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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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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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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8:38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最後(上)

  趙寧正沉著臉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到倆人回來也只是起身強笑一聲招呼道:「你們回來了。」

  黎寶璐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她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問,顧景雲便道:「我餓了。」

  黎寶璐立即把滿臉傷心愁緒的趙寧扔到一邊,把東西塞顧景雲懷裡便快步往廚房去,「我去給你做晚飯。」

  到了廚房才發現根本不用做,廚娘正滿臉憂愁的看著灶上的豐盛菜式無奈,看見黎寶璐忙討好著迎上去,「顧夫人,您來得正好,您快來看看這麼多菜可怎麼辦啊,這個天氣可是留不過夜的。」

  黎寶璐驚訝,「怎麼還有這麼多飯菜?」

  「哎呦,公子昨天讓我把午飯,下午的茶點和晚飯都預備出來,誰知道那些客人根本不在這裡用晚飯,下午茶用完沒多久就走了。」

  一般來說下午茶過後一個時辰就是晚飯時間了。

  廚房裡只廚娘一個人,自然要早早的開始準備,所以客人們用下午茶時她已經把好幾道大菜給上灶了,等他們離開時幾道大菜已經做到一半了,讓她想要住手都來不及。

  好在其他小菜還沒開始做,那些蔬菜和肉都可以吊進井裡保鮮,但這些食材已處理好,或已經上灶的卻沒辦法了。

  這樣熱的天氣,今天晚上要是吃不完就只能浪費了。

  廚娘是貧苦出身,看到這些飯菜要被浪費,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黎寶璐卻很開心,「我和景雲哥哥餓了一天了,他們不吃我們吃,快把東西端出去。」

  又問,「你家公子吃了沒?」

  「沒有,」廚娘嘟嘴抱怨道:「那些人一走公子就生氣一般的坐在堂屋裡不言不語,可把順心給急壞了。」

  「吃了好吃的東西心情就會變好了。」

  黎寶璐跟廚娘一起把東西端進堂屋,趙寧的心情已經好多了,正興致勃勃的觀賞顧景雲的畫,最後雙眼發亮的看著那幅瓊州日出圖,「顧兄弟,你這幅畫打算賣多少?」

  「十萬兩!」黎寶璐端了菜進來,笑瞇瞇的道:「你要出得起我就賣給你。」

  趙寧差點吐血,「你要不想賣我便明說。」

  「你說對了,這幅畫我想自己留著,但若有人出得起十萬兩我也會賣的。」

  「即便是名家古畫也不值這個錢。」

  「是啊,但在我心裡它就是無價之寶。」黎寶璐擺好碗筷沖倆人招手,「快來吃晚飯吧。」

  趙寧真的很用心在招待客人,雖然只有幾道大菜和廚娘臨時炒出來的小菜,但依然豐盛得不得了。

  黎寶璐乃食肉動物,專瞄著肉去,顧景雲就不斷的給她夾素菜,黎寶璐來者不拒,全都吃下肚。

  趙寧看了都覺得胃口好了不少,勉強吃了一碗飯。

  顧景雲都吃了一碗,嗯,黎寶璐比他們強點,她吃兩碗,理由是她正在長身體。

  趙寧卻覺得她光吃不長,純粹是在浪費食物。

  黎寶璐氣不過,吃完飯喝完水消食的時候就高興的問他,「來,今天發生了什麼讓你氣憤傷心的事,說出來讓我樂一樂。」

  趙寧一怔,顯然沒料到黎寶璐竟無情至此,愣愣的看向顧景雲道:「我跟弟妹有什麼深仇大恨?」

  「有,」顧景雲一臉嚴肅的道:「你剛才嫌棄她吃得多。」

  趙寧一噎,替自己辯解道:「我是誇弟妹胃口好呢。」

  顧景雲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是把傷心事說出來讓她樂一樂吧。」

  見小夫妻倆一致對外,趙寧不由吐血,氣結的道:「他們問我這段時間是否有良師教導,我實話說有,但因顧兄弟早有言在先,此事在秋闈之前不要宣揚出去,所以我婉拒他們要見一面良師的要求,誰知他們就立即翻臉了。」

  趙寧知道顧景雲為何要隱瞞,參加秋闈的人太多了。

  要是他們知道顧景雲有此能力,不說害他,至少會日日纏上來請教,那勢必會佔去顧景雲許多時間和精力,他還怎麼複習準備考試?

  往年為秋闈之爭,或毀譽或死亡的學子有多少?

  他們這些普通學子無人算計,但顧景雲等頂尖的學子卻不一樣,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例子還少嗎?

  趙寧扭頭對顧景雲道:「也怪我這段時間不知收斂,竟讓人察覺出來,我的行蹤都可查,他們若有心肯定不難猜出是你在教我,所以在進入考場前你一定要小心。」

  顧景雲嘴角微翹,「多謝趙兄提醒,我會小心的。」

  趙寧內疚的告辭回屋,他今天與最要好的幾位學子鬧翻,心情實在是不多好,今天晚上的辯談還是不參加了。

  院子裡一下只剩下夫妻倆。

  黎寶璐放鬆的盤腿坐在椅子上,盯著顧景雲問,「你是故意的,故意不提醒趙寧。這又是為何?」

  「距離秋闈還有五天,考試九天,三天後出成績,共十七天,信息傳遞向來緩慢,我們總得給別人一些反應的時間,不然也太沒趣了。」

  顧景雲的目標並不是廣州的學子,而是那些有能力與他一爭狀元的學子。

  比如他早已聞名的徐九晏,齊樂康。

  既他早聞他們的名聲,他又怎能落後?

  對手需要互相瞭解才有趣。

  以前是迫不得已,為了躲避顧家不得不低調,如今卻還有什麼可怕的?

  顧景雲傲氣的挺直脊背,目光生輝,燦若星辰的望著黎寶璐。

  黎寶璐也不由坐直了身子,點頭道:「好啊,少年大膽的往前走,有我在你背後給你撐腰。」

  顧景雲就忍不住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但黎寶璐顯然不是在說笑,第二天用早飯時她就打下顧景雲和趙寧手中的筷子,看著桌上的搾菜豆豉沉默不語。

  「怎麼了?」趙寧撿起落在桌上的筷子,順著黎寶璐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飯菜。

  黎寶璐夾起一粒豆豉輕輕地咬了一下,味道的確很像黃豆做的,但並不是黃豆。

  「這裡面摻雜了巴豆。」

  趙寧一臉玄幻的看著她,不可置信的道:「難道巴豆不是比黃豆貴嗎,誰那麼蠢,用巴豆來偽裝成黃豆做豆豉?」

  黎寶璐靜靜地看著他。

  「……」趙寧顫顫巍巍的道:「所以你是說有人在我家裡給我下藥嗎?」

  「把廚娘叫來問問吧,」黎寶璐看向一旁愣愣的順心道:「你去把廚娘叫來。」

  順心忙跑去廚房,廚娘正在吃早飯,桌上便有搾菜拌好的豆豉。

  順心臉色一沉,把她叫上後把那碟小菜也給端上了。

  黎寶璐檢查過碟子裡的豆豉,點頭道:「裡面也有巴豆。」

  她看向傻眼的廚娘,問道:「這些豆豉是你自己做的,還是買的?」

  廚娘一愣,立刻「撲騰」一聲跪下,急聲道:「不是婆子做的,是今早去菜市的時候買的,我做的豆豉不剩下多少了,現在再做又不能立即吃,今天早上出去買菜時看到有人在賣小菜,我便上去選了一些,除了豆豉,還有搾菜,酸菜都是在那兒買的,婆子嘗過,他家的手藝不錯,所以才多買了些,我,我不知道裡面摻了巴豆的,而且巴豆可比黃豆貴多了,我只聽說豆豉裡面摻小石子的,誰會往裡摻巴豆?」

  廚娘戰戰兢兢,她是趙寧在廣州雇的,在這裡也幹了一年了。

  趙寧是個很好的僱主,從不打罵她,工錢又給的高,菜錢也給的大方,除了廚房的事其他的活兒完全不用她操心,她是想長長久久的幹下去的,又怎麼會害主家?

  趙寧也不相信廚娘會害他,忙道:「她跟了我有一年了,不會特意給我下毒的,或許就是意外。」

  「不是給你,是給你,給我,給景雲哥哥一起下的,」黎寶璐面沉如水,「而豆豉並不貴重,順心和廚娘也會吃,到時候一整個宅子的人都拉肚子,你會怎麼想?」

  「是,是時節問題?」趙寧有些不確認的道。

  「對,所以你會去看大夫,卻不會懷疑是自己吃錯了東西,因為大家都拉肚子了。」

  黎寶璐的臉色很難看,廣州濕熱,這種天氣拉肚子很正常,不嚴重時吃兩副藥就好了。

  可若是一直不好,他們一定會懷疑自己得了痢疾。

  痢疾是能要人命的藥。

  對方既然能把有巴豆的小菜賣進趙宅,自然也可以讓他們看的大夫得出有益於他們的診斷。

  「還有五天就要進考場了。」黎寶璐道。

  此話一出,趙寧,順心和廚娘臉色盡皆一變,只有顧景雲還面色如常。

  趙寧喃喃道:「誰,誰要這麼害我,不,是害我們。」

  趙寧並不笨,略一想便明白過來,「他們知道是顧兄弟在教我了……」

  他緊握拳頭,「他們,他們怎能如此卑鄙?」趙寧「霍」的起身,道:「我們去報官。」

  「你有證據嗎?」顧景雲也不攔他,只是問道:「你能找到今天賣小菜的貨郎嗎?找到他後就能搜出有問題的豆豉嗎?」

  趙寧臉色鐵青,緊抿著嘴不語。

  顧景雲笑道:「你也不必著急,等秋闈一過,離秋闈還有五天時間,我們總能找到人,能不能拿到證據不重要,只要我們知道是誰幹的就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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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18:49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最後(中)

  趙寧猜的沒錯,他行蹤固定很好查,所以即使他當時沒說指導他的良師是誰,其他人若有心也能很快查得出來。

  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有人悄悄地針對顧景雲。

  在等待秋闈的這五天裡,顧景雲經歷了上街被人故意衝撞,喝茶被人潑茶水,甚至從一家酒樓路過那窗戶都從天而降,如果他身邊沒有黎寶璐,那這些「意外」他肯定躲不過。

  也正因為這頻繁的意外讓趙寧確定,上次的巴豆事件是針對顧景雲的。

  趙寧也不是吃素的,他人緣向來好,他老爹又給他掙下了一大片家業,不差錢,因此大方的把錢一撒就打聽到了前因後果。

  那天從他這裡回去的人氣憤不已,覺得白跟趙寧交朋友了,他明明有良師教導,卻藏著掖著連明說都不肯,於是回到客棧後便找了別人發洩一番。

  當然,他們不說自己也想要借此與那位良師請教一番,只是暗示趙寧看不起他們這些貧賤學子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客棧本就是學子們交流基地,要參考的考生都住在這一片,各個客棧的考生,甚至不住客棧的考生都會互相串門交流。

  對於幾個特別厲害,特別有望奪魁的考生自然是格外關注。

  趙寧跟去年的案首住一起本來就受歡迎,他這段時間的進步又格外引人注目,有心人不免去查,一查便看出了問題。

  趙寧的作息很有規律,出門不是陪著顧景雲夫婦去散步便是去客棧,再不然就去泡書店,根本沒有所謂的良師。

  那麼他的進步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位良師是與他同住的顧景雲。

  顧景雲是院試案首,雖也會讓人忌憚,但因為他年紀小,幾個自覺學識不錯的「老」考生並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們都至少參加過一次鄉試,知道鄉試和院試不一樣,如果院試還能考好記性取勝,那麼鄉試就完全考的閱歷見解了。

  但趙寧的進步讓人不安,能考和能教是不一樣的。

  顧景雲能教好趙寧,那就說明他不僅會背書而已,他的閱歷眼界肯定能與「良師」相較。

  每年的鄉試都是血雨腥風,提前把能力過人的考生刷下並不是罕事,只要你能做得不露痕跡,或是被抓住後能有替罪羊。

  一般敢這樣做的自然不可能是無權無勢的平民,比如這次這樣做的便是五品通判大人的侄子歐敦藝,他今年三十六歲了,已是第三次參加鄉試了。

  第一次沒中,第二次在第一百二十九名,每年一府取舉人三百人,他的成績正好中上,本來他可以去參加會試了,三十三歲考中舉人並不算年長,算是有才華的人了。

  他本人也是這麼想,所以他想要把名次弄好一點,再多複習一下,最好考進士時能進入二甲前排。

  他叔叔當年鄉試時就是第八十九名,結果會試排在了三甲,殿試也沒能更進一步,被點了同進士。

  同進士,那就跟小妾似的,他叔叔傾盡家財才謀了一個縣令之職,在官場沉浮將近二十年才升到五品通判,而目前看來,五品已是極限。

  他不想走他叔叔的老路,他知道廣州的一百多名拿到京城去就排不上名號了,所以他沒去參加會試,而是留下來重考鄉試,打算把成績考好點,這樣名聲也好聽點,到時候好求官。

  但他沒想到今年的競爭竟比三年前還要激烈,還出了一個天才。

  歐敦藝心中忐忑,當時成績下來時他自信滿滿,自覺再考肯定能考得更好,所以沒去領會試憑證,一般這種情況下禮房會再次通知考生,逾期再不領的考試成績才作廢……

  歐敦藝眼中閃過紅光,這些所謂的天才就不該在這屆參加鄉試……

  而此時,順籐摸瓜摸到歐府的趙寧也氣壞了,「通判之子就能如此為所欲為嗎?」

  「他叔叔知道嗎?」黎寶璐一針見血。

  顧景雲則直接下結論,「有人在給歐敦藝出主意,他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他要用此方法,前兩屆早用了,不會等到現在。」

  「你怎麼知道他前兩屆沒用?」趙寧氣呼呼的道:「每年因意外不能參考的考生都不少,說不定就是他幹的。」

  「你才摸了幾天就摸到了歐府,你覺得他會是慣犯嗎?你能查出的,那些被害的學子自然也能查出來,而歐敦藝至今無事就說明前兩屆的事與他無關。」顧景雲沉思片刻,而後笑道:「這事交給寶璐吧,明日我們就要進考場了,等我們出來就能知道是誰主謀了。」

  黎寶璐連連點頭,安慰趙寧,「你放心的進考場吧,害了我們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趙寧懷疑的看著她的小身板。

  黎寶璐就捏著手裡的茶杯問,「你確定要讓我展示一下我的力量嗎?」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輕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少一個茶杯整套茶具都用不了了,別暴殄天物。」

  「是你們太講究了。」黎寶璐嘟囔。

  趙寧這才想起黎寶璐這兩天展現出來的武力值,不由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道:「不用展示了,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我就回去睡覺吧,明天就要奔赴戰場了,少年,你們都準備好了嗎?」黎寶璐激動的鼓動大家。

  顧景雲冷靜自持,一點也不捧場,趙寧則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大太陽,拒絕她的好意,「我還是等晚上再睡吧,謝謝你美意。」

  「切,無趣。」黎寶璐只能丟下倆人去給他們準備第二天要帶的東西。

  考籃裡的筆墨紙硯是按照考試要求早早準備好的,黎寶璐要給他們準備的便是藥品和食物。

  秋闈在八月初四,考完出來便能過中秋節,中秋節一過就放榜。

  這時候的廣州依然悶熱,呆在一個腿都伸不直的號房裡不僅會被蚊蟲叮咬,還會中暑。

  所以黎寶璐給他們準備了防蚊蟲的東西,還有藿香正氣水,要不是不能帶丸藥進去,可準備的藥還可以更多。

  同樣因為炎熱,他們需要準備的食物就需要耐放,趙寧天生大少爺一個,連火石都是這幾天被黎寶璐按著學會的,更別說做飯了,所以給他準備的一律是耐存放的小饅頭,小燒餅。

  那饅頭只有拇指大小,但卻能把人頭上砸出一個包來,那小燒餅一壘一壘的放著,能把人臉拍扁。

  趙寧放嘴裡咬了一下差點把牙給蹦了,他目瞪口呆,「這東西怎麼吃?」

  「把水燒開後放裡頭煮,煮軟了就能吃了,」黎寶璐把一罐搾菜,一罐乾黃花菜放籃子裡,道:「這些東西都給你剁得碎碎的了,回頭放一點進去就行。本來還想給你們帶幾個雞蛋的,回頭你們放白水就能自己煮,又好吃又營養,但據說上屆湖南有位天才把小抄放進雞蛋裡捎帶進考場,所以今年雞蛋也被列為考場拒絕來往戶,所以你就將就著吃吧。」

  趙寧憋屈的嘟嘴,「那位天才是誰?」

  「據說被砍頭了,你要見他估計得到地底下去找。」黎寶璐把他的兩個考籃給他,道:「你再檢查一遍,沒問題就放在書房,明兒一早就上路。」

  順心在一旁弱弱的道:「顧夫人,上路這個詞不吉利……」

  趙寧卻不看自己的,勾頭去看顧景雲的考籃,發現他裝食物的籃子裡只有兩罐菜跟他的相同,其他皆不同,立刻不滿,「我的怎麼和顧兄弟的不一樣?」

  「我家景雲哥哥會做飯你會嗎?」

  趙寧胸口中箭。

  「我家景雲哥哥還會做點心,你會嗎?」

  趙寧捂著胸口蹲下。

  黎寶璐拎著考籃顛顛的跑到顧景雲身邊,道:「你腸胃不好,若是餓了便煮粥,我還給你包了些麵粉,要是吃膩粥了就做疙瘩湯,我們能帶進去的菜有限,你將就一下,等出來了我給你燉雞湯喝。」

  趙寧直接躺倒,他的腸胃也很弱呀!

  順心忙安慰他家公子,「公子,等您出來我給您叫一桌珍饈樓的大餐。」

  「你出錢?」趙寧扭頭看他。

  「……」順心一咬牙一跺腳,道:「只要公子能高中,小的出錢也心甘情願。」大不了回府後找老爺報銷。

  趙寧滿血復活,「那我再去看看書,晚上要早睡。」

  早睡早起好趕早去排隊進考場,趙寧緊張的半晚上沒睡,一大早又被黎寶璐叫起,拉出去涼風一吹瞬間清醒了。

  黎寶璐給他們盛了及第粥,意思意思吃了半碗,然後便是塞小饅頭,這個耐餓。

  趙寧拎著考籃正要上馬車卻被黎寶璐扯住衣領,道:「我們走著去。」

  「為什麼?」趙寧滿臉不解,「坐馬車只需一刻鐘。」走路起碼得三刻多鍾吧?

  「出了巷子再僱車便是,這輛馬車現在是誘餌。」

  趙寧沉默了一下才拎著考籃跟上。

  他們沒順著巷子出去,而是拐彎拐進另一條巷子才往外走,在外面雇了騾車後往考場去。

  這一片住了許多考生,因此趕了車來做考生生意的車伕不少,黎寶璐他們出門算早的了,此時天濛濛亮,街上只零星走動著幾個提著考籃的考生,街邊倒是停靠了許多車伕。

  但很少有路過的考生招手。

  黎寶璐他們很快就雇到了一輛,與此同時,順心才把大門打開,把門檻拿開,把馬車從裡趕出來,出了大門後便朝巷子外駛去,廚娘在後面揮手,「公子和顧公子可一定要高中呀。」

  馬車出了巷子,暗處守著的人一激靈,立即悄悄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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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發表於 2021-3-20 00:19:01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最後(下)

  禮房門口已站了幾位考生,正拎著自個的考籃有序的排隊。

  黎寶璐先跳下騾車,把顧景雲扶下才去幫趙寧拿考籃,倆人分排兩邊。

  見天色還早,趙寧就對她揮手道:「弟妹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們自己能應付。」

  「我要看著你們進考場。」雖然現在禮房門口已有衙役把守,但誰也保不準沒有意外發生,不看著人進考場她不放心。

  三人站了一會兒人便漸漸多起來,大家看到隊伍已經排出老遠,立即小跑著奔過來,有家人相送的,也有書僮陪同前來的,囑咐聲,鼓勵聲,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辰時一到,禮房大門便緩緩打開,兩列兵士奔出敲響了禮房門口的大鐘。

  一名考官身著補服,上前一步朗聲道:「丙申年廣東府鄉試辰時開始入場,巳時閉場,逾時不入場之考生施為放棄此次考試。凡入場之考生不得攜帶書籍,筆記等一類……」

  考官生如洪鐘的念著考試注意事項,念完後便讓考生排隊上前接受檢查後如場。

  現在的考試檢查還沒有明清時嚴格,但要入場也要把外衣脫下,只著裡衣接受檢查。

  衙役會檢查是否有夾帶,衣服上是否有小抄,帶進去的食物也會被掰開檢查。

  趙寧的小饅頭便被用刀切成了四份,確認裡面沒有夾帶後才放他進去。

  顧景雲因只帶了米和麵粉,所以只需倒出來檢查就行。

  顧景雲將倒出來的東西重新裝好,這才走到一邊彎腰把脫下的鞋子穿上,回過頭來看黎寶璐,也不穿外衣就衝她揮手,「回去吧。」

  黎寶璐點頭卻不動彈。

  顧景雲也不催她,穿好衣服,整理好衣冠才與趙寧進場。

  他們進場早便能先選號房。

  倆人一間一間的看過去,比較了一番後便選了相對的兩間號房。

  而黎寶璐見他們進去後才轉身要走,一轉身她就看到了排在隊伍中央的歐敦藝。

  歐敦藝也看到了她,目光微微一閃,只掃了她一眼便急急地把目光移開了。

  黎寶璐看了他前後左右的考生一眼,把他附近的幾人全部記在腦海裡才離開。

  街上行人漸多,有起晚了的考生匆匆拎著考籃向考場飛奔而去,路邊的行人都善意的給他們讓道。

  黎寶璐運起輕功輕巧的閃過路上的行人朝家裡飛去,才到半道就發現半條街都被堵住了,裡面正傳來爭吵聲。

  黎寶璐聽到了順心的聲音,她立即擠開人群進去。

  順心頗有些狼狽的抓住一人的衣裳,叫道:「你必須與我去見官,你就是故意撞我的。」

  被抓住的人滿臉橫肉,推搡著順心道:「臭小子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故意撞你了,明明是你的車擋了爺的道,見官?爺不叫你賠錢就算不錯的了……」

  黎寶璐退出人群,目光在人群中一掃便看到了混在人群中,似有似無包圍著自家馬車的人。

  她冷笑一聲,退出去便找了一個算命的攤位與他借紙筆寫了張小紙條,招過一個小乞丐道:「你幫我送封信,我給你五十文的錢怎樣?」

  小乞丐眼睛一亮,「小姐要送信給誰?」

  「你知道禮房嗎?」

  小乞丐狠狠地點頭,「今天秀才爺們要進禮房考試。」

  「很好,那你認識通判家的堂少爺歐敦藝嗎?」

  「不認識,但小的能打聽出來。」

  「一定?」

  「一定!」

  「好,你要能在兩刻鐘之內回來,並跟我描述出歐敦藝長什麼模樣,我再給你五十文。」黎寶璐將五十文錢和紙條交給他,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去吧。」

  小乞丐立即轉身跑去找自己的夥伴,和他們一起朝禮房飛奔而去。

  黎寶璐嘴角一挑,你不是要我家景雲不能入考場嗎?

  我讓你入了考場也心神不寧。

  我倒要看看,你出來後會怎樣對待幕後給你支招的人。

  順心與那滿臉橫肉的漢子爭執已進入白熱化,只差拔腿相向了。

  黎寶璐擠進去一把握住揍向順心的拳頭,再往後一扭,一隻腳狠狠地擊在他的膝蓋窩,讓他「撲通」一聲跪下……

  圍觀的人群盡皆傻住,事情發展的太快,他們沒看清楚,請再演示一遍。

  順心卻好像得了靠山,蹦起來指著那漢子和黎寶璐告狀,「顧夫人,就是他駕車撞我們家的車,嚇得紅棗差點發狂,若不是紅棗脾氣好,小的又握緊了韁繩,馬車在街上狂奔,撞傷人都是輕的。」

  圍觀的人聞言盡皆一凜,看向那漢子的目光凶狠起來。

  剛才的情形他們也看在眼裡,這小廝駕車不緊不慢,才走到路口這漢子便趕著一輛馬車衝出來,直接撞了上來,兩匹馬都受驚。

  那漢子的馬車因有這輛車擋著,馬雖然發狂一般嘶叫,卻衝不出去,而這小廝的馬車往前衝了好一段才停下,當時的確驚險萬分,若不是那小廝即使勒住馬,只怕真的會撞死人。

  黎寶璐按住那漢子,目光在人群中一掃,冷聲道:「這幾日你家公子的意外不斷,不知你是不是也和前幾項意外一樣?」

  漢子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明明是你家的馬車擋道,我這才不小心撞上的。」

  「既然各執一詞,那我們就衙門裡見好了。」黎寶璐伸手扯下他的腰帶把人的雙手一綁,直接拎起來丟到車上,對順心道:「把人押到府衙,就告他蓄意殺人。」

  圍攏著馬車的人見勢不妙,紛紛圍攏上來。

  黎寶璐嘴角一翹,捏了捏拳頭暗道:從家裡出現巴豆到顧景雲外出時不斷的發生意外開始,她心裡就積了一股怒氣,本來還愁沒處發,這下倒好。

  他們直接送上門來了。

  黎寶璐給順心使了一個眼色,讓他上馬車。

  順心才上爬上馬車,一人便叫嚷道:「你們憑什麼抓人,別是要私下打擊報復吧,不過是撞一下而已,你們又沒傷著,互相道聲惱就算完了。」

  黎寶璐不理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確定有問題的都擠到前面來了,身子一閃閃到一人身邊,握手成拳在他腰上一揍,直接抓了人的腰帶就往中間扔去,她動作快,下手狠,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疊羅漢一樣被丟在馬車前。

  眾人一愣,齊齊向後退了散步,膽戰心驚的看著黎寶璐。

  黎寶璐一腳踩在最上一人的背上,對底下層層交疊的羅漢冷笑,「你們以為我相公在馬車裡?告訴你們,我相公早進考場了,我知道你們主子有權有勢,而你們再有權勢,難道也能在考場裡害我家相公嗎?」

  圍觀的人眼中迸射出亮光,目光炯炯的看著黎寶璐,希望她多爆料一點。

  黎寶璐沒再說話,順心卻不負所托,在馬車上跳腳道:「你們以為攔住我便能拖延時間讓我家公子和顧公子不能進考場了?告訴你們,我們早料到你們有這招,早早便走著去考場了,這輛馬車是引你們上鉤的,你們若老實便快點招出幕後之人是誰,不然等我家公子和顧公子高中,有你們好看的。」

  被疊羅漢的漢子們閉嘴不語,滿眼憤恨的抬頭瞪著黎寶璐,而被壓在最下面的已白眼一翻徹底暈過去了。

  黎寶璐見了歎息一聲,衝著圍觀人群團團拱手道:「今日讓大家受驚了,我在這兒給大家賠不是。」

  眾人很想把熱鬧看下去,紛紛提議道:「小娘子快把人押到府衙去吧,阻人前程這可是天打雷劈的罪名,合該下十八層地獄的。」

  「就是,就是,應該送府衙,讓知府大人把幕後之人找出來,這樣心思狠毒的人若當了官不也是禍害咱老百姓嗎?」

  圍觀的人也不笨,什麼人會去攔著人家考試呢?

  那必定是也要考試的人!

  圍觀的群眾們很熱情的幫黎寶璐把人扭送到府衙。

  周毅快忙死了,現在是秋收之時,又趕上有西方使團來訪,最重要的是鄉試的安保由他和廣州駐軍參將共同負責。

  別的還好說,鄉試卻是不能出現意外的,今天又是考生入場的日子,周毅自然是天未亮就爬起來坐鎮,現在考生已經盡然有序的進入考場,他一顆心才半放下,府衙的人就跑來匯報,說是一幫熱心群眾抓住了破壞鄉試的破壞分子,等著大人回去審呢。

  周毅一顆心又提起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而已經通過檢查進入考場的歐敦藝正滿臉寒霜,心中忐忑的在人群中一掃,在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後便快步上前,躲過衙役的目光狠狠地道:「袁芳,你出的什麼餿主意,顧景雲不僅提前進了考場,他們還懷疑到我們身上來了!」

  袁芳臉皮一抖,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淡笑。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低下頭去小聲道:「公子在說什麼?既進了考場便該專心考試才是,余等雜事等出去後再處理不遲。」

  歐敦藝眼中寒光閃過,低聲威脅道:「袁芳,事情雖是我吩咐下去的,主意卻是你出的,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攛掇我,不過是我不屑與你計較罷了,可你若想置身事外,想也不要想。顧景雲少年成才,我們又查不出他來歷,我要是兜不住了,你也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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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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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告狀
  
  袁芳心中大怒,但想到父親的身份,目光又掃了一下禮房內的考生和巡邏衙役,只能按下怒火,低眉順眼地道:「公子放心,袁某一家老小都依仗通判大人而活。」

  歐敦藝這才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袁芳目光陰寒的看著他背影,心中冷笑,真是蠢貨,他說什麼便信什麼了?

  他每次發言盡在人前,並無不可對人言,即便歐敦藝知道他在攛掇他又如何?

  他是提了幾件奇怪的事,可沒讓歐敦藝這麼去做。

  這樣的蠢貨竟也能一路考到舉人來,都進考場了還不收斂心神準備答題,竟還想著外面的事,如此心神不寧豈不是找死?

  袁芳心中看不起歐敦藝,卻不知道自己思考這事的時間也過長,同樣受到了影響。

  說到底,他父親只是通判的一個幕僚,還需仰仗歐通判而活,他雖自認學識不錯,但在沒有高中前也不敢與歐家鬧翻。

  袁芳臉色陰沉的找了一間空號房,坐下才發現頭頂的號房卻透下一縷陽光來,抬頭一看立時面色大變,只希望這幾日廣州天氣晴好,千萬別下雨。

  袁芳如此祈禱,但沒過多久,他便寧願老天爺下雨了。

  已近中秋,但天氣依然炎熱,大家坐在逼仄的號房裡汗如雨下,袁芳用袖子不住的擦汗,覺得有些頭暈,忙去找茶壺倒水,這才發現號房裡沒開水,他要喝那就得自己燒。

  而號房外便有一隻木桶盛著清水,考生可任意取用。

  袁芳看了看茶壺,又抬頭看了看大太陽,不知道是硬熬著不喝水比較苦,還是在如此大熱的天裡生火燒水更苦。

  而不遠處的顧景雲早在進號房時便洗鍋燒水了,趙寧本來想坐著熟悉一下號房的,看見顧景雲的動作,忙緊跟而上。

  所以在許多人口乾舌燥得要冒煙時,顧景雲和趙寧已經喝上了微涼的白開水。

  巳時一到,禮房鐘聲一響,禮房大門便緩緩關上,不再容許閒雜人等進出。

  而號房裡湧進許多衙役,隔一間號房佔一個,監考官們拿了考籃分為三隊,一隊倆人往下發試題和答題卷及草稿紙,一人發一人監督。

  等到發完考卷已到午時,大家也就能瞄一眼試卷然後就要準備午飯了。

  當然,也有激動的不吃午飯,而是目光炯炯的盯著試卷,打算趁著自己剛進考場把容易的題目先做了。

  顧景雲也掃了一眼試題,檢查過答題紙和草稿沒有問題後便收好放在一邊,開始閉目養神。

  他今天早上起太早,而現在太熱,得先打坐練下內力降降溫,等心情好點再煮些粥,吃飽了睡個午覺,下午天氣涼爽一些了再開始做題。

  顧景雲在心裡將自己的行程安排好便盤腿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趙寧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權衡了一下他和顧景雲的實力,覺得在答題這點上他不能向顧景雲看齊。

  顧景雲一個時辰能做一篇策論,他卻要花費一兩天的時間構思才能下筆,所以他還是要自己安排好自己的時間。

  這麼一想他便把顧景雲摒棄在外,洗了手擦乾後拿過試題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

  顧景雲在號房裡安安靜靜,黎寶璐在外面卻風風火火,熱熱鬧鬧。

  圍觀的群眾幫忙把這些人押到府衙,知府大人老久才從禮房那裡趕回來,一回來就滿面寒霜的升堂審問。

  破壞鄉試乃大罪,即便是周毅也不敢讓這樣的事發生在他治下的。

  所以他一上來便不悅的盯著原告看了一眼,驚堂木狠狠地一拍,問道:「堂下何人,為何驚擾府衙?」

  黎寶璐略顯便扭的跪下,磕了一個頭道:「回大人,民女顧黎氏,民女丈夫是今科鄉試的考生,家中貧寒,因此只有民女陪丈夫前來應考。」

  大家看著臉上稚氣未脫卻一臉嚴肅的黎寶璐,想笑又不敢笑,但卻好奇不已,那位秀才爺也挺葷素不忌的,竟然娶一個這麼小的媳婦,他也下得了口?

  周毅也皺眉,問道:「那你夫君在何處,怎麼是你出頭?」

  「夫君是來參考的,自然進考場去了,」黎寶璐見周毅要發怒,立即道:「我們知道有人要針對我們,因此一晚上不敢睡,早早便溜出家門,抄了別的巷道去禮房,又讓相公的朋友趙公子的書僮順心駕著馬車引走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這才順利的到達考場,不然我們若真坐著馬車去考場,只怕今日就要錯過考試了。」

  周毅怒氣一頓,看向下面跪坐一堆的漢子,眉頭一皺,他總覺得底下跪著的人裡有幾分眼熟。

  他驚堂木一拍,寒聲問道:「你一介婦人如何判斷出他們是要害你夫君不得鄉試?別是你臆測而告,你要知不據實狀告可是要誹謗之罪,輕則仗責,重則入獄。」

  黎寶璐不理他侮辱女子的言語,也不介意他的威脅,依然照著自己的計劃道:「回大人,此事要從五天前開始說起,五日前,家中僕婦出去買些菜,順道買了些豆豉回來,但那豆豉中卻夾著巴豆,因民女看過些醫書,又先吃了,這才發現了。巴豆向來只能在藥店中買,比黃豆可貴多了,誰家做豆豉時會用巴豆代替黃豆?」

  「第二日陪夫君去書店,路過飄香樓底下時,三樓的一扇窗戶突然掉下,幸虧民女眼疾手快將夫君推開,不然他非受傷不可,後來飄香樓的掌櫃出來道歉,我們與他上三樓一看,發現窗戶是一間包廂的,卻不是自然脫落,而是被人鋸掉了丟下的。這事飄香樓的掌櫃可作證,當時我們也報了官的,只是因為那間包廂當時並無人包下,所以並未查出元兇。」

  周毅看向師爺,師爺沖底下的書記點頭,書記忙退下去核實。

  黎寶璐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若只是這樣我和夫君也並未會懷疑到有人針對我們,但再第二日,我與夫君出門剛走上大街,迎面便衝來一彪形大漢,竟是看也不看就撞向我夫君,我迫不得已只好帶著我家夫君從他頭頂躍過,那彪形大漢收不住腳,一頭就撞在了我們身後的牆上,直接把頭撞出了一個窟窿暈了過去。」

  「幸虧當時街上人不少,鄉親們也都願意為我們作證,證明他是自己撞過來的,與我們不相干,衙役這才只把人拉走,並不捉拿我們。但第二日,也就是前天,我夫君到客棧與去歲的同年們做最後鼓勵又發生了意外。」

  眾人:……一天一個意外,那位秀才公能一直躲過也是奇跡呀。

  「客棧的夥計我們都熟,不僅我夫君,便是我也隔三差五的去客棧的,偏那天換上了一個小夥計,伺候別人時無意外,但輪到給我夫君上茶時卻橫衝直撞,拎著茶壺還未挨到桌子便要倒茶,我心生惶恐,把我夫君往側邊一拉,那茶壺便傾蓋而倒,裡頭的開水盡皆倒在了我夫君的座位上,熱氣蒸騰而上,竟是才燒開的開水,幸虧我把夫君拉開了,不然那開水從頭頂澆下……」

  黎寶璐話未說完,但意思卻很明顯了。

  這也是她最為氣惱的地方。

  要不是她時刻跟在顧景雲身邊,說不定還真的被人算計去了。

  那可是滾燙滾燙的開水,濺上一滴她都能心疼死。

  「常有傳言,有那等心生嫉妒的小人為求名次便提前害了那些有可能名列前茅的考生去,這樣便能少去一些競爭,」黎寶璐滿臉嚴肅的抬頭看向周毅,「大人,這等小人考不中還罷,若考中謀求官職,最後苦的不還是百姓嗎?而我夫君不過十四之齡,雖有天才之名,卻到底年幼,民女覺得他們要害也必定不可能只害我夫君,還請大人明察,或許還有其他受害之考生。」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目光炯炯的看向大堂上的周毅。

  周毅卻不由臉色一寒,這樣的事他自然也有傳聞,卻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若真有傑出考生被害而不得參考,查出後他們能服氣嗎?

  鄉試三年才一次,三年便是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夜,周毅只一想便遍體生寒,他最為重視教育不過,若在任間沾此污點,那他的政績……

  一時間,周毅又惱黎寶璐不知輕重胡言亂語,又恨背後之人心思太過狠毒,盡給他找麻煩。

  他的目光瞟向師爺。

  師爺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此事已傳出,若沒有其他受害人還罷,若有,大人不徹查,那些學子只怕會心寒,到時候若他們不服氣上告……」

  周毅只能按按瞪了黎寶璐一眼,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問,「你夫君是何人,住在何處,當時買豆豉的僕婦可還在,本官要一一傳喚問案。」

  黎寶璐鬆了一口氣,周毅此人實在不怎麼樣,缺點在膽小怕事,但優點也在膽小怕事上。

  「民女夫君姓顧,名景雲,乃瓊州人士,去年院試案首……」

  去年的案首是周毅親點的,他還記得顧景雲,一個雖有才卻很高傲的少年,周毅一開始是想栽培他的,但見他太過傲氣,這才沒了見他的慾望,沒想到這件事還跟他扯上關係了。

  而圍觀的人這才明白兇手為何針對這對小夫妻了,少年天才,可不是很強勁的競爭對手嗎?

  難怪會一天一個意外,真是太慘,也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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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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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找到

  周毅並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在大略問過案情後便以詳查為由退堂,將堂上那些哀哀呻吟的人丟進監獄。

  他當然不會放過這些妄圖破壞鄉試的人,但卻不想以此為罪名,因為這事不論是真是假,作為知府他都討不了好。

  所以周毅想拖一拖,等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再偷偷處理。

  周毅將黎寶璐打發走便轉身回辦公室,師爺連忙跟上,低聲道:「大人,要不要請那位小顧夫人進堂說話?這事不宜宣揚,不如提前與她招呼一聲?」

  周毅曾叫長隨查過顧景雲和黎寶璐,自然知道黎寶璐身懷武功,他心裡看不起江湖人,但又怕她無狀逼迫他,便點頭道:「你私下去見一見她便是,秋闈乃國家大計,讓她以大局為重,若廣州鄉試因此有瑕,首當其衝的便是她丈夫。」

  這是威脅了。

  師爺點頭應下,退下去找黎寶璐。

  黎寶璐卻沒留在府衙,而是帶了順心回家。

  順心憤憤,「夫人,知府大人明明就是在推脫,犯人被我們抓住,他竟審問一番都不曾。」

  「沒關係,我們知道是誰幹的就行,」黎寶璐安慰他,「我們報官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是府衙的事。」

  「那要是知府大人包庇他們呢?」

  「歐敦藝的成績並不多好,我不相信他只害景雲哥哥就能得到好成績,如今廣州府內因意外不能參加考試的考生有多少?不管他們是真被害,還是意外,在有理由時,人都會為自己辯解。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但就因為一個意外要再等三年,不管是心理和生理上都很難接受,而如今便有一個宣洩口讓他們去發洩心中的這種絕望和憤怒。」

  所以黎寶璐不在意周毅是不是要拖延時間,因為自有人會逼他不得不查下去。

  她在意的是那個背後給歐敦藝出主意的人,能從法律途徑光明正大地解決這些人自然好,不能他們也不懼,反正他們的敵人夠多了,不介意多這麼一兩個。

  現在顧景雲在考場裡最是安全不過,黎寶璐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一些事情。

  「順心,你這幾日就呆在家裡哪兒也不要去,不論是誰來敲門你都不要開,即使是衙門的人你也當無人在家,若有人硬闖,你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歐敦藝的親叔叔可是廣州通判。

  黎寶璐要去盯著歐敦藝的書僮和小廝,可沒有時間保護順心。

  歐敦藝做的事,他家人可能不知道,但與他形影不離,又是他心腹的書僮和小廝卻不可能不知道。

  要想查出是誰給歐敦藝出的主意,也只能從他們身上下手。

  黎寶璐跑去盯著歐敦藝的書僮和小廝,卻正巧與周毅的師爺錯過,老師爺沒在府衙門口找到黎寶璐,想到他還有公務未完成便搖搖頭,打算稍晚一些再去找黎寶璐。

  結果一轉身回府衙就被捕頭拉住低聲道:「師爺出大事了,」他左右看看,低聲道:「我才看過那些押進牢房的犯人,有幾個是歐通判家的家丁。」

  師爺臉色一變,「你認清了?」

  「認清了,就是歐通判家的下人。」

  「快,快去通知大人,盡快以私人恩怨了結此案。」師爺拉著捕頭匆匆往後院去。

  周毅和歐通判同在廣州為官,倆人都能對瓊州的譚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見其為人。

  倆人利益交纏,雖時有相爭,在大面上利益卻是一致的。

  不管今日之事歐通判知不知情都要把他摘出來,私下再讓他付出一些代價便是。

  不然,歐通判牽涉其中,周毅也落不到好。

  周毅一聽說這事牽扯上了歐通判,立時便想到了正在參加科舉的歐敦藝,心裡已信了五分。

  只怕老歐是為他侄子才如此做。

  他臉色有些難看,惱道:「歐通判也太分不清輕重了,科舉乃讀書人之盛事,他竟然縱容家人擾亂秋闈。」

  周毅氣得胸膛起伏,卻又不敢不管,氣了半響才道:「去查問清楚那些人的身份,記錄後找個理由結案吧。」

  「大人,不如以私人恩怨結案,」師爺道:「據說顧景雲自傲驕氣,這樣的人易得罪人,有人看不過他想要故意撞他一下也是有的,並不與秋闈相干。他畢竟只是一個考試,屬於個例。」

  周毅想了想,也覺得這個理由不錯,點頭道:「那就這麼判,讓他們給顧景雲的妻子賠些車馬費就行了,反正人也沒傷著。」

  周毅本來還想查下去,現在也沒了繼續查的慾望,只怕越查自己越掙不脫。

  「把歐通判請來,這事我要好好的與他談談。」周毅目光幽深的道。

  師爺應下,帶著捕頭先拿到了那些家丁的口供,這才去請歐通判。

  歐通判還真不知道他侄子幹的事,所以被周毅甩了一臉的口供後還有些茫然。

  而此時,黎寶璐正趴在屋頂上看下面的書僮和小廝急得團團轉。

  他們今天早上把公子送進考場後一回來就知道他們派去阻攔顧景雲入考場的人被抓了。

  這倒沒什麼,要命的是車上還沒他們要攔的人,而且他們的人也被扭送去了府衙。

  他們沒想到顧景雲生命力這麼頑強,這麼多「意外」他全部躲過,所以這最後一招是臨時想的,更是臨時佈置的。

  匆忙之下,除了車伕是另外雇的,其他人皆是歐家的家丁和莊戶,一查就底兒掉。

  要是只抓住車伕也就罷了,關鍵是派去支援策應的人一個都沒逃出來,全被抓了。

  他們的身份一暴露,傻子都知道是他們歐家幹的。

  倆人現在完全是六神無主了。

  他們平時只是幫公子跑跑腿,聽他發發牢騷,伺候他筆墨,對這種事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

  而公子現又在考場裡,九天後才能出來……

  但九天,都足夠他們變成屍體又在亂葬崗被狗啃光了。

  倆人沒敢告訴歐通判,知道這事一旦被他知道倆人必死無疑,最後倆人湊在一起嘀咕,「這事必須不能捅到老爺那裡。」

  「人都被抓了,他們的身份根本經不起推敲,一查就知道。」

  「所以得想辦法把這事壓下去,」書僮低聲道:「周知府忙得很,不可能事事過問,這就是兩輛車相撞的小事,只要有人接過這案子我們就能私下運作了。」

  「可公子不在,誰會聽我們的?」

  書僮意味深長的道:「袁老爺是老爺的幕僚,他在衙門裡就能代老爺發言,只要他出面,自然能把這事壓下,說不定還能把我們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撈出來。」

  小廝猶豫,「袁老爺要是不願意幫忙呢?」

  「他會願意的,你可別忘了,這事是他兒子給公子出的主意,」書僮冷笑道:「他以為他做得滴水不漏?公子又是傻子,怎會被人挑撥了都不知道,不過是看他還有用,沒有點明罷了。」

  「你想,他一家老小都要仰仗老爺,若讓老爺知道他兒子私下攛掇公子做這些事,他還能落好?所以這事他一定會幫忙。」書僮拉住小廝道:「宜早不宜遲,走,我們去找袁老爺。」

  黎寶璐沉思片刻就離開屋頂,找到歐家後院的側門敲門。

  看門的婆子打開門後發現不認識黎寶璐,便蹙眉道:「你找誰?」

  黎寶璐忙抓了十來個銅板塞她手裡,羞澀的道:「大娘好,我,我想找我表姑,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這宅子裡。」

  婆子收了錢臉色稍霽,塞懷裡後溫聲問道:「你表姑叫什麼名字,你告訴我,後院這麼多婆子丫頭沒有我不認識的。」

  年年側門都有人來尋親,婆子已見怪不怪。

  「我表姑不是丫頭,」黎寶璐急聲道:「她是個太太,我表姑父姓袁,據說是給一位官老爺做幕僚,可能幹了,我還有一個表哥,特別聰明厲害……」

  黎寶璐說的模糊,婆子卻一拍大腿叫道:「哎呦,你說的是袁老爺吧。袁老爺都跟著我家大人有十來年了,從我家大人當縣令時就跟著了,袁公子的確聰明,據說功課都比堂少爺好呢。你是袁家的親戚?那怎麼找到這兒來了,該到袁家去才對,他們家也在我們府上,不過我們家大人倚重袁老爺,讓人給他開了角門,他們家不必走大門,可從角門自由出入。相當於獨門獨院,自在的不行呢。」

  黎寶璐面上激動,有忐忑的低下腦袋,「只是我家與表姑家不常來往,三年兩頭才通一回信,要不是上次表姑讓人稍一份年禮回家,又說了下自己的近況,我們都不知道她在廣州呢。」

  她低落的道:「以前我們富貴時不曾上門,現在落魄了便來找她,我怕……」

  「姑娘別怕,」婆子安慰她道:「袁太太脾氣好得很,又溫柔又善良的一人,看見娘家親戚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袁老爺和袁公子也很好,特別是袁公子,哎呦,我就沒見過比袁公子脾氣更好的人了,」說罷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家堂少爺上屆考中了舉人,那頭顱好像就只能看到天王老子,平時對著自己的親老子都是用下巴對著的,還能看見誰?可袁公子不一樣,袁公子讀書比堂少爺還厲害呢,可哪怕是對著我們這些下等婆子也是客客氣氣的,我們常說這才是讀書人的風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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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發表於 2021-3-20 00:19:34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找上門

  黎寶璐夾起一塊雞胸脯塞嘴裡,扒了兩口飯,慰藉了一下飢餓一天的胃,這才愜意的呼出一口氣。

  廚娘見了心疼不已,一邊用筷子給她夾肉,一邊道:「夫人別急,廚房裡還有一鍋湯呢,都是您的。」

  順心在一旁連連點頭,「我們都吃了,沒人跟您搶。」

  黎寶璐填了一下肚子,感覺好受多了才放慢動作,對倆人揮手道:「不用你們伺候,我自己能吃,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順心和廚娘都不動彈。

  黎寶璐抬頭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目光躲閃,欲言又止,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夫人先吃飯吧,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

  「也行。」黎寶璐低頭認真的吃飯。

  剛要繼續往下說的廚娘噎了一下,夫人,您不是該堅持非要現在聽嗎?您怎麼能不按常理來呢?

  這些心急如焚的變成了廚娘和順心。

  黎寶璐吃完了兩碗飯,最後又喝了一碗湯,感覺肚子有八分飽了,想了想,到底沒再吃,留了肚子一會兒吃些點心吧。

  廚娘看著黎寶璐很是憂傷,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夫人明明是女娃,卻比自家公子和顧公子都能吃啊。

  幸虧顧公子看著不窮,不然要怎麼養這個媳婦喲。

  黎寶璐放下筷子看向倆人,問道:「要不等我消食完再說?」

  順心憋不住了,嚷道:「夫人,下午府衙裡就來人了,說案件已查清,那些人是尋恤報復,與秋闈並無干係,府衙按照律法各打了他們五十板子,又罰了他們一些錢就把人放了。」

  廚娘捧上來一個錢袋,「錢在這兒。」

  黎寶璐拿過來打開一看,驚訝道:「還挺多,足有五十兩呢。」

  順心氣得嘟嘴,「夫人,這事不能這麼算了,什麼尋恤報復,根本就是托詞,知府大人跟那些人串通好了。」

  黎寶璐不在意的把錢袋收起來,笑道:「行了,這事我們別管了,他說是尋恤報復,我們不認,卻也不會上告。」

  「為什麼?」

  黎寶璐衝他眨眨眼,「自然是因為我已經知道我的仇人是誰,而歐敦藝也成為了許多人的仇人。這幾天我們關起門來過日子,輕易別出門,更不許惹事,知道嗎?」

  順心和廚娘雖不樂,卻也只能聽從。

  黎寶璐回到後院打坐練功,等心不靜了就摸出一塊木頭打磨。

  因突然發現有人要害他們,他們的畫一直沒裝裱好送出去賣,如今顧景雲進考場了,黎寶璐徹底閒了下來,所以她要趁此時間把畫裱好。

  在瓊州時,出入一趟太不容易,也太費時間,所以家裡人作畫後不是草草捲起來收在一邊便是自己裝裱。

  好在舅舅以前愛好廣泛,而錦繡書院更是教學內容豐富,不管是舅舅,還是舅母或婆婆都會裝裱,雖然有精湛和粗通之分,但秦家上至秦信芳,下至黎寶璐就沒有笨人,知道了理論,多試幾次也就會了。

  她覺得在自己的房間裡掛滿自己的畫是一種很浪漫的事,所以有一段時間她畫星星畫月亮,畫大海畫高山,綠水青山,俊男美女皆入過她的畫,這些畫自然都被裱起來掛在屋裡。

  嗯,這個屋裡包括她的屋,顧景雲的屋和她師父白一堂的屋。

  到現在除了僅存的幾幅公認的還不錯的畫外,其他的都被收進了庫房裡掉灰塵。

  嗯,只有師父的房間沒變,依然掛滿了她年少時稚嫩的畫。

  這兩幅畫,一幅畫得太好,黎寶璐是打算傳給子子孫孫,千百年後做個傳家寶的。

  另一幅也畫的不錯,是拿來賺錢供他們一路吃喝玩樂到京城的,所以黎寶璐對裝裱很重視,從選材到動手全是親力親為。

  為了找塊合適的好木頭,顧景雲還冒著危險跟著她出門去選木料了呢,上次他差點被那彪形大漢撞飛便是因為跟她拐彎去市場挑選木料。

  黎寶璐小心的處理木料,務必使它的紋路自然清新,即使只能作為一個軸,也讓它做最美的軸。

  黎寶璐一心撲在兩幅畫上,外面卻鬧翻了天。

  黎寶璐壓著一行人去衙門告狀的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廣州府是小,但也很大,每天發生那麼多事,誰會去注意那麼多?

  但當時圍觀的群眾有點多,又涉及正在舉行的秋闈,加上她當時訴說的情況太慘,五天吶,住家裡能吃到巴豆,走樓底下能被窗戶砸,走大街上還會被人撞,連進客棧喝杯茶都會被開水燙,而且是連續幾天如此,不由大家不同情。

  於是到了傍晚時,通過下午茶時間的信息傳播,這件事不說傳揚得滿廣州城都知道,至少幾大茶館酒樓這等信息集散處卻是知道的。

  因意外不能參加考試的考生們心中難免煩悶,除了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失意的人即便是爬也爬到酒樓去喝酒了,於是就聽到了這件事。

  有人覺得顧景雲的遭遇太熟悉了,他不就是因為拉肚子/被人撞/被東西砸/被開水燙這才不能參加考試的嗎?

  還有的人則恍然大悟,他平時不到卯時(五點)就能起床看書,但今日怎麼也醒不來,以至於著急忙慌的跑到禮房時大門已管,既然有人能給考生下巴豆,那是不是也能下安眠的藥,讓他醒不來?

  還有一個考生沒能參考是因為趕去禮房時被一盆從天而降的水淋濕了,人濕了不要緊,關鍵是他的筆墨也全都濕了,而當時時間太早,書店等並沒有開門,等他好容易砸開門買到備用的往禮房趕時又不小心踩到了一塊西瓜皮滑倒在地摔傷了腿,等他一瘸一拐的趕到禮房門口時大門也關了。

  痛失三年一次的秋闈,比前世痛失高考還讓人痛苦。

  因為錯過了一屆高考只需再等一年就行,但錯過了一屆秋闈,那就得再等三年,相當於又從高一讀起,直到重讀回高三才能參加高考。

  這樣令人痛苦萬分的事情卻有可能是別人的陰謀詭計所陷害,一時間,不管自己是不是被人所害,沒能參加考試的考生們全部憤怒了,酒也不喝了,紛紛通過自己的渠道相聚在一起,打算明天就去讓府衙給出一個交代,他們要知道是誰心思那麼狠毒!

  好歹有一個人比較理智,文生壓著心中的怒火與疑慮道:「我們還是應該找今日那位扭送犯人到府衙的夫人問問具體的情況,若真是有人要害我們,我們決不罷休,但若真是意外,卻是我們時運不濟,不好誤會別人。」

  不少人覺得文生說得對,紛紛表示服從。

  很快一個書生的書僮就打聽到了黎寶璐的住址,於是文生揮手道:「大家身上都多有不適,不如今天就先到此,明天一早我們再相約去那位顧夫人家。」

  眾人應下,紛紛起身告辭。

  文生目送他們離開,臉色漸漸暗沉下來。

  書僮平安捧了一杯杏仁茶上來,「少爺,先喝杯茶暖暖胃吧。」

  文生拇指輕輕的磨搓杯壁,問:「平安,你熬藥後的藥渣是怎麼處理的?」

  「倒在了客棧的泔水桶裡呀。」

  「今日的藥渣呢?」

  「還在藥罐裡呢,一副藥能熬兩次,少爺,今兒下午的藥您沒喝,所以我想再熬熬……」

  他們這段時間看病抓藥去了不少錢,少爺又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好,錢自然是省著好。

  文生也知道他們身上只怕沒多少錢了。

  來之前他已經是把家裡大部分能調用的錢都拿來了,誰會料到臨近考試他竟然會拉肚子?

  「你去把藥渣包好來,還有大夫開的藥方,你去藥鋪抓的藥盡皆拿來與我……」

  如果這次他拉肚子真是人為。

  文生不由握緊了拳頭。

  黎寶璐心情很好的打了一套拳,又哼了半天歌把昨天晚上未完成的部分做好,這才高興的跑去用早飯。

  廚娘絮叨道:「夫人,您不能看顧公子不在便不按時用早飯,今日早飯可比往日晚了近一個時辰,都快能吃午飯了……」

  「這不是有事嗎,您放心,明日我一定能按時吃飯。」

  黎寶璐吃完早飯,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對順心道:「我們家來客人了,走,我們去看看。」

  順心迷糊,「小的沒聽到敲門聲呀。」

  黎寶璐已經朝大門走去了,順心只能跟上。

  文生等十幾個樹上擠在巷子裡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裡面只有女眷在家,人丈夫都去考試了,他們這時候上門真的好嗎?

  但大家想到莫名其妙的厄運和心中的懷疑,到底一咬牙,上前就要拍門,門一下就從裡面打開了。

  正要拍門的人手一頓,尷尬的看著開門的黎寶璐。

  黎寶璐打開門,見外面站著十來個身著儒衫的人,心思一轉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幾位公子是來問昨日府衙之事嗎?」

  大家沒想到黎寶璐一猜就著,紛紛點頭,文生更是上前一步揖禮道:「煩請姑娘通稟一聲,我們想要拜見貴夫人。」

  黎寶璐輕咳一聲,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認真的看著他道:「我就是昨日的顧夫人。」

  文生看著一身姑娘打扮,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一呆。

  這,這不就比他閨女大幾歲而已嗎,竟然已經成親嫁人了嗎?

  黎寶璐將大門徹底打開,側身道:「你們進來吧。順心看座。」

  順心急得團團轉,家裡哪有那麼多椅子?

  黎寶璐見他急得滿頭大汗,而她也不可能讓客人們站著說話,想了想道:「我記得你家公子買了好幾張毯子,你把毯子拿出來鋪在後院草坪上,我們席地而坐便是。」

  黎寶璐是女子,男女有別,獨佔一張毯子。

  自有高桌高椅後,這種坐席方式就很少有人再用了,但耐不住秦舅舅秦舅母喜歡呀,每年春暖花開和秋高氣爽時他們就會帶了他們出去野炊,或是在家裡擺了酒菜辯談,自在愜意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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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發表於 2021-3-20 00:19:47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聯名

  眾人見黎寶璐不忙不慌在首座上坐下,不由也挺直了腰背,不敢輕瞧她。

  「諸位是為了昨日我狀告有人破壞鄉試,害我夫君一事而來?」黎寶璐抬起眼來,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們。

  眾人沒料到黎寶璐這麼直接,紛紛看向文生。

  文生溫和的面色微肅,身子微微前傾,「正是,不瞞顧夫人,我們皆是今年要參考的考生,但都因些意外不能入場,昨日偶爾聽聞顧公子遭遇,我等皆心有疑慮。道聽途說總有不詳之處,因此今日才貿然上門相詢,冒犯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家夫不在家的確有些不方便,但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黎寶璐頓了頓道:「不過這件案子想要追查下去只怕有些難了,因為昨日下午府衙便已以私人恩怨結案。」

  文生等人聽到第一句話時還有些尷尬,正有些不知所措,待聽到最後一句已是震怒,「結案了?」

  黎寶璐點頭。

  文生蒼白的臉上閃過惱怒,問道:「那府衙可有說是誰與顧公子結怨,要如此設計顧公子?」

  「沒有,」黎寶璐淡淡的道:「我也並沒有去府衙簽結案文書,事關重大,此事我並不能做主,一切等家夫回來才能定奪。」

  但府衙如此快速敷衍的結案依然讓大家憤怒不已,「這其中必有貓膩,聽說昨日駕車的車伕還有十幾個同夥策應,這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昨日的案子是周知府親審,滿廣州有誰可以讓周知府罔顧律法包庇罪犯?」

  眾人議論猜測,越說越激憤,有一兩人甚至忍不住站起來大聲道:「這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若周知府不能給我們一個合理交代,哪怕告到京城,我們也絕不退縮。」

  說這話的是一個留著小鬍子,滿面嚴霜的中年人,他皮膚黝黑,手腳粗皺,看上去已近五十,此時雙目通紅,悲憤不已。

  但其實他不過年近四十,在鄉試中這個年紀便不算大,可對他來說他已經很難再等下去了。

  多等三年便少三分希望,他寒窗苦讀三十來年,讀書之餘要教書,要下地耕種,父母為了供他讀書十年都沒添置過一件新衣,兄弟姐妹們為他也犧牲良多。

  他小弟都二十五了,卻到現在還娶不到一個媳婦。

  妻子為了他每日挑燈苦做,就為紡出布來賣了與他買些紙筆,他的女兒年紀比眼前的顧夫人還要大,卻面黃肌瘦,身體瘦弱……

  為了湊足此次來廣州的路費,里正親自出面幫他與一里五村的鄉親借了錢。

  家裡如今是負債纍纍,而他竟連考場都進不去。

  中年人悲從中來,伏地大哭。

  其他人也知他的情況,由彼思己,紛紛紅了眼眶。

  文生上前輕撫他的後背,「喬兄不必悲傷,周知府向來看重讀書人,只要我們有真憑實據表明的確有人心懷詭計破壞鄉試,他就一定會為我們做主的。」

  文生面色蒼白的一一看過眾人,恨聲問道:「我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難道我們就可以任人宰割嗎?寒窗苦讀多年,為的也不過是今天,但現在卻有人連考場都不讓我們進,諸位,此事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眾人齊聲一吼,眼中都閃過恨意和憤怒,緊握著拳頭道:「只要能為我等討回公道,但憑文兄吩咐。」

  喬胥也抬起頭看向文生,一抹眼淚道:「讓諸位見笑了,我雖人微力輕,但也願竭盡全能為自己討好一個公道。」

  文生是因為拉肚子拉到虛脫,別說進考場,之前他還怕就此死在客棧呢。

  但昨日他未進考場後身體漸好,雖然臉色依然蒼白,身體依然無力,但跑廁所已經從一天八九趟縮減到了一天四五趟。

  而喬胥卻是因為傷了右手,前天,也就是考試前的一天,喬胥才從書局回來,走在半道上就突然被一人撞倒,那人直接踩過他的手臂跑過去……

  等他滿頭大汗的爬起來時對方已經跑遠,從大夫那裡得知他手臂骨折的那一刻他如墜冰窟。

  他努力了半個晚上,卻連筆都抓不穩,更別說把字寫工整了。他該用左手,但寫出來的字也不成樣子。

  科舉卷面清潔及字體要求得極為嚴格,他這樣的字上場,別說取中,只怕考官看一眼都不會再想看第二眼。

  所以喬胥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跑到禮房門口看著考生們有序的入場,他卻只能在心裡滴血。

  一向節儉的他都忍不住跑到酒樓買醉,誰知竟從其他酒客的口中得知那樣的事?

  他被撞擊同樣有許多疑點。

  他是在書店要關門時才回客棧的,當時街上行人已稀少,道路寬敞得很,但那人偏就撞在了他身上,而且還踩了他的手臂一下……

  喬胥羞愧,「當時我一心撲在我的手上,竟忘了告官,更忘了找那人,如今再要去找證據只怕很難。」

  其他人也紛紛議論起自己的意外來,其中最有跡可循的便是拉肚子的文生和另外兩個書生。

  他們都是考試前幾天開始拉肚子,漸漸嚴重,吃多少藥都沒用。

  拉肚子也是能死人的,所以他們哪敢冒著生命危險進考場?

  裡面沒有藥,甚至連吃的都是自己帶的乾硬乾硬的饅頭,他們再想考取功名,那也得先保住命來說。

  巧的是三人住在同一間客棧,拉肚子後請的大夫也是同一個,這便是一個破案的方向。

  文生還道:「大夫開的藥我並未吃完,昨天熬的藥渣我也留著,若我們是被下藥,大夫按理說應該可以看得出來,但他只說我是水土不服,腸胃不適,給我開心溫和適補之藥。我一開始每日要如廁十來次,服藥後每日只需去八九次,因有成效,故一直未換大夫,但四五日下來並不見再好轉,反而像是頑疾一樣固定下來……」

  「在下也是這種情況……」

  「我也是……」

  三人這麼一說,大家紛紛眼睛一亮,「那這個大夫十有八九有問題,找了他問去。」

  黎寶璐平靜的坐在上首看他們,良久才道:「我勸公子們加快速度,昨日將那些歹徒扭送府衙時隱約聽人說起其中一人是歐通判家的人。」

  文生心一沉,與眾人對視一眼,「顧夫人沒聽錯?」

  「沒有,也正因為沒聽錯,昨日府衙裡的人來後我今日才不敢再出門,要等家夫出來後才敢定奪。」

  眾人明白過來,黎寶璐到底是一介女流,這事要真與歐通判有關,黎寶璐冒冒失失的橫衝直撞勢必會有危險。

  同理可證,如果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又無權勢的書生太過冒進也會有危險,可速度要慢了,證據有可能會被毀滅。

  大家立時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告辭。

  黎寶璐卻沒端茶送客,反而細細的說起顧景雲被算計的事來,還讓順心從書房裡拿了三張畫像來。

  黎寶璐將畫像交給文生,「文公子,這人是將巴豆賣給廚娘的人,是我們根據廚娘的回憶畫出來的,或許有些出入,但基本的特徵都有了;這是那天想要撞擊我們的男子,而這是客棧裡差點倒了我們一壺開水的夥計。我所能幫你們的不多,還請見諒。」

  黎寶璐知道兇手是歐敦藝,也知道袁芳牽涉其中,但她沒有證據。

  能找出歐敦藝是因為趙寧人脈廣,人緣好,打聽出歐敦藝與那客棧夥計私下接觸過,能確定兇手就是他卻是黎寶璐盯梢的結果。

  她總不能告訴別人她跟了歐敦藝一天,從他與其書僮的交談中知道的吧?

  更不能告訴別人她是偷聽到了歐敦藝書僮和小廝的談話才懷疑袁芳的,辦案講究證據,這群讀書人需要的也是確實的證據,而不是推測。

  所以黎寶璐能幫他們的只有這麼多,而她需要他們幫忙牽制周知府和歐通判,讓他們不敢再對鄉試插手。

  學子之怒僅排在義民之怒後,他們沒有武力,但僅憑一嘴一筆就能讓朝廷焦頭爛額。

  前提是他們人數夠多。

  文生統計人數後確定,因突發意外不能參加考試,且公認成績在中上的考生達二十三人之多,其中還有五個躺在床上起不來。

  一人與文生一樣是拉肚子,不過他更慘,到現在已便血,竟是連起床都不能了,他自到廣州後常參加各種文會,詩會,公認的文采斐然,若無意外,這次鄉試應該能中,成績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倆人是因為走街上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到,當時倆人正並肩而走,一人肯定從天而降的花盆後用手擋了一下,這才沒砸中另一人的腦袋,但也受了重傷。一個手臂骨折,另一個花盆減緩後繼續擊摔在他的脖子與肩膀處,造成昏厥,醒來後半邊身子是麻的,別說參考,到現在都起不了身。

  還有一人則是起夜時踩到了一灘水滑倒,腿斷了,手也崴了,據他所說,他屋裡一向乾燥,他當天既沒洗澡也沒叫茶,屋裡怎會無緣無故出現一灘水。

  最後一人則是醉倒,他考前太過一緊張,晚上偷偷爬起來喝了一杯酒,想要助眠,誰知道就一睡不起,第二天書僮叫死都叫不起,據說那書僮還打了他主子好幾下,把臉打腫都沒把人叫醒,直接嚇得他去請大夫。

  但大夫卻說他是睡覺了,等睡夠了自然會醒,但都一天兩夜了,現在人還躺著不動彈。

  而其餘十八人雖也各有毛病和傷痛,但都能起身趕來和文生相會。

  二十三個人,除了昏迷不醒的一個,其他人全都聯名上告,希望周毅將他們的案件合併,重查此事。

  聯名書遞到周毅面前時已是鄉試的第四天了,同時他收到消息,那群書生已經查到了歐府,證明當時阻攔顧家馬車的是歐家的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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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惱怒

  周毅沉沉的盯著桌上的聯名書沉默不已。

  師爺悄悄的走進來,見他猶豫不決,不由出聲道:「大人,事情鬧大與我們丁點好處沒有,二十三名考生看著不多,但他們真要鬧起來,我們想要壓下卻很困難。」

  見周毅神色更陰沉,師爺越發小心翼翼道:「此事說來是歐敦藝之過,大人幫歐大人遮掩過一次已算是仁至義盡。我們實不必牽涉太深。」

  「廣州是我治下,鄉試又是國家之重,出現這種事我難辭其責……」周毅臉色陰沉,攥緊了拳頭道:「顧黎氏太不識大體……」

  要不是她把事情鬧大,他怎會處於這種進退維谷之地?

  聽說這些書生在鬧起來前都去找過她,必定是她攛掇他們鬧事。

  可恨,可恨,當時竟一時惜才取顧景雲為案首。

  「大人,失職總比有罪強,」師爺不贊同的道:「鄉試乃重中之重,不僅朝廷重視,全大楚的讀書人更重視,一旦大人於此有污,只怕再難陞遷。但失職不同,人非聖賢,近來廣州又事多,大人精力有限,照顧不到也情有可原。事情鬧大,朝廷雖會問責,但天下的讀書人,廣州的考生們卻會理解。」

  周毅意味深長的道:「可本官與歐通判同朝為官,情誼不同別人,只怕他知道了要怪我。」

  倆人利益糾葛太多,歐通判要是亂咬人,他不死也能脫層皮。

  「前日我觀歐大人神色,此事只怕是他侄子瞞著他所為,他並不知情,真要徹查,歐大人最多是治家不嚴,」師爺意味深長的道:「大人與歐大人情誼深重,歐大人自然會明白大人的苦心。」

  周毅神色一動,師爺繼續道:「歐家是只有歐敦藝能讀書,但歐大人卻還有兩個親生子。親疏有別,他再看重這個侄子也不可能致妻兒不顧。」

  周毅更加動搖。

  「大人,此次聯名的考生中為首的是肇慶文生,文家也是耕讀傳家,祖上出過四品知府和五品通判,雖然近兩代沒落了些,但一些人脈還在,他若拿定主意要鬧,風聲總會傳出去。」

  而御史風聞奏是,別說這件事多有痕跡,即便沒有證據,只憑風聞就夠周毅喝一壺的了。

  所以還不如朝著失職的方向努力,雖然也會被訓斥,但至少能保住官職。

  只要不被罷官,他們就有東風再起的機會。

  可要是被罷官,周家既不是名門望族,也不是權勢之家,想要起復就很困難了。

  周毅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但被一群書生逼迫至此讓他很不高興。

  他一向順風順水,此時不由心生惱怒,覺得這群書生太過刁鑽,同時也更惱歐敦藝,他自己沒本事卻使這些陰謀詭計,到最後自己沒害著,卻把他給害了。

  「大人,歐通判求見。」

  周毅正惱著,聞言沒好氣的道:「本官沒空,將人打發走。」

  師爺見他想通了鬆了一口氣,他只是舉人功名,因家貧無資謀官,這才到周毅身邊做師爺。

  周毅好了他才能好,而且周毅早透出風聲,再過兩年底下縣府有空缺出來的縣尉或縣令會想辦法為他謀求。

  所以哪怕是為了自家的前程,他也得想盡辦法幫周毅。

  昨天之前,這件事能以私人恩怨解決最好,顧黎氏不過一十來歲的小婦人,見識短,無膽量,糊弄糊弄就完了。

  可現在鬧開的是二十三個秀才,還是智商能力都不低的秀才,這就不是他們能繼續包庇下去的了。

  師爺想的很明白,不能因為歐敦藝把周毅和他的前程都搭上。

  這件事被查出,最多是歐敦藝被判刑,歐通判輕則被訓斥,重則被貶官,但都比抄家流放要強。

  這些年,周毅在廣州拿的好處不少,但歐通判更多,彼此有對方的把柄,不到魚死網破之時,誰也不會拿自家的身家性命開玩笑的。

  師爺能想明白,歐通判自然也能。

  才被拒見他就知道不好了,他心中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周大人既然忙,那下官過會兒再來。」

  說罷不再理尷尬的書記官,轉身便走。

  歐通判快步往家裡走去,才進院門就看到兩個下人正低頭彎腰的站在一邊,他微微一笑,沖倆人招手。

  歐敦藝的書僮和小廝連忙上前,歐通判撩起狍子一腳踹在他們的心窩,直接把人踹倒在地,猙獰的笑道:「好,好一個欺上瞞下的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書僮和小廝顧不得心口疼,吐出一口血來便爬起來磕頭,「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歐通判越過他們往書房走,到底還是沒能壓住心中的怒氣,一把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

  他眼中閃過寒光,對長隨道:「去把袁正找來。」

  長隨立即領命退下。

  「等等,」歐通判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道:「把敦藝的書僮和小廝看管起來,這倆人還有用。」

  長隨應下,很快把袁正請來。

  袁正面沉如水,手心卻幾乎冒汗,進到書房便行了大禮,寡言的立在一邊,「大人。」

  歐通判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想必也知道了吧,有考生聯名給周知府上書,要求徹查初四那日的撞車案。」

  袁正垂下眼眸不語。

  歐通判冷笑道:「這兩個孽障,我倒是想要放手不管,但不論是你袁家還是我歐家就只有這兩個會讀書的苗子,我決不允許有人害他們。」

  袁正似有動容,激動的上前一步道:「但憑大人吩咐。」

  「初四那日的案子雖已判決,但並沒有完全結案,你去讓那婦人畫押結案,」歐通判眼中閃著寒光道:「她若還想她的丈夫順利考試最好把嘴巴閉緊,不該說的話最好爛在肚子裡。」

  歐敦藝膽子太大,哪怕是他盤問過他的書僮小廝也不能確定他到底對多少人下手過。

  好在他用的都是外面的人,也從未親自與那些人接觸過,所以想要脫身還是有可能的。

  除了顧景雲這一個,他運氣太好,竟躲過了四次算計,這才讓歐敦藝慌了,最後一天才會用上歐家的人。

  對方要查也只能以此為突破口,而且因為針對顧景雲最多,對方知道的證據顯然也更多。

  所以歐通判最為忌憚的就是顧景雲。

  可惜顧景雲現在考場中,他的手還伸不進禮房,那就只能從他的小妻子身上下手了。

  歐通判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不由冷笑一聲,不過是個十三歲不到的小丫頭,仗著會些功夫便膽大妄為。

  袁正退出書房時一滴冷汗才從額發中滑下,他疾步往外走去。

  歐通判除了侄子還有兩個兒子,但他卻是只有一個兒子的。

  袁正決不允許他兒子栽在這事上,同時又憤怒不已,他兒子不過說起軼事趣聞,是歐敦藝心思不正照著去做與他兒子何干?

  歐通判竟是問也不問,只憑一個書僮一個小廝的話便認定是他兒子教唆歐敦藝,簡直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歐通判已經開始在想自己的後路了,這次要真能把歐敦藝摘出來他就把他送到京城去,再留在廣州,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若不能,歐通判想到年過而立,做文章卻還狗屁不通的兩個兒子,心裡又悲傷又惱怒,若是歐家能多一個會讀書的子弟,他何苦如此仰仗一個歐敦藝?

  一時又惱恨起來,那顧黎氏識趣還好,若是不識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黎寶璐打了一個噴嚏,抱緊了懷裡的木盒感歎,「一定是景雲哥哥在號房裡想我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胃口不好,想我做的飯菜了。」

  順心只當沒聽見,指了前面的古芳齋道:「夫人,這便是廣州最大的古董字畫店,不少文人都愛把畫寄賣在此。」

  黎寶璐抬頭看了一眼兩層木樓結構的店舖,低聲嘀咕道:「竟然是木製的,也不怕失火嗎?」

  但還是抱著畫進去了。

  有一個夥計連忙迎上來,熱情的笑道:「客官裡面請,您是想要什麼東西?」

  古芳齋裡什麼都有,四周牆壁被砌成多寶閣樣,擺了各種東西,黎寶璐看了看,最後看向掛了不少畫的那面牆。

  「姑娘是想買字畫?」

  「聽說你們這裡可以寄賣字畫,這些都是寄賣的嗎?」

  夥計便笑道:「這面牆掛的都是本店收上來的字畫,有當代著名畫師及書法大家的畫和字,也有古畫古字,端看姑娘需要怎樣的。」

  又指了另一邊只佔了三分之一牆面的畫道:「那些才是寄賣的畫。」

  黎寶璐移步上前,問道:「我想要寄賣兩幅畫,你們店舖收嗎?」

  「自然是收的,不知姑娘可把畫拿來了。」

  黎寶璐驚訝,「你們不先看過畫嗎?」

  夥計笑道:「寄賣的畫我們只拿抽成,若超過十天還賣不出去便會取下,但要收取一天一兩的保管費。不管姑娘的畫質量如何,只要姑娘決定要寄賣,我們就會賣。」

  一天一兩的保管費,難怪不計質量依然沒有多少人來寄賣,要知道一般沒有名氣的書生擺攤賣畫,一幅也就一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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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找上門來

  「抽成如何算?」

  「以最終售價為準,我們店舖收百分之十的售價,」夥計笑道:「姑娘可以拿畫作給我們店裡的掌櫃看看,他會給你們定一個合理的價格。」

  「不能自己定價嗎?」

  「能,」夥計委婉的道:「不過我勸姑娘還是讓我們掌櫃定價,他定的價格一般是最合理的。」

  黎寶璐笑笑,將懷裡的兩個木盒打開,取出裝裱好的畫交給他,笑道:「價格我自己來定就好,十日後若是賣不出去我再來取回。」

  夥計打開看畫,他在古芳齋工作多年,眼光還是有的,他眼中閃過亮光,驚歎道:「姑娘的這兩幅畫都很好,底下的落款從未見過,不知道姑娘想要定怎樣的價格?」

  兩幅畫的落款顧景雲都囂張的蓋上他的大名,一點也不謙虛恭讓,他第一次賣自己的畫作,當然無人知。

  「這是家夫的畫,這幅瓊州日出圖定價十萬兩,這幅仙人出海圖則售價一千兩。」

  夥計一呆,半響才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小的剛才一時走神,您再說說售價如何?」

  一旁的順心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黎寶璐也帶上了三分笑意,道:「這幅瓊州日出圖便定價十萬兩,而這幅仙人出海圖售價一千兩。」

  夥計這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了,他張大了嘴巴,半響才結巴道:「姑娘,不,夫人,這畫這麼定價根本不可能賣出去……」

  「沒關係,」黎寶璐笑道:「賣不出去十天後我來付保管費。」

  夥計抿了抿嘴,不確定黎寶璐是不是耍他們玩,但上門是生意,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

  夥計拿出十二分的小心與黎寶璐訂立合同,反覆斟酌過後沒問題還到後院請掌櫃的過目才下來與黎寶璐畫押確立合同。

  這兩幅畫是他收的,若能賣出去,提成會算他一份,若是賣不出去,收回的保管費自然全是店舖的。

  所以夥計是最希望把這些寄賣的畫賣出去的人,因為光一幅畫的提成可能就比他們一個月的月錢還要高。

  可惜這種寄賣的畫除非名家否則很難賣出去。

  而名家的畫他還沒資格收入,大多是直接由東家購買後轉賣或是掌櫃簽單。

  夥計將這兩幅價格超級貴重的畫小心翼翼地掛上牆,這十日內將由他看管這兩幅畫,若是損傷,他得照價賠償,別說那幅瓊州日出圖,就是仙人出海圖賣了他也賠不起。

  太他媽貴了。

  黎寶璐見畫掛好,這才優哉游哉的離開,在離開前她溫聲提醒夥計,「你可以做一紙牌掛在畫下標明這兩幅畫的價格,免得被人問價後被罵。」

  夥計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旁的畫多是百兩左右,最貴的一幅是三百八十兩,這兩幅與別的差價太大,萬一有客官看上興致正好,他報了個這麼高的價格不是招人恨嗎?

  可要是提前標好價格就不一樣了,買得起的人便買,買不起的人就看過癮罷了,只要熬過十天這兩幅畫還回去他的責任就算盡了。

  夥計很開心,精心的做了兩個紙牌掛在兩幅畫下。

  黎寶璐見了更滿意,帶著順心去逛菜市場,「今日完成了一件大事,我們多買些菜回去慶祝一番。」

  您嘴饞了便說,不要亂找借口。

  黎寶璐興沖沖的跑去菜市場買了許多東西,打算晚上和廚娘一起下廚,有時候她還是很喜歡下廚的。

  倆人拎著好幾個籃子往回走,才進巷子就看到圍在家門口的人。

  黎寶璐臉色一沉,大步向前。

  順心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低聲勸阻黎寶璐,「夫人,我們還是先去叫人吧,他們人太多了。」

  「才九個,很多嗎?」黎寶璐越過他大步向前走。

  順心一怔,想到那天黎寶璐刷刷便打倒十來個大漢,瞬間精神一振,追上去擋在黎寶璐身前,「喂,你們是何人,想幹什麼?」

  夫人雖然武力爆表,但這種吆喝的事還是他來做吧。

  袁正也早看到了黎寶璐,他一動不動,滿臉嚴肅的站在門前等她上前,等人到了跟前便皺著眉威嚴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威壓十足的問道:「你便是顧黎氏?」

  黎寶璐只掃了一眼袁正便皺眉道:「你是何人,在我家門口幹什麼?」

  「大膽,袁老爺問你話你為何不答?你到底是不是顧黎氏?」袁正身後的一人上前一步對他怒目而視。

  黎寶璐滿臉驚詫,「哎呀,這位……壯士好大的火氣,恕我眼拙,看不出你們是官府中人,不知這位袁老爺官居何職,找我有何貴幹?」

  有鄰里悄悄開了門縫往外張望,還有的直接爬在牆頭偷偷往外偷窺。

  袁正故意擺出這份架勢便是要嚇她,沒想到沒嚇住人,反而讓己方露怯,他微微皺了皺眉問,「你到底是不是顧黎氏?」

  黎寶璐本來還帶了兩分笑意的臉頓時沉下,肅然的看著他道:「這位老爺不知道問人姓名來歷時先報上自己的姓名來歷嗎?若你是來找茬的趁早說明,我好叫人去衙門喊官差們。朗朗乾坤之下,你們想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不成?」

  從門縫裡偷窺的鄰里將門打開了一些,有一些膽大的直接打開門站出來目光炯炯的看著袁正他們,大有他們一動手他們就跑去報官的架勢。

  袁正深吸一口氣,知道再想壓下黎寶璐很難了,他臉色有些陰沉的道:「我等是府衙的官差,是來讓你畫押結案的。」

  「府衙的官差?」黎寶璐懷疑的看著他們,「那你叫什麼名字,在府衙任何職,怎麼不穿官服?」

  「這些話是你能問的嗎,叫你畫押便畫押。」依然是袁正的狗腿一上前,啪的一下掏出紙筆,雙目圓瞪的盯著她道:「快畫押!」

  黎寶璐退後一步,直接把手背在身後,皺眉道:「你們藏頭露尾,不穿官服,不敢報姓名官職,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冒充的?到時候你們拿了我畫押的東西誰知道會做什麼壞事,萬一把我賣了,把我家的錢全騙光了怎麼辦?」

  說到這裡黎寶璐恐懼的看著他們道:「臨出門前我婆婆常跟我說外面好人多,但壞人也不少,不能有害人之心,卻也不能無防人之心,你們,你們不會就是我婆婆說的壞人吧?」

  跟著袁正一起來的衙役差點吐血,他們要是壞人早把人擄走這樣那樣了,還會守在門前等她畫押?

  但圍觀的鄰里顯然不知道,紛紛開門出來,竟隱隱有些包圍他們。

  還有人道:「老張家不就在府衙做捕頭?裡面的捕快我們都認識,從沒見過這幾個。」

  當然不曾做過,他們又不負責維持社會治安,他們是歐通判的手下,自有工作區域。

  衙役們紛紛看向袁正,等著他拿主意,是他讓他們脫下差服換上便服的。

  袁正微微瞇起眼睛看向黎寶璐,見她雖面露恐懼,眼睛卻無波無瀾,顯然是裝的。

  被九個成年男人圍住都如此淡然,這是篤定她的武力值能戰勝一切?

  袁正眼睛一動,若是雙方起衝突,她打傷了衙役,那可是傷害官差,是可以判刑的……

  「我是歐通判的幕僚,奉命來取結案文書的,黎氏,你最好立即畫押結案,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得在此耽擱。」說著帶著人上前兩步,壓迫性的逼近黎寶璐。

  黎寶璐卻抱著胸往後一跳,戒備的瞪著他們道:「幕僚?那不還是跟我一樣是平民老百姓嗎?沒有官服,沒有身份證明,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有,你不要靠這麼近,小女子雖已成親,但男女有別,還請這位大叔自重。」

  袁正身後的一人煩躁無比,不就拿個結案文書嗎,哪那麼多廢話,他直接拍下自己的腰牌道:「這便是證明,趕緊畫押,袁老爺是幕僚沒資格,老子總有資格吧?」

  黎寶璐捧過腰牌看了看,鬆了一口氣道:「雖然小女子看不懂,不過好像是真的。」

  衙役們吐血,本來就是真的。

  「但是這個結案文書我不能簽,」黎寶璐小心的把腰牌還回去,對一眾目瞪口呆的人歎息道:「我一婦道人家哪裡知道什麼結案不結案的,這事還是等家夫回來再決定吧。」

  袁正瞇眼,冷聲道:「你是要違抗朝廷命令?」

  黎寶璐猶豫著道:「朝廷竟然還管我結不結案?那豈不是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知道小女子我了?」

  這些圍觀的鄰里也不由笑出聲,對黎寶璐笑道:「小娘子想的也太美了,皇帝日理萬機怎麼會理你這等小事?」

  黎寶璐低頭不好意思的一笑,「可是這位老爺便是這樣說的呀,原來竟是我誤會了。我說呢,我記得家夫說過,百姓若對民事判決不服可不畫押結案,繼續上訴,十日內既不畫押也不上訴的則視為同意結案,怎麼諸位大叔大哥竟到我家來逼我畫押,莫非這裡面還有什麼內情不成?」

  大家也都懷疑的看向袁正。

  袁正滿臉正氣,嚴肅的看著黎寶璐道:「黎氏,你的案子是知府大人親判,難道你以為知府大人在徇私包庇?那不過是私人恩怨,你們既沒受傷也沒損失財物,被告不僅被打板子還罰了錢,你還有什麼不滿的,竟遲遲不肯簽結案文書?」

  他滿臉嚴肅的道:「現在正是朝廷巡視交割文書的重要時刻,這些東西都要立即歸案,因你一人的案子,我們整個府衙都要耽誤時間,你可知這會耗費多少時間精力?」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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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0:21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裝鬼

  袁正一臉「你是刁民但我忍你」的模樣,隱忍且大度的看向黎寶璐道:「黎氏,你還要耽誤我們多少時間?」

  黎寶璐歪歪頭,道:「可我是婦道人家呀,你們不是說女子出嫁從夫嗎,我夫君如今不在家,我可不敢私下拿主意,雖然可能給你們找了麻煩我非常抱歉,然而我依然不敢畫押。」

  黎寶璐突的展顏一笑,眨了眨眼道:「不如你們改一改世俗律法,讓女子能夠自主如何?」

  袁正一愣,他沒想到黎寶璐會提出這等荒誕的要求。

  黎寶璐卻已經敲開大門,站在門裡對他含笑點頭道:「讓這位老爺白跑一趟了,下次你們再來記得穿上官服或帶上文書,不然我會懷疑有人冒充官兵。至於畫押結案的事,我實在是拿不得主意,這位老爺不如再等四天,四天後我夫君就出來了,到時候再由他畫押。」

  「不過,那會兒離自動結案也只差一天,我想簽不簽也沒什麼要緊的了吧?」黎寶璐愉悅的對他們揮手,「家中只有小女子一人,所以多有不便,就不輕官爺們進門了。」

  說罷「砰」的一聲關上門。

  不僅外面的人呆若木雞,就是順心和廚娘也都目瞪口呆,「夫,夫人,我們就這樣把官爺關在門外沒問題嗎?」

  「就差打起來了,只是關在外面已是我克制了。」黎寶璐拎著籃子回廚房,撇了撇嘴道:「想逼我,窗兒都沒有。」

  廚娘拍著胸口心有餘悸的道:「夫人不知道,他們剛來的時候可凶了,我生怕他們闖進來。」

  黎寶璐輕哼一聲,卻也知道他們要是闖進來她還真不能把他們怎樣。

  從律法上來說他們這樣是犯法的,但官差辦事一向霸道,誰會管?

  黎寶璐倒是能揍回去,以她的武力值想要打倒他們不難,但跟官差打架官府可不會管對錯緣由,一律是她的錯。

  所以不到不得已,黎寶璐不會動手。

  「我受驚了,今天晚上多做點好吃的壓壓驚。」

  順心一囧,「夫人,您不是說是為了慶祝嗎?」

  「那就更得多做一些了。」

  順心嘟囔著去幫廚娘洗菜切菜,黎寶璐則轉身悄悄出了家門,看著袁正在門外變臉,然後才一甩袖子離開。

  黎寶璐想了想,回房間掏出錢袋數了數,最後拿出五兩銀子歎息一聲,看來她得找空去拜拜財神爺,仙人出海圖一定要賣出去,不然他們真的會窮到要飯的。

  黎寶璐拿著錢去買了不少點心回來,剛才鄰里可沒少幫她,該盡的禮節還是要盡的。

  她一直深居簡出,又是做客,因此與鄰里只是點頭之交,趙寧與他們來往也並不密切,平時見面也就問候一聲,但剛才那種情況下他們願意為她站出來。

  這份情自然不是一份點心能換的,但送過去卻能表明她的立場,他們的情她記住了。

  黎寶璐買了不少點心回來,分做二十多份,一家四份的讓順心和廚娘送去。

  「夫人,他們都收下了,還說以後府上有什麼為難的只管叫他們,能幫的他們都會幫,」廚娘猶豫了一下道:「夫人,隔壁捕頭的娘子還提醒我們,讓我們小心一些,白日裡那些官差只怕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以後還有的鬧呢,我看您還不如服個軟,這個案子知府大人都判了。」

  「那怎麼行?」順心嚷道:「難道我們的罪就白受了?要不是夫人提前做了防備,我家公子和顧公子肯定也和文公子他們一樣趕不上考試,三年就白等了。」

  順心從小與趙寧一塊長大,對趙家忠心耿耿,知道老太爺和老爺的執念就是考中舉人。

  在趙家全族的理想面前,一切攔路虎都要被砍掉,砍掉!

  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行。

  順心扭頭對黎寶璐道:「夫人,這事您別聽她的,您這兒要是簽了結案文書,趙公子他們就是從您給的線索裡查到了什麼也當不了證據了。」

  黎寶璐點頭,「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坑道友的。」

  她只坑敵人,對朋友一向都是春風化雨般溫柔,急風暴雨一般只有非一般的敵人能享受到。

  而晚上,前來夜探的人就享受到了急風暴雨般的對待。

  那些人才跳下院子就感覺臉頰一疼,「啪」的一聲被人狠狠地揍了一巴掌。

  被打的人有些懵,摸著臉問,「誰打我?」

  站在他身邊和後面的四個夥伴都覺得一陣冷風吹過,脊背一寒,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五人面面相覷,其他四人立即搖頭齊聲道:「不是我!」

  眼見著他的臉上泛起紅腫,巴掌印也顯露出來,其他四人皆臉色一變,顫聲道:「好,好像是個小孩的巴掌,這,這不會是鬼屋吧?」

  「胡說些什麼?」被打的人摸了摸臉頰,厲聲道:「一定是有人弄鬼,是誰,給爺出來,別藏頭露尾的。」

  「啪」的一聲,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左臉上,直接把人打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而其他人則直接嚇得面無人色,因為他們是對著那人站的,他們敢發誓,他們絕對沒看到有第六人在,而他們四個人誰都沒動手。

  所以……

  「鬼啊——」

  五人嚇得屁滾尿流,踉踉蹌蹌地要往門口跑。

  「鬼」靜默了一下,然後很快將四散逃開的四人全都抓住衣領扔回來,然後耳光聲便不間斷的響起,「啪,啪,啪」的在寂靜的夜裡響亮無比,五人卻連慘叫都沒發出,直接「砰砰」幾聲摔在地上——直接被抽暈了。

  黎寶璐從黑暗中閃出來,看著暈倒在地的人冷笑一聲,想嚇唬她,那也得先把膽子練大。

  黎寶璐提起倆人跳上牆頭,直接把人扔到了巷子口,再回來提剩下的三人,不一會兒五人便趴在巷子口裡人事不知。

  黎寶璐拍拍手,開心的回家。

  最後還是打更的更夫發現了他們,差點把他嚇死,還是不小心摸到一個人的手,發現是軟熱的才知道人還是活的,連滾帶爬的跑去找巡邏的衙役報案。

  五人被抬回府衙,第二天遭到一波波凶殘的圍觀。

  沒辦法,這五人也是衙役,平時還挺橫,沒想到今天會變成豬頭,要不是人的身形沒變,大家還真認不出人來。

  他們都很好奇誰敢襲擊衙役,在這個時代,這可比襲警嚴重多了,砍死不論罪的。

  五人口風一致,肯定的道:「我們遇上的是一個小鬼。」

  「小孩打的?哪家的孩子膽子這麼大?」

  「不是小孩,是一個小孩的鬼魂。」

  「或許不止一個,他速度快得很,啪啪啪的就把我們抽暈了。」

  眾衙役:「……」

  前來打探消息的袁正:……

  眾衙役:「你們被打傻了吧,這世上哪有鬼怪?」

  「真的是鬼,我們五個人相對而站,那巴掌啪啪啪的就落在我們臉上,我們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你們說不是鬼是什麼?」

  「晚上天那麼黑,就是有人看不見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天晚上月亮那麼圓,哪裡黑了?至少我們能把我們附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鬼,那兩個書生租住的院子只怕住了不少小鬼,」其中一個腫得像豬頭一樣的人臉色青白的道:「反正我再也不去那條巷子了,你們愛誰去誰去。」

  袁正臉色陰沉,看了被圍觀的五人一眼,轉身便離開。

  他雙手緊握成拳,顯然憤怒到了極點,他還是小看那小婦人了。

  鬼怪?

  哼,這世上怎會有鬼怪!

  袁正看著禮房方向,只希望他兒子這次能夠脫穎而出,只要他足夠優秀,到時候就算不能完全將這事壓下,也讓歐家不敢把這事完全栽贓給他兒子。

  黎寶璐那邊徹底安靜下來,衙門的人不再上門,晚上也不再有人來打擾他們。

  不僅是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讓袁正忌憚,還因為他和歐通判正在焦頭爛額的應對文生等人。

  文生等人聯名上書後很快利用輿論將此事宣揚出去,逼得周毅不得不再另立案偵查。

  歐通判和袁正急著替歐敦藝擦屁股,雖然對付這些書生他全都是派書僮和小廝去請的外人出手,但尾巴掃的還不夠乾淨,因為那些人都還活著。

  歐通判只能把那些人找出來,不能遠遠送走的便就地解決,務必做到不讓文生等人拿到一絲證據。

  沒有證據,僅憑懷疑和推測,他們並不能拿歐敦藝怎麼辦。

  而對於袁正來說,歐敦藝安全,那袁芳就是安全的,所以在這件事上他竭盡全力。

  在他們互相鬥法時,事情越鬧越大,除了還關在禮房裡的監考官,主考官和考生們還不知道,全廣州的官民皆有耳聞,就連民間百姓都開始悄悄議論起此事來。

  這對周毅的官聲打擊很大,他暴躁的對師爺道:「這事必須盡早做個了結,再鬧下去這官我也不用做了。」

  師爺沉默片刻道:「大人不如從中調解,讓他們私下和解?」

  周毅臉上難看,「那些書生會願意調解?」

  「人皆有弱點,歐敦藝還不算蠢,他下手的多是沒有根基和貧寒子弟,這樣的人大多都能用錢解決,用錢解決不了也能以其他利誘之,只看歐通判願意付出怎樣的代價了。」

  周毅若有所思的蹙眉。

  「大人,傷害已成,反正他們不可能重考,只能再等三年,所謂的討回公道也不過是讓歐敦藝流放,還不如放過歐敦藝得到些利益,哪怕是錢也好呀。」

  錢可是好東西,當年他家要是有錢,他即便不能求官,也能多考幾屆,說不定就考中進士,出仕為官了呢?

  而那些貧寒子弟顯然也很需要錢,比如那個喬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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