,輕易不會將朝臣下天牢,凡是入了天牢的,八成都是重罪。罪臣樹倒猢猻散,有幾個會來探視的?

  丁柔邁步走進了據丁老太爺形容很恐怖的天牢,鐵閘落落下時,到是多了幾分的可怕,然丁柔看著天牢的布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問旁邊的牢頭:“都是這等待遇?”

  “那倒不是,罪大惡疾的都關在下面,上面的單間僅僅提供給閣臣朝臣。”

  沿著夾道,丁柔向跟著牢頭向前走,兩側是黑漆漆的欄桿,墻壁隔開了一個個單間,倒是像牢房,然裡面的布置,丁柔覺得同家裡沒什麼區別。有床,有被辱,有桌椅板凳,有筆墨紙硯,有放滿書架的書籍,有齊全的日常用品,除了不能自由外出以外,據牢頭念叨,什麼都可以提供。

  丁柔低眉斂笑,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下面的牢房也如此,下面不見光的牢房,才是真正的天牢吧,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進過天牢的人也不會說起裡面的布置,天牢是大秦最奇特的存在。

  “父親。”

  牢房的門打開,丁柔走進了關押丁棟的單間,屈膝道:“女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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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棋差

  身處天牢居住環境再好,同府裡沒得比。丁棟被剝了官服,穿著大紅的囚服,坐在床榻上沉思。如果他不是有個曾經做帝師的父親,世人皆知徐大人是被冤枉的,丁棟也享受不了單間的待遇。

  牢頭說得清楚,閣臣重臣才會有優待,一般如果丁棟被下了天牢,也得在下面呆著去。

  丁棟見來人是丁柔,眸子帶有一份的吃驚,冷冷的說道:“你怎麼會來?”

  丁柔笑盈盈的道:“奉祖父祖母之命來看望父親。”

  牢房裡什麼都不缺,但丁棟的氣色遠遠趕不上在府裡時的從容,在天牢裡待著,就算是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因只有一個透氣的窗口,外面又下雨,天牢單間裡陰涼,丁柔打開包裹,取出一件斗篷,輕步上前給丁棟披上,瞄到旁邊桌上的奏本,他應該寫完了。

  “府裡有祖母母親安排,一切安好。”

  “嗯。”

  因擔心尹承善搶在丁棟之前,原先準備的安撫丁棟的話,丁柔顧不得說了,還有一重要原因是丁柔可討好於任何人,但對父親,她唯有漠視,始終無法做到面對老太爺太夫人等人時的自如。

  丁柔輕聲道:“祖父讓我問您,為何不上奏本?”

  丁棟的眸光突然鋒利起來,直射丁柔,“你知道什麼?”

  丁柔手扶著丁棟的膝蓋,慢慢的跪下,“女兒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想讓您出去。”

  丁柔唯有不把丁棟當成父親,才能說出這話,清澈的眼底慢慢是關心敬意,丁棟聲音暗啞了些:“丁柔,六丫兒。”

  別開了目光,女兒的手心是熱的,從膝蓋處沿著經絡上涌,這些天丁棟不是沒後悔過,尤其是外面傳來的消息很不好,徐階徐大人又是個死硬耿直的,丁棟也曾想過將南北分榜的事情告訴給徐大人知曉,兩人聯名上書,然還沒丁棟說出此事徐大人根本不肯聽,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他沒錯,為江山社稷,為公平,他沒錯。

  丁棟嘆息道:“為父何嘗不想出去?只是分榜之事不知會徐大人,同僚如何看待與為父?”

  “您說的這些,女兒不明白,天牢裡關押的不都是您的同僚嗎?”。

  言下之意是,他們不會像徐大人一樣死硬,丁柔又問道:“您同徐大人談過嗎?”。

  丁棟的注意力放在丁柔前半句話上,死灰般的眼眸閃爍出光亮,猛然起身時,丁柔扶住他的身體,“父親。”

  “沒事,沒事,為父想到了。”

  丁棟向牢房外走,令人吃驚的是,牢頭看著卻不阻攔,丁柔垂頭嘴角輕輕勾起,丁棟不是朽木,眸光掃過奏本,經過老太爺同丁棟精心雕琢過的奏本完美無缺。

  丁柔重新為丁棟鋪好被辱,動手清理牢房時,聽見外面一聲喝止:“老夫沒錯,南方舉子的才學遠高於北方,如不取才是大錯,科舉應試講究公平,無公平,會使得天下讀書人寒心,丁棟,你不須多言,你說服不了我,想上奏本就上好了。”

  “我只知道唐宋時,取士多為北方人,不是北方人蠢笨,趕不上南方舉子,您為何不想想北方連年戰亂,多少士族南遷?元蒙統治時期,北方禮教崩壞,戰亂頻繁,乃至百姓貧困,多少人讀得起書?北方才遜於南方,您口中的公平,只是保證了南方舉子,對北方舉子公平嗎?他們不是笨,只是根基薄弱,更應該鼓勵”

  丁柔走出了牢房,聞聲走到了最裡面的一間,沿途路過的單間裡的人都站在木欄前,側耳傾聽丁棟同徐階的爭論,能被文熙皇帝選為副主考的人,大多品性高潔,沒貪污索賄的事情,他們雖然不願意死,但為公正,為正義,雖身死而無憾。

  但是今日丁棟所言,讓他們不由得深想,他們所追求的公正公平值得嗎?丁柔看出他們眼底的掙扎困惑,丁棟也許無法勸下徐大人,但起碼攏住了一多半人的心。

  “您站在朝堂上,入目的都是南方舉子,強者越強弱者越弱,您認真對北方百姓公平嗎?大秦不應分南北,中土百姓都是大秦子民,難道北方就不是大秦?皇上開恩科是為了天下人歸心,是為了天下讀書人為國效命,不是為了偏袒南方,科舉應試自然是公平公正,然在這前提下稍微照顧一些北方舉子,讓他們知曉差距,努力奮進,北方進學之風將會不弱於南方,有利於江山穩定,科舉考試的公平在徐大人您的眼中重於天下嗎?”。

  丁柔透過欄桿,見到丁棟背手而立,徐大人跪坐在書案前,丁棟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同往日的中庸相比,多了幾分的銳氣鋒芒,天牢之行,不僅鍛煉了他的意志,同是最為重要的,是丁棟的決斷心境。

  “南北分榜?以地域不同去取士,就是你這幾日想出來的為國為民的好法子,荒唐,荒謬。”

  徐階鬍子氣的一顫一顫的,丁棟道:“荒唐不荒唐,由皇上定奪,您為官數十年,就不能體諒皇上的難處?不能體諒朝廷的難處?為了你眼中的公平,就眼睜睜的看著南北敵視,江山不穩?為了您自己,為了您的親眷,為了追隨您的人,就不能退一步嗎?”。

  “丁棟沒讀書人的氣節。”徐階大笑:“讀書人的氣節重於生命,她們是老夫的妻兒,也應該同老夫一樣,你怕死,你妻兒怕死,老夫不懼。”

  “你你……”

  “父親,您回去上摺子吧,徐大人想學伯夷叔齊不食周粟米,為心中的執念,寧願身死,他在用同僚的血,親人的血,鑄就他一世英名,豈不知後人會如何議論他墨守成規,如何的迂腐不堪,如何的無情無義。”

  “大膽,你是何人?”

  丁棟同徐階共同看向站在欄桿後笑盈盈的丁柔,丁棟嚀喃:“她是我女兒。”

  丁柔屈膝道:“您同他考慮的不一樣,您是為大秦一統,江山穩固,他願意以死證明皇上錯了,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您同他有何可說的?”

  不忠不孝,對徐階來說打擊有點大,尤其是被一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諷刺。“你敢說老夫不忠?”

  丁柔淡淡笑道:“你忠誠是你的信念,而不是天下。”

  丁棟走出徐階所住的牢房,丁柔扶起丁棟的胳膊,回頭看向徐大人,“孔子曰,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何解?徐大人,望你想明白父親所言,皇上開科取士為的是收攏天下讀書人,不是為了挑起南北紛爭。”

  “另外,您雖然給了您子女性命,但無權決定他們的生死,如果您實在想不通,不如上奏本休妻棄子吧。”

  丁柔扶著丁棟離開,丁棟回到牢房後,眼看著丁柔忙碌著給他整理東西,在天牢裡擺了一盆花,丁棟將奏本遞給牢頭讓他送到皇宮去,回身道:“你打算讓為父在牢房裡住一輩子?”

  “您哪會住一輩子?我不過是想您住一日就會舒服些。”丁柔將盛開的小花盆擺在桌上,背對著丁棟,用絹帕擦拭桌子,能不能趕在尹承善之前?一定要在他之前。

  “小柔。”

  “嗯?”

  “你很好。”

  丁柔說道:“我沒做什麼的,三姐姐,六姐姐也在為父親奔波,我做的著實不多,我趕不上兩位姐姐,最見不得別人說父親不好。”

  丁柔說得那些話雖然有些無禮,但大多是為了丁棟,丁棟心中一暖,問道:“如果為父錯了呢?”

  丁柔回頭淺笑,“錯了,也是父親。”

  “如果為父像徐大人一般?”

  “您不是徐大人,女兒不擔心會落到絕境。”丁柔俏皮的笑笑,“您心裡裝著大秦百姓,哪會像徐大人那般死板,您的如果永遠不會存在。”

  丁棟笑聲暢快了很多,丁柔彷彿被丁棟看得有些羞澀,垂下眼簾,我也不會讓你將局面拖到絕境中去。

  金殿上,文熙帝高坐,閣臣重臣位列兩行,雖不是上大朝時,但因越演越烈的南北紛爭,在廷議時大臣們爭吵不斷,尹承善就在此時持文熙帝給的玉佩,金殿上人都知道尹承善身份特殊,祖籍餘杭,卻是燕京學院的院首,得北方讀書人讚嘆,也是公認可同天下以第一才子才子一爭高下之人,他此番上金殿,偏幫誰?

  “皇上開恩科取士是造福天下百姓,為官者應為安撫萬民。”尹承善侃侃而談,籠在袖口裡的手卻握緊了拳頭,這是他的機會,“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皇上,臣以為大道者,不為萬民福祉不過是迂腐之策,孔子曰,不患寡……”

  正當尹承善打算將袖口裡的奏本拿出時,守在殿外的內侍道:“啟稟陛下,天牢中本科會試副主考的丁棟上了奏摺,懇請陛下御覽。”

  “丁棟?”文熙帝略覺意外,道:“呈上來。”

  “遵旨。“

  尹承善將袖子裡的摺子往裡面放放,棋差一步,尹承善脣角彎出一分好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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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雙贏

  文熙帝在北方舉子鬧事時,將主考副主考下獄能解決爭端,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事態從簡單的科考,轉為由來已久的南北紛爭。文熙帝有帝王心術,擅長平衡之道,有時官員的南北之爭其中有文熙帝的影子,前提條件是他可控制,然此番南北紛爭越演越烈,主考徐階又不肯認錯,弄的局面越來越僵,閣臣六部官員都卷進來,年老的文熙帝知道如果再不控制的話,將會是滔天大禍。

  在江山面前,十幾顆人頭不足畏懼,文熙帝是出色的政治家,曉得孰重孰輕,正當他準備以主考副主考的人頭轉化這場危機時。他冊封的忠義縣主鳴玉鐘鳴冤,後又有江南舉子聯名為徐階鳴冤,文熙帝如果殺了徐階的話,難堵天下悠悠眾口,可不不殺,等到大秦各地的奏本到京城,三大總督上奏本,文熙帝更難處理。

  朝中大臣爭論紛紛時,尹承善請求陛見,上得金鑾殿,尹承善以學識辯駁倒了南北兩方的大臣,大有舌戰群儒之勢,文熙帝的御案上擺放著楊和等南方舉子聯名獻上為師鳴冤的狀紙,一如楊和的好文采,然文熙帝更看重尹承善,是他緩和了危局。

  氣氛稍緩之時,文熙帝又接到了丁棟獻上的關於南北分榜的兩策,多日的愁容盡消,文熙帝道:“丁愛卿奏本上寫下南北分榜,眾卿以為如何?”

  丁棟的奏本被大臣們傳看,從文熙帝的稱呼中,便可看出他對丁棟這項建議的看重。尹承善看見寫得花團錦簇,有力的奏本,道:“臣以為丁大人所言甚是,懇請陛下恩准南北分榜取士。”

  尹承善跪下後,又有幾名大臣出列贊同丁棟此舉,南北分榜取士,既不得罪南方已經高中的舉子,又給了北方舉子一次機會,自然會得到兩派的支持。朝臣也看得明白,南北之爭是分不出勝負的,不過是誰占上風,他們更關心是將來的首輔之爭。

  散朝後,文熙帝去了中宮皇后的坤寧宮,看望身體不好的皇后,碰上了進宮的信陽王齊恆,皇后一生無子無女,膝下撫養的公主大多是別的妃嬪所出,因文熙帝尚未冊立太子,皇后不可撫養任何的皇子,皇后很喜歡齊恆。文熙帝同樣欣賞齊恆,不是太祖皇后的鐵令,文熙帝早就賜婚公主給齊恆做王妃了。

  齊恆當著皇上皇后的面,從不提朝中政事,談笑間,文熙帝問道:“皇妹在佛堂?”

  齊恆點頭,文熙帝嘆道:“皇妹放不下。”

  “臣斗膽問陛下一句,科舉主考副主考會如何?”

  文熙帝笑道:“丁棟獻上良策,所有人免死,徐階……朕給他留分體面,致仕還鄉。”

  他倒不是專門為齊恆解釋,多年夫妻的皇后也惦記著,齊恆暗自鬆了口氣,丁棟沒死就成,徐階是不是致仕,他不關心。齊恆談笑間越發自如,文熙帝問道:“你同尹承善?”

  “陛下,他是臣的知己。”

  齊恆知道瞞不過文熙皇帝,與其讓他疑心,不如直說。文熙帝嘴脣抿成一道線,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的滿意,“南北分榜後,朕問他是入北方榜單做狀元,還是入繼續做探花,你是他知己,猜猜他如何回答朕的?”

  “他一定不肯破例,祖籍在餘杭,必定是探花。”

  文熙帝大笑,“你們不愧是知己,母后曾戲言,探花比狀元出人才,朕欲看尹探花之才。”

  “臣料想他不會讓陛下失望。”

  陪著皇帝皇后用過膳食,齊恆出宮。皇后問道:“陛下不擔心?”

  “擔心什麼?信陽王謀反?”文熙帝抿了口茶水,同皇后在一處,他會多說幾句,“此番科舉風波,朕有三得,一是南北紛爭根深蒂固,朕往後得慎重,二是尹承善,此人非池中之物,審時度勢,有勇有謀。三是丁棟,他能提出分榜,解朕之困境,朕著實想不到他有此才,況且……他所言甚合朕意,南北皆屬於大秦,江山穩定重於公平。”

  周皇后笑笑,不用問便知,丁棟會得到丈夫的重用。文熙帝道:“丁棟——朕用之,尹承善——朕留給太子用之。恆兒同尹承善交好,將相和,國之吉兆,朕自信太子能駕奴這對賢臣名將,大秦江山無憂也。”

  “臣妾看陛下能用到尹承善……咳咳……咳咳……“

  周皇后咳嗽起來,蒼白衰老的臉上因咳嗽而緋紅,文熙帝握住妻子的手,“朕愧對皇后。”

  “陛下不可如是說,臣妾以蒲柳之姿嫁給陛下,亦然是天大幸事,臣妾不怨陛下。”

  文熙帝眼裡帶著感動,“緋兒,陪著朕。”

  周皇后淚眼迷濛,“陛下。”

  因當初皇貴妃,周皇后小產這輩子無法再做母親。因太祖皇帝責怒罵還是太子的文熙帝,是周皇后擋下了太祖皇帝踹向文熙帝的一腳,從那以後,每當下雨變天時,周皇后總會有壓制不住的咳嗽,從風風雨雨中走過,文熙帝一直愛重皇后,無論何人都無法撼動周皇后的地位。

  他曾今在太祖皇后離世前發過毒誓,不因皇后無子而廢除后位,不因寵妃而薄待皇后。帝后雙手交握,周皇后靠在文熙帝肩頭,“陛下,臣妾無悔。”

  丁柔從天牢裡出來後,料定丁棟不會再在天牢裡住太久,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搶在尹承善之前,丁柔期盼延續千年的官僚主義發作一把,尹承善見皇帝有很多道盤查,順便期望朝臣多為難尹承善幾句,這樣丁棟就有機會了。

  “六小姐很在意尹公子?是怕他同老爺相爭?”

  “除了今日的事,他們爭不到一塊去。尹公子有才有氣魄,卻少了官場沉浮的經歷,再聰明的人沒有閱歷的積累,也應付不了官場的老狐狸,尹公子從翰林慢慢的熬吧。”

  方才綿綿細雨,如今卻有轉晴的趨勢,丁柔撩開車簾的一角,陰霾的天空逐漸放晴,空氣裡泛著潮濕的味道,“父親屬於當前,未來屬於尹府四公子。”

  “楊狀元呢?”

  “他——比不過尹四公子,年紀輕輕便為江南舉子的領袖,調子起的太高,步伐邁得太大,一旦入朝為官,朝中閣臣大佬們該如何想?他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仕途坎坷,前程難料。”

  丁柔也沒專門去打聽消息,該做的都做了,無論成敗丁柔都不會覺得遺憾。回到丁府後,丁柔先去同祖父祖母說了丁棟的情況,當著祖父的面重點提了提丁棟在天牢的表現,如何同徐階大人抗辯,說得名臣徐階啞口無言,丁柔在徐階面前說過的話,被她輕描淡寫的掩飾過去。

  丁老太爺即便知曉大兒子丁棟沒丁柔所言那般神武了得,但臉上難掩喜悅,“他能有這番見識,不枉入天牢走一遭。”

  “父親不會讓祖父祖母失望。”丁柔屈膝道:“您沒吩咐的話,孫女去看望母親和三姐姐,五姐姐,尤其是五姐姐,她陪著忠義縣主去撞玉鐘,著實辛苦了。”

  丁老太爺含笑道:“去吧,同你母親說,丁姝做得很好。”

  “是。”

  有丁老太爺一句誇獎,丁柔見到大太太好說話,在旁人眼中,她是最清閒的一個,不過是去天牢送一次衣服,在走到門口時,丁柔突然回頭問道:“祖父入過天牢嗎?”

  丁老太爺哈哈哈大笑,笑都眼淚差一點流下,“六丫兒,你認為我是否入過天牢?”

  “祖父騙人,不理您了。”

  丁柔臉頰微紅,跺腳出了書房,雨水稀稀落落,丁柔拍了拍臉頰,她也懂得裝萌了裝幼稚了,可不這樣丁老太爺會疑心她,十二歲的丁柔太成熟,懂得太多可不見都是好事。

  書房裡,丁老太爺搖頭嘆道:“六丫兒被天牢弄暈了,天牢——是大秦最獨特的存在。”

  “天牢?”太夫人不懂了,“難不成不是你說的那樣?是嚇唬她?”

  丁老太爺笑著點頭,太夫人道:“難怪六丫兒方才會那般。”

  “夫人不認為六丫頭多了幾許的活潑更好些?“

  “老爺是想看六丫兒變臉色吧,嚇壞了她,我可是不依的。”

  “她的膽子大得很,嚇不壞。”

  丁柔走進大太太房中時,聽見丁敏繪聲繪色的同大太太說她去聽風閣的事,大太太見丁柔,示意丁敏等一會再說,丁柔屈膝道:“母親請安心,父親一切都好,方才向祖父說了父親的事,這才來回稟母親。”

  “嗯。”

  大太太微微頷首,有了丁敏,丁姝的作為,大太太並不像事發時那般緊張,她知道丈夫會平安從天牢裡出來,極有可能會再次高升。

  “蕭兒尚未回京,全兒又在江南遊學,玉兒還小,這次全靠你們姐妹,我同老爺沒白疼惜教養你們。”

  “為父親平安,為家族安穩,女兒做什麼都無怨無悔,沒母親平日的教導,女兒說不動楊狀元。”

  大太太含笑點頭,拍了拍丁敏的手,“還是你懂事,敏兒辛苦你了。“

  “為父母分憂,女兒不覺辛苦。”

  又要在面前上演母女情深?丁柔問道:“五姐姐呢?祖父方才說五姐姐是頭功,費力吃苦最多。”

  “裡屋歇著,你去看看她吧,七丫頭陪著她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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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七章:將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丁棟獻上兩職解國之為難,為聯解憂,聯任命丁棟為正三品吏部主簿,責成處置科舉南北分榜之事。”

  “謝主隆恩。”

  丁棟天牢接旨,再次耀升一格,六部中除了尚書侍郎之外,主簿尚在各司司長之上,而成為尚書侍郎必須經歷主簿,這在官場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丁棟極有可能在兩年內再次高升。

  如今朝政的焦點是什麼?答曰:科舉會試一一南北分榜,丁棟專門負責此事,安排高中舉子們的官職,雖不見的他說得就作準,但他的意見,皇上,吏部尚書一定會參考。這也算是皇上對丁棟的考驗,兼公處理,各方滿意的話,皇上將會對丁棟委以重任。

  丁棟在同在天牢內的同僚們恭賀下,邁著四方步揚眉吐氣的走出了天牢。此時外面雨已經停了,丁棟呼吸著空氣中的泥土芬芳,天牢一行,收穫頗豐,在絕境之下,丁棟後悔過,猶豫過,掙扎過,迷茫過,但看了一眼紫色的官袍,一切都是值得的。丁棟徹底明白了何為富貴險中求,一板一眼錯失機會,永遠難以位極人臣。

  丁棟去紫禁城叫謝皇上隆恩,文熙帝不僅給天牢裡丁棟下了聖旨,以周皇后的名義,給丁府中丁棟夫人大太太送去了誥命的服飾,並幾匹絲綢,一斗珍珠。

  丁棟入獄時,整個丁府愁雲慘淡,現在丁府喜氣洋洋,僕從們圍跪在大太太身邊歡喜的喊道:“給大太太賀喜。”

  聲音震天響,大太太手棒是三品誥命服飾,眼角眉梢透出喜悅,這絕不是最後一道封賞的旨意,老爺一定會再次高升。

  丁家小姐們站在大太太身後,丁姝受得苦最多跪宮門跪得膝蓋紅腫,丁柔丁雲一左一右撈扶著她,丁敏站在不遠處,丁柔偶然看見丁敏眼底的羨慕,所有人都在跪拜大太太,三品誥命的服飾穿上後,丁敏會更為羨慕吧,她就沒想過,大太太做了什麼,可不僅僅是嫁給了丁棟,在丁棟有危險的時候,她穩住了丁府,捨得讓最疼愛的女兒丁姝吃苦,如今這一切,是她應得的。

  周皇后的賞賜,大太太自然捨不得分給丁府的小姐,但丁棟高升,大太太命人打開庫房,取來首飾頭面,擺設布匹賞給了勞苦功高的三姐妹,丁柔做得最少最為輕鬆,年歲又是三姐妹中最小的,她分得東西相比丁敏丁姝要少。丁柔笑盈盈的謝過大太太。

  “我在母親身邊,也用不上許多,我把這對碧壘答子送給六妹妹吧。”

  丁敏漂亮的說道,眼裡閃爍謙讓的神采,丁柔笑著搖頭:“母親也有賞給我,三姐姐應該好好留著母親的賞賜。”

  丁敏臉微變瞧了一眼正同丁姝看布匹花色的大太太,“我是好意,六妹妹的首飾少了些。”

  “不少呢,母親,祖母都賞了些,三姐姐不必擔心我。”

  丁柔笑意更重了幾分,意有所指的看著丁敏,你想學孔融讓梨,也得分時候,想暗自勾起丁柔對大太太的不滿?丁敏打錯算盤,丁柔沒讓丁敏好過,小打小鬧言語上討回來,丁柔已經有些膩歪了。

  丁柔辭別了大太太,捧著賞賜回承松園,去書房找了一本書,歪在榻上看了起來,如今她已經能自由出入書房找書看了,最近丁柔會顯得老實些,在沒絕對實力前,不能總在老太爺面前高談闊論,翻看丸州志,丁柔淡淡的嘆了口氣,她什麼時候才能出去走走,看看古今風景的不同。

  隨著丁柔對史書的了解一日加深,她所處的這個時空,並不是她所知的中國古代史,太多東西似是而非,不單單是太祖帝后代明立國,前面的歷史風俗,也同丁柔所知的不一樣。這個時空可能是中國歷史的一個分支或者投影,該出現的名人也許會出現,但也許就沒了。

  而風俗上,丁柔記得歷史上宋朝不忌諱寡婦再嫁,不忌諱和離,但在大秦以前,雖然有宋朝,但寡婦不能再嫁,和離更是少時又少,不仔細研究,丁柔還以為此宋就是彼宋呢。

  丸州志上的地名,有些同記憶中一樣,有些不同,這些不同改變,並不是那對穿越夫妻帶動的。丁柔對又多了一分的興趣。

  “柳姨娘回府了。”

  丁柔合上書本,估算著時辰去看望柳氏,她回府第一件事一定是去看大太太的,她又陪了丁怡兩三日,大太太一定會問得很詳細,丁柔在柳氏房裡等了一會,才見道柳氏走進來,“娘。”

  柳氏先是將丁柔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後,見她一切無恙,柳氏才坐下,眼裡閃爍著些許的喜悅,丁柔眨了眨眼睛:“娘是想我了?”

  “小柔是娘的命,如何不想?”柳氏看著丁柔,嘶了一聲,“以前都說你同大小姐眉眼有一分的相似,如今看來,看來更像了幾分,除了眸子像我之外,你與大小姐……”

  “大姐姐像父親更多些。”丁柔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難不成靈魂也是有容貌的?她等到及笄後,是不是會像現代的丁柔?而現代的丁柔同丁怡非常相像,柳氏嘆道:“不知道得人會以為你同大小姐是親生姐妹。”

  “娘,你不要我了?”

  “誰說的。”

  柳氏笑著戳了戳丁柔氣鼓鼓的臉頰,笑道:“孩子氣,不像大小姐穩重。”

  “大姐姐身子如何?是不是快生了?”

  “大小姐一切都好,原本我去是安慰她的,但你想不到,大小姐絲毫沒有任何的慌亂,反倒安慰了我幾句,我在大小姐身邊時,二房太太來看望她,我在旁聽著言語不是很好,擔心得不得了,然大小姐笑著就打發了二房太太後,起身領著我去見了侯府的太夫人,大小姐沒多說別的,侯府太夫人將二房太太叫來,據說怒罵了她一頓,聽大小姐的意思,沒兩個月,她別想再待蘭陵侯府。”

  柳氏對丁怡滿滿的讚嘆,“以前只曉得大小姐嫁的富貴,蘭陵侯又疼惜她,這幾日我才知道,大小姐需要處理很多的事,這還是有身子時,尋常時事情會更多。聽大小姐身邊的人說,二房太太總是給大小姐下絆子,但每一次倒霉都是她,小柔,這就是太太教給大小姐的。”

  “嗯。”丁柔點點頭,主持中饋,處理生意,結交貴婦等等,沒人教很難悟出來,從閨閣小姐到侯府主母,聰慧如丁怡都得需要時間適應,其中還有大太太的案子指點,起碼鍛煉半年才能上手,同現代企業的試用期是一個道理,以丁敏的智商情商想去嫁給姐夫當繼室?她能適應嗎?侯府會給她適應的時間?

  丁柔暗自旗旗頭,“悠看大姐姐氣色如何?”

  “雖然略顯虛弱些,但氣色還好,能吃能睡,只等著十日後分娩了。”

  “嗯。”

  如此看來丁怡會順利度過生產生死關,丁敏的算盤落空了?丁柔眨了眨眼睛,丁敏敢算計以前的丁柔,敢在‘逼死,生母,應該沒什麼她不敢做的,她從來沒算計過丁怡,以前丁柔以為丁敏懼怕丁怡,自知算計不過丁怡,但現在丁柔猜側,丁敏可能知道丁怡早晚會死,她何必動手露出馬腳呢?

  丁柔有些將丁敏顯得太陰暗了,丁敏雖然不好,但還沒壞到謀害丁怡的地步,她不過是等到丁怡身死,去蘭陵侯府做繼室罷了,丁柔接受不了小姨子同姐夫,但丁敏是古代人,她應該沒那麼多講究,從方才看,丁敏羨慕富貴,丁柔不由得猜側,她前生難道嫁得很不好?或者生計難以維持?

  大太太愛面子,如何都不會太過虧待丁敏,記起當梅夫人來拜訪時,丁敏反映不同尋常,有八成的可能嫁給梅舉人。

  “娘,悠見子蘭陵侯府太夫人?”

  “侯府的太夫人很和藹,還同我說了幾句話,賞了我一盒子珍妹,趕明我再給小柔編小手串帶。”

  “她當時……”

  丁柔停口,笑道:“我等著娘給做的手串”。

  柳氏笑容裡略帶些心不在焉,丁柔問道:“怎麼?”

  柳氏想了一會,壓低聲音道:“老爺升為正三品,按照大秦的規矩,可上書給一名妾室請封七品良人,太太方才同我提及……”

  “娘,你想?”

  柳氏搖頭道:“我什麼身份?哪敢痴心妄想,七品良人還不是妾?除了心疼小柔外,怎麼都影響不到娘,太太的意思是讓我當心些,府裡的姨娘怕是眼睛都紅了,我有得太夫人喜歡的小柔,我又是太太的人,其實娘從沒想過有什麼誥命,不過,小柔,你想要哦。”

  “我只要你平安,讓她們爭去,娘不需要。”。

  柳氏釋然笑了,吐出了一口氣,她其實挺怕丁柔鼓動她爭的,你爭我搶的事兒,柳氏這輩子就沒做過,丁柔既然無心,柳氏安靜的本分的守好門就行了。

  “可惜了劉姨娘,如果她活著的話,板上釘釘的會成為七品良人。”

  柳氏幽幽的嘆道,“如今不曉得會便宜誰?”

  丁柔陣光一閃,大太太用一塊骨頭會調出許多不安因素,丁棟會知道誰更在意名分,而這塊骨頭還不一定是不是存在的,方才大太太對柳氏也帶些試探吧,丁府裡又該熱鬧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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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5 00:1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蓄勢

  丁棟面見完文熙皇帝,回到丁府,自然又是一陣熱鬧,闔府上下的下人都站在路上跪地恭賀大老爺榮升。丁棟步伐沉穩,在金殿上時,他感受到了同僚們羨墓中略帶尊重的目光,他終於不再是無所事事的翰林閣侍讀,雖然離入閣,成為尚書侍郎還有一段路要走,但他已經能看到希望。

  先向父母請安,聆聽父親丁老太爺的訓斥,丁老太爺向他說了官場的複雜,讓他不可得意忘形,丁棟一一記得,太夫人則是關心了一下丁棟的身體狀況,升官的丁棟此時榮光煥發,看不出任何的問題,太夫人還是不放心的讓丁棟好好休養。

  “可不許大意了,身子熬壞了,無法為國效命,為君分憂。”

  太夫人言下之意,是熬壞了身子,同樣無法再升官,大秦群英匯聚,皇上不會對身休虛弱的人委以重任。

  “謹記母親教誨。”

  丁棟給太夫人磕頭後,抬了抬眼臉,四處看了一圈,太夫人知曉他找丁柔,彎出了一抹笑容,抬手道:“文麗,把燉得補品端上來。”

  丁老太爺身子向後靠,垂眼似在研究手枝,對太夫人的安排是默認的,文麗端著托盤走進,屈膝道:“大老爺。”

  “喝了再回房,六丫兒親自弄的。”

  太夫人所賜,丁棟不敢不用,陪坐在一旁,揭開白瓷盅,喝了大半碗,“柔丫頭手藝很好,她呢?”

  丁棟始終難以忘記,在他最低迷我否定之時,丁柔去天牢看他,也沒對他多說什麼大道理,為他鋪床,收拾牢房,做到了她所言的以父為傲,榮辱與共。認為丁柔不懂道理,只有愚孝,是大錯持錯,在他被徐階徐大人斥責時,也是丁柔出言相助,在丁柔走後,老頑固徐階還是不肯認錯,然對丁棟多了幾分的善意,與丁棟牢房裡,同他以茶論道,並親自寫下了絕情書,“你家丫頭說得對,我可為公平而死,不可連累妻兒。”

  “在大兒媳婦身邊呢,從不肯多說話,明明是棟兒愛吃的補品,偏說給我弄的,六丫兒讓人不得不疼。”

  “嗯。”

  丁棟同樣露出笑容,徐階大人能將他叫去以絕情書託付,對他往後在朝中有莫大的益處,不會再有任何人議論他,出賣‘徐大人求榮,丁棟在面見文熙皇帝時,靈機一動,直接將絕情書獻上,並為徐階求情。

  文熙帝原本就沒弄死徐階之心,順勢赦免了徐階,讓他提前致仕。科舉會試的風波,逐浙的散去,不同於丁敏前生人頭落地,血色彌漫,一切在向未知的方向發展。

  丁棟用了補品,起身離開承松園。丁老太爺柱著手杖,對太夫人道:“按你想的做。”

  太夫人微微點頭,“我瞧著她是個老實的,又是大兒媳婦的人,雖然是個丫頭,但大兒媳婦抬她為姨娘的時候,是消了奴籍的,並向戶部備下了檔,宗族族譜上也記了一筆。”

  丁老太爺點頭離去,太夫人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惜了劉氏,熬了十幾年不就求著這一天?沒福氣之人,如何爭得過命?”

  “父親安,賀父親步步高升。”

  三名尚未出閣的女兒,排成一排跪在蒲團上,向坐在掐花木椅上的丁棟磕頭,如花似玉的女兒,陪在身邊的賢妻,侍立的美妾,高升的丁棟心情愉悅,難得對女兒露出一絲笑容,抬手道:“起來。”

  丁柔隨著兩位姐姐丁敏丁姝起身,站在距離丁棟最遠的位置,低眉順目盯著地面不問到自己頭上絕不開口。丁棟對丁柔關注不高,饒有興趣的問起丁敏如何說動得楊和,對於能讓今科狀元刮目相看的丁敏,丁棟對丁敏多了幾分的和顏悅色,丁敏將聽風閣的事簡略的說了一遍,重點提了丁姝是如何的辛苦,做出不敢搶丁姝風頭的舉動,然丁柔瞥見大太太眼中的劃過的嘲諷,聳了聳肩膀,刻意,丁敏太刻意了。

  丁姝也沒說她傷得有多重,只說為父親一切都值得,她不過是盡了本分,這句話應該給滿分。

  受了女兒的禮後,丁棟難得寬懷一次,同女兒一起用膳,丁柔雖然坐地筆直同尋常沒什麼區別,但這頓飯吃得異常難受,柳氏怕是感覺到丁柔的不舒服,她又不是想搶風頭的人,幾位姨娘都在,柳氏主動退後讓開了位置,基本上是端端盤子什麼的,不再丁棟丁柔眼前晃悠。

  丁棟被人伺候習慣了,沒覺出什麼異樣來,對於妾室,他一向視若無睹,讓她們伺候時另說,在嫡妻女兒面前,丁棟還是很能端起士大夫的架子,妾室玩物解悶罷了。

  用膳時靜悄悄,沒有筷子勺子碰觸杯碟的聲音,丁柔微低著腦袋,安靜的用膳,突然盤子被伺候的王姨娘移開,丁柔微微怔神,抬頭看去,丁柔喜不自禁,一道菜色罷了,空著的地方自然會填上,丁柔看著新挪過來的鵝肝悄悄的抬眼看了大太太,又看看用膳的丁棟,嘴角徽徽翹起,原來如此。

  用膳後,丁棟讓女兒們各自回房,面對暗送秋波的年輕姨娘們,丁棟明確表示會歇在大太太房中,讓她們也都散了去。大太太指定秦姨娘伺候,秦姨娘的主要任務是伺候大太太和老爺安寢,半夜時如果他們兩位有需要的話,也由秦姨娘端茶端夜壺,當然如果丁棟有別的需要的話,也可將秦姨娘叫進來,雖不會妻妾大被同眠,但秦姨娘還是有機會承寵於丁棟的。

  秦姨娘就是被丁棟幸過的酷似死去劉姨娘的丫頭,今年不過十五歲,她年輕嬌媚的臉上溢滿了喜悅,大太太能留下她,是看重她的吧,憑著年輕誘人的胴體,她可在丁府後院占據一處位置。

  如果大太太讓柳氏留下來,丁柔也許會大鬧一場,她無法再眼看著將柳氏放在低賤的位置。沒被留下的姨娘,眼裡都溢滿了羨慕嫉妒,丁柔感嘆她一輩子都不能理解。

  丁柔陪著柳氏回房路上時柳氏輕聲道:“小柔,不必為娘委屈,太太對娘很好的,娘比許多人都幸運得多,大戶人家的規矩歷來如此,我伺候主子是應當的。”

  “嗯。”

  丁柔握緊柳氏的手,如果她的狀況被信陽王太妃知道,不管柳氏是不是太妃故人的女兒,還是她會心痛不已,可她能做什麼?讓柳氏認祖歸宗?丁家有個貴女為妾,大太太怕是會坐臥不寧,丁棟對柳氏,哎,最為重要的是丁柔也說不準柳氏的出身,只能猜到同信陽王府關係匪淺,是待罪的呢,還是信陽王太妃的女兒?

  明明記得她的女兒早就死了,怎麼可能還活著?死的人能復生?丁柔看向恬靜的柳氏她不知道一切更好,起碼不會痛苦,讓知道的人背著這分苦澀吧。

  丁柔睡在柳氏身邊,夜深人靜時,柳氏側臥著呼吸均勻接著微弱的燭光,丁柔仔細的看著柳氏,眉毛,眼睛,鼻子,嘴脣,在腦海裡勾勒信陽王太妃,丁柔心情越發的沉重了,最好不是她想得那般狗血橫飛。

  翌日丁柔在書房裡,沒一刻老實在幾個書架間來回的走動翻找,由太祖皇帝創造的圖書分門別類在大秦廣為流傳,丁老太爺書房的書擺放的都很有規律,丁柔弄出這番動靜,老太爺發話了,“你找什麼?”

  丁柔從梯子上下來,喃喃的說道:“真奇怪,我明明記得應該在書架上的,怎麼會沒有呢。”

  “你找什麼?”老太爺提高了聲音,對露出迷糊不解神色的丁柔多了寬容。

  “北疆戰記。”

  老太爺一揚手裡的書,說道:“不用找了。”

  丁柔恍然大悟,她就說嘛,怎麼會不見了,笑盈盈的走進老太爺,道:“悠今日怎麼也想起看北疆戰記了?”

  “嗯。”

  老太爺原本想放下,此時卻不撤手了,丁柔原本有些著急,後一想早晚都會看到,也不差一時半刻的,丁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下心磨墨練宇,丁老太爺雖然目光落在北疆戰記上,但注意力都放在丁柔身上,慢慢的露出滿意的笑容,過了小半個時辰,丁老太爺起身將北疆戰記放在丁柔身邊,看了一眼丁柔寫出的詩詞,宇體大有長進,已經窺得書法之門,“儒子可教。”

  得一聰明徒弟是每個師傅都高興的事,丁老太爺大感欣慰,去院子裡遛彎,丁柔停下毛筆,拿起北疆戰記翻到了二十幾年前的記載……‘信陽王齊睿箭射被俘虜安源郡主,元蒙大將哈術將受傷的郡主扔下城頭,郡主亡……信陽王大破北元,折殺十餘萬元蒙,君冊上厚葬安源郡主,追封為德貞公主……,

  從城頭扔下,斷沒有活著的可能,況且戰後找到了安源郡主的屍身,厚葬於她,怎麼可能還活著?許是她想多了,世上相像的人也是有的。

  “六小姐,六小姐,蘭陵侯府來人,說大始奶奶要生了,大太太讓你陪她去蘭陵侯府。”

  “哦。”

  丁柔放下了北疆戰記,隨大太太去蘭陵侯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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