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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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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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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1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郡主

  十六匹毫無雜色的駿馬上是信陽王府的侍衛,他們每一個都經過北疆戰役的軍人,身上帶著幾分嗜血的氣勢,他們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信陽王府馬車停在信陽王府門口,他們動作統一地下馬,從敞開的王府大門,可見到幾乎所有的王府僕從都在跪迎郡主回府。

  一直處於風暴中心的信陽王府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從進燕京都城就很高調,守在王府門前看熱鬧的百姓不少,隱藏在百姓中間有各方勢力的密探,都想著知道馬車上坐得是哪位郡主,記得信陽府嫡出的郡主死於北疆,如果不是信陽王府血脈,又如何弄出這等高規格的迎接儀式。

  身穿玄色王袍的,頭戴金冠的齊恆領著齊玉走出王府,親自來到馬車前,躬身行禮:“給姑姑請安。”

  訓練有素的媽媽上前,從馬車上攙扶下一名頭戴氈帽,薄紗長垂至胸間的女子,齊恆扶住了她胳膊,笑道:“姑姑終於回到王府了,父親在天之靈可得慰藉。“

  “嗯。”

  女子身上穿著素色夾襖,下穿一條素色百褶羅裙,被齊恆攙扶著,一步一步邁進信陽王府,耳邊是恭迎郡主回府的聲音,待女子走過去,僕從慢慢的起身,返回各自的崗位,馬車從角門入王府,信陽王府的大門緩緩的關閉,除非皇帝親臨,王府的大門了不會再輕易打開。

  信陽王雖然是勛貴之首,在大秦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信陽王府一向很低調。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進信陽王府做客。民間有句諺語,皇宮好入。王府難進。

  話中的王府指得便是信陽王府,不是沒人上門求助巴結,但信陽王府不理會任何人,最近王府辦了幾次宴會,已經是破天荒的事兒,從半年前木太妃大佛寺遇刺後,王府再也沒向任何人下過帖子,信陽王府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是哪位郡主?能讓信陽王殿下稱之為姑姑?”

  “就是啊,就沒聽過信陽王府還有郡主的。”

  類似信陽王府這等人家。每一位家庭成員都會廣為人知,他們從沒聽過王府還有這樣一位郡主。不管怎樣隨著這位郡主回府,信陽王太妃必定會將郡主介紹給京城權貴,到時他們也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郡主長得如何?可曾許配人家了?”

  “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你那副德行,王府郡主能看上你?”

  “就算郡主醜得跟夜叉似的,照樣有人上桿子娶她,她可是信陽王府的郡主。”

  齊恆一路上將王府的建築指給身邊的女子看,“姑姑。那是月影閣。後面得是皓月湖,銀安殿左邊是文華閣,又邊是尚武樓。”

  “原本想讓姑姑乘坐軟轎。但祖母說先讓您看看王府,您如果累了得話,同侄兒說,軟轎跟在後面。”

  齊恆對女子很是殷勤,齊玉在旁邊含笑聽著,骨肉團聚,他也是喜悅的,俊逸的面容越發的出塵飄逸,女子沒隨著齊恆的指點四處看,微垂著頭,走在富貴以及的信陽王府,她手心都是汗水,她緊張,她害怕,如果不是有想見思念至極的人,她根本不會回到京城。

  “姑姑,您別擔心,一切有我們。”齊玉溫潤的笑道,女子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太妃殿下……不,是……”

  “祖母很和善,會很疼惜姑姑,祖母說過男兒需要歷練,女兒可以嬌寵。”

  齊玉比齊恆更能體會女子的彷徨,齊恆從降生那一刻起就是信陽王府的主人,他一直高高在上,眾星捧月,雖然也很愛護弟妹,但齊玉知道,他不是細心的人。

  齊恆今日能如此熱情,齊玉很是驚訝,是因父親臨死的囑託,還是……因為那位小姐?齊玉脣邊含笑,她到是同旁人不一樣,從在皇家書局見到她起,齊玉就沒忘記過她。

  “她在哪?”女子的聲音有幾分顫抖,隨著越來越深入王府,女子越發的緊張,她受過些禮儀訓練,但她將要面對得是信陽王太妃,身份尷尬的她,會得太妃喜歡嗎?

  “在王府後面的祠堂,姑姑返回王府,應該先拜祭齊家的祖宗。”

  聽了齊玉的話,齊恆恍然大悟,安慰道:“祖母會很疼很疼姑姑的。侄兒保證祖母不會虧待您一分。”

  穿過抄手遊廊,一行人來到修建在王府東北方向的祠堂,信陽王直系血脈一向單薄,第一代信陽王是父母不祥的孤兒,隨著太祖皇帝征戰天下,立下赫赫戰功,後迎娶安國夫人為王妃,功成名就他也曾遍訪父母親戚,但找上門來的大多是騙子,遂依附信陽王府的親戚不多,大多是戰死疆場無人撫養的婦孺。

  在祠堂門口,木太妃挺直身子,尋常的松香色衣袍,一絲不亂的髮髻,透著威嚴,在她眸底流露出一分的焦急,一分的期盼,以及更多的內疚,不是丁柔在大佛寺那番鋒芒畢露的言辭,她只想去看看她,從未想過將她接回王府,她無法接受女兒為妾的事實。

  ‘如果我女兒死了,絕不會讓不知道從哪來的野丫頭享受她的一切。’

  木太妃轉動佛珠的速度快了些,她身邊站著亭亭玉立的李思略帶焦急的道:“怎麼還沒到呢?不是說進了王府了?郡主身子不好,真真是讓人擔心。”

  木太妃沒像以前一樣,目光直直的看著前面,見到迴廊裡的人影,“來了,她回來了。”

  李思後撤一步,垂下了腦袋,有了郡主,木太妃就不會離不得她了,她不再是王府除了太妃殿下以外最尊貴的女子,李思咬著嘴脣,喃喃的道:“太妃殿下……我……”

  木太妃沒理會李思,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她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的猶豫躊躇。

  女子在她面前停住。兩人隔著薄紗對望,女子手放在腰間,蹲身行禮:“太妃殿下……”

  木太妃手臂有些許的顫抖,將佛珠重新帶在手腕上,沉穩了片刻,除去女子頭上的氈帽,握住了她手臂,扶她起身,強硬的她眼底有幾分濕潤。“是我對不住你。”

  “太妃殿下……”

  “叫我一聲母親可好?”

  女子糯糯的道:“母親。”

  “嗯,嗯。嗯。”木太妃擦拭了一下眼角,“齊家骨血團聚,你父親亦可放心了。”

  木太妃領著女子進了齊家祠堂,齊恆,齊玉跟在她們身後,李思上前兩步,在祠堂門口停下來,往常她可以藉著伺候太妃的名義跟進去。如今她……哪裡再有她的位置。

  守在祠堂外的還有兩三名三旬出頭的婦人。她們垂首默默的站在祠堂門前,有人瞥了一眼李思,冷冷的哼了一聲。李思臉一會紅一會白,身子晃了晃,木太妃再喜歡她,亦沒為她請封郡主,她姓李,不姓齊,可所有人不都是說她是公主的轉世嗎?

  以前李思得太妃的疼惜,她以奴婢自稱,自從知道安陽郡主即將返回信陽王府,她不再自稱奴婢,以前木太妃總是說她不是奴婢,會教導她不可妄自菲薄,信陽王府是她家,但現在她是不是改口,木太妃都不會再關心她了,她有安陽郡主就夠了,哪怕安陽郡主不是她親生骨肉,但她姓齊,是信陽王的女兒,這足夠了。

  安陽郡主,你為什麼要回京,你不是不肯原諒木太妃嗎?為什麼還要回來?在山上禮佛不好嗎?

  安陽郡主跪在齊家的祖宗靈牌前,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齊恆,齊玉跪在她身後,木太妃點燃了香,裊裊升起的香煙,擋住了她眼底水汽,聲音沙啞道:“安陽郡主齊裳給你父親上香。”

  “是。”

  安陽郡主起身,從木太妃手上接過香,邁步來到香爐邊上,三炷香放在額前停住了一會,插在香爐上,香煙竄起,飄上了祠堂上空,彷彿在告訴齊家列祖列宗,齊裳回到齊家。

  出了祠堂,木太妃看著略帶些許侷促不安的安陽郡主,她沒養女兒的經驗,唯一讓她當做女兒養的李思,又被她養歪了,被丁柔訓過一頓,木太妃沒自信了,看出她對她的害怕,木太妃盡量柔和的說道:“你一路辛勞,先休息上一日,明日再隨我進宮拜見皇上同皇后娘娘。”

  “一定得去嗎?”安陽郡主柔柔的問道:“我怕給您添麻煩。”

  木太妃用手抬起安陽郡主的下顎,讓她同她對視,“安陽,你是信陽王府的郡主不必害怕,皇上皇后不會為難於你,而旁人你不需要再低頭。”

  安陽輕柔的笑了,木太妃心中一酸,柳柳,我的女兒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我將你安排在月岩閣,去歇息吧。”

  “多謝母親。”

  安陽福身,李思笑著上前,“我送安陽姑姑去月岩閣?”

  木太妃道:“周媽媽。”

  “主子,老奴在。”

  “你帶安陽去月岩閣,她一直避世而居,伺候她得婢女媽媽都醒事些。”

  “主子放心,老奴會辦得妥當的。”

  木太妃看著周媽媽扶著安陽離去,她不用李思攙扶,走回自己的院落,當屋裡只留下齊恆時,他問道:“為什麼祖母不告訴姑姑實情?”

  “丁柔說我不配做母親,她太懂事了,我怕她一時想不開,真去了。恆兒,當初柳柳失蹤,安陽郡主避世而居,就是為了今日,我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如今她能陪在我身邊,我已經知足了,公主死於北疆,柳氏死於大佛寺,活著的是安陽郡主,她本來就是齊家血脈,我怎麼忍心讓她做義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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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失落

  大秦紫禁城皇宮,帝后猶如尋常百姓夫妻,皇后手中捧著湯藥,餵給靠在軟枕上的文熙帝,明黃色的薄紗垂地,從窗戶吹拂進來的風吹動薄紗,跟前的宮女內侍都避在大殿外,皇后像平常一樣親自照料文熙帝。

  文熙帝搖頭示意不再用湯藥,皇后顰眉,“陛下,是楊門主為您開的方子。”

  “咳咳,咳咳。”文熙帝咳嗽著,皇后拿起絹帕為他擦拭嘴角,並輕撫他的胸膛,語氣擔憂的道:“陛下。”

  “皇后啊,朕沒事。”文熙帝咳嗽一會,感覺發悶的胸口好了許多,身子向後靠了靠,望著浮動的薄紗,“安陽郡主今日回京?”

  “看光景應該到京城了,沒準同皇妹見面了呢。”

  文熙帝道:“朕最對不住的就是皇妹。”

  “當年皇妹將安陽郡主送去寺廟禮佛,是迫不得已,她到底是齊家的血脈,妹夫雖說對不住她,但當時不是中了旁人的暗算,也不至於違背誓言,誰能想到那人生下個女兒。”

  文熙帝扯了扯嘴角,他雖然同皇后情深,但有些事情還是不想告訴她,道:“好在皇妹想通了,朕料想她對安陽郡主齊裳會很好,她虧待了齊裳二十多年,朕亦虧待了她。”

  “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思,見到安陽郡主時,臣妾亦會厚待於她,皇妹總是說想要個女兒,如今安陽郡主不就到了?”

  “嗯。”

  文熙帝闔眼,半年前安國夫人在大佛寺遇刺後,她不僅進宮說了三皇子意圖不軌的事情。她說想讓安陽郡主回京。

  信陽王受到算計,那名女子亦生下了個女兒。但那女兒養到一歲多便夭折了,這件事極少人知道,後來他的親侄女柳柳在北疆失蹤,城頭上死得人不是柳柳,面對傷心欲絕的皇妹,文熙帝對柳柳以公主之禮下葬,但心懷仁慈的文熙帝一直不願相信柳柳死了,他勸解木太妃繼續尋找柳柳,並冊封早就不在人世的那名女童為安陽郡主。因是信陽王背叛安國夫人所生的女兒,世人記得安陽郡主的並不多。

  對外說安陽郡主體弱。高僧說過於佛有緣,遂養在姑子廟中,安陽郡主的身份只是為了失蹤的柳柳,文熙帝一直盼著她重回安國夫人身邊,公主不可能復活,否則他將失信於民,萬一找到柳柳,文熙帝也希望柳柳能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即便成為庶女。但也是齊家的血脈,總比認個義女可信得多。

  木太妃最終也沒告訴文熙帝在何處找到的柳柳,文熙帝很相信她。知道柳柳肯定過得不好,他憐惜親侄女,亦不會派人去查證,讓皇妹更加的內疚,文熙帝一直是寬厚的兄長,仁慈的君主,他不像其父打下江山有開國之功,文治武功冠絕古今,然大秦在他的治理下國運昌隆,堪稱盛世。

  這番安排下,柳柳以安陽郡主的身份重返京城,皇后見睡熟的文熙帝脣邊露笑,拉開薄被蓋在他身上,為睡熟的文熙帝掌扇,她同文熙帝相伴快四十多年,唯有遺憾的是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消瘦的文熙帝,皇后心疼極了,如果她有兒子,也不會遲遲不能立儲,弄到如今奪嫡之勢已成的地步。

  她可以撫養沒娘的公主,但她不願撫養文熙帝的皇子,這亦是她的堅持,如果文熙帝駕崩,她照樣是會成為太后,新帝不敢對她不敬,沒有文熙帝,皇后會生無可戀,皇后的手輕撫文熙帝的臉,“陛下,別丟下臣妾。”

  風拂過薄紗時,皇后趴在皇帝的懷裡,他們相依相偎,風勢漸漸小了,似不忍心打擾到帝后的寧靜。

  在安陽郡主進京的那一刻起,京城權貴大部分都知道了這件事,幾位有心帝位的皇子也得到了確實的消息,安陽郡主雖然陌生,但向老人打聽一下,還是很容易弄明白她的出身的,如果不是信陽王府,安陽郡主也不會得到如此多的關注,所有人將目光了投向了皇宮,文熙帝最信任的人就是安國夫人,按說他對安陽郡主不會太好。

  安國夫人將信陽王把得死死的,他一輩子沒納名妾室,亦沒有通房伺候,因意外多出個女兒,也難怪安國夫人將她送去寺廟,不願她在眼前,現在將她接回來,據說是因為安國夫人夢見了丈夫,心存愧疚。

  翌日安國夫人帶安陽郡主入宮拜見文熙帝和皇后,一路上安陽郡主都很緊張,她在莊子上受過一些的禮儀訓練,木太妃對她也很好,可她現在是去皇宮,她略顯手足無措,如果小柔在的話,不會像她這樣無用的。

  木太妃看到一身郡主大妝的安陽郡主,滿意的笑了,她雖然緊張,但還算是鎮靜,在養傷的半年裡,給她的貴族教養很見成效,她雖然還是她,但亦不是丁府卑微的妾室,梳妝打扮不同,郡主貴氣隱現,即便同一個人打扮不同,氣質不同,又有誰能認出?

  柳氏一直住在丁府後院,幾乎沒出門應酬過,即便五官相像些也不會有人辨識出來,安陽郡主確實存在的,至於丁府的人,木太妃除了會讓丁柔見她以外,大太太她們沒詔令哪能近得了郡主的身邊,丁棟身為外臣就不可能見到她了。

  其實木太妃知道即便她們由於意外看見了安陽郡主,以丁家主人的聰明,不想招惹滅門慘禍的話,就不會多言,以郡主為妾放在哪個朝代都是死罪。

  “安陽姑姑不必擔心,皇后娘娘很和藹,會很喜歡您。”李思看出安陽郡主齊裳的拘謹,握住了她的手,輕笑安慰著,”往常都是我陪同太妃進宮的,安陽姑姑有什麼不懂得,跟著我就好了。”

  “我是安陽郡主,應該不用跟你學,記得周媽媽教過我禮節,如何叩拜皇后,我練習了好多次。”

  她能熬過人牙子的拐賣,能在丁府裡站穩腳跟,一是因她識趣知曉分寸,二是大太太的維護,必不可少是謹慎小心,她對善意和惡意,感覺很敏銳,李思好像很喜歡她,但她卻感受到了敵意。

  李思神色一僵,安陽郡主又有點愧疚,向木太妃問道:“母親我是說錯話了嗎?我很笨拙,有些事如何都教不會。”

  木太妃眼裡透著一分喜悅,她能說出她是安陽郡主,能毫不猶豫的叫她母親,她比誰都高興,安陽見李思臉色更加的蒼白,抿了抿嘴脣求救的看向木太妃,被李思握住的手也掙脫開,順便將身子向旁邊稍稍的移動了一下,小柔說過,她如果感覺不舒服,遠離些就好了,等著她來幫她。

  丁柔對柳氏的教育是她需要有幾分自保能力,起碼能撐到她來救她,現在丁柔過不來,那一直對她很好很和善的木太妃應該會幫她,怎麼說她都是木太妃的女兒。

  她看了太多大太太如何對待庶女的,大太太都不會當著外人奴婢的面給庶女沒臉,木太妃應該大太太厲害講究規矩。

  “誰說你笨拙?你是我的女兒,王府的郡主是不用同李思一樣。”

  木太妃笑著握住了安陽郡主的手,“皇嫂非常和藹,她最喜歡婉約的女子,即便禮數有些不周之處,她亦不會怪你。”

  安陽流露略帶羞澀的笑容,木太妃說起入宮需要注意的,見安陽聽得很仔細,並未疏遠她,木太妃很高興,話也比平時多了起來,分別二十幾年,心懷愧疚的木太妃給予補償她,最受不得她的生疏多禮。

  到了皇宮,馬車從宣化門入宮,木太妃有宮中行走乘車的資格,但還是同安陽下了馬車,為安陽整理了一下衣領,挽著安陽的手,“你同我去坤寧宮。”

  “你留下,我身邊有安陽足夠了。”

  木太妃是對李思說的,她先是微怔,後垂頭屈膝道:“遵命。”

  李思眼看著木太妃一行遠去,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轉,以前木太妃到哪都帶著她的,她是人人尊敬的李思小姐,雖然沒有郡主的名分,卻享受到郡主的一切,她以為木太妃會一直寵著她,安陽郡主出現了,她從雲端跌到了凡塵,她是丫頭,不是郡主,原來木太妃從來沒真心疼過她,要不怎麼不為她請封郡主?

  她今日才明白她的身份不上不下有多尷尬,旁邊王府侍衛平靜的眼色她也能從中看出嘲諷來,李思咬咬牙,她不相信陪伴木太妃十餘年,比不過野種,木太妃說過,她不容許背叛,她將安陽郡主扔到佛寺二十多年,不見得會一直疼她,愧疚盡兒過去了,木太妃想不起安陽郡主了。

  安陽郡主面見皇后時,正好趕上后.宮妃嬪齊聚皇后的坤寧宮,皇后果然很喜歡安陽郡主,善於察言觀色的后.宮嬪妃自然也會很喜歡她,賞了飯食說了好一會的話,安陽郡主捧著諸多的賞賜出宮,她悄聲的問木太妃:“我沒犯錯吧。”

  木太妃握著她的手腕,笑道:“你做得很好。”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小柔?”安陽低頭看著腳尖,鞋子上是閃爍的珍珠,“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木太妃閉了一下眼睛,“半個月後,信陽王府辦宴會,我給丁府下帖子。”

  “您下帖子,她不會來。”聽說能見丁柔,安陽笑容越發的甜美,有些驕傲的道:“她極為的聰明,用安陽郡主的名義她準到。”

  “好,就依你。”

  “多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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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1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赴約

  安陽郡主被安國夫人接回京城,並深得安國夫人的寵愛的消息如同一塊石頭投進京城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的波浪,尤其是安陽郡主入宮拜謁皇上皇后後,她的身份正是得到了確認,是大秦皇族承認並有封號的郡主,郡主的爵位是正二品,燕京城從此又多了一名貴婦。

  隨著安陽郡主回京後,她的消息逐漸的多起來,以前不是無人知道安陽郡主,但卻很少有人提起,一是信陽王府的主人一直居住在北疆,最近一年多才返回京城王府,二是信陽王齊恆的戰功,木太妃的強勢掩蓋王府其他的人,就算是王府的二少爺齊玉都鮮為人知,所有關心信陽王府的人都會將目光放在齊恆和木太妃身上。三是因當年的舊事,無論是太祖皇后,還是當今陛下,都不准許任何人提起,又有很多人畏懼木太妃的強勢,更不敢多言什麼。

  很多人都以為安陽郡主會自生自滅,從未想過木太妃會將安陽郡主接回京城。當年木太妃將她送去姑子廟,說她於佛有緣,卻無人知道將安陽郡主送去那座佛寺。也有人找過安陽郡主,但下場都會被皇上整治的很慘,漸漸得她被所有人淡忘了,要是老信陽王託夢給木太妃,以及木太妃上了年歲,思念女兒成疾,亦不會將安陽郡主接回來。

  如果安陽郡主不返回京城,她不過是個人名,但她此時返回京城,又頗得皇后娘娘喜愛,世人皆知帝后情深意重,凡是皇后娘娘喜歡的人,文熙帝亦會喜歡,安陽郡主又是信陽王府的人。她此時被接回京城,是不是有特殊的作用?

  京城關於安陽郡主的八卦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安陽郡主成過親。丈夫病逝是公認的。

  “據說安陽郡主成親不到半年,丈夫就病逝了,她心灰意冷去寺廟修行。不是因她是郡主身份,會落發出家的。”

  “據說安陽郡主對前夫情深意重。”

  “據說安陽郡主不想再嫁。”

  “據說……”

  丁柔將書卷卷起。敲了一下嵐心,笑道:“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愛打聽小道消息。”

  “六小姐不好奇?最近京城裡都是安陽郡主的消息呢。”

  丁柔眸光深幽了一些,她還記得聽祖父說起安陽郡主,說起老信陽王的往事,丁家除了曾經為帝師的老太爺外,無人知曉安陽郡主,原因很簡單。當初丁棟官職太低了,信陽王府地位太高,這些事也不會有人專門來告訴丁棟,京城的命婦們被嚴令不許提安陽郡主,她如同被封印的人一樣,她只要不回京城,鮮少有人記得她。

  因安陽郡主出現,丁老太爺才隨口說了幾句,信陽王府在世人眼中,最重要的還是木太妃和齊恆。嵐心見丁柔沉思,問道:“您怎麼了?奴婢不說就是了。”

  “安陽郡主的丈夫病逝了?有沒有人說是那位才子?如何她也是郡主,總不會嫁給不知名的人吧。”

  嵐心來了精神,“這您可說錯了。安陽郡主兒時吃了不少的苦,您想想背井離鄉的身邊沒個親人,只有陪伴她的乳母,據說她十三歲遇險被一礁夫所救,安陽郡主不顧太妃殿下的反對,執意嫁給礁夫,太妃殿下一怒之下不再理會安陽郡主的事兒,沒一年礁夫就病逝了,安陽郡主才明白太妃殿下將她送到寺廟的原因,據說她同佛有緣,不能輕易……嫁人。”

  這個故事很生動,不能輕易嫁人,不是不能嫁人,只是有了這則故事,有人敢娶安陽郡主嗎?榮華富貴雖然好,但總比不上性命的重要。丁柔揉了揉額頭,她不知道安陽郡主是不是她,按照如今的局勢看,應該不是她,這些線索不是埋下一年兩年,只是世人不知道,並不代表安陽郡主不存在。

  可如果不是她,木太妃又找了一個思念女兒的替身?木太妃對安陽郡主可比對待李思好多了,明明她都在她身邊,還要替身作甚?莫不是木太妃不喜歡她?那會不會欺負她?丁柔有些緊張了,她不信誰會不喜歡她,但木太妃的性情丁柔實在是拿不準。

  丁柔光想著她不用再在丁府裡受委屈,在大太太面前唯唯諾諾,她不用出嫁後還擔心在丁府裡的她,但卻少想了木太妃的古怪性子會不會疼惜她,怎麼都是她親生女兒,會不疼愛嗎?會覺得她是恥辱?

  丁柔猶豫時,雅菊拿著請柬進門,“六小姐,信陽府安陽郡主給您下帖子呢。”

  “給我?是所有人都有嗎?”

  “嗯,三小姐有,五小姐有,這份是您的。”

  丁柔更為狐疑了,怎麼還下了三份帖子?打開燙著金字的請帖,丁柔眼眶濕潤了,是她,她就是安陽郡主,不管怎麼說,她終於得回了郡主的身份地位。

  丁柔的指尖輕點請帖上丁柔的名諱,是她在莊子上教給柳氏寫的,‘娘,這兩個字是丁柔。’

  “您會去嗎?”

  嵐心看出丁柔情緒上的波動,六小姐一向不喜歡去信陽王府,前兩次都推掉了,這次也不會去吧。

  “去,我會去信陽王府。”丁柔收好了請柬,重新綻開笑容,“我去同祖母說,後日我去信陽王府賞花。”

  用膳時,太夫人瞥了一眼她,隨後又瞥了一眼她,用膳後,太夫人接過茶盞,道:“六丫兒,你有高興的事兒?”

  不是因知道柳氏確實的好消息,丁柔也不會喜悅外露,外面說安陽郡主很得木太妃喜愛,她能下帖子舉辦賞花會,能給她一份請帖,料想木太妃對她的喜歡不是假的。她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從不捨得讓丁柔為難或者身處尷尬中,如果不是確定王府會善待丁柔,她會忍著對丁柔的思念,也不會讓她去王府見面。

  丁柔越想越是有信心了些,所以她才會覺得歡喜,也是太夫人常同丁柔一處,才會看出她些許的不同,丁柔笑吟吟道:“安陽郡主專門給我下了帖子,同五姐姐她們一樣。”

  “鬼丫頭,你一定不是為了請帖的事兒。”太夫人戳了一下孫女的額頭,“罷了,看你歡喜我也高興。”

  丁柔跪在太夫人身邊為她揉捏肩頭,“不知怎麼我今日就是歡喜。”

  太夫人嘴角揚起,闔眼享受著丁柔的殷勤伺候,“你去信陽王府?”

  “嗯,對安陽郡主孫女很好奇。”

  “她有什麼好奇的?”太夫人感覺丁柔還是孩童心性,“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還不是因她是信陽府的郡主,信陽王府只有她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郡主,雖然是個寡婦,但有很多人想娶她,信陽府富貴至極,安陽郡主不愁嫁。”

  丁柔手頓了頓,富貴至極的信陽王府,她沒想到柳氏會以這樣的身份回到京城,她以為最好的結局就是認個義女,雖然狗血,但不是齊家的人,沒郡主的名分,信陽王府倒了也牽連不上她,雖然會受些波折,但丁柔完全可以奉養她照顧她,但現在她是郡主,文熙帝冊封的郡主,拜過齊家祖宗的子孫,信陽王府垮台,她亦沒好結果。

  丁柔身上的喜悅少了很多,要不讓她再嫁?出嫁女受得影響會少些,信陽王府總不會犯謀逆大罪株連誅九族吧。這個念頭在丁柔腦中一轉而逝,先不說能不能嫁個良人,她不會同意再嫁的,她沒讀過書,但守節卻記得很清楚,丁柔暗自嘆息,她不能眼看著信陽王垮掉,可以她的身份又能做什麼?

  “孫女就是想見見安陽郡主,不是說她輕易不見陌生人的?”

  “這倒也是,好像見過她的命婦不是很多,據說她很孤傲,拜見她的命婦都隔著簾子,不過也有人說她是美人,一位柔情似水的美人。”

  有時會有些老朋友來看望太夫人,她的消息比嵐心聽到的詳細可靠得多,太夫人不是八卦的人,安陽郡主同丁府牽扯不大,她的兒子更不會娶安陽郡主,所以她對安陽郡主興趣不大。

  “我倒是覺得最近三丫頭太沉默了些,整日的在繡樓裡練字,練習針鑿,變化太快了。”

  丁敏再不爭氣,因有劉姨娘的情分在,太夫人會照看一眼,“沒被神醫門選上是好事,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丁柔笑道:“三姐姐沉默了也沉穩了,這也是好事,您不用太擔心的。”

  太夫人想想丁敏的最近的表現,卻是少了浮躁,不應存在庶女身上的傲慢,沉穩平和了許多,雖然侍奉大太太依舊殷勤,但也不是以大太太的喜好為準了,在丁姝面前的避讓也不會顯得太做作,太夫人嘆道:“希望她是真想明白了。”

  兩日後,丁柔收拾齊整同丁敏,丁姝一道去信陽王府,安陽郡主總不會毫無緣故的單獨見她,丁柔知道不能太引人注意,在信陽王府下車後,丁柔見到了李思,她比尋常也多了一分的內斂,少幾分的高傲,安陽郡主返回京城,對她的打擊是最大的。

  “丁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呢。”

  “李思小姐安。”

  丁柔看著同往常各有不同的丁敏和李思,暗自搖搖了頭,這也許就是成長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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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章:難見

  有些女人天生就無法成為朋友,信陽王府的李思對狀元楊和另眼相看不是奇聞,而楊和稱讚最多的小姐卻是丁敏,女人對情敵的直覺很準,李思一直將丁敏當成敵手,以前她很有自信,除了她沒有郡主名位之外,郡主所擁有的她都有,她能給楊和很大的幫助,信陽王府這一代唯有她一個女兒,木太妃對她疼愛有加,必會讓楊和的仕途步步高升。

  然隨著安陽郡主返回京城,打破了這種局面,李思知道往日的一切尊貴一去不復返,她比外面人清楚木太妃有多疼安陽郡主,她想不明白木太妃怎麼會如此喜歡庶女?在事實面前她備受打擊,對丁敏的優勢逐漸是喪失,丁棟高升,丁敏惜敗於楊八妹,使丁敏名聲越隆,李思很擔心楊家會去丁家提親,遂她對丁敏更在意了些。

  丁敏無視李思的敵意,楊和在敗於尹承善後並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比平時更用功了,他對安慰他的至交好友說過,‘當年尹承善屢敗於我手,他尚且不氣餒,我同他是一生的敵手,焉能讓他專美於前,臥薪嘗膽,厚積薄發,我亦能做到。’

  那次文會後,尹承善固然功成名就,灑脫執著的楊和照樣很有人氣,世人等候他們再次交鋒,但真正了解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最後在的戰場在仕途,誰能成為首輔,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楊和很好,亦很優秀,但他不是丁敏的良人,楊家在江南也是世家大族,楊和是長房嫡子,娶妻總不會娶一名庶女。丁敏不願去做妾室,她亦不願意嫁給將來仕途蹉跎的楊和,沒人比丁敏知道尹承善的恐怖。雖然今生同前生不盡相同,但丁敏認為尹承善不會變,他是有大才的聰明人。

  丁敏退後半步。同丁柔一左一右站在丁姝身後,低眉順目,不理會李思的驚訝。丁姝道:“多謝李思小姐來迎接我們姐妹,勞煩李思小姐了。”

  李思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垂頭的丁敏身上,神醫門之行會讓她有如此大的改變?“哪裡,哪裡,是我的榮幸,幾位小姐,占星閣在信陽王府東北處。”

  李思身後的丫頭上前。引領丁柔等去占星閣,丁柔從頭到尾都沒得到李思片刻的注意,她就是丁家三姐妹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丁柔心中竊喜,看來安陽郡主的身份並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李思是木太妃養大的,她都沒有懷疑,旁人更不用說了。

  信陽王府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丁柔已經沒第一次來時的震撼,她現在只想快點見到安陽郡主。同時她也在想如何才能不引起旁人的懷疑,丁姝笑著問身邊領路的丫頭:“往常李思小姐都是在花廳,沒像今日在迎客,是安陽郡主讓她如此的?”

  “回丁小姐的話。是她主動提出去迎客,安陽郡主才答應下來,郡主很和藹,雖然得太妃殿下寵愛,但不會勉強思小姐。”

  丁姝打聽起安陽郡主,小丫頭說得並不多,但對安陽郡主的敬意很深,是那種奴婢對主子的尊敬,丁柔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安陽郡主在小丫頭口中最得木太妃喜歡的人,對李思提的不多。丁柔會想李思的變化,去迎接客人那時她平時會做的?丁姝都感覺到了李思的不同,何況是丁柔了。

  從下人到主子容易,但從主子回到下人就難了,李思雖然妝容還像以前一樣,但她的眼眸比以前多了些不同,被木太妃培養寵溺出來的驕傲不見了,丁柔不信木太妃在安陽郡主回府後,就會讓李思做下人,但疏忽她是難免的,木太妃一門心思的想要補償安陽郡主,久居人上的木太妃永遠無法體會小人物的心思。

  安陽郡主的身份……李思不是太愚蠢的人,一旦知道了,也許會惹出麻煩的,況且留這麼個莫測的人在安陽郡主身邊,丁柔也不放心了,換位思考就算是丁柔處在李思的位置上,丁柔也會一時很難想通。

  前後的反差,不經過一段時間很難適應過來。丁柔隨著丫頭去占星閣,又想到一事,雖然安陽郡主前後會有變化,但丁姝也好的,丁敏也罷即便認不出,還不能有熟悉感,只要安陽郡主對她另眼相看,她們必會有所思,雖然丁柔確信丁家不會胡言亂語,亦不會上門尋親,但就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丁柔心情越發的沉重起來,層層的壓力直壓在她身上,為什麼她就不能有個平凡簡單些的穿越生活?她總是被各種問題困擾著。

  占星閣是信陽王府較高的建築,棚頂中間是玻璃,在占星閣中,可見天空,丁柔怔怔的看著棚頂上蔚藍的天空,雖然不是完全的玻璃棚頂,但就這一塊,足以讓她讚嘆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看,這可沒有鋼化玻璃,將玻璃安置在棚頂,並不是容易做到的。

  但聽早到的小姐們說,皇宮裡有一座更大的占星閣,有更大的玻璃棚頂時,丁柔有了進宮去看看占星閣的心思。

  占星閣裡面的布局同尋常閣樓很是不同,兩側擺放著墊子,小姐們大多是跪坐,在小姐們面前擺放著十幾盆珍奇盆景,姿態各異的珍品花朵爭先綻放,有牡丹,有菊花,有月季等等,一年四季的花朵都可看見,丁柔猜測是信陽府應該有專門侍弄花草的人,亦會有花圃暖棚。

  在主位的位置前垂著一曼青色的薄紗罩,將占星閣分割成一大一小的兩部分,透過薄紗罩隱約可見裡面安置著一軟席,在薄紗罩兩側擺放著薔薇盆景,丁柔低垂下眼簾,安靜跪坐丁姝身後,薔薇嗎?是她喜歡的花朵。

  “聽說安陽郡主不是誰都見的,她在寺廟修行了很多年,不是太妃殿下幾次寫信讓她回府,她許是會落發剪斷紅塵,雖然回到王府,但冷傲亦然在。”

  “是呀。我也聽說安陽郡主不喜太接近生人,她能邀請咱們來王府賞花,據說是因為……太妃殿下想讓她幫忙。”

  聽見這話的小姐臉頰酡紅,眼中帶些羞澀。丁柔握緊了拳頭,怎麼辦?她如果不表現的話見不到安陽郡主,可表現得太積極。一定會被人誤會想嫁給信陽王齊恆,以往丁柔的努力會喪失殆盡。她不信她會讓自己為難,有這種猜測還不是因為安陽郡主是齊恆名正言順的姑姑?

  “以往都是李思招待咱們,虧著安陽郡主回府,要不還不得面對她?安陽郡主難見,還能比木太妃難見到了?”

  “有郡主一句肯定,總比李思合適,郡主才是王府的主子。”

  這樣的議論聲不絕於耳。丁柔心一沉,難怪李思去外面,在占星閣裡她處境會更為尷尬,以前旁人不會說什麼,她是木太太妃身邊最得意的人,對她只有敬重巴結,可今日說不會說她什麼,但對李思不會再像以往是一定的,有同情她失寵的目光,有嘲諷她不知分寸的目光。憐憫嘲諷是李思無法接受的,以往她是那麼驕傲於能陪伴木太妃。

  占星閣的小姐越聚越多,同丁敏攀談的人還是挺多的,丁敏也是被人同情的小姐。畢竟她敗於楊八妹,亦有很多向丁敏打聽比試經過和楊八妹的人,她們紛紛說丁敏惜敗可惜,雖然她們已經聽了很多遍,但更想從丁敏口中再聽一遍。

  丁敏平和的笑道:“我在比試上不如楊八妹,在神醫門學到很多,你們不用為我惋惜,我不遺憾參加神醫門應試。”

  “是呢,比起有些人連下場比試的勇氣都沒有,丁姐姐比她們強多了。”

  說這句話的少女叫王倩,其父在翰林院,雖然是嫡女但同丁敏最為要好,也是丁敏不多的朋友,丁柔彷彿沒聽出其中的玄機,丁敏不喜歡她,身為丁敏的朋友如何不知?

  丁敏瞥了丁柔一眼,搖頭否定道:“你也不能這麼說,都有各自的考量。”

  “敏姐姐。”顯然丁敏的變化讓她有些驚奇,“你怎麼……”

  “走過了心門,我明白了許多。”

  “對了,聽說您是同楊八妹同時走過的心門,解開太祖皇帝留下的難題,敏姐姐厲害呀。”

  丁敏笑得雲淡風輕,旁邊的人看出丁敏的不同,對丁敏多了一分的敬意,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失敗。

  “安陽郡主殿下到。”

  來了,她來了,丁柔手心滿滿是冷汗,隨著眾位小姐福身,“見過安陽郡主。”“安陽郡主大安。”

  薄紗罩後傳來腳步聲,稍刻後,一柔和的聲音傳出:“起來吧。”

  丁柔同柳氏待得時間長,雖然聲音略略低沉些,但她還是能聽出她的聲音,下意識看了一眼丁敏丁姝,見她們面色如常,稍稍安心了些,柳氏一直不是太愛說話,丁敏她們聽她說話的機會不多,如果是大太太來,許是會發現端倪,但她們應該感覺不出。

  小姐們落座後,聽見安陽郡主道:“我請各位小姐來賞花,一是不想辜負盛開的盆景,二是有一事勞煩諸位小姐。”

  每次宴會都是比拼的場所,也是閨閣小姐們揚名的好機會,坐於首位的孟小姐道:“請郡主明言。”

  “我在寺廟修行,讀書不多,看著盆景喜歡,卻腹中無詩詞相和,懇請諸位做上一首詩詞,解開我心中的惆悵。”

  “是。”

  早有丫頭準備好筆墨紙硯,丁柔抬眸看著薄紗罩,只知道她坐在後面,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聽方才打聽的,以及聽她的聲音,應該是不錯的,丁柔毛筆頓了頓,寫了一首很多人都知道的遊子吟,放下毛筆後,丁柔向後退去,不是不想見,而是此時不能見她,知道她很好,自己也好不就是了,她是安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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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三章:相認

  眾位小姐紛紛呈上詩詞,坐在薄紗罩後的安陽郡主一張一張的看著,就算有半年的時間,她認了幾個字,但對詩詞她了解不深,有些小姐寫的玄妙詩詞,她甚至都認不全。

  在手中的宣紙中尋找熟悉的字體,她很容易找到了丁柔寫的那張,除了一首遊子吟之外,還有兩個字,保重,這些她都認得。

  她想撩開面前的薄紗罩,好好看看女兒,從坐落後,她一直一直的看著丁柔,看著她又像往常一樣退回旁人不注意的角落裡,她以前沒出丁府參加過聚會,不知道原來丁柔受到如此的冷遇。

  她從來不同她提外面的事,安陽郡主越發的疼惜愧疚,她忍住想見丁柔的衝動,叫了幾名小姐來薄紗罩後同她閒談,她不能一下子見丁柔,亦不能見丁敏,在孟小姐等人面前,安陽郡主露出淡淡的微笑來,李思進門繞過薄紗罩,道:“安陽姑姑。”

  “你來得正好,我有些乏了,你代替我招待她們,母親說過,王府無不可去之處,別拘束了她們。”

  “是。”

  李思挺起胸膛,向孟小姐等人笑笑,“安陽姑姑受不得累,你們隨我來。”

  孟小姐等人辭別安陽郡主,同李思欣賞盆景,談論詩詞,遍賞名花倒也比面對安陽郡主時輕鬆很多,安陽郡主雖然和藹柔和,但總是郡主,她們不可放肆。

  面對李思時,她們會少了很多的忌諱,李思能感覺出旁人對她的不一樣,她彷彿尋常一樣。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的人情周到,給旁人一種她也是王府主人的印象。

  丁柔慢慢的退出占星閣,她一向不愛湊這份熱鬧,同京城小姐交往也不深,倒也不讓丁敏等人意外,一般聚會時,丁柔不是不到,就是在角落裡。亦沒什麼人來找她麻煩。

  她圍著占星閣轉了半圈,欣賞著這處獨特建築,雕梁畫棟的建築搭配著玻璃,卻顯得出奇的和諧,丁柔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去,郡主的服飾,在信陽王府裡唯有安陽郡主能如此穿著,她同樣帶著氈帽,薄紗齊胸,但丁柔看出了那雙熟悉的眸子,溫潤如水,丁柔孤身穿越大秦。便是被這雙溢滿慈愛的眸子纏住了,再也不想掙脫開。

  安陽郡主齊裳撩開薄紗,眸子裡溢滿了淚水,嘴脣嗡動,不是旁邊有周媽媽攙扶著,她會迎上去抱住她,“小……丁柔嗎?”

  丁柔看得出她的變化,人靠衣裝馬靠鞍。雖然婉約的氣質不散,但因華貴的裝束多了幾分的高貴,她面色紅潤,看來那一箭並沒給她留下太多的隱患,除了大太太之外,即便是丁敏丁姝站在她面前,也不會輕易辨識出她就是柳氏。半年的時間能改變一個人。

  “見過安陽郡主。”

  該做得丁柔不會少做,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讓旁人抓到破綻,安陽郡主聲音有幾分輕顫,她可面對任何人都平靜無波,但眼前的人是小柔。她的命,她如何能平靜?

  “你可願同我走走?我住的月岩閣就在前面。”

  “遵您的吩咐。”

  丁柔盯了自己腳尖一會,走到安陽郡主身邊,停頓了一會挽住了她的胳膊,安陽身子一顫,丁柔輕笑道:“我在。”

  小柔,安陽郡主扯出回府後最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你在,你會一直在的。”

  “嗯。”丁柔扶著她去沿著青石路面向東走,跟著安陽郡主的丫頭在周媽媽的示意下退後了很遠,沿途的奴婢也都被調開,無人看見丁柔攙扶著安陽郡主,亦不會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

  “小柔。”

  “嗯?”

  “我是你娘。”

  “我知道。”

  “小柔。”

  “嗯?”

  “我真的是你娘,小柔,娘回來了,不會再離開你。”

  “嗯。”

  安陽郡主的眼角是濕潤的,她臉上是重逢後的喜悅,丁柔眼眶裡泛起水霧,在重逢喜悅背後帶著一絲的隱憂,如何才能不動神色的同她拉近關係,還是就這樣處著?柳氏死了,安陽郡主應該有她的人生。

  進了月岩閣,丁柔來不及看裡面的布置,被她抱在懷裡,她的淚水打濕了丁柔的臉頰,嗚咽熟悉的聲音:“小柔,小柔。”

  丁柔身體放柔軟了些,就這樣吧,她是她的責任,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放下的責任,同她坐下後,丁柔在她懷裡抿了抿她的發鬢,“娘,不哭。”

  她的聲音也是顫抖的,安陽郡主抽泣:“我想著小柔,為了能早日回京,同你見面,我拼命的學……她說過,我只有沒破綻了才能回京,才能見小柔。”

  “她對你好嗎?”丁柔知道她指得是誰,但不知道木太妃有沒有告訴安陽郡主真正的身世,她能好好的活著,木太妃應該不會說她就是死於北疆的公主,雖然想著木太妃不會虧待了失散多年受盡磨難的女兒,丁柔還是不甚放心的問道:“太妃殿下對娘好嗎?”

  “很好,她很疼我。”

  丁柔認真的看了她一會,她從不會騙人,更不會騙她,她身上的幸福喜悅是顯而易見的,在王府裡她不用再步步小心,她比在丁府中自如,再也沒有面對任何人都謙卑的低頭。

  “母親教導了我很多,如何做一名郡主,是我不夠聰慧,總是弄不明白,小柔在就好了,你能同她談到一起去。”

  安陽郡主笑著說起木太妃如何教導她,教她讀書,教她習字,教她為人處事,教她有郡主的驕傲,甚至教導她隱藏情緒,丁柔聽著勾起了嘴角,是母親都會教導女兒的,等到她停口,丁柔才問:“太妃殿下如何說的?您怎麼是安陽郡主?”

  “你不能再叫太妃殿下。她是小柔的外婆,外祖母。”

  丁柔手臂一緊,拉長聲音道:“娘。”

  安陽郡主像尋常一樣撫摸丁柔的臉頰,柔和的笑道:“像是做夢一樣,雖然同小柔分別不盡完美,但我能幫上小柔,能更好的給小柔找婆家,娘怎樣都心甘情願。”

  “婆家?”丁柔直起了身子。不是她懷疑木太妃,實在是她過往做得事情給了丁柔懷疑的理由,“怎麼回事?她說了什麼?”

  安陽郡主不懂丁柔為何有些惱怒,解釋道:“等有機會我收你為女兒,我這一輩子不可能再有兒女。我就要小柔一個,安陽郡主的爵位是世襲的,將來可以傳給你。”

  “世襲?郡主還能世襲嗎?”丁柔見柳氏點頭,苦惱的搖搖頭頭,“太祖皇后一定要讓信陽王府顯的不同嗎?”

  就算補償女兒,也不至於將信陽王府架在火山口啊,異姓王本來就夠顯眼了,掌握北疆兵權,從國家大局出發,她也認了。信陽王府的郡主都是世襲的,可以傳給出嫁後生的女兒,這點會讓多少公主郡主羨慕,丁柔對當今聖上感興趣了些,他對木太妃是多大的信任啊,將來無論是哪位皇子繼承帝位,對信陽王府都不會像文熙帝這樣的信任。無論信陽王是不是從龍功臣。

  “我將來的地位榮耀取決於丈夫,娘,我不要郡主的爵位。”丁柔按住了柳氏的手,淡淡的笑道:“您忘了我說得?我的丈夫會自己選。”

  “你不想認我是嗎?”柳氏比任何人都了解丁柔,看她露出的些許神色便知道,丁柔不會認她為義母。

  “您是我娘,我是您女兒。要那些虛禮做什麼了?”丁柔握緊了柳氏的手,用她的手背在自己臉頰上蹭了蹭,“世上有很多母女成仇的,她們有著母女的名分,卻彼此厭惡仇視,娘已經是安陽郡主了。我不想讓不知道內情的人說我攀附權貴,我同娘之間不需要那些多餘的東西,何況咱們太親近了,會讓人懷疑的。”

  “我想見小柔,想留你在我身邊多住幾日,我知道你不可能離開丁家。”

  見了面,她更捨不得丁柔離開了,丁柔道:“我們會經常見面的,我保證,我會找到機會的。”

  “小柔。”

  “相信我,好不好?”

  柳氏聽丁柔的習慣了,在她眼裡心裡沒有誰能比上丁柔,點頭道:“我一直相信你的。“

  丁柔問道:“對了,您的身體……有沒有留下隱患?”

  柳氏說道:“早就好了,就在胸口處劉了點點疤痕。”

  她摟緊丁柔,低聲道:“你不知道我醒了沒見到你,有多害怕,我怕你出事了,而我活著,後來聽母親說,我是安陽郡主,當年在佛寺被人拐了去。”

  “娘……”丁柔聽出柳氏不太相信木太妃的話,果然耳邊傳來柳氏的低嚀,“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信陽王府的郡主總比丁府的妾室強,給小柔的幫助也更大,她在娘身上找到了胎記,娘也就信了。”

  柳氏向丁柔眨眨眼睛,她對此有懷疑,但為了她有個更好的靠山,她願意做安陽郡主,丁柔真心覺得,信陽王府不是穩定的靠山,當時應該同柳氏說明白王府的隱患……不對她說明白了,柳氏打死也不會認下木太妃,她亦不會活著給丁柔添煩惱,對全心全意疼她的人,丁柔最沒有法子,真心贊道:“您真聰明。”

  丁柔就是勞碌命,為聰明的疼愛她的柳氏解決一切的難題,其實柳氏才是最聰明的人,丁柔突然有了這份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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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四章:溫馨

  丁柔在身邊陪伴,柳氏做什麼都很開心,精描細化的眉眼是彎起的,丁柔的目光掃過屋子裡的擺設,件件華貴,水晶珠簾晶瑩剔透,後面擺放著一長兩頭翹的桌子,上面放著筆墨紙硯,落地的鐘錶,古玩架子上上的古董隨意放置著,香爐中的馨香飄散……丁柔覺得布置得有些眼熟。

  柳氏笑著說:“不是小柔最喜歡的嗎?你同娘說過的。”

  丁柔記起在丁府時,她說過如果她有一間單獨的屋子會如何布置,“是您住在這裡,娘,您不必……”

  “住在小柔喜歡的屋子裡,會感覺你一直在我身邊。”

  柳氏拉著丁柔起身,撩開了水晶珠簾,將丁柔按在書桌後,柳氏坐在她身邊,“筆墨紙硯都是最好的,娘用不上,小柔試試看?”

  大秦最好的進貢皇家是用的宣紙,不僅白,而且極為的柔軟,卻不會化了墨汁,在民間有雪宣之稱,丁老太爺得皇上賞賜了一打,一直捨不得用,在安陽郡主房中,雪宣紙成為她練字的嗎?丁柔眉頭微微簇起,不是她抱怨柳氏,而是信陽王府有些暴遣天物,柳氏練字用不上雪宣。

  至於筆墨,丁柔知道也是極好的就對了,在筆架旁邊放置著的是王羲之用過的筆洗,丁柔鋪開雪宣紙,她連練字將近兩年,提起狼毫在雪宣紙上揮灑,果然不同一般的宣紙,寫出來的字格外的顯稜角。

  柳氏看著丁柔在紙上寫字,她不知道雪宣的珍貴,她悄悄起身,從櫃子裡取出針線籃子。重新坐在丁柔身邊後,看一眼女兒,含笑繡著手中的繡活,只聽見筆尖劃過宣紙的刷刷聲,柳氏從不想做什麼郡主,這麼陪著丁柔足以。

  丁柔寫了一首詩詞後,將毛筆重新放在筆架上,欣賞著她難得的佳作。“娘,您看我寫得如何?”

  柳氏一如在丁府裡,自豪的笑道:“好,小柔寫得最好了。”

  丁柔側頭,柳氏在繡嫁妝。她什麼時候都在為她繡嫁妝,以把她嫁出去為目標,脣邊的笑意越來越濃,“娘。”

  “是很好。”柳氏放下繡品,用帕子擦拭女兒額頭的汗水,“我見過齊恆的字,也見過齊玉的,小柔同他們寫得一樣好。”

  “信陽王府二少爺是書法大家。他的字千金難求呢,祖父也曾說過,齊二少爺的字得顏柳精髓,在書法上他天分很高。”

  柳氏柔柔的笑著,她不懂這些,卻一如既往的聽丁柔說話,守在門外的丫頭回稟,“郡主殿下。二少爺來訪。”

  “正說著他呢,他怎麼會來?”

  柳氏按住略顯有些驚慌的丁柔,壓低聲音道:“你別慌,王府裡只有他同恆兒知曉,母親會告訴他實情,是因為將他當成了齊家子孫。“

  齊玉風度翩翩的走進來,隔著水晶珠簾道:“姑姑安。”

  珠簾輕輕相碰,叮噹的清脆響聲,安陽郡主說:“快起來。”

  每一次見到齊玉,丁柔總是會感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俊秀飄逸的人,謫仙人,她並不是誇大其詞。齊玉並不是小白臉。他內在的氣質同他俊逸出塵的容貌相得益彰,宛如玉人兒。

  “丁表妹。”齊玉已經習慣丁柔每一次見到她時,總會讚嘆般的晃神,“表妹好。”

  略帶磁性的的聲音,能讓女子砰然心動,齊玉的俊美不只對女子有殺傷力,對男子……丁柔連忙起身,福身道:“齊二少爺。”

  齊玉不以為意的笑笑,“表妹不必多禮了,我方才聽說姑姑身體不好,才過來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丁柔所寫的詩詞上,漆如點墨的星眸璀璨耀目,書法大家自然痴迷於書法,看見難得好字,會欣賞,他是信陽王府庶出的少爺,沒兄長齊恆的軍事才華,雖然也能騎馬射箭,但比齊恆相差很遠,因庶出亦不受祖母愛重,信陽王府容不得文采冠世的少爺。齊玉雖然在京城薄有才名,但大多是書畫等陶冶情操的才名。

  不像是尹承善和楊和,齊玉低調很多,才名也多是人巴結信陽王府而傳誦,丁柔順著他的目光落在雪宣上,想要收起已經遲了,丁柔道:“讓二少爺見笑了。”

  齊玉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為什麼不叫我表哥?”

  丁柔抬眸同他對視,淡淡笑道:“我只認我娘。”

  齊玉搖了搖頭,“姑姑是安陽郡主,不單是你娘,我同大哥都是你的親人,我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你若開口相求,我會盡力相幫。”

  “嗯。”

  丁柔低頭看著腳尖,齊玉走到書桌後,丁柔退後了兩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齊玉很是無奈,世人都說他謹慎,丁柔比他要謹慎很多。因他是庶子,生母又早亡,柳氏對他比對信陽王齊恆多了些親近,回王府這段日子,齊玉是最常陪伴柳氏的人,齊恆雖然也很關心柳氏,每日必會來看望她,但他是信陽王,朝中的事情忙不過來,文熙帝最近命齊恆訓練羽林軍,他更是忙了些。

  柳氏看著面前站得齊玉同丁柔,突然有個念頭湧上來,但想到丁柔方才說丈夫自己選,柳氏很清楚丁柔的堅持,如果她不點頭,誰也勉強不了她,她的女兒不愁嫁,總會有更適合的人,雖然齊玉很好,但向來一切圍著女兒的轉的柳氏,相信丁柔選夫君的眼光,但並不妨礙她給他們製造機會,齊玉是個不錯的孩子。

  “你寫的這筆再向上一分會更好些。”

  齊玉拿起丁柔方才拿過的毛筆,沾飽了墨汁,在宣紙上寫著同一首詩詞,丁柔字體上的缺陷,一邊寫一邊很有耐心的講解,什麼時候該下壓,什麼時候該藏鋒。

  不愧是聞名京城的書法大家,丁柔收起輕慢之心,認真他講解,偶爾有疑問她也會問出來,不同於丁老太爺所教,齊玉同丁柔年歲相當,他練字時遇見的問題,丁柔也會碰見,他講解起來明確得多,丁柔受益匪淺。

  丁柔側頭見齊玉長而疏的睫毛輕眨,好看的人是不分性別的,丁柔福身道:“多謝二少爺指教。”

  齊玉不會逼迫丁柔非要叫他表哥,謙和的笑道:“指教談不上,互相印證罷了。”

  “祖母說姑姑的身體尚未恢復元氣,不可太過傷神。”

  “什麼?沒恢復元氣?”

  丁柔問道,“是神醫門門主說的?”

  齊玉略有意外的瞥了眼丁柔,沒料到她反應會如此的激烈,柳氏心裡咯?一聲,知道壞了,將繡品推得遠一些,“小柔聽我說……”

  丁柔走到柳氏身邊,認真的說道:“別讓我擔心好嗎?我不想勉強您什麼,但您在刺繡的時候多想想我。”

  想她就想多繡些,多補償她些,柳氏早就知道嫡庶的差別,但沒想過丁柔在外面會是處處避讓,雖然知道她不在意,當當娘的心裡不是滋味,柳氏握住了丁柔的手,“我知道了,不會貪晚。”

  不是只有她親手繡出的嫁妝才是對丁柔好,柳氏想到了更好的法子,但她現在不能做,如何丁柔都是丁府的庶女,不能越過丁姝,柳氏比誰都清楚大太太,她不能打著為丁柔好,就不管不顧的將所有的光彩都給她,柳氏是從丁府出來了,丁柔還在府裡生活。

  柳氏看了看時辰,滿眼的不捨,”小柔。”

  “我過幾日再來看您。”

  “你多當心身子,我知道你有時貪晚讀書,讓嵐心給你準備宵夜。”柳氏不放心的交代著,丁柔笑吟吟的聽著,“祖母我對我很好,您就放心吧,母親也不會虧待了我的。”

  丁柔沒提起丁棟對她的疼惜,甚至沒在柳氏面前提起過他,柳氏同他不會有任何的交集,狗血小說裡會安排大太太病逝,然後柳氏再嫁回去,這對大太太何其的不公平?

  柳氏可為丁棟守節,那是她的傳統觀念,但她對丁棟可沒那麼深的感情,如果將來柳氏要嫁人的話,丁柔希望她能嫁一個一心一意善待她的人,柳氏前輩子都在受苦,有個疼惜她的男人陪伴挺不錯的。

  她雖然對柳氏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她並不是柳氏的全部,她應該有資格去追求幸福,丁柔辭別了柳氏,心裡想著如何能打破柳氏愚昧的守節觀念……

  “丁小姐。”是齊玉的聲音,丁柔停住腳步,比在柳氏身邊時更恭謹了些,“齊二少爺。”

  齊玉道:“我去看望姑姑時聽說,來王府做客的小姐們大多去了碧波湖泛舟,離著占星閣不遠的地方是玉竹林,林中有一張椅子可賞竹林的風骨,最是清幽,不會受俗人的打擾。”

  “多謝二少爺。”丁柔誠心的道謝,她失蹤將近兩個時辰,沒個去處會讓人懷疑的,誠心的說道:“謝謝。”

  “過兩日是一年一度的騎射大會,三品官員以上的大臣都會隨皇上去圍場。”

  “我記得了。”

  丁柔向齊玉展顏笑道,“我也會去的。”

  為了再見柳氏,她一定會跟著丁棟一起去圍場,在野外的機會會多些,可以拉近她同安陽郡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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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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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攤牌

  在信陽王府一處岔路口,齊玉拱手告別,丁柔福身,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同去占星閣截然相反,他走向不遠處的抄手迴廊,他不單是為了看望柳氏的身體狀況,同時也是為了通知她一聲賓客的動向,齊玉是王府庶出的王子,和丁柔在一起太久,同樣會給丁柔帶來麻煩,旁人會議論丁柔攀附信陽王府庶子。

  也只有庶子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溫潤如玉的佳公子,只可惜錯生在信陽王府,在信陽王齊恆的光芒下,還能維持本心,齊玉比尋常人更為難得。

  丁柔向碧波湖方向走了幾步後,碰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媽媽,五官方正透著剛直,眉眼很有稜角,身材比京城的婦人要顯得高大健壯些,她先是看了一眼丁柔,收斂了倨傲的神色,福身道:“主子有請丁小姐。”

  她擋住了丁柔向前的道路,彷彿丁柔不去主子身邊,就是天大的錯誤一樣,“丁小姐,太妃殿下讓你過去一趟。”

  這回不用主子了,直接用木太妃的名號,丁柔淡淡的笑道:“勞煩這位媽媽給太妃殿下帶個口信,我一小小女子,不配見殿下,有什麼話不必同我說了。”

  丁柔打算越過面前的媽媽,誰知她很跨一步,再次擋住了丁柔的去路,大大的眼睛裡透著一絲驚愕,“是太妃殿下請你。”

  “我知道,她也用得是請,不是命令,況且她即便下命令也落不到我身上,我同她不熟。”

  不是丁柔脾氣不好,不給木太妃面子。她實在沒什麼同木太妃說得,如果被人看見了她被木太妃召見,回丁府她還不見得面對什麼責難呢,只要信陽王府有一絲的意圖透漏出去,丁柔絕對相信大太太會歡天喜地的將她送到信陽王府來。好不容易走出的平順大道,丁柔不想被木太妃破壞了。

  況且該說得都說了,丁柔不認為她還需要同木太妃有再見面的必要,她失蹤一個多時辰了。不能再耽擱功夫。

  “啪。”丁柔的胳膊被媽媽抓住,她力氣很大,“隨我去見太妃殿下。”

  來請丁柔的媽媽沒料到丁柔真敢不去見木太妃,別說是她,換個人得到木太妃的邀請。誰不是歡喜榮幸?丁柔看著她後世的手掌,虎口處有繭子,是追隨木太妃許多年,上過疆場的女子。

  “放開。”丁柔冷哼道,“我沒見過勉強客人的主人,你放開我。”

  “是主子要見你。”

  丁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在一點狠狠的戳了一下,她手臂麻蘇放開了丁柔。“你……你……”

  丁柔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邁步離去,力量的差距可以用別處彌補,丁柔不願意做得事情,鮮少有人能勉強得她,木太妃站得位置太高了,想得也太簡單了些,她不是巴結木太妃。想嫁進王府的小姐,木太妃是不是發怒,同她關係不大,木太妃總不會為了她不見她,就去為難丁家,在朝中大事上,木太妃還是很有理智的。

  像她這樣人。都是憂國憂民的,都是以大局為重的,從她沒為難丁棟就看出來,她知道丁棟只是做了尋常士大夫都會做的,柳氏為妾不怪他。木太妃可能對丁棟有不滿,但卻不會阻擋丁棟的升遷,亦不會想讓安國夫人英明的名聲受損,狹私報復是光明磊落的大人物頗有忌諱的,也許是不想皇帝看出端倪,還是信陽王府……

  不對,木太妃不報復丁棟,是因為信陽王府不曾干涉過朝政,王府只鎮守北疆,木太妃不會為了報復丁棟而破例,如果信陽王府在朝政上官員升遷上也指手畫腳的話,再寬厚的皇帝都容不下信陽王。

  信陽王太妃難見,是京城公認的。丁柔停住了腳步,在道路的中間站著身著樸素衣衫的木太妃,她眸光平和,輕聲道:“我讓她給你傳口信後,想過你不會來見我,所以我親自來了。”

  面前的丁柔一點沒有榮幸的神色,木太妃能看出她臉上厭煩,彷彿見她或者同信陽府有關係上是一件很煩惱的事情,木太妃問:“你是真不想見我?”

  丁柔垂下頭,盯著露出裙擺的腳尖,長而卷的睫毛翹著,微微眨動著,在木太妃以為她不會說話時,丁柔突然抬頭道:“借一步說話吧,一次把話說明白了,也省得往後再有誤會,於您於我都不方便。”

  丁柔原本不想說,但看木太妃的架勢,不說清楚了,不知道她會誤會多久,四處看了看:“敢問太妃殿下何處適合?”

  “你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碧波湖方向走去,她們走過得是林間小路,茂密的樹葉剪碎了光線,在地上投出斑駁的黑點,微風浮蕩吹拂來的潮濕,習慣了南方生活的丁柔感覺很舒服,大秦都城燕京略顯的乾燥。

  來到碧波湖,丁柔看著清澈盪漾的湖水,湖面上漂浮著十餘艘小舟,從小舟中傳出女子的嬉鬧聲,最顯眼的是在湖水中間的一處稍大的船隻,船頭插著五色的旗幟,隱隱有古琴玉簫聲飄蕩,那裡坐得應該是李思以及地位較高的小姐。

  “上來吧。”

  木太妃坐在小舟的船艙裡,一手聊開簾子,對丁柔道:“過來。”

  丁柔發現在大石頭後面藏著一隻小舟,於人泛舟於碧波湖上是美事,但丁柔拿不住,一旦她惹木太妃生氣了,會不會被她踹下去?丁柔沒上過疆場,應該趕不上木太妃強悍,好在她會水,今日身上穿得衣服配飾不多,一旦落水應該可以自救,丁柔的習慣是先想到危險。

  “太妃殿下,我不太會水。”

  木太妃看著面前的丁柔,脣角微微彎起,“我會水,有了危險,我會救你。”

  丁柔走上了小船,船艙簾子垂下,裡面顯得陰暗些,但不是如同丁柔想得不見光亮,船艙兩面都有窗戶,陽光透進來,順便還能欣賞碧波湖的美景。

  “坐。”

  丁柔依照她的命令坐下,她們兩人中間隔著個桌子,倒茶水的聲音讓一直垂頭盯著桌面的丁柔抬頭,隱隱的茶香,丁柔抿了抿嘴脣,白玉的茶杯推到她面前,丁柔道:“多謝太妃殿下。”

  小船隨波飄蕩著,上下起伏著,丁柔穩住了身子,喝了口茶水,她對茶道了解的不深,但能喝出茶葉的好壞,“好茶。”

  “哪裡好?”木太妃眉間含笑,“你品出是什麼茶?哪裡好?”

  丁柔握緊白玉茶杯,笑道:“我只知道是好茶。”

  “你很誠實。”木太妃放了她手中的茶杯,同丁柔對視,“今日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說說話,好不好?”

  丁柔手指摩挲著茶杯,又喝了一大口茶水,道:“先說好,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許急,將我踹到河裡去。”

  木太妃笑著問:“如果我讓你落水呢?”

  “那我會拉著您一起。”丁柔冷靜的分析,“您方才說會水,料想您不會欺瞞我,也沒有必要欺瞞我,我也說過我不太會水,但不意味著不會水,信陽王太妃落水,信陽王府會有人盡快救援,湖面上的小姐也會躍躍欲試,我應該會藉著您的福氣,平安上岸。”

  木太妃眸子閃過錯愕,隨後大笑,“你真是……真是不曉得怎麼說才好?”

  “好笑嗎?”丁柔一本正經的斜了一眼木太妃,“您覺得好笑,因為您從未在夾縫中討生活,也許您兒時受了些委屈,但我想您從未處在步步艱難之中,太祖帝后對您很好,您是太祖皇后的徒弟……生來高人一等,眼睛看到的是天下大局,關心的是國家大事,您衣食無缺,享盡人間富貴尊榮,平民百姓不了解您的付出,您亦不了解他們為一日三餐的辛勞,其實很簡單,您同他們是兩個層次的人。”

  “有則笑話您一定沒聽過,百姓農婦會想皇后娘娘得每頓吃多少煎餅卷大蔥,在她們眼裡煎餅卷大蔥是最好吃的,可在您的眼裡,算不上什麼。”

  木太妃收斂了笑容,面色慎重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了解你?會害了你?”

  丁柔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意思。”

  木太妃愣了好一會,彷彿想不到丁柔會如此誠實,有時說實話,很傷人,尤其是在急於補償的她同柳氏的木太妃面前,丁柔說的話彷彿利劍一樣刺向了她的心窩。

  “我沒碰見您前,遇見了齊二少爺,他同我說賓客大多去了碧波湖,告訴我有玉竹林。”丁柔直視著木太妃,“您沒想過對我的注意,會給我帶什麼吧,您根本不知道我有今日的局面,付出了多少?同您見面沒什麼,但回府後,我處境會更難,這些您都沒想過對吧?”

  “丁柔……”

  “我知道您想補償我。”丁柔抬了抬手,壓下木太妃所言,“您大可不必存此心,您對不住得是她,您不欠我什麼,如果她有原先的身份,如何也不會嫁給父親,亦沒我的存在,我感念她生養我的恩情,您真得不欠我任何東西,我姓丁,這一輩都是丁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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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1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反抗

  小船飄飄蕩蕩在水面上,外面隱隱傳來的樂曲聲,沖淡不了船艙裡的壓抑悲涼。丁柔盯著桌上的茶杯,茶水面晃動著,蕩起茶葉的芬芳,她不用抬頭看木太妃就能感覺她身上的流漏出的傷心,痛苦。

  “您很難過是不是?”

  “是,我很傷心。”

  “您很在意我嗎?”丁柔抬眸看向木太妃,“可我一卑微的庶女,有什麼值得高高在上的您在意的?您不覺得您對我的關注超過我娘嗎?”

  木太妃抿起嘴脣,好一會才道:“你同柳柳不一樣,應該同我是一樣的人,你的表現,你每次同我過的話,我都記得,你看到我高高之在上的地位,看到了信陽王府如同烈火烹油的富貴,亦看到了信陽王府的隱憂,這些讓我如何不注意你,你不應當總是以卑微的庶女自稱,你……不是卑微的,為何不讓我幫你得到本該屬於你的尊榮。”

  “因為你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很反感對打著為我好的旗號,給我規劃前路的長輩。”丁柔眸光泛著清冷,勾起嘴角:“因為您在意我,才會因我的話而傷心,我在意我娘,才會看不得她在丁府處處的謙卑,有一句您說對了,我們也許性子有些相像,但是我同您不一樣,您可以為了大秦大義犧牲一切,我知道您當初為何不肯認會我娘,相認了我娘,信陽王府就有了破綻,安排的再好也有遺漏的之處,我娘會成為旁人攻訐信陽王府的最大弱點,我不知道您為何又有了後來的安排,也許你想通。也許有著什麼別的目的。”

  丁柔毫無懼色的盯著木太妃,“但您別想利用我,也別再利用我娘了,她已經為信陽王府,為您的大義犧牲了一次,懇請您給她一段平靜安穩的日子。”

  木太妃手扶著桌面,痛苦的闔眼,“小柔。你太自私了,沒有國就沒有家,沒有信陽王府,柳柳如何過得平靜?”

  “何為國家?您站得太高了,總以為大秦沒了您。沒了太祖皇后留下的東西,就會陷入危局。支撐起大秦的是一個個普通的百姓,沒有農夫的辛勤耕種,您入口的糧食從哪來?沒有農婦們養蠶吐絲,辛苦紡織,你抵禦寒冷的衣物從哪來?沒有鐵匠,就沒有兵器,沒有商人販賣。大秦物流不會暢通,沒有馬夫餵馬,如何會有彪悍的戰馬?您能說他們不愛大秦嗎?您站在寶塔的頂端,俯視著眾生,您飛翔在天空,俯瞰大秦江山,可沒有充當塔座的百姓,寶塔會塔掉的。雄鷹也需要穿衣吃飯,沒力氣如何搏擊長空?”

  從木太妃錯愕的神色,丁柔知道,太祖帝后並沒教給她平等這個概念,“木太妃,我以為國家是有百姓組成的,如果大秦是一桿秤的話。陛下手執撐桿,你同百官是定盤星,而百姓卻是不可或缺的秤砣,定盤星可以被抹去,但秤哪會沒有秤砣?太祖皇帝為何規定六十而致仕。人老了體力就會不足,才智也趕不上年輕人,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只有這樣大秦才會永遠的富饒昌盛下去,您幾十年征戰的經驗,這些如此寶貴,為何不想著教給後輩,太祖皇后有你為徒,您就沒想過再收徒弟嗎?”

  木太妃握住了丁柔的手腕,神色略顯得激動,”我收你為徒好不好?”

  “不好,你說過我太自私了,我可以理解您的難處,但我無法像您一樣。”

  木太妃緩緩的鬆手,丁柔輕聲說道:“太妃殿下不應該再收女弟子,信陽王殿下天縱奇才,亦不可能護住整個大秦長達萬里的邊疆,他需要幫手,您能培養出一位戰功卓著的信陽王,亦可以培養出許多的出色將領,天才不單單是信陽王殿下一個,有句話雖然俗了點,但我深以為然,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您放心讓信陽王殿下領著庸才出兵北疆?”

  “您如果關心信陽王殿下,關心大秦的話,就多培養幾名出色的將軍,對您,對信陽王殿下,對我娘,以及您心心念念不忘的穩定富饒的大秦都有好處。”

  這話丁柔以前也說過,但並沒像今日一樣說得如此透徹,木太妃沉思片刻,同丁柔談話的心淡了些,想著尋找可造之才,丁柔想到了古代的人傳統思路,敝帚自珍,好的東西都會傳給嫡親親人或者親傳弟子,看木太妃的神色也會如此,丁柔心中有了一絲的後悔,古人講究天地君親師,很少有徒弟敢欺師滅祖,木太妃如果培養了幾名好徒弟,信陽王府勢力不就更大了?更遭受皇帝的忌諱了。

  木太妃此時搖搖頭,“不成,我如果收徒弟,皇上……皇上會心疑。”

  丁柔鬆了口氣,好在她沒糊塗,“您是太祖皇后的親傳弟子,想得周全,一定會想到解決之策,信陽王府所處的地位,不說話不成,被拉攏也不成,難辦得緊,不過在您面前,再多的困難也很好解決的,您既然認回了我娘,請給她一份平靜的日子。”

  木太妃鄭重的點頭,“我盡量,如果有意外,我也會給你娘安排好後路,你說得對,王府需要得是放權,也許我該試試師傅所言的……參謀長……”

  丁柔放下了一半的心,就是說嘛,太祖皇后不會不給信陽王府準備退路,參謀長——只有領兵權,而無調兵權,很適合信陽王府,打仗時士兵聽他的,除了戰爭外,士兵聽皇帝陛下的,對所有人都好,信陽王府也不會再掌握著耀眼的兵權。

  當然操作起來不像是丁柔想得這麼簡單,但木太妃何人?那也是傑出的女性,她的思維有著上位者的慣性,有著封建時代的侷限性,但不能否認她的能力才華。

  “還有一點……”丁柔咬了咬嘴脣,在木太妃面前首次露出猶豫來,丁柔很少打小報告,告誰的黑狀,猶豫了一會,問道:“您對李思小姐如何想的?”

  “李思?”木太妃有些不明白丁柔為何會突然提起她來,“她怎麼了?”

  丁柔看出木太妃的疑惑,順著船艙上的窗戶看向平靜的湖面,大船的影子隱現,李思代表著信陽王府款待來訪的小姐,

  “您將一個本不應該享受郡主榮耀的奴婢之女捧成了郡主,只為了她出生的好時辰,只為了用她寄託您對女兒的愧疚思念,如今您認回了我娘,你還問我怎麼了?您就沒想過李思會不會認命?會不會甘心?會不會失落?”

  “一個人如何心態失衡,會做出很瘋狂的事兒,我娘的身份可以瞞住任何人,但常在您身邊,了解您喜好,伺候過您的李思日子久了會看不出異狀?世上沒天衣無縫的事情,您也不是毫無破綻的人,您會為了丈夫而厚待庶女?在您眼裡嫡庶是最重要的吧,外人不知道您如何對待我娘,李思還不知道您對我娘的愧疚疼寵嗎?您對我娘像是對待讓您厭煩的庶女嗎?”

  木太妃被丁柔說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喃喃的自問:“她會多想?我給她很多,她怎麼會不知足?”

  “人心如同填不滿的溝壑,有知足的時候嗎?”丁柔撫了撫腦袋,“太妃殿下給李思的時候,她就得接著,不想給、不疼愛了,想拿回一切,她就得老實的站在一邊?您是不是把她想成木頭人了?我不知道李思會不會想明白,但現在她明顯沒想通,如果您疼她的話,疼我娘的話,給她選個好人家,嫁出王府吧,別在讓她處在尷尬的位置上,信陽王府如今雖然不是仇敵環繞,但關心王府的人很多,您總部不會認為陛下生養的皇子們都是笨蛋吧。”

  木太妃沉思了好一會,“我不會虧待了她,她是該出嫁了。”

  只要李思嫁王府去,有了家庭就不會總想著以前,也不會經常回信陽王府,有一段日子緩衝,李思也許就想通了,就算想不通,也不會危害到安陽郡主,只要柳氏不受傷害就好,丁柔會提前為柳氏解決掉隱患。

  丁柔起身道:“是不是可以靠岸了?”

  該說得已經說了,木太妃抬眸看著丁柔,緩緩的問道:“你可願意嫁入信陽王府,同柳柳在一起。”

  丁柔眸光重新泛起徹骨的寒意來,嘲諷的道:“您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說的話嗎?我是庶女,無法改變的出身,信陽王府門第太高,即便丁家的嫡女都不夠資格,何況是名聲不顯赫的庶女,王府不是不會讓庶女做正妃的嗎?您是想讓我做側妃?”

  “不……是次妃,小柔,你聽我說,我不會讓人虧待了你。”

  丁柔摸了一下耳朵上散發著妖異光亮的碧璽耳環,“次妃難道不是妾?您的女兒做過妾室,我也要做妾?次妃是正二品,但在王妃面前也是妾,我可以過平淡的日子,甚至我可以忍受貧困,但我不能讓別的女人壓在我頭上,您不會虧待我?你怎麼不虧待我?同王妃為我起衝突嗎?您不怕外人議論信陽王府不懂的嫡庶之道,如果我將來有了兒子,是不是庶子?您會疼庶子嗎?”

  “……”木太妃徹底的啞口無言,丁柔脣邊勾起狠辣的笑容,“您如果為信陽王殿下好,為王府將來著想,就別再有此念頭,別逼我將王府鬧得天翻地覆,木太妃同您實話說了吧,我將來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名嫡妻原配,我在丁府步步籌謀,就是要選一良人,信陽王殿下,我配不起,我是敬愛我娘,但我不會為了她就勉強了自己。”

  丁柔轉身對著外面吩咐,“停舟,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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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明了

  小船在水面輕顫,如同落在荷葉上的蜻蜓般微顫,丁柔不想再同木太妃多說什麼,對於強拉她去做次妃的木太妃,丁柔此時沒一點的好感。

  如果不是信陽王府倒台,柳氏會沒好結果,丁柔也不會在前面同她說那些話,現在提個醒,總比大禍臨頭時要好得多,她沒對抗皇權的心思,更沒有挽大廈於將傾之時的能力,她只能提醒木太妃,提醒信陽王府真正掌權的人。

  小船靠岸,丁柔走出船艙時,在船前站著一名頭戴斗笠衣著尋常的男子,他是船夫……丁柔多看了他一眼,停住上岸的腳步,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讓信陽王殿下划船,是奴婢的榮幸。”
 
     划船得是信陽王齊恆,方才他將船艙裡的話聽的一清二楚,齊恆沉聲問:“你不想嫁給本王?我可以不娶嫡妃……”

  “殿下這話,誰都不會信,信陽王府怎麼能會是次妃當家?”丁柔想著借機同齊恆把話也說清楚了,省得他以為自己的躲閃疏遠是勾引,是欲擒故縱的把戲,盯著船甲板,丁柔道:“奴婢以前一直不認為信陽王殿下會看上個庶女,奴婢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去妄想得不到的地位,奴婢尋常人一個,即便引得殿下一時好奇也不會長久,遂從沒想過得殿下的情愛,或者嫁給殿下做次妃。”

  說到此時,丁柔抬頭同齊恆對視,“請信陽王殿下另尋她人,奴婢般配不上您,無論您給奴婢的次妃還是什麼,奴婢都不想要。”

  齊恆眸光微怔。方才在船艙裡拒絕,他聽見了,但遠遠不上當面來的震動大,丁柔清澈眸子,透著凜然,透著決心,她是認真的,齊恆道:“為什麼?”

  “世上的女子愛慕殿下的很多。但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想要嫁給殿下您,奴婢卑微不敢奢求殿下,請殿下收回您的好意。”

  丁柔將自己放得極低的位置,齊恆道:“你不是奴婢,你是我表妹。”

  他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卻在她冷然的目光下縮回了手臂,丁柔道:“如果您真當我是表妹的話,就不應當讓我做次妃,你了解我的想法嗎?你以為我做次妃就應當對您感恩戴德,也許旁人會,但我丁柔不會,這輩子無論是王府次妃,還是宮中皇貴妃。我都不會做。”

  丁柔轉身,輕盈的躍上了岸,留下目光有些呆滯的齊恆,說得如此清楚,齊恆不會再想歪了,這次信陽王府不算白來,丁柔很滿意信陽王府之行。

  平時她低調不顯眼慣了,除了丁姝會問她去了何處之外。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丁柔,用玉竹林的藉口足以讓丁姝消除疑惑,應邀的賓客欣賞著懸掛出來的畫作,丁柔看了一眼,丁敏所畫的荷花真真是好看,線條勾勒到位,頗能體現出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丁敏心境沉穩之後,在作畫上越發的好了。

  在作畫的天分上,丁柔趕不上丁敏,也沒有她刻苦練習,遂丁敏在棋棋書畫上都要比丁柔強很多。丁柔更喜歡看遊記雜記,更喜歡翻看史書,她除了陪伴太夫人,打理生意之外,大部分的功夫都在讀書,一分努力一分收穫,丁柔同丁敏走得是不同的路,她們的所得自然不同。

  面對眾人的稱讚,丁敏顯得雲淡風輕了許多,脣邊露出微笑,少了得意張狂,不會再像是以前執著於才名,飄飄然的看不起人,丁敏顯得很謙虛,尤其是在同李思放在一起後,丁敏越發的慎重,丁柔看見她在同李思悄聲說著什麼,李思的眉頭皺起,眼裡有幾分懷疑,但亦有幾分欣喜。

  回丁府的馬車上,丁姝說起李思時,丁敏道:“我同她說明白了,楊狀元我高攀不起。”

  “三姐姐。”丁姝略帶了幾分意外,丁柔早知道丁敏看不上楊和,但她卻有些享受著才子對她的愛慕,她捨得放下了?丁敏勾起嘴角:“我知道我能嫁給誰,不想耽擱楊狀元,亦不想為了無望的事兒惹下麻煩。”

  “李思小姐也應該嫁不得楊狀元。”丁姝皺緊了彎彎的眉頭,“除非楊家主動上信陽王府提親,否則……難道她想去做妾?”

  丁敏嘆了口氣,“她也是個可憐人兒,看不明白信陽王府,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如果是三姐姐,您會怎麼做?”

  丁柔對變化頓悟後的丁敏有了更多的興趣,不知道她還是不是執著於嫁給蘭陵侯做繼室夫人,她是大徹大悟的想通了,還是為達到最終的目的而做出的改變。

  丁敏淡淡的笑著,“如果是我的話,會藉著信陽王府的威勢,藉著太妃殿下尚有疼惜之意,讓楊家明媒正娶。”

  丁柔垂下眼簾,看著手上柳氏給她套上的手鏈,丁敏的目標沒有變,唯一的變化是為了達到目的,她更會藉助外力,更加不擇手段,這樣的丁敏很可怕,丁柔心中存了警覺,對丁敏要敬而遠之。

  李思強行嫁過去,就能幸福?夫妻之間貴在相處,可剛開始裂痕就存在著,需要多長時間、多大的精力,才能彌補那道裂痕?

  “六妹妹,你怎麼想的?”丁姝問丁柔,“你覺得呢?”

  丁敏品著茶水,看向丁柔,笑道:“六妹妹心思細膩,準保同咱們想得都不一樣,祖母不是說過六妹妹是頂頂聰慧的,但是她……她卻不會同咱們姐妹說,五妹妹問也是白問。”

  丁柔瞄了一眼丁敏,向丁姝身邊挪了挪,俏皮的道:“既然三姐姐說了,我不告訴她,就告訴五姐姐。”

  丁敏手臂一顫,茶蓋碰觸茶杯,叮噹脆響,隨即丁敏笑笑,丁柔總是能信手拈來的破除了她設下的圈套,丁姝笑吟吟:“好啊,六妹妹同我說,我保證不告訴三姐姐,嘻嘻。”

  “李思小姐鍾情於楊狀元的事兒,京城不知道的很少,她又是那麼個尷尬的身份,想嫁個好人家難了些,姐姐方才說讓她藉著王府的勢力嫁過去……如果是是我,會遠嫁出京城,”

  “捨棄楊狀元?”

  “從來沒得到過,何為捨棄?用一輩子彌補裂痕太傻了,這世上也不就是楊狀元一個男人,何必非在一棵樹上吊死?信陽王府不會永遠關注李思小姐,嫁去楊家無論是做妾還是做正妻……在我看來都不是最好的,海闊天空任鳥飛不好嗎?非要去找最難的路走?到頭來很有可能是鏡花水月。”

  丁敏也好,丁姝也罷,都不在出聲,丁柔靠著馬車壁闔眼養神,她今日同木太妃相處,耗費了很多的精力,此時有些累了。

  丁姝好半晌後,嘆道:“祖母說都是呢,六妹妹是真聰明,大姐姐也稱讚過六妹妹,看事情明白得很,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

  “我哪有五姐姐說得好?是我福分薄,享受不了潑天的富貴,又是個怕吃苦的,想過舒心的日子,不願意再在困境中求生活,富貴並不是想得那麼容易得到,有祖母照看著,有母親疼愛著,她們兩尊大佛在,還能讓我吃虧了?”

  丁姝嬉笑,“就是呢,母親也疼六妹妹的,總是讓我同六妹妹學。”

  “是嗎?母親真這麼說?”

  丁柔略帶一絲誠惶誠恐,想隱瞞過大太太很難,讓她不記恨自己卻很簡單,只要不傷害她在意的人、在意的權利就行了,柳氏去王府做了郡主,丁柔同大太太再難有直接交鋒的機會,丁柔對府中的大權沒興趣,也沒壓著所有人一頭的心思,對丁姝是比較喜歡的,從沒想過所有姐妹都過的悲催,只有她光芒萬丈,或者用丁家姐妹的不幸來來襯托她的幸福。

  在講究家族制度的古代,根本無法捨棄家族,一枝獨秀可是很累的,需要關照的人太多,不如讓大家本身都過得好,將來少了很多的麻煩事兒,丁柔只會幫著能幫著的人,像丁敏那樣一條道走到黑的,她拽不回來,又何必廢力氣?

  丁柔調皮的笑道:“五姐姐根本不用學我的,有母親,有未來的五姐夫照看著,五姐姐才最最有福氣的,三姨太太多喜歡五姐姐,恨不得當成女兒疼著,在三姨太太面前,五姐夫也得靠後呢。”

  “六妹妹,你還說。”丁姝臉似紅霞,不依不饒的掐丁柔的臉頰,“你是眼饞三姨給的鐲子了吧,哼,等祖母給你定下了六妹夫,我非笑話回來不可,祖母很疼你,料想六妹夫不會差,許是哪位名門公子呢。”

  “別,名門公子我高攀不上,五姐姐你可饒了我吧。”

  “嘻嘻,誰說的,六妹妹最適合名門公子了。”

  “不適合。”

  “適合。”

  丁敏有些羨慕的看著丁柔同丁姝嬉鬧,她們中間是她永遠也插不進去的,重生一次她自認為比她們成熟得多,也沒什麼心思同丁姝嬉鬧,如同夏蟲不知寒冬,丁敏關心的事兒,她們都不明白。

  馬車回到丁府後,三姐妹去向大太太請安時,丁柔看見了地上尚未收拾好的茶杯碎片,大太太雖然同往常沒什麼不同,但她偶爾會晃神,神色不悅,早早的將她們打發了回去,同行時,丁柔瞥見丁敏眸光晶亮,暗自猜測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

  “六妹妹千萬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分手時,丁敏說了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丁柔看著她的背影,有了一絲的明悟,是丁怡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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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1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八章:波瀾

  隨後兩日,丁柔雖然住在承松園,但也聽說大太太心情不是太好,還因一小錯打了跟在她身邊很久的李媽媽,來給太夫人請安時,面容也顯得凝重些,併發作了一直被她倚重的大兒媳婦,弄的丁府後宅氣氛空前的緊張。

  丁敏對發生的一切彷彿看不見一般,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伺候大太太更小心更盡心,丁柔此時絕對不會湊上去,弄不好會被罰的。一日午後,太夫人對丁柔嘆息道:“命運一事,強求不得。”

  她語氣裡露出著無奈,眼底劃過傷感,“你大姐姐什麼都好,唯有壽元……哎……”

  丁柔放下了書本,為太夫人按摩肩頭,問道:“大姐姐不好?”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放在她肩頭的手,”六丫兒有一句說準了,沒有好身子再大的富貴有什麼用?怡兒太好強,被蘭陵侯府拖垮了身子,二房太太和姑太太太無恥了……”

  “怎麼?是那位表小姐?”丁柔記得在蘭陵侯府見到的表小姐,對上桿子勾引蘭陵侯的表小姐,丁柔沒一丁點好印象,表哥表妹相處更得自重,見太夫人點頭,丁柔眸光一閃,“侯府太夫人如何說?她不是答應過母親嗎?”

  “送來了一堆珍貴的禮物做賠禮,說是沒教導好外孫女……”太夫人厲色道:“蘭陵侯府當我們丁家好欺負不成?蕭兒是去了南邊,但怡兒的親兄弟不是只有蕭兒一個。”

  “母親讓二哥去?”

  太夫人嘆道:“她心疼怡兒不想將關係鬧僵,不會讓你二哥去的,怡兒也是。這時候該強硬了,她卻偏偏軟了,來信說不怪蘭陵侯,她有打算讓表妹進門做貴妾。”

  “貴妾,貴妾。”太夫人最聽不得貴妾一說,“蘭陵侯的四房姨娘還少?還弄出個貴妾來?咱們丁家非吳下阿蒙,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怡兒……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太夫人對丁怡很失望。丁柔想了一會勸道:“是大姐姐身體不好,她才讓表小姐現在進門……也深得……一旦大姐姐……總好過她做了繼室。”

  太夫人神色一怔,想到丁怡苦熬的身子骨,重重的嘆了口氣:“怡兒但凡好一些,也不會受此侮辱。”

  “表小姐怎麼勾引了大姐夫的?”

  “那些齷齪的事兒髒了我的嘴。”太夫人嫌惡神色很重。不想再多談此事,丁柔卻想知道,不了解情況她如何幫得上丁怡?輕聲道:“我見過大姐夫幾次,看著挺正派的,對大姐姐也算情深意重,怎麼會中了表小姐的圈套?”

  “這事也不能全怪蘭陵侯爺,真若算起來,他也是被設計的一個。你大姐姐生了錚哥兒他們身子就不好,又專心照顧兒女,對蘭陵侯疏忽了些……”

  “所以他就……”

  太夫人拍了一下丁柔,道:“說什麼呢,侯爺愛重你大姐姐,本身又有四房姨娘伺候著,他也不是貪花好色的人,況且你大姐姐也不是糊塗的。哪能照顧不好侯爺?壞就壞在那位清高的表小姐最聽二房太太的話,上個月侯府太夫人做壽,侯爺高興就多喝了幾杯,二房太太就趁此良機將侯爺同表小姐關在同一屋子裡,並讓人當著賓客的面撞破了此事,在賓客面前,你大姐又不能讓侯府沒臉。只能捏著鼻子認下,說是雙喜臨門。”

  “可這麼被二房太太算計,怡兒能甘心嗎?二房太太也不是蠢的,防範著怡兒,怡兒許是著急了。不知怎麼落了個把柄在她手裡,侯府太夫人原先是偏著怡兒的,但有了過錯……她不能眼看著外孫女成了沒人要壞了名節的小姐,前兩天同怡兒說,讓表小姐五日後進門。”

  “怡兒這才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你母親最近煩躁不安,大多是因為她。”

  “您的意思是侯府太夫人以大姐的過錯,逼著大姐讓表小姐為貴妾?讓表小姐進門?”

  丁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一點上,不關心大太太為何傷心,太夫人今日說這些事主要意圖是讓丁柔離著大太太遠些,別撞到槍口上,太夫人嘆息:“貴妾,貴妾,我出嫁的兩個孫女怎麼身邊都有貴妾?”

  太夫人覺得是不是丁家的女兒命犯太歲了?丁惠,丁怡都有貴妾摻和,丁柔知道既然丁怡答應下來,已經無法阻止表小姐入門,不……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丁柔眸光閃爍,如果她是丁怡的話,既然侯府不想讓她好過,那別人也休想陰謀得逞,只可惜她不是丁怡,她也不太想去蘭陵侯府。

  “大姐夫怎麼說的?他是答應了?”

  太夫人帶著嘲諷的道:“他姑姑跪在他面前又是哭有是求,表妹又是要尋思,又是要剪頭髮的,據說那雙含淚的眸子透著無悔的深情,你大姐成了拆散她同侯爺的惡人。”

  “他願意了?”

  丁柔繼續問道,“祖母,大姐夫到底說了什麼話?是納還是不納?”

  太夫人想了一會,皺著眉頭說道:“按說納個美人表妹,他不會反對,但侯爺還真是……還真是一直沒說話,好似納貴妾是旁人,他一句話都沒說。”

  所有的慣性思維都是認為蘭陵侯會樂見其成,就沒人想過好臉面的蘭陵侯被二房太太,也就是二弟妹設計了,被他姑姑逼著納表妹為妾,如果他對表小姐是有好感的,一切倒也沒什麼,可是他對表小姐……那這事就容易辦得多了。

  “大姐夫沒說是不是因為他不想給大姐姐沒臉?不想納表小姐?”

  “嘶。”太夫人倒吸一口涼氣,丁柔再接再厲的說道:“您不是對孫女說過,納妾雖然當家太太可擋著,但關鍵還得看丈夫有沒有這份心,祖父對您情深意重,哪裡捨得讓您傷心?大姐姐拼死生下了錚哥兒,延續了蘭陵侯府的香火,穩固了大姐夫族長的地位,起碼他不用過繼二房的兒子繼承爵位,大姐夫不是個糊塗人,他豈會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大姐姐身子本來就不好,再被這麼一氣,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外面的人會怎麼說大姐夫?薄涼無情是跑不掉的,太祖皇后之所以封趙家祖宗為蘭陵侯,一是長相俊美,二也是頗有情意的人吧。”

  “大姐夫總不會眼看著蘭陵侯府名聲掃地,他自己落一個同表妹私通,逼死嫡妻的名聲。”丁柔舔了舔發乾的脣瓣,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侯府太夫人久居後宅,可能不太明白外面的事兒,蘭陵侯是上朝的,自然知道父親如今已經簡在帝心,祖父還很得陛下看重,一旦大姐姐有個好歹,尤其是因為納貴妾打臉的事兒病逝,蘭陵侯府就不怕丁家的報復?即便看在錚哥兒面子上,不會怎麼樣,但給蘭陵侯一頓排骨吃,父親還是做得的,也可給他個警告,別虧待了錚哥兒,弄得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太夫人揉著額頭,微微頷首表示很贊同丁柔所言,聽丁柔繼續說:“大姐姐活著,丁家同蘭陵侯府就是姻親,蘭陵侯府即便將來續娶,還能找到比咱們丁家更好的小姐?名門望族嫡出的小姐哪個肯做繼室?蘭陵侯府是勛貴,不得掌權的,豈能比得嫁給手握權柄的官員?蘭陵侯府是富庶,但聖寵早已不在,有句話不是說有了權自然有銀子,有銀子可不見得有權柄那。”

  “照你說得,也難怪去尹府拜會人很多,尹探花如今可是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祖母。”

  丁柔垂下了頭,太夫人了然的笑道,“以前我總是怕你應付不來,尹家狀況太複雜了,我知曉六丫兒不是貪幕權貴的人,今日聽你說的條條是道的,嫁過去也不會吃虧。”

  “我……我……”

  “你什麼?你祖父都接到尹探花的書信了,就在你去信陽王府那日,那天晌午用膳時,他歡喜得很,多喝了兩杯酒,並讓我給你準備嫁妝,等你守孝過去了,咱們那位名滿京城的文采風流的尹探花會來迎娶你。”

  丁柔咬著嘴脣,說起丁怡的事兒頭頭是道,可輪到她了,心中頗為忐忑,想到他送給自己的火石……太夫人握住丁柔的手,輕聲道:“怡兒壞就壞在太注重名聲,因有了賢名就顧忌怕這怕那,怕人議論,其實日子是過出來的,是苦是甜只有自己最清楚。”

  太夫人撫摸著丁柔額前的劉海,語重心長的說:“不是說名聲不重要,可善妒怎麼了?只要你丈夫同你一條心,何必在意旁人說的?我年輕時沒少被人說,可這輩子過得舒心,那些賢惠的,不善妒的比我難受。皇上重用於誰,看得是忠誠,看得是治世的才學,不是看是不是妾室成群。“

  丁柔點點頭,將太夫人金玉良言記在心裡,日子不是過給外人看的,不能因旁人的議論,就一退再退,太夫人嘆道:“明日你母親去看望怡兒,你也跟去,你同她是一輩人,能說到一起去,怡兒也看中你。”

  “是,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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