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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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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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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6:37 |只看該作者
第180章 輩分

  鄭旭和施瑋抖著嘴唇起身行禮,「見過衛世叔。」

  衛叢不理倆人,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顧景雲,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果然是師姑的兒子,一看就是親生的。」

  黎寶璐愣愣的看著他,二十多歲的大叔說哭就哭,她表示有些傷眼。

  顧景雲也嚇了一跳,仔細在腦海中思索,半響才勉強想出一個人,他略有些猶豫的看著他,「兄台莫非是金陵衛家世兄,戶部左侍郎衛馳之子?」

  衛馳激動的連連點頭,「是我,是我,就是我,師弟聽老師說過我?老師他,他這些年都還好嗎?」

  眼看著他又要哭,顧景雲連忙道:「好,我舅舅好得很!」

  顧景雲和黎寶璐都有些呆,這位就是舅舅和舅母常提起的古靈精怪,聰明頑皮一直追著喊著要給舅舅當學生的衛世兄?

  好幻滅,為什麼他那麼愛哭?

  「我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老師,卻苦於沒有門路搭救,」衛叢眼睛通紅的看著顧景雲道:「沒料到師弟能回京城,我真是,真是……」高興得快要瘋掉了。

  這兩天衛叢不斷的給顧家遞帖子要見顧景雲,但顧家就不許他見,他守在顧家的大門,卻總堵不到顧景雲,好容易打聽到他今天要來護國寺,他從底下一層一層的往上找,總算是在山頂找著人了。

  衛叢吸吸鼻子,淚眼汪汪的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

  顧景雲看向鄭旭道:「鄭兄不是要請我們用素齋?護國寺的素齋一向難求,也不知做好了沒有。」

  鄭旭立即道:「我去問問,這都快午時了,應該差不多了。」

  「我跟鄭兄一道去,」施瑋忙道:「我常送我祖母來寺裡禮佛,跟寺裡的知客僧熟,我跟著去說不定速度更快。」

  倆人看向茫然的趙寧,心裡同情他,忙一人拉住他一邊笑道:「趙兄第一次來護國寺吧,不如我們順道為你介紹一下護國寺的風景,其實寺裡的景致還是很不錯的……」

  三人拉著趙寧快步離開,順心滿眼茫然的跑去追自家主子,鄭家和施家的家丁也都悄悄退下,山頂上一下就只剩下三人了。

  衛叢也不再掩飾,眼淚嘩啦啦的往下落,「我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們了,沒料到此生還有幸見到師弟。」

  他眼中閃過凶狠的目光,攥緊顧景雲的手冷聲道:「顧家見利忘義,你住在那裡只怕被人算計得連渣都不剩,不如搬出來,師兄在外面有不少產業,隨便你挑。」

  顧景雲無奈的用力抽開手,他若沒記錯,舅舅根本沒收他做學生吧?

  所以舅舅親傳的弟子其實只有他和寶璐兩個。

  但看著瘋瘋癲癲的衛叢,顧景雲沒敢點開這點。

  黎寶璐忍了忍,沒忍住道:「師兄,你不冷嗎?」

  衛叢愣愣的抬頭看向黎寶璐,顧景雲介紹道:「這是內子,也是舅舅唯一的女學生。」

  衛叢瞬間熱情起來,「原來是師妹!」

  他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最後實在沒找著好東西,便一把將頭上的玉簪拔下塞她手裡,「大師兄身上沒帶東西,回頭再把見面禮給你補上,這根玉簪你先拿著玩。」

  黎寶璐愣愣的看著披頭散髮地衛叢。

  顧景雲臉一黑,從她手裡拿過玉簪道:「既然師兄回頭補給他見面禮,那這根玉簪便給了我做見面禮吧。」

  「原來你喜歡玉簪?」衛叢激動道:「我那兒還有不少,回頭我都給你拿來。」

  看著急切討好他的衛叢,顧景雲突然心中一酸,之前稍許的不悅消失,他抿了抿嘴,第一次真誠的叫道:「師兄不忙,東西貴精不貴多,何況我們師兄弟才見面,還有許多話要說。」

  「是,是,我也有許多的話要與你說,卻不知要從何說起……」衛叢眼圈又微紅,愣愣的看著顧景雲。

  黎寶璐看看顧景雲,又看看衛叢,忍不住擋在倆人中間,「師兄,舅舅和舅母都很好,他們在瓊州也念著你,不知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衛叢低下頭,不答反問,「老師和師娘師姑身體一向不好,在瓊州是誰給他們調理的?我一直往瓊州那邊寄東西,但一直不得門路,也打聽不到你們的消息,寄過去的東西你們收到了嗎?」

  當然沒收到,不知道地址的亂寄,東西肯定被人私吞了。

  但黎寶璐卻一臉驚訝的道:「我們倒是收到好幾個不具名的包裹,是你寄的嗎?」

  衛叢立即高興,「肯定是,為了不讓我家人發現,我寄出去的東西也沒留下任何信息,我之前還擔心你們收不到,原來你們都收到了。」

  地址不詳,寄件人信息又沒有,人家不私吞心裡都過不去了。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雖然知道寶璐是在安慰他,但還是忍不住扯開話題不讓師兄再犯蠢,「師兄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叫人時刻盯著顧府,又花了大價錢給顧家的門房打聽出來的。」

  「那怎麼不直接上門來見我們?」看衛叢急成那樣,在他們的消息傳遍京城時就該來找他們才對。

  「長公主的花宴結束後我才知道你們回來了,但我找不到你們的住處,只能守著顧家。」衛叢解釋道:「而等你們回了顧家,顧家卻拒了我的拜帖,不許我見你們,你們又不出門,我就只能在外面守著,好在今天你們出門了,不然我只怕要硬闖了。」

  顧景雲臉色一冷,「顧家拒了你的帖子?」

  衛叢憤恨的點頭,「不錯,我要見的分明是你,他們卻與我說你不願見我,這話一聽就是假的,我是你師兄,你怎麼會不想見我?師弟,你別住在顧府了,萬一哪天顧家扣著你不讓你出門怎麼辦?」

  顧景雲冷笑,「師兄放心,顧家還沒這個本事。」他頓了頓道:「而且我必須住在顧家。」

  衛叢蹙眉,「為什麼?」

  顧景雲撩起袍子坐在石凳上,笑道:「因為顧家有權有勢呀,我還想藉著他們家的勢力為我舅舅打點一二,即便不能平反也讓他們的生活好過些。」

  衛叢一臉呆滯,顯然沒聽懂。

  黎寶璐就低聲解釋道:「比如借顧家的威勢震懾廣東及瓊州的官員,讓他們知道舅舅是京城顧家罩著的,不敢欺負舅舅。還可以利用顧家的權勢打點上下,為舅舅平反做些準備。」

  衛叢滿臉驚愕,這不是把顧家往火坑裡推嗎?

  他扭頭看向淡漠的顧景雲,明白過來。

  顧懷瑾當年背信棄義,不僅拋棄師姑,還逼得師姑挺著肚子不得不離開京城,顧景雲不可能不恨,他卻願意回到顧家認祖歸宗,為的不過是老師。

  衛叢沉默半響,最後抬頭道:「有什麼需要師兄的地方你們一定要與我說,我會盡力幫你們的。」

  顧景雲一笑,「多謝師兄,不過現在的確沒什麼要緊的事,我如今的首要之務是考過會試,參加殿試。」

  他頓了頓看向衛叢,「師兄如今過得怎樣?可已通過鄉試?」

  衛叢苦笑,「我荒廢學業已久,雖是舉人,卻很難參加今科的會試,師弟多努力,師兄便不去丟臉了。」

  「離會試還有四個月,師兄何不努力一番?」顧景雲不相信他真的會徹底荒廢學業,既然這麼崇拜他舅舅,那就不可能丟下書本,最多是移了興趣,很少看參考的書籍罷了。

  「到時候我們一門雙進士,說出去舅舅也臉上有光呀。」

  衛叢猶豫,顧景雲繼續鼓動他道:「我回京後曾見過陛下,其實若能量足夠,為舅舅平反並非不可能,但要想別人幫我們,首先得我們有足夠的能力,足以讓別人信服。而現在肯為此努力的只我一個。」

  衛叢看著稚氣未脫的師弟,神色變得堅定,「師弟放心,為了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顧兄弟,衛世叔,」施瑋笑瞇瞇的過來,「素齋已準備好了,我們去用飯吧,知道你們師兄弟多年未見,一會兒我們給你們留足空間和時間契闊敘舊。」

  「對,先去用飯。」衛叢憂心的看著師弟的小身板,明明比顧樂康大,看著卻沒顧樂康強壯,不知道他能不能請個太醫來給他看看身體。

  趙寧看到披頭散髮地衛叢,很是驚奇的多看了他兩眼,鄭旭和施瑋卻習以為常的樣子,不僅這倆人習以為常,所有路上看到衛叢這幅模樣的人都很不見怪。

  而衛叢也一掃在他們面前的討好謙遜,脊背一挺,眉毛一揚,眼睛斜睇過去便是風情無限,被他眼角掃過的女客皆紅著臉低下頭去,而過往的男客都見怪不怪,有的還遠遠與他行禮打招呼。

  看得黎寶璐驚奇不已。

  而到了包廂裡,鄭旭和施瑋都把上座讓給衛叢,衛叢也一點不客氣,把顧景雲與黎寶璐叫到身旁坐下,指了鄭旭與施瑋道:「這是世侄,學識還不錯,你可常與他們探討一二。」

  鄭旭和施瑋怒,輩分高了不起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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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6:46 |只看該作者
第181章 互勉

  你比我們大幾歲,我們勉強叫你一聲世叔,顧景雲年紀比他們小上那麼多,叫他叔叔算怎麼回事?

  黎寶璐卻瞬間激動起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倆人道:「原來是世侄啊,來,叫聲嬸嬸我聽聽。」

  鄭旭抽著嘴角道:「弟妹別鬧,我們與顧兄弟卻是同輩。」

  衛叢冷笑,「你們書香世家竟與一武夫論資排輩?來來,教教叔叔我你們是怎麼排的?」

  鄭旭&施瑋:「……」

  還能怎麼排,照年齡唄,而且不論是從顧懷瑾,還是顧樂康那裡算,他們與顧景雲都是同輩。

  衛叢卻堅持道:「我們這樣的人家自然只與書香之家論資排輩,從秦家算,顧景雲就是你們的叔叔,快叫叔叔!」

  為了不讓衛叢發瘋,鄭旭和施瑋憋屈的叫了一聲,「顧世叔!」

  顧景雲臉上淡笑,「好侄兒,叔叔今日身上沒帶什麼好東西,下次見面再把見面禮補上。」

  倆人暗暗的瞪著他,別蹬鼻子上臉。

  黎寶璐卻掏出荷包倒出兩塊造型獨特的金裸子,「侄兒們來,你們叔叔沒有,嬸嬸我這兒有,本來還想留下做收藏的,但見你們這麼可愛,我便忍痛割愛賞你們啦。」

  在衛叢目光的逼視下,倆人咬牙接過,「謝謝嬸嬸。」

  黎寶璐笑得眼睛都瞇了,「不謝,不謝。」

  有衛叢在,鄭旭和施瑋小心翼翼,不敢再亂起話題,生怕哪一句話惹到他。

  他們這位世叔的瘋癲是京城出了名的,就是他們的爹都不想惹他,更何況他們。

  倆人裝鵪鶉,衛叢卻不放過他們。

  師弟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當然得給他把把關,他用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掃視鄭旭三人,得知趙寧是一路顧景雲同年,又一路跟著他從秀才考到進士,還一塊兒到京城的。

  對他的滿意度瞬間到達一個新高度,暫時放過他。一雙眼睛便專盯著鄭旭和施瑋。

  倆人立即挺直脊背,目不斜視的等待僧人們上菜,心中卻叫苦不迭,不斷的在心中祈禱道:「別發瘋,別發瘋,可千萬別發瘋……」

  「你們倆已經考過鄉試了?」

  倆人嚴肅認真的點頭。

  「明年也要下場試會試嗎?」

  倆人一起搖頭,嚴謹的回答道:「侄兒們本事不到,家裡人讓我們等下一科。」

  衛叢瞭然的點頭,「這樣也好,把握大些,以你們的家世可以少走十年的彎路。」

  鄭旭和施瑋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正經的衛叢,在他們的印象中衛叢一直是憤世嫉俗,瘋瘋癲癲的,而在父輩們的口中,衛叢則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是他們那個時候的顧樂康,別人家的孩子。

  鄭旭和施瑋有多忌憚嫉妒顧樂康,他們的父輩便多忌憚嫉妒衛叢,但誰也沒想到衛叢會淪落至此。

  有人幸災樂禍,但更多的人是惋惜和對衛家的排斥。

  當年太子牽涉開平案,太子府被圍,做錯事的可不止顧家一家。

  父輩們對此諱莫如深,鄭旭和施瑋知道的雖不詳細,但也猜出衛叢會那麼瘋癲一半是因衛家,加上父輩們對衛叢皆帶了三分敬意,鄭旭和施瑋也不敢造次,衛叢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

  衛叢滿意的摸摸下巴,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笑道:「今科我若考不上,下科我們一起努力,到時候我們叔侄就變成同科了,哈哈哈……」

  鄭旭一驚,「衛世叔願意參考了?」

  「我師弟都要參加會試了,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也不能落後太多。」

  這可算得上是大新聞了,要知道衛叢年僅十三就考中舉人了,卻一直不願意參加會試。

  鄭旭與施瑋對視一眼,想到他這些年的荒唐,委婉的建議道:「衛世叔何必急於一時,不如再等三年,下一科跟我們一起下場,這樣把握也大些。」

  衛叢搖頭,「你們是為了爭好名次才等下科,我卻是不在乎名次的,於我來說考中第一名和倒數第一名沒多大區別。」

  他冷笑道:「皇帝可不會取我進翰林,更不會讓我御前行走,至於六部,誰會要我?我要出仕也是外放,第一名和倒數第一名有何區別?」

  眾人沉默。

  當年衛叢瘋瘋癲癲的跑到皇宮外大罵皇帝,直接把皇帝給氣暈過去,但皇帝醒來還得假裝大度的不計較,轉過頭來就讓衛叢他爹十幾年穩坐戶部左侍郎的職位,既不陞遷,也不貶責。

  皇帝那小心眼肯定還記得衛叢,衛叢要真當官那肯定是離開京城比較好。

  衛叢卻無所謂,轉頭囑咐顧景雲道:「師弟,你既要考那就努力考好,皇帝心眼雖小,但對老師還念著三分舊情,就憑你是舅舅養大這一條他便不會攔你的前程,只要你有本事,便是封侯拜相也做得。」

  他冷笑道:「別跟你爹學,十五年未得寸進,一手好牌全讓他糟蹋了。當年他是探花出身,拜官時便直接點進翰林院,你舅舅又幫他爭到御前行走的名額,短短三年不到就從七品升到五品,可謂是平步青雲,可你現在看呢,十五年了,他依然只是一五品修撰。」

  鄭旭和施瑋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看顧景雲,卻見他臉色淡然,好像衛叢說的不是他爹似的。

  不過顧懷瑾竟然還做過御前行走嗎?

  這也太牛氣了,既能入翰林院又能在御前行走,那跟預備役內閣有啥區別?

  倆人心中同時為顧懷瑾點蠟,擁有後又失去,簡直是在虐心啊,同時又心驚於秦家的能力。

  秦信芳已流放十五年,但對朝廷的影響依然那麼大。

  想到秦家那兩位先祖,鄭旭和施瑋瞭然,秦山長且不說,如今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吏近一半出自他的門下,而秦首輔又是三朝元老,就連皇帝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底蘊人脈更不必說。

  就算大部分人對秦家只剩下面上情了,但人人都念一分面上情,顧懷瑾就翻不了身。

  同理,人人都念一分秦家的面上情,顧景雲的官途就走得比別人要順得多。

  瓊州長大的又如何?罪民的外甥又如何?

  只要秦家在,他的機會就比別人多。

  鄭旭與施瑋更看重顧景雲三分,笑盈盈的替他解圍,「顧兄弟是秦先生教大的,便是學也是學秦先生,衛世叔不用擔心。」

  衛叢與有榮焉的一點頭。

  僧人們敲門而入,奉上素齋。

  護國寺的素齋聞名天下,黎寶璐上次已吃過一次,要不是一桌素齋太貴,她還真想天天來吃,即便沒有肉也不要緊。

  能夠讓肉食主義者黎寶璐如此推崇,可見護國寺的素齋之美味。

  菜一上齊,黎寶璐就捏起筷子看向上座的衛叢,在衛叢開筷後她便給顧景雲夾了她面前兩道他愛吃的菜,然後便專心吃自己的。

  衛叢一直留意著他們,見有時顧景雲才吃完一筷子,才稍稍抬眉,黎寶璐便幫他夾了他夾不到的素菜,而看顧景雲的表情,他習以為常也滿意得很。

  顯然黎寶璐夾的正是他要想要吃的。

  顧景雲同樣時不時的照顧黎寶璐,倆人間默契無比,倒好似把眾人都排除在外了。

  吃完飯,幾人飲茶漱口,黎寶璐才將茶壺拎起,顧景雲便已遞過茶杯。

  衛叢捧著茶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後笑道:「師弟要讀書,師妹在家無事可以來找你師嫂玩,她會的不多,但對京城卻熟的很,到時候讓她帶你四處玩玩。」

  「多謝師兄,」顧景雲看了一眼黎寶璐道:「她跟我一塊兒讀書的,改日我帶著她去給師嫂請安。」

  顧景雲可不想一人呆在家裡讀書,他習慣與寶璐同進同出。

  衛叢也不勉強,今日能見到師弟,知道老師還安好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興致勃勃的道:「我也要讀書,不如我們師兄弟一塊兒作伴。有不解之處也可以一起探討。」

  顧景雲看了趙寧一眼,點頭道:「我在京城聆聖街裡有一棟小院子,現趙兄便住在那裡,師兄若想找我就去那裡,等忙過這幾日整個白天都會去那裡讀書。」

  鄭旭和施瑋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顧兄弟,不,顧世叔,不知我們能不能去。」

  顧景雲一笑,「歡迎至極。」

  「讀書向來不是閉門造車,而應該廣聆建議,聆聖街又多書局,來往皆是讀書人,在那裡讀書正好。」顧景雲扭頭對趙寧笑道:「又要麻煩趙兄了,將剩下的那間客房改造一下,到時我們便在那裡坐談。」

  趙寧感激的看向顧景雲,拍著胸脯保證道:「顧兄弟放心,我回去就帶著順心收拾。」

  顧景雲的那個小院最妙的便是鬧中取靜,在巷子深處,聞不到外面的嘈雜之聲,但只要一出巷子,入目出儘是讀書人,讀書事,所聽所聞也都是學問和朝政。

  可以說太孫送的所有禮物中,這一處小院子最得顧景雲和黎寶璐歡心。

  小夫妻倆已經打算好,等到脫離顧家時,他們便搬進小院里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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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6:57 |只看該作者
第182章 共同

  冰雪撲面飄來,顧景雲感到臉上一片冰冷,不由伸手攏好衣襟。

  黎寶璐忙把斗篷給他披上,「我說外面冷吧,你偏不信。」

  顧景雲回頭衝她笑笑,攏了攏斗篷道:「走吧。」

  倆人一路到前院,紅桃忙將凳子放在倆人腳下,等倆人上車後才爬上車轅坐好。

  車伕二林就揮著鞭子把馬車趕出府,一大清早守在側門處挪門檻的家丁們不敢有丁點怨言,目送馬車出府老遠才敢把門檻裝回去關上門。

  這位主子可不是簡單的人物,闔府上下誰也不敢招惹他。

  顧三爺雖然才認回來不到三月,但誰也不敢小瞧了他去。本來大家還想看三爺勇鬥繼母的戲碼,誰知道三夫人連插進梧桐苑的人手都沒保住。

  而顧四爺就先跟三夫人鬧起來了,他們這些外院的家丁知道的雖不多,但也知道連三老爺都管不住顧三爺的。

  就連老夫人都下令讓他們敬著讓著三爺,而真正讓外院的家丁們膽寒的是顧三爺把門房的管事打了個半死扔出去,而侯爺和老夫人還喊了聲打得好,轉身把門房管事一家都給攆到莊子上了。

  當時顧三爺可才進府六天呀,而門房管事的權勢是僅次於府上大管事的。

  門房便是一個府的臉面,能做到管事的不僅要會看眼色,還要對京中各家熟悉,所有上門拜訪的客人及送進來的帖子都要過門房管事的手,可見其權利多大。

  但就是這麼一個幹了二十多年的體面人,顧三爺說打就打,說丟就丟,侯爺和老夫人不但不怪罪還在後頭推了一手,這種情況下誰還敢怠慢這位小閻王?

  即便顧景雲大冬日的也日日早早出門,門房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車馬及門檻都準備好的,啥時候走都行。

  在其他主子身上可見的拖拉在顧景雲身上找不到一絲。

  顧景雲很滿意這種服務態度,因此也不介意顧府將他傳成天怒人怨的凶殘人物。

  做凶狠之人也有做凶狠之人的好處,至少不會浪費時間。

  於他來說,浪費時間跟浪費生命也不差什麼了。

  二林熟門熟路的將馬車駛到聆聖街的小院門口,順心打著呵欠來開門,他勉強睜開眼睛去瞄了一眼沙漏,辰時二刻,還真是準時。

  黎寶璐見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便笑問,「順心,你昨晚上又去當賊了?」

  「是啊,」順心有氣無力的道:「溜到廚房偷點心吃了。」

  顧景雲停下腳步問,「昨晚上你主子什麼時候睡的?」

  順心滿臉是淚,「子時方睡,但卯時便起床看書了,顧公子,您勸勸我家公子吧,這樣下去人要熬垮的。」

  「每日不還睡了三個時辰嗎?」顧景雲淡淡的道:「差不多了。」

  「哪裡夠三個時辰,」順心跟在後面數落道:「說是子時熄燈,但小的明明就還聽見他在床上背書呢……」

  「再有一個月便考試了,」顧景雲推開書房門,道:「到時候你便不用擔心了。」

  他不會勸趙寧的,會試太過重要,別說趙寧,便是一向自信的他這幾個月來也不敢懈怠的。

  每日的睡眠時間不少於兩個半時辰就用不著他去勸,趙寧已是成年人,他又帶過他準備鄉試,他知道該如何安排自己的事。

  顧景雲才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衛叢,鄭旭和施瑋便陸續趕到,五人轉而坐到隔壁客房裡。

  隔壁客房經黎寶璐建議,趙寧親自監工改造成了一間寬敞亮堂的座談室。

  屋內本來擺放的床榻,屏風,多寶架及桌椅等都被移出去,黎寶璐建議沿牆壁修建了三面書架,將他們常用到和喜歡看的書都放在書架上。

  顧景雲的書並不多,如今三面牆壁的書是衛叢,鄭旭和施瑋從自家帶來放上去的,還有便是顧景雲和趙寧買的。

  北面和東面隔牆兩米的地方擺放了兩張長桌,上面擺放了筆墨紙硯,若誰需要便可上前使用,而偏西北的中間方向則放了兩張矮桌,地面鋪著地毯,上面圍著矮桌擺了六張坐席,五人平時便在這裡讀書辯談,當然還要加一個打雜兼圍觀的黎寶璐。

  本來鄭旭和施瑋沒打算常駐的,畢竟他們還要去書院上學,也都有自己的學習圈子,但來過兩次,看到顧景雲引導趙寧與衛叢辯談後倆人便忍耐不住常往這裡跑。

  本來是一下學就過來,後來乾脆沐休時也過來,而等到放年假,倆人乾脆就常駐在此不動彈了。

  除了辯談及分析政事,與顧景雲,衛叢趙寧一起讀書也頗有收穫,他們讀到不解之處會提出問題,其餘倆人知道的會給予解答,而若其他倆人也都不知就會一起找答案。

  他們倆個參與了幾次便明白過來,對方不解的問題他們可能也有,只是他們沒發現罷了。

  而他們若心中已有答案,做出解答時受旁人啟發也常有所得,對問題有更加深入的瞭解與解答。

  何況,每隔兩天顧景雲便會拋出一個大問題讓他們解答,這相當於在給他們出策論題目。

  這讓鄭旭和施瑋心驚不已,因為他們會做策論,卻不代表他們會出題,這世上有自信出策論題目的進士有幾人?

  更遑論舉人了。

  一開始是顧景雲一人出題,後來衛叢也加入其中,而趙寧他們三人便就倆人提出的問題作答,辯論。

  這時候打雜小妹黎寶璐便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她負責提筆在一旁將眾人的發言一一記錄下來。

  她的記錄本受到眾人一致好評,因為有的話即使是他們自己說的,事後能夠一字不落想起的也很少。

  而他們一心辯論,自然更沒心思去留意這個。

  而事後看記錄本,受到的啟發更大,他們閱讀時都會懊惱當時不該那麼說,應該這麼說,或者我應該把話留到這時候說效果更好。

  五人的成績不僅增長飛速,連口才都好了兩分。

  因此年假結束後鄭旭和施瑋乾脆與書院請假專心在小院裡與顧景雲他們一起讀書。

  會試將近,書院的先生們是允許要參考的學生們請假,以讓他們利用最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進行學習,但這不代表可以允許鄭旭和施瑋請那麼久的假,因為這兩貨不在參考學生的名單內。

  最後鄭旭和施瑋有志一同的裝病,撒潑打滾的讓家長帶著病例條去請假。

  倆人的爹聽說一同學習的人中有衛叢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幫忙請假了。

  對於衛叢,倆人的爹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們雖然同輩,但並不同齡。

  衛叢還是個玩泥巴的小孩時,他們就已經在說親了,而等到衛叢啟蒙時,他們都已寒窗苦讀十年,開始下場科舉了。

  但人生就是這麼艱難,明明他們起步這麼早,但那小屁孩還是追上了他們,甚至在趕超他們。

  他們是同一屆的舉人!

  沒錯,衛叢跟他們是同科,彼時他就是京城的天才少年,相當於鄭旭施瑋眼中的顧樂康,明明不是同齡人,卻偏偏被放在一起比較。

  但再多的嫉妒這些年也在他的瘋癲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不過他雖然瘋癲,但倆爹對他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兒子跟他唸書問題不大,只要不像他一樣變得瘋癲就行。

  而在觀察了兩天,見兩個兒子進步神速,但性情不變後,倆人徹底放心了。

  請假便請假吧,只要對他們有益處就行。

  其實想想還是挺爽的,當年的天才,當年鄉試考在他們前面的那個瘋子現在竟然跟他們兒子一塊兒讀書,有可能還要一塊兒會試,想想都爽死了。

  於是,鄭旭和施瑋也準時每天前來報到。

  認真學習時總是會覺得時間過去的非常快,鄭旭只覺得自己才進入狀態不久,手上的書才翻了三分之一,吃午飯的時間便到了。

  鄭旭惋惜的放下書本,一抬頭就看到對面的黎寶璐正雙眼亮晶晶,一臉笑意的抿嘴看著手中的書,他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問道:「嬸嬸又在看什麼好書?」

  黎寶璐從書裡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別瞎打聽,你可是要科舉的,小心移了性情。」

  鄭旭撇撇嘴,他都快娶媳婦了,到底誰小?

  「嬸嬸,我下科才參考,還有三年時間呢。」

  「三年很長嗎?」黎寶璐瞥了他一眼道:「不要抱著明日復明日的想法,時間一滑過去就是永遠消失,再也不復的。看,跟你說話的這功夫就去了近十息,我又白丟了十息的時間。」

  鄭旭抽著嘴角看他。

  顧景雲被吵得也看不進了,他丟下書,伸手扯過黎寶璐手中的書瞄了一眼便瞪向順心,「你再給她找這些亂七八糟的書,每日便去把聆聖街的雪全掃了。」

  順心一愣,立刻叫冤道:「顧公子,這本書可不是小的給夫人的。」

  見顧景雲不信,他立即豎起手掌起誓道:「我發誓。」

  顧景雲就嚴肅的看向黎寶璐。

  一旁的衛叢輕咳一聲,舉手道:「師弟,這書是我的,不過不是我給師妹的,是師妹在我的書堆裡找出來的,你也知道師兄我以前有些荒唐,所以看了些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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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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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偷聽

  顧景雲將翻開的那頁書直接轉過去給他看,黑著臉道:「師兄看的雜書還真別緻呀。」

  衛叢看到那頁立即閉緊嘴巴,趙寧三人感興趣的探頭去看。

  黎寶璐悄悄的扯過旁邊的《春秋》,低垂著腦袋正襟危坐的看書,假裝這事跟她完全沒關係。

  顧景雲哼了一聲,將書丟在衛叢懷裡便扯了黎寶璐起身,「去吃飯。」

  鄭旭三人對著衛叢擠眉弄眼。

  黎寶璐跟著乖乖的跟著顧景雲出門,「你生氣啦?可我也是無聊嘛,反正我也就看著解悶,又不會信……」

  「那你還不如去看武俠演義一類的話本,那也能解悶。」

  「你就不怕我看了一會拋下你去當女俠?」

  顧景雲停下腳步,轉身抿嘴看著她。

  黎寶璐摀住嘴巴,指著老天發誓,「我剛才順嘴說的,我要真想過丟下你就讓我一個月吃不著肉。」

  顧景雲面無表情,「好狠的誓言。」

  黎寶璐嘿嘿一笑,討好的上前牽他的手,「別生氣嘛,晚上我親自下廚做你最愛吃的菜。」

  「真是難得,你捨得再次下廚了?」

  自從整天進駐小院後,黎寶璐除了早飯便只有興致起來時才會下廚,平時都是小院的廚娘負責他們的吃食。

  「我那不是忙嗎?」

  「忙著看話本?」

  「不,」黎寶璐嚴肅的道:「其實我在研究人生,真的,我不騙你。」

  顧景雲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腦袋,想了想道:「你多久沒練琴了?今天下午你什麼都別幹就練琴吧。」

  「那多不好,會打擾到你們看書的。」

  「沒關係,就著琴聲讀書更有意境。」

  「那要是我一直練習十面埋伏呢?」

  顧景雲轉身認真的看著她,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試試。」

  「那算了,我還是春江花月夜吧。」

  於是趙寧等人便被迫聽了一下午的春江花月夜,再好聽的曲子在連續聽一下午也想吐了。

  要不是黎寶璐要提前去廚房做飯,鄭旭他們肯定找理由早退。

  不過幾人心裡不是不佩服黎寶璐的,這三個月的相處讓他們知道黎寶璐的學識並不弱於他們,有時候碰上她感興趣的辯談,她能力壓他們和顧景雲辯個高低,而且她還能與他們談制藝。

  上一輩懂得制藝的女子不少,畢竟彼時女學盛行,優秀一些的女學生便會制藝,而像何子佩秦文茵這類才女,其制藝能力不在男子之下,往往會讓人惋惜其生為女兒身。

  但自清溪書院的女學被關,各地的各類女學便消失殆盡,女子別說制藝,便是讀書識字的都少了。

  好在琴棋一道還有人學,不然以後他們就只能娶到女工特別優秀的妻子了。

  鄭旭和施瑋羨慕顧景雲的好運氣,就是娶個童養媳,那也比別人強多了。

  不僅讀書好,琴棋書畫和廚藝都好,對了,怎麼沒聽顧景雲炫耀過黎寶璐的女工呢?

  鄭旭摸著下巴,決定明天就拿他妹妹的荷包來饞他的眼,哼,黎寶璐也不是什麼都會嘛。

  一行人在小院裡吃了一頓美美的晚飯,然後各回各家,留下趙寧繼續挑燈夜讀。

  顧景雲和黎寶璐回到顧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倆人在前院下車,便在紅桃的服侍下挑著一盞琉璃燈往後院走。

  才進二門便被老夫人院裡的銀盞堵住,銀盞行禮笑道:「給三爺,三奶奶請安。」

  「銀盞姐姐多禮了,可是祖母有什麼話吩咐?」黎寶璐站著受了她的禮,含笑問道。

  「恭喜三奶奶黎家的案子徹底翻了,老夫人說這是大喜事,想要在家裡擺幾桌酒讓家裡慶賀慶賀,」銀盞笑道:「日子就定在明日,老夫人的意思是明兒是您的好日子,三爺和三奶奶便留在家裡一天吧。」

  「黎家平反了?」黎寶璐高興的問道:「那黎家何時能回京?」

  「侯爺說免罪的聖旨已發往瓊州,最長三個月後三奶奶就能見到娘家人了。」

  黎寶璐合什念佛,「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銀盞抿嘴一笑。

  黎寶璐就笑盈盈的道:「多謝銀盞姐姐跑這一趟,放心,我和三爺明日不定不往外跑。」

  銀盞笑著退下。

  黎寶璐和顧景雲手牽著手繼續回院子,後面的紅桃低垂著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她現在是公認的梧桐苑裡的掌權丫頭,也是三奶奶跟前的紅人,因為三奶奶不管是在府裡還是出府都會帶著她。

  但她知道,她在三爺三奶奶眼裡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

  最近二夫人越發不滿她傳遞回去的消息,已經開始用她妹妹威脅她,但她真的沒什麼可匯報的。

  三爺和三奶奶每日行程固定,就連幹的事都差不多,每天一早起床練功後用過早飯就出門去小院裡讀書,中午在小院裡吃過飯後下盤棋或聊聊天便午睡半個時辰,起來繼續看書。

  三爺三奶奶他們都不做什麼,她能匯報什麼事?

  不過,紅桃小心的抬眼看向前面走著的倆人,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有些改變。

  事實證明沒有,倆人依然是照著時間洗漱過後就爬上床睡覺。

  倆人從不留丫頭值夜,紅桃就算不想走也只能離開。

  在忍凍去聽牆角和回屋睡覺之間猶豫了一下,紅桃還是攏著衣服悄悄的蹲在牆根底下聽壁角。

  屋裡,黎寶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眼角瞥了一眼窗外,「睡吧,你不累嗎?」

  「不累,」顧景雲盤腿坐在她前面,滿臉嚴肅的道:「我想我們應該認真探討一下你可閱讀的雜書範圍。」

  黎寶璐哀嚎,捶床道:「你怎麼還記著這件事啊。」

  「自從順心給你看第一本話本之後你就一發不可收拾,都看了三個多月了,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顧景雲滿臉嚴肅的看著蒙著被子的人形道:「我知道你不會信,也不會由此移了性情,但這種書偶爾看看沒什麼,若是把它當成解悶的調劑品卻不可取,於我看來,看這些書完全就是在浪費生命。」

  「我已經和鄭旭施瑋說過,讓他們明日把家中收藏的雜書給你帶些來,你不是愛看地理奇志風俗?以後你便用這些書解悶吧。」

  黎寶璐將頭從被子裡伸出來,淚汪汪的看著他,「你確定他們帶來的書我沒看過嗎?舅舅收藏的那些,書店裡出售的我可都看過了。」

  「放心,鄭家和施家的收藏雖比不上舅舅,但也有不少,總有你沒看過的。」

  黎寶璐扣著手指道:「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的承諾你了,以後不看這種浪費生命的話本了。」

  顧景雲滿意,將被子的一邊給她抿好,這才拉起被子躺進去把人抱懷裡,還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等殿試結束我帶你去聽戲,話本聽著比看更享受。」

  黎寶璐一囧,她能說她聽不懂唱詞嗎?

  靠在牆根下的紅桃差點被凍死,見兩位主兒盡說閒話就是不說正事,她想走又怕錯過重要信息,不走只怕真要凍死人了。

  黎寶璐躺在被子裡和顧景雲稀稀拉拉的說著各種悄悄話,就是不說黎家,也不說明日宴席的事,紅桃又等了半響,凍得臉都發青了,沒辦法,只能悄悄退下。

  算了,還是以後再打聽吧。

  黎寶璐眼裡閃過笑意,趴在顧景雲的胸前低聲道:「她走了。」

  顧景雲冷哼一聲。

  「她要再不走我可要假裝起床喝水然後發現只蟲子,順手杯子裡的水潑向窗外了。」

  「送往瓊州的不是大理寺的公文而是聖旨,那你二叔他們得隨宣旨之人進京謝恩了,你猜他們若是路上死了會如何?」

  黎寶璐臉色一冷,「那於我們來說便是個莫大的諷刺,但對四皇子來說也好不到哪兒去,所有人都會懷疑是蘭貴妃和四皇子下的手。」

  「所以明日我要出門一趟,讓大理寺補發公文,最好趕在聖旨到達前送到瓊州,你寫信與你堂兄,順便給他們寄點銀子去,收到公文後即刻啟程進京謝恩,最好與宣旨的人岔開。」顧景雲冷笑,「聖旨可以在任何地方宣讀,只要他們接到公文,那就算良民,可以離開瓊州。」

  黎寶璐一凜,「那明日的宴席……」

  「這樣的天氣,誰會一大清早的來吃酒?」顧景雲不在意的道:「別人問起你就說我去與衛叢等人告假了。我可是雅士,失約於人當然要親自說一聲才好。」

  黎寶璐抽了抽嘴角,躺倒道:「好吧,雅士先生,明日夫人我要做什麼呢?」

  「裝傻充愣就好。」

  顧景雲依然是辰時一刻便出門,彼時老夫人還在梳洗,一屋子的媳婦在伺候她一人,而門房又習以為常,所以並沒有匯報,等她知道顧景雲出門時,人都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梧桐苑只有黎寶璐只身前來請安。

  顧老夫人看了眼跟在黎寶璐身後的紅桃,微微歎息一聲,老二媳婦放的這枚棋子也算死的了,連這麼大的事都傳不出消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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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做戲

  顧景雲才到小院,立即就又從後門出去,由順心駕車送他出去。

  順心提著心將馬車駛入打開的側門中,目不斜視的跳下馬車放下凳子扶顧景雲下車。

  顧景雲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道:「你與我一起來。」

  順心略放鬆,亦步亦趨地跟在顧景雲身後。

  顧公子比他以為的還要厲害,竟然只往裡遞一張帖子就被迎進去了,他雖只來京城三個多月,卻也知道這李府乃大理寺卿家,不是一般人能進的。

  要大理寺補發文書且快馬加鞭的送往瓊州,沒有誰比大理寺卿親自下令更好的了。

  李仕魯守孝後便閒職家中,三年前才被重新啟用,擢為正三品大理寺卿。

  世人只知李仕魯寒門出身,自考中進士後便一直在地方苦熬,只在縣令一職上便呆了九年,厚積薄發後平步青雲,被調入大理寺後便一直平穩陞遷。

  沒有人知道當年提拔他進入大理寺的是時任首輔的秦正則,更沒有人知道李仕魯曾借商人之手往瓊州寄東西。

  所以顧景雲知道李仕魯一直利用官職之便重查當年的事,找他幫忙比找李安還要快速便捷。

  李仕魯今年已五十四歲,鬢髮皆白,看到走進來的顧景雲微微激動。

  他能有今日,一半有賴秦首輔的提拔,若不是秦首輔他現在只怕還留在那個小縣城中做縣令呢。

  為官二十多載,他知道他這種沒有根基,科舉成績又不好,又不願與濁流同流合污的人想要陞遷太難了。

  當年他在襄縣不可謂不努力,但沒有打點,每年考評時能得個中等已算不錯了。

  他在襄縣呆了九年,若不是秦首輔巡視地方,微服到了襄縣,他只怕會一輩子呆在那裡。

  別說能有如今的地位,兒孫的前程就是一大問題。

  但現在他兒子,他孫子皆在朝為官,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做人要感恩,何況秦家本就無罪,誰造反會自個跑進皇宮裡投案自首說自己起兵造反?

  誰都知道秦家是冤枉的,誰都知道太子是被誣陷的,但皇帝無心,誰也不敢為他們伸冤。

  李仕魯也不敢,他所能做的便是盡己所能收取證據,等待有一日秦家需要時將證據拿出來為他們平反。

  所以顧景雲一把帖子遞進來,他立刻就把人請進來。

  但讓李仕魯沒想到的是顧景雲竟是為黎家的案子而來。

  黎家的案子是他翻的,雖然趙嬪言之鑿鑿,但只是人證,他辦案更講究的是物證,因為人會說謊,物不會。

  所以即使蘭貴妃和皇后皆向他施壓,朝中諸大臣也向他施壓,他依然堅持查齊證據,只可惜,雖然重重證據指向蘭貴妃,皇帝依然沒下令申斥,只能將參與此事的御醫及宮人們繩之以法,並給黎博平反。

  但冤案已過二十年,當年蒙冤流放的人不知還在否?

  他略一沉吟便明白過來,他是主審官,自然知道顧景雲之妻便出自黎家。

  對於含冤流放的黎家李仕魯也同情,因此只沉吟片刻便點頭道:「我即刻讓人快馬加鞭的帶著公文往瓊州去,你若有托付之物也可讓他帶上。」

  顧景雲立即起身感激道:「多謝大人。」

  好在黎寶璐不跟著他出門時都會給他準備充足的錢,因此顧景雲掏出錢袋交給李仕魯,「黎家只少此物。」

  李仕魯當即往裡添了一百兩,轉身去吩咐心腹。

  顧景雲心滿意足的離開,先回小院找到車伕二林,這才回顧家,此時顧家請的客人也剛來。

  說是客人,但也都是姓顧的族人。

  顧老夫人不過是想壓下黎寶璐和顧景雲的氣勢,在自家人面前丟臉就行,實在沒必要丟到外面去。

  她知道丟顧景雲和黎寶璐的臉便是丟顧家的臉,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要。

  但顧景雲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不管她和侯爺對他多好,他一一領受卻不感念他們。

  這三個多月來,顧家於他就好像一個寄宿的旅館般,任性妄為,無一絲親情牽掛。

  既然施恩得不到回報,那不如恩威並施。

  顧老夫人一手拉著黎寶璐,一手扶著丫頭的手站起來迎接幾個年紀大的族親。

  族親們只收到帖子要來赴宴,但還真不知道顧家有什麼喜事,看到笑盈盈的顧老夫人,她們也滿臉開心的迎上前,「老夫人有什麼喜事這麼開心,難得請我們來做客。」

  顧老夫人笑吟吟的將身旁的黎寶璐往前一推,笑道:「是我這孫兒媳的娘家得以翻案,再過不久我親家就能從瓊州回來,你們說這是不是喜事?」

  太太們臉色一僵,拉向黎寶璐的手一僵,她們有些生硬的收回手,僵笑道:「以前只知道三奶奶的娘家是瓊州的,原來還是從京城出去的?」

  大家看向黎寶璐的眼神已經不止是輕視,還帶著三分鄙夷,原來她不僅是童養媳,還是罪民吶。

  甭管黎家是不是冤枉的,她們只覺得她家曾是流放的罪民,這便是低到塵埃裡去賤民。

  而現在她們竟然跟這種賤民成了親戚。

  這到底是慶祝,還是打臉?

  大家隱晦的看向顧老夫人,見她臉上依然是笑盈盈的不見異色,心中漸漸有了猜測。

  大家不再理會黎寶璐,紛紛拉著自己身旁的人說話,本來還有人搭理的黎寶璐瞬間被所有人孤立開來,孤零零的站在顧老夫人後面,偏本來還拉著她與人介紹的顧老夫人也不理她了,好像被身旁老太太的話題吸引住了心神,興致勃勃的與她高談闊論起來。

  要換做另一人,早面色漲紅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但黎寶璐天生臉皮厚呀。

  當年剛到顧家時顧景雲不愛跟她說話,她偏一個人圍著他嘰嘰喳喳,一人能說上一整天,不理她她也自得其樂。

  對自己在乎的顧景雲她尚且有這份心性,何況是對她不在乎的人?

  她們不想跟她說話,她還不想搭理她們呢。

  黎寶璐在心裡輕輕地哼了一句,乾脆就盯著她們看,看完她們的頭飾看髮型,看完髮型看衣服,待看完衣服就看她們的儀態……

  室中的女眷都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為什麼她們有一種被人當戲子打量的錯覺?

  黎寶璐在顧老夫人身後一動不動的站了一上午,面色紅潤,眼神晶亮,一看就是身體健康心情好,一點兒也沒受到打擊。

  顧老夫人偏頭看了她一眼,微微無奈,這孩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的?

  若是裝的,這份定力也太過可怕。

  午飯時間到,大家移步客廳用飯,這下不用男女合併在一處了,都是顧家人,並不用顧忌太多。

  黎寶璐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一眾顧家人中的顧景雲,此時他正嘴角帶笑的與旁人說話,黎寶璐一看過去他便有所感應的轉過頭來,看到她後不由眼中不由閃過笑意,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一直暗暗留意他的顧樂康見狀沉默了一瞬,這才移步擠到他身邊低聲道:「三哥,你小心些。」

  他隱約知道祖母辦這個宴不是好宴,不然來的客人中怎麼都暗暗取笑顧景雲?

  他有些弄不懂他們在想些什麼,一家人便安安樂樂的過日子不好嗎?

  顧景雲瞥了他一眼,不語。

  他看向為首的顧老夫人,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其實他是很感謝顧老夫人為他和寶璐辦的這一次宴席的,不然他要把顧家拉下水還需要花費好一番功夫呢。

  大家入席做好,顧老夫人坐在上首與大家笑道:「粗茶淡飯,大家別介意。今日是我孫媳的好日子,大家可要盡興才好。」

  顧家權當看笑話一般應下,但一直在顧老夫人後面裝鵪鶉的黎寶璐卻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抬起頭來眼含熱淚的與大家道:「多謝諸位叔叔嬸嬸,兄弟嫂嫂們,我沒想到祖母對我這麼好,因我黎家可以沉冤昭雪竟請大家一起來慶賀。」

  黎寶璐醞釀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哭不出來,只能繼續眨著淚眼道:「我黎家受蘭貴妃迫害蒙冤將近二十年,如今蘭貴妃雖依然逍遙法外,但我相信在我顧家和朝中諸位大臣的努力下,天理總有一日會不容她的!」

  「黎氏!」顧老夫人面色大變,忍不住怒拍桌子喝道。

  黎寶璐卻已經快速說完,還低頭安撫顧老夫人道:「祖母別氣,我知道你為我黎家抱冤,但蘭貴妃勢大,現在不是我們與她硬碰硬的時候,天理昭昭,她總有一天會罪有應得的,不信你看二十年前,誰敢出面告她?如今她雖沒被問罪,但幫她作惡的爪牙卻都罪有應得了,相信離她倒台也不遠了。」

  黎寶璐激動的握住顧老夫人的手,滿含熱淚的道:「祖母放心,您一定能看到奸妃伏法的那一天。」

  顧老夫人眼一翻,直接暈過去。

  癡呆驚愣的顧家人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圍上來。

  然而他們都沒有黎寶璐快,黎寶璐抓住顧老夫人的雙肩不斷的搖晃哭喊,「祖母,祖母,你別激動呀,你放心,你一定能看到奸妃伏法的,您可別出事啊,不然您讓寶璐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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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7:30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談判

  顧老夫人被黎寶璐生生搖醒,她抬起眼兇惡的看向黎寶璐,指甲狠狠地掐進她的肉裡,咬牙切齒地道:「黎氏……」

  「祖母,」一雙白皙瘦削的手從旁伸出握住她的,將她的手掌一點一點的從黎寶璐手上掰開,眼帶笑容的道:「祖母不必為我岳家憤慨,再過三兩月說不定您就能見到他們了,如今的境況比之從前已經好太多了。」

  顧老夫人抬頭看著顧景雲的笑臉閉了閉眼,含糊的道:「魏嬤嬤,送我回去。」

  魏嬤嬤滿頭大汗的擠進來,和銀盞小心的將顧老夫人扶回上房。

  顧家的客人們面面相覷,皆有些憤恨和鄙夷的看向黎寶璐,這人一席話便將顧家推到了風口浪尖,現在四皇子勢頭依然強勁,這番話要是傳出去不是讓顧家徹底站在了四皇子一系的對立面嗎?

  當下有幾個顧家旁支懷疑的看向顧大夫人等人,忠勇侯府不會是已經投向太子一係了吧?

  畢竟顧景雲可是秦信芳的外甥,又是在瓊州長大,槓槓的太子黨。

  所以今天這場宴不是為了取笑壓低顧景雲夫婦,而是為了拉他們下水?

  前來赴宴的顧家人盡皆臉色一變,紛紛告辭道:「老夫人要靜養,我就不多待了。」

  「我家中還有急事,先行一步……」

  客人們不到一刻鐘便散了個乾淨,唐氏僵笑著把客人送完,回過頭來時面色鐵青一片,看到顧景雲拉著黎寶璐要走,便忍不住抄起一旁桌上的茶盞摔下,怒道:「黎氏,你把老夫人氣暈就想這麼一走了之?」

  黎寶璐縮到顧景雲身後,從他背後探出頭來弱弱的道:「不是奸妃把祖母氣病的嗎?怎麼是我?」

  「你!」唐氏指著黎寶璐氣得說不出話來。

  顧景雲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大伯母,寶璐說的並沒有錯,祖母有感於我岳父一家的冤屈,宴中思及奸妃當道,憂國憂民之下才氣暈過去的,後來寶璐不是把祖母給救醒了嗎?」

  「一派胡言,你祖母何時說過蘭貴妃是奸妃了?明明是你們一家之言,」唐氏急著撇清關係,往黎寶璐身上栽贓道:「何況黎氏那是在救老夫人嗎?老人暈倒最忌搖晃,她身為御醫之女竟還大力搖晃老夫人,難道不是有心要害老夫人?」

  黎寶璐連連搖頭,害怕的道:「不是啊,我三歲就嫁給景雲哥哥了,我祖父從沒告訴過我不准搖的,我只是見祖母暈倒了,擔憂之下便想把她搖醒。我們村裡好多人都是這麼幹的,說老人睡著睡著就上天了,所以一定不能讓他們睡著。」

  唐氏氣死,不會醫?

  騙鬼呢,不會醫她能進門第一天就把那些有毒或相剋的東西都挑出來原路送回?

  唐氏咬牙,偏又反駁不得,外人只會覺得三歲便做童養媳的孩子能懂什麼?

  「大伯母與其在這裡找我的晦氣,還不如約束好下人。」

  「這點不用你操心,」姜氏滿臉寒霜的從外走進來,冷冷的看著他道:「我們府上的下人一向規矩,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但家賊難防,只怕有些人見不得我顧家好。」

  姜氏早受夠顧景雲了,這人的存在便是對顧家的威脅,從他出現她便沒有順心過,一直提心吊膽。

  今日的事情總算驗證了她的預感,她倒要看看侯爺和老夫人還怎麼忍他。

  姜氏冷笑著看顧景雲,她倒要看看,沒了侯爺和老夫人的維護,他還能活多久。

  顧景雲拉著黎寶璐離開。

  黎寶璐掏出手帕,「我們不去老夫人的院子裡守著嗎?」

  「臉都撕破了去那兒找不自在嗎?」顧景雲瞥了她的帕子一眼,道:「回去念佛,就說為老夫人祈福。」

  黎寶璐鬆了一口氣,低聲道:「經驗不足,帕子上沾的薑汁不夠多,所以剛才哭不出來。」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無奈的看著她,「哭不出來就算了,誰不知道你在做戲,只要裝傻裝得像就行。」

  「我們會被趕出顧家嗎?」

  「那顧府就連太子一系都得罪了,」顧景雲含笑道:「這樣的蠢事也就只有我父親和兩個伯父能幹得出來,我那好祖父可不會。」

  「那他會怎麼做?」

  顧景雲沉默了片刻道:「舅舅說我祖父能屈能伸,三十年前可是一員難得的猛將,現在他雖老了,但睿智不減,要是他,不是曉之於情理,就是徵求我的意見然後把我分出去。」

  黎寶璐停下腳步,「你想分出去?」

  顧景雲替她將風吹亂的頭髮攏好,笑問:「難道你想一輩子與他們生活在一起嗎?出入皆要防備,連吃飯都得時時小心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沒命。」

  「不,但你才回京城多長時間,現在分出去會不會對你的計劃有礙?」

  所有人都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就連紅桃都留在了上房打下手,整個花園裡只剩下夫妻倆,因此顧景雲一點也不避諱的道:「不會,這還有賴於老夫人的心狠手辣。」

  顧景雲歎息,「老夫人比我想像的還要心狠,在這一點上連我祖父都不及她,要不是她一心想壓住我們,我還得悄悄慢慢的聯繫顧家的勢力,做出他們投奔太子一系的假象,這次倒是一步達成了。」

  顧老夫人對他起了殺心,顧景雲是感覺得到的,難怪他回京前母親特地叮囑他一定要小心老夫人。

  顧景雲都能感覺到,更別說對殺氣感覺靈敏的黎寶璐了,也是因為這個她才在老夫人有可能中風的情況下猛烈的搖晃她。

  哼,想害她家景雲,先看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再說。

  小夫妻倆回到空無一人的梧桐苑,一點也不在意僕婦們的不敬業,顧景雲自己找出筆墨來默寫佛經。

  黎寶璐則從書房裡找出一本《金剛經》來抄,今天她還沒練字呢,正好了。

  夫妻倆各據一張書桌便靜心抄寫,這顯然出乎前來談判的顧侯爺意料,站在門口不動。

  顧景雲放下筆,抬頭看到顧侯爺,好似才發現他到來一樣起身行禮,「祖父。」

  黎寶璐也停下筆起身行禮。

  顧侯爺對黎寶璐冷著一張臉,畢竟這人把自己的老妻氣得臥床,又將顧家置於風口浪尖,他沒有一進門就殺她已算涵養不錯了。

  他看向站在書桌旁的顧景雲,這是他第二次認真打量顧景雲,也是第二次打算與他懇談。

  第一次的效果顯然不佳,不然這孩子也不會歸家三個多月還把顧家當仇敵看。

  看著酷似秦氏的顧景雲,顧侯爺再次感到一陣無力。他很優秀,但不論相貌,心性還是智力都像秦家人,他要是顧家撫養長大還好,他比樂康還要優秀,說不定能帶著顧家走出困境,讓顧家更上一層樓。

  偏他是秦家養大的,當年休棄秦文茵時老大他們又將事做絕,單只是想想他就知道秦家會教這孩子什麼。

  果然,他恨顧家,他就是回來報復顧家的。

  偏這人他殺不得,打不得,全京城都知道當年的事是顧家理虧,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他們兩邊關係有多微妙。

  別說殺他,便是打了他,只怕他這裡才動手,外面就已經有流言蜚語了。

  除非他能狠下心與秦家成為死仇,轉身投入四皇子一派,否則他根本殺不得顧景雲。

  但只為了少一個威脅便把顧家滿門都拿來賭奪嫡之爭?

  顧侯爺還沒那麼瘋狂。

  當年他與妻子躲回老家,不就是避免牽涉進奪嫡之爭中嗎?

  顧侯爺想到這裡一愣,抬頭怔怔的看著顧景雲。

  因為他一心想躲開奪嫡之爭,這孩子便把顧家扯進奪嫡之爭中?

  顧侯爺心底冒起一股寒氣,他不由沉聲問道:「景雲,你告訴祖父,你們如此大鬧宴席是為了反擊你們祖母,還是為了陷顧家於不忠?」

  顧景雲裝傻,「祖父在說什麼,孫兒為何要反擊祖母,又為何要陷顧家於不忠?孫兒也是顧家人。」

  「你能記住這點自然好,」顧侯爺沉沉的道:「但祖父知道你從心裡不認同這點,今日來祖父便是想與你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自你回府,祖父自認對你關照有加,因怕你拮據,我還讓你祖母給了你一千兩,你屋內的擺設,但凡缺什麼少什麼也都開庫房任你取……」

  「祖父與祖母對孫兒好,孫兒是知道的,」顧景雲含笑打斷他道:「祖父放心,孫兒以後出息了也會孝敬您和祖母的。」

  顧侯爺心不斷的往下沉,直接沉入谷底,他寧願顧景雲對他大吼大叫,那起碼還有挽回的餘地。

  他歎息一聲,抬頭認真的看著顧景雲問,「你想要什麼?」

  顧景雲笑吟吟的看著他。

  「當年你母親的事我很抱歉,顧家有錯,這是不容置喙的,但錯已鑄成,我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補償。我知道你從心裡怪顧府,我也不勉強你認同顧府,那麼你回來,你住進顧府想要得到什麼?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我都會盡力如你所願。」顧侯爺認真的看著他道:「孩子,你比你父親和兩個伯父都聰明,甚至比所有顧家人都聰明,所以你敢有恃無恐的住進顧府,那麼你現在也應該知道祖父是真誠的與你談判。」

  一旁的黎寶璐忍不住撇了撇嘴,所以之前那次所謂的懇談是假的了?

  顧景雲卻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甚至連憤恨的情緒都沒有,依然是面帶笑容的問,「祖父是想為十五年前的不公做出賠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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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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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說服

  顧侯爺歎息一聲,「你如此想倒也可以,我只希望能消除你心中怨恨。景雲,你一半的血脈傳承至顧家,我希望你能記住,哪怕顧家於你沒有養恩,卻也有生恩,像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顧景雲坐下,似笑非笑的問道:「祖父打算怎樣補償我呢?」

  「你想要什麼?」

  「我要我母親所有的嫁妝,」他譏笑道:「是原封不動的,除了我母親已用和帶走的那些,祖父也不用煩心,我這兒是有單子的。」

  顧侯爺臉色一僵。

  顧景雲繼續道:「我是父親的嫡長子,他家業的七成應由我繼承,我如今已成家立業,我希望我能提前繼承這份家業。」

  這一點顧侯爺沒有考慮便點頭答應,「可以。」

  忠勇侯府將由大房繼承,顧懷瑾得到的只是侯府的一成半,而一成半的七成也並沒有多少,何況能用錢解決的都不算難。

  倒是第一條,顧侯爺僵著臉道:「你母親的嫁妝這些年損毀了一部分,要補齊只怕有些困難,不如我照價賠償給你……」

  顧景雲搖頭,「母親的嫁妝全是外祖與外祖母的心血,我卻是輕易不敢應承祖父的,這事不急,祖父慢慢找,孫兒等得起。」

  但他等不起。

  顧侯爺抿嘴。

  顧侯爺壓下心火,問道:「還有嗎?」

  顧景雲笑道:「祖父覺得我還該提什麼條件?您放心,從此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孫兒其實是個但求安逸的人,並不喜爭鬥,但若是有人犯到我手上,我卻也不懼。」

  「祖父,自我進府,孫兒自認循規蹈矩,可從未主動做過有損顧家利益之事。」

  所以他才找不到理由發作他呀,他行動皆守規矩,態度卻囂張無比。

  明明全顧府的人都知道他不敬不孝,但出去外面說誰也不信,反而一臉你們在污蔑人的表情,讓顧侯爺和顧老夫人的打算全部落空。

  顧侯爺歎息一聲,到底還是硬著頭皮道:「景雲,既然你對顧府有心結,不如分出去吧。」

  「祖父要將我逐出家族?可是孫兒犯了什麼事?」

  「不是,」顧侯爺躲開他的目光道:「這次事後你祖母與你媳婦是不可能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不如分開。你住在顧府不也難受嗎,你放心,不是出族,只是分支,將你單分做一支,除了你應得的財產,祖父這裡也會給你一些以作補償,就算是這些年沒能撫育你的補償。」

  既然殺不得,打不得,那就只能趕走了。顧景雲於他們顧家來說就是一把隨時會砍他們的利刃,放在家裡太危險了。

  名聲壞一些便壞一些吧,總比徹底壞掉或陷入奪嫡之爭要好。

  顧侯爺見顧景雲低頭不語,以為他是不願意,便道:「我們顧府在保定有兩個農莊,共計十二頃地,還有一個溫泉莊子,兩個鋪面,你要是願意分出去單做一支,保定那邊的產業我全給你做私產,如何?」

  「好,」顧景雲抬頭,「不過您得先把我母親的嫁妝還我。」

  顧侯爺咬牙,當年顧懷瑾一紙休書丟給秦氏,家裡兩個蠢兒媳生怕她會帶累自家,心急火燎的就要把人扔出去,秦氏只帶走了她屋裡的東西,其餘嫁妝全都封在庫房裡。

  後來秦氏派人回來取,但唐氏和姜氏都起了貪心,便以律法中休妻嫁妝可不予的條例把秦氏的人打發了。

  等他和老妻趕回來時已塵埃落定,當時別說他們想不起秦氏嫁妝這一茬,便是想起也不會再去橫生枝節的管。

  當時,他們只想留下秦文茵,哪怕買個別院或莊子把她養著生下孩子也好,生產本是生死搏鬥,死亡是常有的事,只要生下的孩子由他們帶大,即便秦信芳得知秦文茵死訊後再惱火,為了他妹妹這唯一的血脈也必須忍……

  只可惜他們沒能留住秦文茵,不管是伏低做小的勸說,還是動之以情理,甚至是威脅利誘,用道德綁架她,她都不見他們夫妻倆,而是直接跟著秦信芳南下。

  而秦文茵留下的那些嫁妝早被唐氏和姜氏瓜分大半,有的甚至送出去做禮,他上哪兒給他們找去?

  便是找到他也未必能再拿回來。

  顧侯爺低頭垂眸半響,「我給你憑據,五年內必給你找齊,你先分出去如何?」

  「三年。」

  顧侯爺咬咬牙,點頭道:「好,三年便三年。」

  顧景雲嘴角一挑,起身道:「那孫兒恭送祖父。」

  顧侯爺也不願多留,起身離開。

  顧老夫人剛扎完針灸,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唐氏帶著兩個妯娌守在床前不斷的啜泣。

  顧侯爺煩躁的道:「哭什麼,我和你婆婆還沒死呢,滾出去!」

  唐氏等被嚇了一跳,忙躬身退下。

  屋裡的丫頭婆子也都退下,魏嬤嬤猶豫了一下,見老夫人沒有特別的表示便也跟著退下,還貼心的把門給關上了。

  顧老夫人睜開眼睛,含糊的慢慢問道:「你去見他了?」

  顧侯爺知道這是中風的徵兆,他不由握住她的手歎息,「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哪還有那麼大的氣性?」

  顧老夫人雙眼直直的看著頭頂的蚊帳,語音不詳的道:「我被兩個小輩當猴耍了一回……」

  「那也是你先算計他們的,」顧侯爺歎氣道:「我們不是早就說好,對他要懷柔嗎?你怎麼就臨時改了主意?」

  「三個多月了,我說天冷不用請安,各房的孩子便是早上不來,傍晚也會來一趟,可他就真的一趟都不來;初一十五他帶著他媳婦來請安,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好似脾氣很好,但我屋裡的下人,不論尊卑,只要惹到了他便是仗責,竟是一點也不看佛面;三個月來他也只與樂康說過幾句話,還是樂康主動找他的,對其他兄弟姐妹,見到了問一句就丟下不管,不論人家是讚他諷他還是罵他,侯爺,我害怕呀,」顧老夫人激動起來,吐字更加含糊,「他的心比蛇蠍還狠,比冰塊還冷,是捂不熱的。」

  「那你如此打擊他便有用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顧老夫人恨聲道:「我活了一輩子,臨到了卻還受一個晚生的威脅,那人還是我的親孫子。」

  顧侯爺便知老妻是跟顧景雲堵上氣了,他握緊了她的手道:「我打算把他分出去,讓他另立一支。」

  顧老夫人一愣,然後便激動起來,瞪大了眼道:「這怎麼行?」

  「這麼多年你還沒看明白嗎?」顧侯爺手上用力,讓她冷靜下來,沉聲道:「當年我們便預估到秦家勢力不弱,卻沒想到強盛至此,夫人,你真以為太子一系只憑彭丹主持便能與四皇子抗衡?」

  「你!」

  「秦聞天是京城兩大書院的山長,教過的學生數不勝數,秦信芳也仗義,結交的人也不少,但這些都比不過秦首輔給他們留下的人脈。」顧侯爺沉聲道:「秦首輔乃是三朝元老,當今更是他手把手的教養長大,他的同僚,他所提拔的下屬才是包攬整個朝政的人。」

  「可他們都老了……」

  「他們是老了,但他們還有兒子,還有孫子,」顧侯爺聲音低沉的道:「如今大楚,上下內外幾乎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吏能與秦家扯上關係,而秦家現在唯一的後人便是他,這些人中哪怕只有幾個還記得秦家,他便順通無比。想想你兒子,他都當了十五年的五品官了。」

  顧老夫人心中一痛。

  「我本以為他年紀還小,又流著我們顧家的血,只要我們對他好,他總會念著顧家的情義,可你說的對,這孩子的心是冷的,捂不熱,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的將人送走,我們好聚好散。」

  顧老夫人懷疑,「他願意?」

  「你當他有多喜歡顧府?」顧侯爺無奈道:「我答應他將老三七成的財產給他繼承,再把保定那邊的產業都給他。」

  「還有呢?」

  顧侯爺覺得他一生的歎息可能都要用在今日了,他歎息道:「還有秦氏的嫁妝,他要原封不動的,不願意折成銀兩。」

  「唐氏和姜氏,甚至老三都送出去過,我們上哪兒給他找去?」

  「所以我才覺得難,但這是咱兒子造的孽,我們就得去填。」

  顧老夫人沉默半響,「外面溺死兒女,賣兒賣女的人從未少過,難道那些孩子也會與他們的父母報仇嗎?父為子綱,他再能耐也是我們的血脈。」

  「可滿京城誰還認顧景雲是我們的血脈?不論誰提起他都會說,那是秦信芳的外甥,那是秦信芳親自教養長大的孩子,那是秦家如今唯一的後人……」顧侯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們還有三個孫子,顧府上上下下幾百人也都指著我們活,你可別因為鑽牛角尖便毀了顧府。」

  騰起怒火的顧老夫人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她運氣半天,最後還是一閉眼道:「聽你的,把他分出去吧。」

  顧侯爺鬆了一口氣。

  妻子一向強勢,他還真怕她不同意。

  顧老夫人嫁給顧侯爺時也是一嬌俏羞澀的少女,但她一進門顧侯爺就上戰場打仗去了,整個顧府就靠她和婆婆撐著。

  後來顧侯爺的幾個庶出弟弟戰死沙場,幾房人的重擔都壓在了顧老夫人身上,她一邊要養兒子教兒子,一邊還要處理家務,幫丈夫打點好外面,照顧遺孀妯娌。

  本來還有些羞澀內向的顧老夫人快速的成長起來,不僅更加聰明,也更加強勢,永遠都是一副智珠在握我模樣,可惜養出了三個蠢兒子,十五年前把她和顧侯爺精心打下的局勢破了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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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不願

  第二天一早顧景雲照舊帶著黎寶璐出門去小院讀書,這讓顧府中人進一步認識他的冷心冷性,昨天才把親祖母氣得臥床,今日竟然問也不問一聲就出門。

  就是一向躲著他走的顧懷瑾都忍不住跳出來追著他罵一頓。

  很不巧,就正好在側門外,旁邊就是定國公府,他們家的下人聽到動靜悄悄的打開角門往這兒張望。

  就見一片白雪中,單薄瘦弱的少年牽著個小姑娘緊抿著嘴角呆呆的看著憤怒的顧三老爺。

  顧三老爺一個大老爺們此時臉色薄紅,憤怒而兇惡的瞪著顧景雲,指著他的鼻子怒數他不敬不孝,昨日當眾將自己的祖母氣暈,今日竟問也不問一聲就出門,簡直是大逆不道。

  顧景雲一直看著顧懷瑾,等他罵完後才淡淡的道:「父親,昨日你不在家,兒子不知你從哪兒聽來我把祖母氣暈這樣的話,昨日來的客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祖母是因有傷朝中奸妃當道,不忿蘭貴妃殘害忠良才暈過去的。祖母一向慈愛,最為掛心的就是我們這些後輩的學業,因此兒子不敢懈怠一日,也不敢讓祖母擔憂,這才如往常一樣出門讀書。」

  「但出來之前兒子已找婆子問過祖母的情況,婆子說祖母並無大礙,只是昨晚夙夜難眠,凌晨時方才睡下,所以兒子才不敢去打擾,只在院外與祖母行禮請安,遙祝她老人家身體康健,不僅我,就是四弟不也挑燈夜讀,不敢讓祖母擔憂嗎?」

  黎寶璐在一旁繃著小臉認真的道:「三老爺,兒媳知道您不喜歡夫君,但夫君真的很努力的,他想要通過科舉證明自己,還請三老爺給夫君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說得好像他要攔著顧景雲出人頭地似的,顧懷瑾氣了個倒仰。

  一旁角門裡的下人卻好似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砰」的一聲關上門就朝內院跑去。

  哎呀,隔壁忠勇侯府又出大新聞了,這事得告訴府裡的主子嗎,說不定還得一份賞錢呢。

  顧懷瑾循聲看過來便看到定國公府緊閉的角門,他臉色一變,怒視向顧景雲。

  顧景雲卻已經拉著黎寶璐上車了,還做戲做全套的撩開簾子對他道:「父親看著吧,兒子不會比別人差的。」

  二林在顧懷瑾噴火的目光中甩鞭開車。

  忠勇侯府隔壁是定國公府,定國公府過去便是平國公府,兩公一侯便佔了這一整條平定街。

  據說三家的老祖宗關係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一起出生入死的上戰場,而顧家老祖宗的軍功比萬家和朱家稍遜,因此封賞時另兩家都是國公,他是侯。

  但三人關係鐵呀,當時太祖皇帝也大方,將適合賜府的地方圈出來讓底下的功臣自己選。

  想住哪兒住哪兒,碰到選一處的就按照爵位高低來排,要是爵位一樣就打架,誰贏了是誰的。

  一群武夫就這麼把京城內城空下來的府邸分了個乾淨。

  平定街在內城稍裡一些,地方大,交通便利,周邊設施齊全,是大家爭搶的重點之一。

  但平國公和定國公先選了這裡,又放出話來剩下的一府要留給忠勇侯。

  大家去那兒一看,誰樂意跟那兩個大老粗一起住呀,紛紛轉道,於是這個地方就便宜了忠勇侯。

  而且那時的定國公和平國公都很有友愛精神,直接把外面那棟交通更便利的宅子給忠勇侯了。

  可惜他們的子孫沒能延續下他們的友誼,不知從何時起,三府的子弟交情都淡淡,加之後輩良莠不齊,後面甚至一度斷絕來往,連交際的圈子都差點分離。

  三府都敗落過,也都起勢過,甚至因為他們走的路子差不多,所以還彼此搶過資源,因此關係也越來越不好。

  等到顧侯爺這一代,彼此間也只剩下面上情了。

  而且定國公府的老夫人魏氏與顧老夫人不和,是從當姑娘時便開始的,所以家丁圍觀過顧家的熱鬧,立即轉身跑去跟主子們八卦了。

  於是,顧景雲才到小院,他被顧家打壓冤枉的事已經從定國公府傳到了平國公府,還有繼續往外傳的趨勢。

  他現在已不再想利用輿論迫使顧家就範,只要顧家不想著壞他的名聲,他就可以無視他們。

  和顧家的當家人與談好,他的目的已達到了一半,而昨天的事外面不可能一點風聲也無,他不管顧侯爺怎麼消除影響,只要宮中的蘭貴妃,宮外的四皇子知道就行。

  相信此時他們對顧家的觀感一定不好。

  除非顧侯爺投向他,並為四皇子所用,不然四皇子一系是不會對他有多少好感的。

  顧侯爺不想摻和奪嫡,他偏要顧家落入漩渦中,當年你們不是以此為由光明正大地在世人面前休了我娘嗎?

  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否逃脫。

  這世上不定的因素太多,顧景雲不覺得只靠謀劃便能達成自己所要的一切,但他只需開一個口子,在後面輕輕地推一手,自有歷史的巨輪迫使顧家做出選擇。

  想獨善其身?

  當年娶他娘,想借秦家的勢由武進文時就該預料到這一天,若是十五年前顧家能正自身,只把他娘當做顧家的兒媳,而不是秦家的女兒,說不定也能做到。

  但現在,太晚了。

  分割財產並不容易,尤其是在顧府還沒分家的情況下,所以顧景雲一點也不著急,他覺得顧侯爺要是能讓他在春闈前分出來就算動作快了。

  不過以他蠢爹的智商,難!

  顧景雲想得透徹,一心撲在春闈上。

  黎寶璐更是沒心沒肺,顧景雲吩咐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他說要照顧好他,她就一心照顧他,不給他凍著餓著累著,還要讓他每天都保持一定的運動量。

  但顧府卻像是被置身於海浪中,被拍得辟里啪啦響,好似隨時要分崩離析一般。

  顧懷瑾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尖銳的聲音道:「要給他分家?憑什麼?」

  顧懷德和顧懷信也不解的看著父親,顧景雲只是一個黃口小兒,秦家都敗落了,為什麼父親和母親還總是那麼忌諱他?

  在家裡讓他們讓著他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打算給他分支,帶走那麼多家產,外人不會覺得是顧景雲做錯了什麼被分出去,只會覺得是他們顧家虧欠了顧景雲,顧景雲鬧著要分家呢。

  顧侯爺沒有多做解釋,說了兒子們不是不懂便是不信,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口水,他直接道:「此事我與你們母親已拿定主意,現在我們還在你們不必分家,但財產卻可以分一分。」

  「老大以後繼承侯府,包括祭田在內一共分七成,剩下的三成老二和老三分。」

  三個兒子盡皆低下頭去沉默不已,一旁的姜氏臉色極其難看。

  「老三,你的七成要分給景雲,剩下的三成你便先替樂康收著吧。」

  這下換方氏的臉色不好看了,但她在公婆面前一向氣短,根本不敢分辨,只能抬眼去看她的丈夫。

  顧懷瑾看著手上的文書,手怎麼也不願按下去。

  顧侯爺也不逼他,「清算財產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你自己想想,你要是能掌握住你這個兒子,我也不逼你現在分家。」

  顧懷瑾臉色難看,連他爹都掌握不住的人,他能掌握住?

  顧侯爺的目光看向排排站的三個兒媳,臉上的表情更淡,「這次分支景雲還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拿回他母親的嫁妝,唐氏,姜氏,這件事交由你們倆來做。」

  唐氏姜氏臉色一白,震驚的道:「父親,秦氏被休,按律是不必歸還嫁妝的……」

  「我沒說要歸還秦氏的嫁妝,」顧侯爺冷冷地看著她們道:「景雲是秦氏的兒子,兒子繼承母親的嫁妝天經地義,這個家一直是你們管著的,秦氏嫁妝庫房的鑰匙也是你們拿,這件事交給你們再好不過。」

  「我只予你們一年時間。」顧侯爺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們道:「我想這個時間夠長了吧?」

  倆人的面上皆慘白一片。

  秦氏的嫁妝其實並不多,鋪子就幾個,其價值還比不上她們自己的陪嫁。

  她嫁妝裡真正值錢的是那些農莊和藏品。

  農莊且不說,連綿成片的良田,從京郊到保定,汝寧,甚至連江南都有,全都是成片成片的良田。

  據說是秦家幾代的積累。

  而秦家幾代單傳,只秦文茵這一代意外多了個閨女,因此上上下下皆寵她,她出嫁時秦信芳把秦家一半的家底都給她陪嫁了。

  除了良田,便是各種古董書畫典籍,全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所以家資同樣豐厚,嫁妝不比秦文茵差多少的唐氏和姜氏才會眼紅她的嫁妝,才會忍不住手癢霸佔。

  那些農莊她們自然捨不得賣,但都拆分開來,或造了文書轉賣給自己做嫁妝,或是放在奴僕名下,或是送給娘家人。

  這些要拿回來倒也簡單,難的是秦文茵的那些藏品。

  有的還在她們的庫房裡,但有的卻被她們拿去送禮或打點了。

  送回娘家的可能還可以要回來,但送給別人的怎麼要?

  就是能要她們也開不了這個口呀,太丟臉了!

  倆人紅著眼睛去看各自的丈夫。

  顧懷德和顧懷信也漲紅了臉,羞愧且擔憂的去看父親和三弟。

  但顧懷瑾的臉比他們的還紅,因為挪用前妻嫁妝的還有他。

  兩個嫂子都不好意思去討回來,那他就更不好意思了,他沉聲道:「不能折算成銀兩嗎?」

  顧侯爺看著他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件事你可以去問問景雲。」

  顧懷瑾閉嘴不語,秦文茵嫁妝的情況父親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然讓他們湊齊嫁妝,顯然顧景雲並沒有答應這個提議。

  連他爹都沒能說服顧景雲,他更不可能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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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8:04 |只看該作者
第188章 擾亂

  鄭旭和施瑋偷偷的瞄著顧景雲,一旁的衛叢臉色無比難看,顧景雲乾脆丟下手中的書,盤腿坐在他們的對面大大方方地道:「你們看吧。」

  鄭旭和施瑋臉上有些尷尬,看向顧景雲的眼中有些同情,「聽說顧家要把你分出來,是嗎?」

  「是。」

  衛叢直接「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怒氣沖沖的蹦起來道:「顧修能這個老匹夫欺人太甚!」

  「師兄慎言,我祖父也是為了我好,」顧景雲淡笑道:「這件事是我同意的,不過我比較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知道?」鄭旭還以為外面的輿論是顧景雲的手筆呢,見他的驚詫不似作偽,這才意料到他沒推,立時感歎道:「看來我大楚百姓的日子過得的確不錯……」這八卦都已經傳入市井中了。

  鄭旭昨天早上給祖母請安時聽她們說八卦,這才知道顧家要把顧景雲分出來。

  本來他還不信,以為是顧景雲與顧家又起官司了,反正這幾個月一直跟顧景雲混在一起,知道顧家有多讓著他,也知道顧景雲是如何不動聲色的對顧家步步緊逼的。

  可誰知才一天的功夫,今兒早上來小院時他中途停車讓書僮去買些吃食就聽到了食攤上的人議論這件事,竟然也是顧家要把顧景雲分出去的八卦。

  「聽說你兩個伯母怨氣大呢,回娘家說不願意這樣分家,但你祖父一意孤行誰攔著也沒用。」

  顧景雲一想便明白了,冷笑道:「那你們一定沒聽說過我祖母被蘭貴妃氣暈的事嘍?」

  鄭旭一呆,「顧老夫人被蘭貴妃氣暈了!為什麼?」

  「哦,因為我岳家被蘭貴妃栽贓陷害近二十年,我岳家如今沉冤得雪,我祖母很高興,但想起奸妃當道,一不小心就暈過去了。」

  鄭旭抽了抽嘴角,這也太胡扯了,顧老夫人有這麼正義?

  衛叢臉上的怒色慢慢收起,若有所思的道:「顧修能是故意的,哪怕要壞顧家的名聲,也不願牽扯上蘭貴妃。」

  用分支這件事轉移注意力,誰還會去注意顧老夫人氣暈這樣的小事?

  顧景雲臉上的笑容卻不變,「該知道的人知道就行,普通百姓是否知情並不要緊。好了,現在你們已知道內情,我們可以安心看書了嗎?還有十八天就考試了。」

  「可我還有許多的小道消息沒說呢,比如你大伯母似乎跟她娘家鬧得有些不愉快,我母親說前兩日在長公主的賞梅宴上唐家的兩位夫人都沒有搭理你大伯母……」

  顧景雲無奈的看著他道:「鄭兄,我覺得你並不適合科舉出仕,去做一說書先生可能更有前途。」

  鄭旭一臉受傷的看著他,他這麼多舌還不是為了他嗎?

  施瑋抿嘴一笑,搭著顧景雲的肩膀道:「松山書院的酸儒都有這種臭毛病,所以我才建議你來我們清溪書院。」

  鄭旭怒,伸腳踹了施瑋一腳,「滾,你才酸儒,你們清溪書院全是酸儒。」

  黎寶璐捧了兩盤點心進來就看到他們倆人滾做一團,立時一怒,放下手中的點心就拎住倆人的衣領往外扔,掐腰大怒道:「你們不用考試,景雲哥哥和師兄趙公子卻還要讀書,你們要打出去外面打。」

  倆人被仍在雪地上,一點也不疼,卻瞪目怔住,剛才他們是怎麼被扔出來的?

  黎寶璐回身慇勤的把點心端給房裡的三人。

  趙寧自始至終都捧著一本書在角落裡唸唸有詞,就是鄭旭和施瑋滾做一團也沒能讓他抬一下眉頭,連衛叢都佩服他的入定,這人好像一沉下心神,哪怕打雷都影響不到他。

  顧景雲也不再管鄭旭倆人,低頭看書。

  不管外界如何紛擾,他只做不知,專心看書,顧侯爺看在眼裡,更加心疼和讚賞。

  心疼於顧家失一良才。

  但他並不想見顧景雲如此出色,所以在臨考前一天,顧侯爺將整理好的財產清單給他送去,「你看一看,若沒有問題便這麼分了。」顧侯爺滿臉疲憊的道:「你父親不想這麼分家,是我強壓著的,族中的長老選定了二月初八的日子開祠堂,到時候你能去嗎?」

  顧景雲翻了翻清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祖父以為呢?」

  顧侯爺坦然看向他的眼睛,「你要春闈,只怕有些難,你看讓誰代你出面?」

  「不用請別人,就讓寶璐去就行。」顧景雲合上清單,將這一冊冊的清單轉而推給黎寶璐,道:「雖然我們信得過祖父,但涉及錢財,還是應該查清才好,寶璐,你不用客氣,該查的查,該問的問,這以後可是我們家全部的家當了。」

  黎寶璐目光炯炯,「你只管安心去考試,外面有我呢。」

  顧侯爺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孫媳。

  他就是抱著擾亂顧景雲心緒的目的來的,分支是大事,分產也是大事,有這兩件事牽掛著,他不相信顧景雲能安心考試。

  這個計謀他用得光明正大,也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不過將這麼重要的兩件事交給黎寶璐這個小媳婦,顧景雲倒是膽大。

  不過他也並沒有坑顧景雲便是,承諾給他的財產一分沒少,只是在顧家的產業中不那麼好,莊頭或鋪面的掌櫃都有些難纏罷了。

  等值的產業他是給了,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接收了。

  顧侯爺起身離開。

  黎寶璐看著他的背影感歎道:「這才是光明正大的陽謀,要是老夫人她們也能有此手段心胸,我們想要達成目的只怕要難很多。」

  顧景雲輕哼一聲,起身道:「走吧,去睡覺,明兒一早還得去考場呢。」

  對分支和財產的事竟是一句也不問,完全交給黎寶璐的態度。

  黎寶璐也不談論這事,反而摸著他的胳膊道:「北方可真冷,毛皮類的衣裳又不能帶進考場,我給你準備的兩套棉衣腰身都是特意加大的,上頭繫著一根繩子,白天穿著的時候就繫起來,那樣比較暖和,晚上就解開,一套鋪在床上,一套貼身蓋著,考場裡配的被子就蓋在棉衣上面……」

  黎寶璐絮絮叨叨叮囑不少,秋闈是在秋高氣爽的中秋時節,那時候南方地區還炎熱,是難受,但對顧景雲這種偏寒體制的人來說黎寶璐的擔心有限,也就是心疼他吃的不好。

  但春闈就不一樣了。

  京城的二月還下雪呢,冷得人恨不得鑽進火裡去,顧景雲又尤其怕冷,今年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北方過冬,之前她就給他買了好多皮毛做衣服,做護膝,這才讓他無病無災的渡過冬天。

  春天來了,外面的樹尖都冒出嫩芽來了,可天氣依然冷,前天有下了一場小雪,她可怎麼放心得下呀。

  相比之下,分支,分產這樣的事實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顧景雲便在黎寶璐的這種擔憂中大包小包的進考場裡去了。

  黎寶璐把允許帶進考場裡的東西都給他帶上了,尤其是御寒的東西,二林和紅桃扛著東西送到考場門口,一行人頂著衙役吃人的目光進行檢查。

  然後顧景雲掏出了十兩銀子給一個閒著的衙役,請他幫忙送進號房裡去。

  本來還臉色不佳的衙役立刻眉眼帶笑的幫忙,只要不夾帶東西,這種小事他們還是很願意幫助舉人老爺們的。

  後面排隊的趙寧臉皮沒那麼厚,硬著頭皮和順心扛了東西上前。

  他的東西也是黎寶璐準備的,她一式兩份的準備,顧景雲有的趙寧都有,因此他的東西也不少。

  不過他也很乖覺,見顧景雲給銀子叫衙役幫忙搬東西,他也如法炮製。

  衛叢的東西則是他妻子準備的,因為瘋癲的丈夫終於知道上進了,衛大奶奶幾乎是熱淚盈眶一般將丈夫送到考場門口,直到衛叢扛著東西進了考場她還癡癡地望著。

  黎寶璐站在她身邊陪她看了一會兒,見她一直不收回目光,便不由輕咳一聲道:「師嫂,天陰陰沉沉的,可能又要下雪了,我們快回去吧。」

  衛大奶奶收回目光,對黎寶璐點頭微笑,「相公進考場前囑咐我了,讓我多照顧一下妹妹,妹妹若是不想住在顧家,不如跟我回衛家住幾天,等師弟出了考場再回去不遲。」

  黎寶璐婉拒,「多謝師嫂,只是我還有些事要做,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衛大奶奶猶豫,「你身邊只有一個丫頭伺候,不如從我這兒拿一個過去伺候,有什麼事也好與我聯絡。」

  黎寶璐見她一副怕她被顧家欺負的模樣,便笑著安慰她道:「師嫂放心,在顧府沒人能欺負我去的。」

  顧景雲不在,她行事更少約束,誰還能欺負了她去?

  黎寶璐回去還要查賬,便不再逗留,跟衛大奶奶揮手作別,領著二林和紅桃回顧府去。

  「紅桃,想你也知道了,我和三爺要分支出去了,你是想留在顧府,還是想與我走?」

  紅桃猶豫,她當然是想留在顧府了,她妹妹還在府上呢,但二夫人顯然是更傾向於讓她跟著黎寶璐離開,好繼續做眼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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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8:15 |只看該作者
第189章 算賬

  可她的去留不是她所能決定的,她不確定二夫人在梧桐院裡安插了多少人,但她顯然是目前最得用的人。

  所以二夫人是不會放她離開三奶奶身邊的。

  但三爺和三奶奶並不喜歡人隨身伺候,作為他們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頭,她每天早上也就端端洗漱水,中午端些點心,偶爾幫忙傳些話,其他的事情她完全插不上手。

  做的事情少,她所能獲得的情報自然不會多,能為二夫人做的事也有限,短期內還行,時間一長二夫人不是覺得她有二心,便會覺得她沒有能力。

  若是二夫人認準了第一點,那她妹妹就吃苦了,要是二夫人認為是第二點,那她也就成了棄子。

  為了她妹妹,為了她自己,她到時候肯定要做些冒險的事,但三爺和三奶奶都不是心軟之人,且都那麼聰明,而她探子的身份本來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她只要稍有動作便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她一出事,她妹妹最好的下場也就是繼續做一無關緊要的丫頭,怕就怕在二夫人會用她妹妹繼續來做這種事,或是乾脆拿她來填三爺三奶奶的怒火。

  進是死,退也是死,紅桃根本沒得選擇,所以面對黎寶璐的問題,她只能低頭道:「奴婢聽奶奶的。」

  「你要是願意跟我走,我就與二夫人將你妹妹要過來,到時候你們也可以一塊兒作伴。」黎寶璐笑道:「若是想留在顧家,我也會給你些賞錢,畢竟你也伺候過我一段時日,權當全力我們的主僕情」

  紅桃心中一動,不由握緊了拳頭,「三奶奶說的是真的?您,您真的能跟二夫人要我妹妹?二夫人她能願意嗎?

  黎寶璐冷笑道:「她會願意的。」

  紅桃心動不已。

  能認三奶奶為主當然好,她並不是苛刻之人,雖然她是探子身份,但其實這四個月的生活還不錯,如果不是時常提著一顆心就更好了。

  想到這兒,本來就有些心動的紅桃更心動了,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車簾,一咬牙,鼓足勇氣在黎寶璐跟前跪下,低聲道:「奴婢願意跟隨三奶奶。」

  黎寶璐露出滿意的笑容,見她小心翼翼地瞥著車簾,就笑道:「不必害怕,二林是我們的人。」

  紅桃驚詫,二林是顧府的家生子,什麼時候成了三爺三奶奶的人?

  「二林家裡就他一人,他已決定跟我們一起走了。」也正因此她才會在車上與紅桃說這個,不然這番話傳出去她啥事沒有,紅桃姐妹卻有可能萬劫不復。

  紅桃雖是眼線,卻並不是非常討厭的眼線,這四個月來她很有眼色,除了上次蹲他們牆角,其餘時候黎寶璐用的還挺順手。

  因此對她感官不壞。

  何況她也沒必要對一把刀喊打喊殺,她出招那也是對著拿刀的人。

  黎寶璐霸氣側漏的在心裡預演回到顧府後要做的各種事,心裡各種激動,哼,景雲哥哥不在家,她終於可以想幹嘛就幹嘛啦。

  以為他們孤苦伶仃就能隨便欺負嗎?哼,也太過小瞧他們了。

  黎寶璐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幹一番,片刻後突然一僵,回來前舅母叮囑過,她不擅交際,最好裝傻讓景雲上。

  如果她表現得太過能幹,那豈不是要壞事?

  黎寶璐滿心糾結,一時拿不定主意。

  糾結的黎寶璐回到顧府便看見侯在梧桐院裡的顧府大管事,他身邊放了只大箱子,看見黎寶璐便躬身行禮道:「小的見過三奶奶,三奶奶,這是侯爺讓送過來的侯府財產賬冊,說是讓您核對。」

  黎寶璐瞬間不糾結了,她在心裡冷哼一聲,誰說傻妞就傻傻的被人坑了?我世故上差些,但不興我是技術人才嗎?

  黎寶璐直接進屋,點頭道:「抬進來吧。」

  大管事忙叫人把箱子抬進去。

  黎寶璐隨手拿起一冊翻開,上面的字跡還是新的,顯然是新整理出來的。

  上面只有某地有田幾頃,其中良田幾何,中田多少,下田又有多少。

  並沒有標明價值。

  黎寶璐再翻昨晚上顧侯爺送來的清單也是一樣,上面同樣如此列了分給他們的東西,後面並沒有價值。

  而最後一張是單立的,乃是顧侯爺承諾給他們保定的產業。

  黎寶璐將那張清單放在一旁,拿起另外一張對大管事道:「將這些農莊的莊頭和鋪子的管事叫來,我有話問他們。」

  大管事接過,發現上面都是京城的產業,有三個鋪子,一個農莊,正是侯爺分給顧景雲的產業之一。

  大管事轉身吩咐心腹,讓他去請人,自己又恭立在一旁等吩咐。

  黎寶璐卻不再理他,而是拿起箱子裡的冊子翻閱,拿過一個大算盤便開始辟里啪啦的打,不時在紙上記錄下一個數字。

  她是沒有顧景雲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她與一般的聰明人比起來還要更聰明。

  來京城後她無所事事,因為考慮到以後多半要在京城落腳,她便開始有意打聽京城的消費情況。

  房子租是多少錢,買大概是什麼價位,鋪子要多少錢,田地又要多少錢。

  她是不可能有大管事他們那麼熟練,但她只需算一個大概的就好。

  確定顧景雲分到的財產足有一成半的七成就行。

  至於顧侯爺,顧老夫人和顧懷瑾的私產,她還是別想了。

  真要把那些也算進去,不僅自己累,也會惹毛對方。

  到最後未必能多出多少錢來。

  黎寶璐挑了自己記得的地方計算,沒過多久就算完了一本賬冊,而一旁的大紙上記了不少數字。

  大管事瞄了一眼,心中一凜,不敢再輕視黎寶璐。

  黎寶璐一開始撥算盤的速度明明不算多快,還比不上府上的賬房呢,但這才多大功夫,對方的手速竟已不遜於熟手賬房。

  難怪三爺敢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原來三奶奶的本事在這兒呢。

  不過,只是會打算盤而已。

  大管事躬身立在一旁,黎寶璐也不叫他下去,就讓他站在一旁看著。

  等她叫的人到了,黎寶璐便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四人,問道:「你們可知道現在你們管的產業已經歸到三爺這一支了?」

  四人面面相覷,不由偷瞄向大管事。

  大管事低著頭不看他們,四人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很好,那你們與我說說你們管的鋪子和莊子價值幾何。」

  四人更加忐忑,小心翼翼地報了四個數據。

  黎寶璐點頭,這和她估算的差不多。

  她從一旁扯過四張紙,寫下各個地方的名稱,交給四人道:「作為管事,不僅要對自己管的鋪子和田莊價值瞭如指掌,對外地的物價也應該有所瞭解,以免主人家要買鋪子買地時有個參考的價格,我不知道你們知道多少地方的物價,這上面列了些地方,你們撿知道的填上,不知道的就暫時空著。「

  黎寶璐讓紅桃把四張紙發下去,又各給了他們一支筆和一池墨,便讓他們分站四角自己寫。

  四人面面相覷,這是防備他們互通答案嗎?

  四人分散開站好,暗道:看來這位新主子不好糊弄啊,這是在考驗他們,還是純屬找理由要趕走他們?

  好在他們還真知道不少地方的物價,關鍵是紙上列的地方他們多少都有認識的人,過年時大家聚在一起盤賬多有交流,他們還是能記住不少的。

  四人信心滿滿的寫下自己的答案。

  大管事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微微歎息一聲,這樣一來三奶奶就能從他們這兒知道單價,自然也就能算出財產價值。

  好在侯爺給他們的產業價值並沒有問題,侯爺準備這些東西本意是想分散三爺的心神,誰知陰差陽錯的倒叫三奶奶上手了。

  知道他們要分產,分支,也不知進考場的三爺是否能安心答題。

  黎寶璐便在大管事的胡思亂想中啪啪啪的打著算盤,在拿到四人做好的物價調查後黎寶璐的速度更快了。

  四人便侯在一旁,對即將要跟隨的這位當家奶奶一點輕視之心都沒有了。

  大管事很快反應過來,掃了四人一下便轉身吩咐下人伺候好三奶奶,轉身去找侯爺匯報。

  顧侯爺放下手中的筆,看向恭立在下面的大管事道:「這樣看來她之前都是在裝傻賣乖?」

  大管事想了想道:「這倒未必,小的看三奶奶雖然算賬厲害,但於人情世故上卻很欠缺,比之三爺差了許多。」

  「可聰明勁兒卻沒欠缺,」顧侯爺歎息一聲,「今日之事倒是成全了她,那幾個老奴刁得很,見識了她打算盤的能耐,只怕短期內不敢糊弄她了。」

  顧侯爺搖頭一笑,「不必管她了,讓她自己算去吧,準備好初八的分支,到時候族裡有不少人來,我們顧家已經夠丟人的了,我不想再在此事上丟臉。」

  「真讓三奶奶代替三爺入祠堂?」大管事猶豫道:「祠堂可不是女子能進的地方。」

  顧侯爺不在意的道:「事已至此,沒必要在這件事上給他們難堪,他既然選定了他媳婦,那就讓他媳婦去,只要她能撐住場面。」

  顧侯爺冷笑,「但她要是撐不住,那丟掉也是他們這一支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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