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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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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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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1:43:21 |只看該作者
第310章 朋友

  顧景雲嘴角蘸著笑容,把松子掰開後放在桌上的小盤子裡,等累積沒過盤底後便把小盤子推到黎寶璐面前,撐著頭看她吃。

  黎寶璐臉紅紅的,一言不發抓了一把松子就邊吃邊翻著手上的書。

  獨自霸佔了整張車榻的白一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盯著顧景雲嘴角的笑容看了半響便扭頭去看他徒兒紅透的耳朵尖,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雖然不知這小兩口怎麼怪怪的,但顯然是她徒弟吃虧了,不然她會那麼安靜的坐在角落裡默默地看書?

  白一堂眼珠子轉了轉,正要想辦法替他徒弟找回場子,侍衛長便打馬上來敲了敲車廂道:「白大俠,只怕要下雪了,我們得在前面找地方停下。不然冒雪前進太危險了。」

  白一堂蹙眉,撩開車簾往外看,冷風透過才打開的口子猛烈的往車廂裡灌,坐在風口的黎寶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體內的真氣不由自主的運轉起來,這才好受些。

  顧景雲見狀蹙了蹙眉,將蓋在身上的披風掀開丟到她身上,揮開簾子大踏步出去,他迎風站在車轅上,瞇著眼睛看天上翻滾的烏雲,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空中的濕潤度後點頭,沉聲道:「必須在未時前找到遮風擋雪的地方,用不到一個時辰雪就會下來了。」

  侍衛長看向白一堂,見他完全一副交給顧景雲的模樣便大聲應和一聲,對眾侍衛喊道:「加快速度,大雪就要來啦!」

  黎寶璐從車裡鑽出來,自己圍了狐裘披風,將他的披風披他身上,「後面跟著不少人,是不是也去通知一聲?」

  「讓侍衛去。」顧景雲眸色微沉,握住黎寶璐的手便轉身進車,「師父,馬大俠和苗大俠若第一時間收到鄭家堡的傳信,他們大概多長時間能追上我們?」

  「不知道,」白一堂見他臉色沉沉,便誠實的道:「我說真的,我既不知道他們二人收到消息時在何處,也不知他們是否還要尋找幫手,不知地點,人數,我哪計算得出時間?不過以他們想殺我的急切心情應該不會等太久,左右就是這一兩天吧。」

  「師父還想把那些書留到什麼時候?」

  白一堂氣勢一弱,嘟囔道:「這不是賣不出去嗎?」

  「我看後面的江湖俠士中還是有許多想要買書的,只是迫於囊中羞澀拿不出錢來。常聽聞江湖人士重義氣,常有重手足多過妻兒者,既然彼此間這麼信任,何不提議讓他們合夥夠購買?」

  「一套兵書有一百零九本,便是倆人,三人平分也有不少,等看完自家的再去借閱或謄抄別人的便是。」

  這個時代,活字印刷和紙張生產都很先進了,但民間依然盛行抄閱書籍,而不是印刷,一是印刷的成本過高,如果只需要複印一本或兩本便不值;二是民間以為將書放到印刷局印刷,那印刷局必會留存一本,文化被盜。

  民間流傳的書籍種類為何會那麼少?因為大家都捨不得拿出來共享,文化是世間壟斷最嚴重的一種商品。

  白一堂直覺顧景雲的這個主意很損,萬一合作的三人之後有齷蹉,那還未來得及抄的兵書豈不是就得不到了?

  不過這的確是目前雙方共贏的最好辦法。

  白一堂點頭道:「行,等下車我就把這話傳出去。」

  顧景雲就看著前面的騾車上的大木箱子沉默,「只希望這一路順利。」

  白一堂不在意的拍著他的肩膀道:「不用怕,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和寶璐。」

  「您還是先把自己照顧好吧,不過您得給子歸撥個侍衛保護,他好歹是你徒孫。」

  「我可不認,」白一堂嘟囔道:「我徒孫是我徒弟收的徒弟才算。」

  不過他還是把圓臉小侍衛叫過來,讓去後面那輛馬車上保護趙寧。

  袁善亭見狀便扭頭對趙寧笑道:「趙兄不必擔憂,真要出事我和蘇兄都在,只要我們活著便會保護你。」

  三人這兩天都同坐一輛車,感情急劇升溫,趙寧也不矯情,學著他們抱拳笑道:「那子歸就先在此謝過二位兄台了。」

  三人不由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空中烏雲翻滾,一點一點的往下壓,好似整個天都快要塌下來似的,後面跟著的眾俠士心驚不已,有的人更是後悔,「早知道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白一堂的心也一點一點的往下沉,靠在窗口緊盯著天上的烏雲,「這場雪過後只怕要凍死不少人,還不知道將會有多少人受災呢。」

  顧景雲微微抿嘴,半響才道:「欽天監應該可以算出這場大雪,如果朝廷早有準備,應該不至於太慘。」

  想到當今與先帝不一樣,白一堂心內稍安,卻依然擔憂,「就怕上令不通啊。」

  黎寶璐沉默片刻便轉身把矮桌合起來放到一邊,將車肚裡的行李找出來,從裡面翻出兩件小襖,一件大紅茶花穿蝶刻絲小襖,一件牙白色素面妝花小襖,用一塊布包好後就鑽出馬車道:「你們在車裡呆著,我出去玩玩。」

  顧景雲微蹙,但到底沒攔著他。

  白一堂道:「她肯定是去找陳家那兩個小姑娘去了。」

  黎寶璐呼嘯一聲,白一堂的馬兒就踢踏了兩下,帶著它跑的侍衛回過頭來看了黎寶璐一眼便放開韁繩,馬兒便歡快的踢踢腿兒,轉身朝她跑來,黎寶璐拔身而起,直接從奔馳中的馬車跳到了馬背上,輕輕一點馬肚,駿馬便往前跑去。

  她騎馬是到了京城後才學的,騎得並不多好,但能跑得很穩。

  陳淵三人便跟在車隊的最後面,他們只有兩輛馬車,其餘皆是拉箱子的騾車,在已經被他們坐滿的情況下,他們不主動邀請,陳淵自然不好厚著臉皮往上坐。

  所以他得騎著馬迎著寒風趕路,雖然有真氣護體,但長時間這樣維持也有些吃力,而且寒風打在臉上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就算真氣把身體烘得熱熱的,心理上也依然覺得寒冷。

  而真氣不足的凌碧和陳珠已經凍得快要麻木了,特別是陳珠,她感覺鼻子裡噴出來的氣都是冰冷的,看到黎寶璐帶了個大包袱過來,差點忍不住淚流。

  外人尚且知道關心她,師姐更是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她身上套,偏父親見了一句話不說,竟是連問都不問一句。

  凌碧看到黎寶璐過來也鬆了一口氣,師妹再這麼凍下去非生病不可,即便不能進馬車,多穿一件衣服也好啊。

  他們出來時並未想待太久,加上習武之人不懼寒冷,所以她根本沒帶冬衣,而師妹更不用說了,她是偷跑出來的,連換洗衣服都是到了開封她帶她去買現成的,所以她們現在只能單衣套著單衣穿。

  好在她內力還不錯,比師妹強,所以衣服全套師妹身上了。

  黎寶璐騎馬走到三人面前便立即調轉馬頭在邊上,先是簡單的與陳淵行禮,叫了一聲「陳前輩」才伸手去摸陳珠的手,見她手冷如冰塊,臉色不由一沉,她掃了一眼勻速跟在車隊後面的陳淵,磨了磨牙。

  自個閨女凍成這樣,你渡一成內力過來能死啊?

  早在開封時她便已察覺陳珠的父親不太疼愛她,卻沒想到會這麼漠視女兒。

  本來想送她們兩件小襖御寒,現在看見陳淵板正嚴肅的臉她立時一氣,馬上變了主意。

  她把帶來的包袱往肩上一扛,就笑嘻嘻的對陳珠和凌碧道:「陳姐姐,凌姐姐,我剛學會跑馬,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賽馬玩?」

  陳珠吸了吸鼻子道:「這麼冷的天還賽馬,你嫌死的不夠早嗎?」

  「就是冷賽馬才刺激啊,快來吧,快來吧。」陳珠這個笨小妞,黎寶璐只能對凌碧使眼色。

  凌碧略一想便明白了,她轉頭對師妹笑道:「既然黎妹妹想玩,我們就去吧。」

  說罷率先打馬出來,陳珠見倆人都看著她,沒辦法,也只得頂著寒風往外跑,很快就丟下陳淵跑到了前面。

  陳淵抽了抽臉皮,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跑到了自個的馬車旁黎寶璐便對二林打了個手勢,二林立即將馬車駛離車道,進入左手邊的反車道,加快速度很快走到了隊伍前面。

  「太太!」

  黎寶璐跳下馬,安撫的摸了摸駿馬,笑道:「你要乖,等到了地方給你吃很好吃的豆餅。」

  回頭對二林道:「改為雙馬拉車,快一些,別把隊伍搞亂了。」

  二林一凜,應了聲是便開始改變車頭。

  他在侯府便是趕車的好手,他祖父是車把式,他爹也是趕車的,他從六歲開始便學著趕車,二十年來,不過是從單馬變雙馬,速度快得很,不到半刻鐘就把兩匹馬都套上了。

  黎寶璐就讓陳珠和凌碧把自己的馬丟給後面的侍衛上車。

  他們的馬車是為了方便出行特意改過的,不僅裝東西的暗格多,空間也很大,本來三個人躺著是綽綽有餘,現在加了兩個便只能盤腿坐著了,但依然不逼仄。

  最重要的是厚厚的車簾擋著風,車角那裡又還用火爐熱著茶壺,相比於外面的寒風肆虐,車裡算得上是溫暖適宜了。

  陳珠一進車就不由抖了抖脖子,實在是太溫暖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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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發表於 2021-3-23 00:11:50 |只看該作者
第311章 故人

  白一堂一直旁觀著,見徒弟是是真心心疼兩個小姑娘,對她們二人的態度也好了些。

  他正想叫上顧景雲給人家小姑娘騰地方換衣服,顧景雲就已經起身道:「剛才我在茶壺裡放了些薑片和紅糖,一會兒你也跟著喝一碗,我和師父去找侍衛長商議紮營之事。」

  「把披風披上。」黎寶璐對白一堂道:「師父,你多留意他,可別讓他凍著。」

  真是女大不中留,俗語誠不欺我!白一堂默默地閉上嘴巴跟著顧景雲鑽出車。

  兩個大男人都出去了,陳珠和凌碧自在了不少。

  黎寶璐便把包袱裡的小襖遞給她們,「快換上吧,我們就坐在車裡,侍衛們正找落腳的地方。」

  黎寶璐沒提她爹,陳珠猶豫了一下也沒提。

  凌碧見狀鬆了一口氣,她看得要比師父清楚得多,白大俠根本不喜歡她師父,不過是礙於情面不好拒絕罷了。

  這次能上馬車靠的還是師妹和黎寶璐的交情。

  倆人才換好衣服坐好,白一堂和顧景雲就掐著點回來了,「斥候回報,前面五里處有一座破損的城隍廟,只可惜他們在附近沒有發現有村落。」顧景雲眉頭緊皺,「要是再找不到村落,那就只能在這座破廟裡落腳了。」

  黎寶璐感歎,「又是破廟啊,每逢破廟必出事。」

  「烏鴉嘴,」白一堂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我今晚還想好好的睡一覺呢。」

  「這是古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又不是我說的,你看那些話本中多少故事都是在破廟裡發生的?」

  白一堂鼓了鼓嘴,轉頭去瞪顧景雲,「你都給她看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顧景雲不甚在意的拿出一疊碗來倒紅糖姜水,道:「寶璐說得不錯。一般來說,破廟屬於人煙罕至的地方,不論是殺人越貨,還是做其他陰私勾當都很方便,而且外面便是山林,處理屍體和贓物也很容易。既然我們已經知道破廟是多發事故的地方,那便提前做好準備吧,有所準備總比沒有準備要好。」

  陳珠和凌碧聽得一愣一愣的,半響陳珠才弱弱的道:「不會吧,我一路從襄陽到開封,遇到的破廟沒有十座也有八座,並沒有遇到什麼事故。」

  「看來湖南至河南這一帶佛道兩教不夠壯大,不然不會出現那麼多破廟的。」顧景雲下定論道。

  陳珠&凌碧:……

  黎寶璐將碗塞她們手裡,道:「那是這兒讀書人多?儒家學派很少有信佛道的。」

  「中原地區讀書人的確比較多,不過真正讓佛道沒落的原因應該是乾元帝並沒有特別優待出家人,當時外敵入侵,不少人為逃兵役出嫁為僧或為道,乾元帝憤而下令,讓天下廟宇道館都要與一般百姓一樣繳納賦稅,連人丁稅都未免。且每一規格的道觀,廟宇所能容納的道僧被嚴格限定,至此,天下佛道的發展才減慢,甚至是倒退。」

  顧景雲頓了頓道:「不過先帝即位後曾陸續減免僧道稅賦,對其二者的限制慢慢降低,京城一帶的廟宇道觀都很興盛,我以為天下僧道即便不一樣也不會相差太多,可現在看來河南湖南一帶的官員依然在抑制佛道發展,並沒有像京城一帶那樣扶持佛道。」

  黎寶璐拍掌笑道:「其實教派發展該百家齊鳴才好,我並不支持抑制佛道,但我覺得佛道照常繳納賦稅是應該的,不然當了和尚道士就能不納丁稅,不服勞役,廟宇道觀耕種的土地也可以不繳稅,久而久往豈不是侵佔國庫資產,而國庫的資產皆是百姓所納,朝廷見面僧道賦稅不過是慷百姓之慨。」

  白一堂從盤子你捏起一顆核桃就打過去,黎寶璐忙伸手抓住,「師父!」

  「少廢話,你師父我肚子餓了,說僧道難道肚子能飽嗎?既然這裡廟宇道觀沒落,那附近有村莊的可能性便更低了,我們可能就得在破廟裡落腳。你準備好午飯的食材了嗎,你準備好燒火的木柴了嗎,你已經想好晚上咱三,不對,還得加上那個蠢徒孫,你想好我們四個老弱病殘要怎麼度過這個寒冷的夜晚了嗎?別整那些有的沒的,和尚道士就是全沒了也與你不相干,那是少林寺的禿驢和武當山的臭道士們需要想的問題。」

  黎寶璐暈頭轉向的看向顧景雲,顧景雲便伸手握牽住她的,轉頭含笑道:「老人家放心,我雖弱,寶璐雖幼,卻也能讓您吃飽穿暖,肯定不會委屈您老人家的。」

  白一堂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翹著二郎腿便靠在車壁上休息。

  黎寶璐湊到顧景雲耳邊低聲問,「師父他老人家怎麼了,像吃了火藥一樣。」

  這是昨天晚上過後黎寶璐第一次主動靠近他,聞著她身上飄過來的似有似無的香氣,顧景雲伸手撫摸她如緞般的頭髮低聲笑道:「沒事,師父可能與少林武當有舊,聽聞他們處境不好,不免傷懷。」

  笑聲清越,氣息縈繞在耳邊,黎寶璐臉色微紅,昨天晚上的記憶不由又冒出來,她受驚一般往後一退,遠遠的離了他身邊。

  顧景雲雖有些惋惜,但並沒有追上去,他不滿的掃了一眼白一堂和凌碧陳珠,這車裡人太多了,看來到下一個城鎮時得再買兩輛馬車,以免再出現這種情況。

  他還是更喜歡和妻子獨處。

  一行人很快趕到那座城隍廟,看得出這座廟宇香火曾經很鼎盛,因為它竟有三進的院落。

  但或許荒廢多年,一行人才進大殿便感受到從頭頂灌下來的冷風,大家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屋頂已經是漏的,最大的洞可容一人進出,若真下雪,那雪花不得嘩嘩的往裡下呀。

  顧景雲淡定的收回目光,道:「看來在入住前大家得先修房子。」

  「第二進和第三進可能會好些,」侍衛長引著他們往前走,「斥候還未回來,他走遠些看看是否有村莊,哪怕不能借宿,多買些菜蔬米糧也好,我們的存糧不多了。」

  而這場雪下多久,有多大他們還未知,要是大雪封山,難道他們要呆在這兒餓死嗎?

  顧景雲的目光則掃向後面趕來的江湖人,蘸著冷笑道:「我們尚且還有存糧,你猜他們還有什麼?」

  侍衛長一凜,這些江湖人不拘小節,一路上幾乎都是啃自個帶的乾糧,最多也是跑進山裡打些獵物來打牙祭,像他們一樣不僅帶著米面,還帶各種臘肉,菜蔬的太少了。

  實際上他們之前也不帶,和他們一樣啃乾糧,但他們的隊伍裡不是混進來一個文官和文官太太嗎,生活品質瞬間高了十倍不止。

  已經享受過的良好生活品質,再回歸到原始狀態,別說他不答應,就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兵都不會答應的。

  侍衛長立即繃直了脊背道:「那顧大人以為……」

  「這些江湖人全部各自為營,既如此,你不如將人管起來,趁著雪還沒下,帶著人把頭上的屋頂修修,再多撿些木柴,若山裡有獵物也叫人多打些回來貯存,多派出兩隊斥候,倆人一隊,若遇到村莊便多買些米糧回來,我預計我們最少得在這兒停留三天。要想不起混亂,那我們就得把整支隊伍都控制起來。」

  之前這些江湖人雖跟著他們,但大家互不來往,也沒有直接利益衝突,可要是被困在這裡,一開始或許沒事,但等到他們食物吃完,寒衣不足時大家還能安然相處嗎?

  他們能跟上來本來就不是怕事和好相與之人,他們現在忌憚朝廷,可當他們的生存資源被降到最低,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朝廷的震懾也不會管用了。

  顧景雲從來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控制,對他來說,現在管理這這些人雖麻煩,但不管以後將會有更大的麻煩。

  侍衛長家學淵源,自然知道如何管理兵士,他知道不能把這些江湖人當士兵來管理,加上他在江湖上沒威望,因此他把白一堂,袁善亭和蘇安簡都給拉來撐腰了。

  很好,一代大俠,問緣閣堂主及武林世家都有了,侍衛長可以發佈號令了。

  顧景雲見狀,這才招手把徒弟叫過來,牽了黎寶璐的手便往第二進走去。陳珠和凌碧見狀連忙跟上,第一進和第二進間隔了個牆屏,繞過牆屏便能看見第二進,結果快要轉彎時黎寶璐突然一頓,將顧景雲拉到自己身後,這讓走在倆人後面的趙寧,陳珠和凌碧差點撞在一起,「寶璐,怎麼了?」

  一語才落,拐角處就轉出幾個人來,對方似乎很驚訝這裡來人,灰暗中抱拳行禮道:「幾位也是來避雪的?」

  黎寶璐拉著顧景雲站在黑暗的甬道中,正好擋住了後面的人,對方看不清他們的臉,黎寶璐卻看清了對方,還是故人呢。

  顧景雲也認出了對方,淺笑道:「不錯,不過顯然公子早來一步了,不知第二進可還有位置。」

  對面的人微微讓開身子笑道:「這城隍廟大得很,我們一行只有十來人,自然是有位置的。我都檢查過了,三進院落第二進的房子最好,至少屋頂是全的,沒有漏風漏雪的現象,不然今晚我們真是要冷死了。」

  顧景雲牽著黎寶璐慢慢的走出甬道,很快就站到了光亮處,一直盯著他們的青年看清倆人的樣貌後一驚,然後便是極度的不安,這倆人怎麼會在這兒?

  顧景雲和黎寶璐含笑看向他,拱手道:「倒是有緣,鄭公子別來無恙。」

  鄭奕努力擠出笑容來,抱拳道:「的確很有緣,顧公子,顧太太怎麼會在這兒?」

  黎寶璐覺得他們與鄭奕和破廟真的很有緣,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便是在破廟裡,當時他們威遠鏢局和李安一起引來了劫鏢的黑衣人和刺客,可把他們給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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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發表於 2021-3-23 0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312章 準備

  「暴雪將至,我們路過此地見有廟宇在此便進來避雪,」顧景雲淺笑道:「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鄭公子,鄭公子是押鏢至此嗎?」

  鄭奕下意識的搖頭,笑道:「不是,只是走親訪友,同樣是見暴雪將至,見這裡有廟宇才進來躲避一二的。」

  鄭奕聽到外面的喧嘩聲,維持著笑容不變問,「外面好生熱鬧,顧公子先安頓,我出去看看。」

  顧景雲含笑點頭,拉著黎寶璐避到一邊,凌碧陳珠和趙寧也忙出甬道給他讓路。

  鄭奕對三人笑笑,帶著三個屬下便往外走。

  顧景雲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片刻便牽著寶璐轉身道:「走吧,去選我們紮營的地方。」

  第二進里正或坐或站著七八個人,看到他們進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好像並不奇怪會有人來。

  他們佔了一個角落,那裡生了兩堆火,旁邊放著幾個包裹及不少武器,顧景雲只掃了一眼便轉開目光,帶著黎寶璐在第二進裡轉了一遍,然後又去第三進裡晃了一圈,最後選定了第二進的左偏殿,「正殿那裡人必定多,這個偏殿很小,正好住我們一行人,隱秘性和安全性都好。」

  侍衛有十五個,加上他們便有二十一人,袁善亭和蘇安簡的手下也有九人,再加上陳淵一行三個,他們這個偏殿便住了三十五人,第一進的正殿修好最起碼能容百人,而第二進和第三進的正殿也不小,住那些江湖人綽綽有餘,他們想要占一整個偏殿並不難。

  黎寶璐立即逛了起來,雖然光線不夠好,但這裡的屋頂很好,牆壁也沒有破損的地方,住在這裡面只要生火就不會太冷。

  黎寶璐捲了捲袖子道:「那我們開始打掃吧,我看後院那口井裡有水。」

  陳珠:「可我們沒有捅裝水呀。」

  「我們帶了木桶,在外面車上呢。」

  顧景雲含笑道:「我去讓二林和順心帶進來,順便跟著師父安排好那些江湖人士。」

  黎寶璐揮手道:「去吧,去吧,可別凍著就行。」

  顧景雲就將趙寧叫來帶上,「救災如救命,雖然這些江湖人不是普通百姓,但他們更桀驁不馴,你若能把他們管好,以後救災面對普通百姓時也能做好。你一會兒看看你師公是怎麼做的。」

  「不是侍衛長在管嗎?」

  顧景雲含笑道:「他會練兵,但要說救災,只怕在場的沒一個人及得上你師公,你仔細看著便是。」

  趙寧點頭。

  白一堂當然有救災的經驗,雖然他師父出手很少,收入也很少,但凌天門是有庫存的,碰上天災找不到貪官分攤救災物資他們就從庫存中取錢。

  自從決定由白一堂繼任凌天門掌門後他師父就開始帶著他遊走在民間救災,哪裡有災民他們就往哪裡走,不僅是為鍛煉他救災的能力,還要讓他瞭解各種救災物資的物價。

  糧食,布匹,棉花,藥材,每一種災禍需要的物資都不相同,但有一點是同樣的,那就是災禍時所有的物資都會漲價,除了人和地。

  所以為了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白一堂每年都要囤積一定的救災物資,以免被人哄抬物價。

  這些江湖人自然不是災民,但當他們困在這裡,缺衣少食時便會變成災民。

  黎寶璐準備的東西太齊全了,衣食住行,每一樣都想到了,二林和順心知道他們馬車裡的東西在雪天裡有多惹人眼,因此非常機靈的駕著馬車從側門入,直接進入第二進,然後把車裡的東西都搬進偏殿裡放好。

  看到陸續搬進來的臘肉,臘腸,白菜,香菇,乾菜,白米及白麵,陳珠和凌碧張大了嘴巴。

  他們江湖人出門只要帶上自己的武器和一套換洗衣服就夠了,哪裡知道官宦人家出行竟是這樣的。

  就這樣二林還嫌少呢,「我們侯府的太太們出門,哪個不是呼奴喚婢?連帶丫頭婆子的車都有三輛呢,還沒計算需要帶上的各種隨身物品。」

  陳珠和凌碧咋舌。

  「行了,」黎寶璐打斷他的話,對跟來的二林和順心道:「去後院打水,我們清洗一下地方。」

  這裡很久沒有人打理了,地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黎寶璐和陳珠凌碧將灰塵掃去,又扯掉廟裡破舊的粗布沾水拖過地面,這才去院子裡挑選還能用的木板墊在地上。

  出去尋找茅草的二林很快回來,「太太,城隍廟出去不遠就有一大片茅草,已經枯黃乾透。」

  「你留下看東西,我們去割回來。」

  凌碧和陳珠都沒做過這樣的事,拿著她們的劍一時不知道怎麼使用,黎寶璐和侍衛借了兩把刀,一把丟給順心,她和順心都幹過農活,示範了一遍便教會她們了。

  陳珠見黎寶璐「刷刷」的就割下一大片茅草,人也往前移動,不由瞪大了眼睛問,「黎妹妹,你怎麼會做這種活兒,你,你不是官太太嗎?」

  從她隨身帶的那些東西來看,她不該是養尊處優的嗎?

  黎寶璐笑道:「我師父被流放瓊州,我從小跟著我師父習武,你們以為我是在哪兒跟我師父學的?我曾經也是罪民呢。」

  「啊?」陳珠驚呼,小聲的問道:「是爹娘犯事了?」

  黎家的事在官場上已不是秘密,一說顧景雲大家便都知道其妻出自順德黎氏,乃黎博之孫。

  可在民間知道的人卻很少,更不用說江湖人了。

  白一堂明著說顧景雲是今科狀元,但江湖人只是覺得他讀書厲害,少年英才,卻並不會由此想到他出自忠勇侯府顧氏,不會想到他是內閣閣老秦信芳的外甥,更不會知道他是太子的老師,因為這不在江湖人的瞭解內。

  相反,他們只要看到陳珠拔劍起勢便知她出自襄陽朝陽劍陳家,而放官場人眼中,哎呦,這小姑娘拔劍的姿勢真好看!

  讓他們看出內涵基本不可能,這就是階層的差異。

  黎寶璐她比較厲害,因為她本身就跨越了農,官,江湖三個階層,如果要細分,那麼她還進入了醫道,要不是被人類這個身體所拖累,說不定她還能混鬼道和仙道,只是想想就覺得很厲害。

  天空越來越暗沉,開始有細細的冰粒往下落,顧景雲忙指使侍衛們幫忙將已經割好的茅草搬回去。

  而在侍衛長,白一堂和顧景雲的指揮下,眾俠士已經將第一進的正殿屋頂修好,上面重新移動過瓦片,還漏的洞口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層葉墊,是用大樹葉紮在一起的墊子,或許不夠保暖,但不會落雪,冷風也灌不進去,這對大家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修房屋的這隊由顧景雲負責,因為他讀過幾本園林建造的書籍,知道些如何修繕房屋的技術。

  侍衛長則指揮著另一隊俠士進山撿木柴,那些枯死的巨木,換普通人來砍和搬動都有些麻煩,但萬能的江湖人們卻沒這個煩惱。

  看到枯死的巨木,侍衛長吆喝一聲便有擅掌和拳的俠士上前「砰砰」兩聲,枯萎的巨木便嘎吱嘎吱的倒下,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另一小隊俠士扛起就走。

  所以,功夫在手,天下我有。

  在冰粒下來前,侍衛長帶的隊伍已經把附近的山林都翻了遍,帶回來的大小木柴堆了半間大殿,不用省著用都夠大家用上二十來天。

  所以寒這點可以解決了。

  那麼就只剩下吃。

  白一堂這個被迫做了十八年獵人的流放俠士便站了出來,帶了一隊人猛虎下山一般衝入山林,不一會兒就雞跳鳥飛起來,山裡凡是能吃的東西,不論是獵物還是野菜都被他搜刮了乾淨,但成果並不太好,因為大雪將至,獵物們聰明的沒怎麼出門,而這裡靠著官道,獵物就更少了。

  最後除了吃的,白一堂還帶回來許多寬葉樹枝,這些可以鋪在地上,時常在外野宿的江湖人都知道這東西怎麼用。

  但顯然在吃住這兩方面他徒弟比他講究多了,他想著把寬樹葉往地上一鋪就完了,但回到偏殿一看,裡面沿著牆壁放了三排半的木板,他徒弟正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編著草蓆。

  又軟和又結實,很快就編好一張鋪在木板上,抬頭看到他拖回來的寬樹葉還很高興,「我覺得這茅草太薄了,有些隔得慌,有這些樹葉正好,先在下面墊一層再放上茅草,肯定要舒服些。」

  白一堂:「……」

  陳珠和凌碧不會編草蓆,立即乖巧的去擺放樹葉,順便將黎寶璐編出來的蓆子擺在上面,一張床就這麼弄好了。

  其他人只有一層樹葉,一張草蓆,黎寶璐卻用剩下的為他們編了兩層,只可惜只多出來三張,本著好處給自己人的利己思想,黎寶璐將這蓆子鋪在了她,她師父和趙寧的床鋪上。

  順心跟趙寧睡一塊兒,見狀恨不得在上面打個滾。

  黎寶璐拍了拍他的頭道:「去把毯子找出來,鋪在茅草上晚上睡著才不會扎人。」

  眾人:……

  明明他們是落難到此,卻吃少喝,住的也不好,為什麼有一種他們在享受的感覺?

  以前他們人在旅途時過的到底是啥日子啊。

  跑回來的侍衛們臉上都有些夢幻,迷迷糊糊的想,他們好像明白為什麼顧大人不管去哪兒都帶著顧太太了。

  有這麼一位顧太太,他們也很想隨身攜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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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發表於 2021-3-23 00:12:16 |只看該作者
第313章 鐵青

  等到天上「簌簌」的下起雪花來時,二林和順心已經合力在中間燒起一口大鍋,裡面熬的是薑湯,驅寒用的。

  顧景雲和趙寧頂著一肩的白雪進門,道:「大家都回來了,侍衛長,一會兒你帶著侍衛們拎著薑湯發給大家,每人都喝一碗驅寒。」

  侍衛長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他立威立德好管理,他也不推辭,點頭應下了。

  顧景雲走到黎寶璐身邊停下,將攏在袖子裡的手伸出來給她摸,黎寶璐碰了一下,感覺冰涼冰涼的,便將他雙手都抱住,嘟囔道:「你怎麼不運力御寒?」

  「真氣不足。」

  黎寶璐將他拉到他們的床邊坐下,上面墊了一層褥子,非常的軟,左邊睡的是她師父,右邊則是趙寧,這三個位置相互間是用簾子隔開的,簾子是拆的馬車上的簾子,正好四面,不多不少。

  這樣一來只在正面再掛一件衣服便能獨成一間房,隱秘性非常高。

  顧景雲滿意的點點頭,乾脆盤腿坐在裡面,將兩隻手都交給她搓。

  小夫妻倆這麼黏糊,除了沒成親的圓臉小侍衛忍不住一看再看,其他人都識趣的轉過頭去,心中再一次感歎。

  能夠隨身攜帶這麼一位夫人真是太幸福了。

  眼睛亮晶晶忍不住想要扭過頭去看的圓臉小侍衛就被一個人擋住了,他皺著眉毛抬起頭來就見那帶劍的小姑娘正對他怒目而視。

  圓臉小侍衛不知自己怎麼得罪她了,秉持著紳士教養對她微微一笑便轉過頭去了。

  陳珠就輕輕地哼了一聲,還是官兒呢,連非禮勿視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珠兒!」

  陳珠一凜,忙循聲看過去,見陳淵正目光陰沉的瞪著她,不由縮了一下脖子過去。

  凌碧已經站在了陳淵面前,垂首恭立。

  陳淵冷淡的問道:「你們不是去賽馬了嗎,結果如何?」

  凌碧和陳珠心都一提,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陳淵卻是氣得肺都快炸了,他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同齡人都愛跟同齡人玩,他也不拘著她們非要跟在他身邊。

  但他到城隍廟時分明看見她們二人臉色紅潤的從馬車上下來。

  而且當時馬車是雙馬拉的!

  昨天晚上他明明和白一堂相認,卻相談甚歡了,結果第二天出客棧時,白一堂竟寧願讓袁善亭和蘇安簡上他徒孫的馬車,也不邀請他。

  這也就罷了,後面讓他徒弟藉著賽馬的理由把他女兒和徒弟拉過去坐馬車是幾個意思?

  而且,剛才在外面,他們寧願指使一個對江湖絲毫不懂的書生,也不願意用他,生怕他搶了他們的風頭似的。

  而今進來看到偏殿裡的佈置,他的不滿便達到了頂端,一個晚輩尚且可以鋪著探子,拉著簾子,而他這個與白一堂平輩的長輩卻光禿禿的只有一張草蓆?

  想到女兒跟著黎寶璐忙了一天竟只得這個結果,他便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說罷甩袖便走。

  陳珠滿臉茫然,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

  凌碧則淡定的拉了她的手道:「好了,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吧。」

  他們的乾糧就只剩下幾個又冷又硬的燒餅了,再不幫忙多做些事怎好意思去吃人家的飯?

  她倒是想拉著師妹不去,好歹不至於把人情欠得太多,可以師父的脾氣……

  凌碧呵呵一笑,還是幹活抵債畢竟現實一點。

  顧景雲,白一堂和侍衛長都留意到了怒氣沖沖離開的陳淵,不過三人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好似沒看見一樣將目光移開。

  侍衛長更是大聲吆喝著讓侍衛們去搬木柴生火,將已經凍上沒吃完的鹿肉解凍,一會兒再熬一鍋鹿肉湯分給大家喝。

  大家都忙碌起來,而外面的俠士們正站在一起賞雪。

  分到個人手上的樹葉隨意的放在地上,大家互相分好地盤,要好的七八人一堆火,將樹葉圍著火堆擺下就是一張床,至於吃的,把乾糧掏出來放在火上熱一熱就能吃了。

  不過大家剛經歷過一場刺激的運動,不太想動彈,見天上飄揚而下的白雪,難得有了興致圍在一起賞雪。

  激憤之下跑出來的陳淵看到髒,混,亂的大殿,不由停住了腳步。

  其實這才是江湖人闖蕩江湖,野宿破廟的合理狀態,誰會跟黎寶璐似的還把地面擦一遍,還費心的找了那麼多木板墊著隔開地面冒上來的寒氣,樹葉茅草一鋪就能地當席天當被。

  如果沒去過偏殿,陳淵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即便是他年輕時闖蕩江湖也是這麼過來的。

  但現在看著混亂的大殿,再看一眼整潔乾淨的偏殿,陳淵的腳就怎麼也抬不進去。

  他只能面色鐵青的站在大殿門口,和那些賞雪的俠士們站在一起,目光暗暗留意著側殿的動靜。

  他想,只要白一堂叫他一聲他便原諒其徒的失禮,結果他站了半天,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天氣越來越寒冷,而白一堂也沒有出現。不僅如此,連他的徒弟和兒女都沒來找他。

  陳淵的臉色更青了。

  侍衛長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臉色,將窗合上,只打開一條縫隙通風,他取笑的看向白一堂,問道:「白大俠當年是怎麼跟陳大俠成為好朋友的?」

  白一堂知道他在想什麼,瞥了他一眼道:「當年少林戒嗔大師在武當山下被害,江湖各大門派齊聚武當山公審,當時我正巧在附近便跑去湊熱鬧了。我與華山項飛宇是至交,當時便與他幾個師兄弟約好事後一起去北漠遊玩,陳淵當時一套朝陽劍初現劍骨,正到處找人餵劍,他性方正,雖有些刻板,卻嫉惡如仇,所以與華山派的幾位師兄相處得不錯。」

  白一堂說到這裡微微一歎,「可惜我們一起走了兩個多月,一路打抱不平的四處走動,還沒出中原華山的弟子們就收到門派急令,他們便告辭回去,就剩下我和陳淵兩個也沒意思,大家便都散了。陳淵回他的襄陽,我則一路邊走邊往北去,結果路過開封時碰上了鄭昊,我就順手偷了他一把,等我從北漠玩回來路過大同時又正撞上張伯英帶人殺良冒功,一時忍不住就把自己栽了。」

  侍衛長抽了抽嘴角問,「那陳大俠是怎麼會以為你們是至交好友的?」

  白一堂默默地看著他。

  侍衛長一抹臉,「好吧,這話的確不該問你,不過我看他現在的確氣得不輕,你不看在朋友的面上去把人拉回來?」

  白一堂似笑非笑的搖頭道:「我年紀大了,做不來這樣的事了,你要有心就替我去吧。」

  侍衛長輕哼一聲,他才不去招惹那等自以為是的神經病呢。

  倆人轉身忙活去了。

  陳淵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飄揚而下的雪花,心中越來越茫然,朋友,師徒,父女,他竟一無所有不成?竟沒人來叫他回去。

  與陳淵一樣臉色難看的是鄭奕,他避開人群找到自己的人,低聲問道:「都打聽清楚了?顧景雲他們為何會在這兒?」

  「回公子,那位顧公子的妻子是白一堂的徒弟。」

  即便心裡已有了猜測,但真的聽到這個消息時鄭奕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升到了頭頂。

  他臉色難看的道:「計劃取消,讓人給鄭家堡的人傳信,絕對不能動手。白一堂的靠山太大,不是我們所能惹得起的。」

  鄭奕並不知道當年跟他同在一個破廟被刺殺的李安是現在的太子殿下,但他認得顧景雲。

  即使當時顧景雲沒有報名號,但今年他考中狀元那麼大的事,又跨馬遊街,作為積極上進,甚至隱為敵人的他怎麼可能不去見識一下顧景雲?

  看到顧景雲自然就認出他是當初在破廟裡認識的書生,鄭奕當時很惋惜,要是當時與他搞好關係就好了,那樣投靠不上貴妃,轉投太子也行。

  當時,因為滿腦子都是官場中事,加上他用人鏢掩護物鏢的事被鏢主傳揚開去,讓鏢局大受打擊,焦頭爛額之下他並沒有想到顧景雲的妻子,想到她在破廟中所用的絕頂輕功。

  兩年多了,要不是重新見到顧景雲和黎寶璐,他幾乎要忘掉這倆人了。

  而一旦記起,他就不由想到黎寶璐那令人驚艷的輕功,當時便有人叫破她師從白衣飛俠。

  如今事實證明她果真師從白衣飛俠,但他一點也沒有提早知道答案的喜悅。

  白一堂是顧景雲妻子的師父,這意味著白一堂投靠的不是哪個普通官員,而有可能是太子或是內閣閣老秦信芳,甚至是皇帝本身。

  即便是天高皇帝遠,鄭奕也不想冒這個風險。

  他為什麼用鏢局的聲望去賭,寧願用人鏢遮掩物鏢?

  因為他不想再只開一個鏢局,他想要入仕,所以他需要那顆夜明珠去討好蘭貴妃,可惜他設的局被劫鏢的刺客叫破,不僅鏢局名聲盡毀,差點連那顆夜明珠都保不住。

  但保住了又如何?蘭貴妃兵敗如山倒,虧得他這個才靠上去的是個小嘍囉,沒人注意到他,他這才能離開京城安然回到廣州。

  可如果他在這裡針對白一堂,顧景雲,那他做的那些事不可能不被翻出來。

  他不能冒那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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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12:28 |只看該作者
第314章 城隍廟(一)

  「趁著雪未停,讓人去傳信,別讓人發現了。」鄭奕目光深沉的看著偏殿,低聲吩咐下屬道:「先拖著,鄭昊想報仇想瘋了,若是明言不幫,他只怕會孤注一擲,到那時候我們想脫身就難了。等我們走後,他們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他們本想來個裡應外合,大殿裡的那些江湖人最會審時度勢,他們打起來時他們肯定不會插手,只要手腳乾淨,事後再拉著他們分贓就誰也脫不了干係。

  把這事推給土匪便一了百了,新帝剛即位,又恰逢過年,朝廷哪有精力關注一個江湖俠士和幾個侍衛被殺案?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群人裡有太子的老師,秦信芳的外甥顧景雲在,他要是死在這裡,整個朝堂都得震動,那麼多目擊者在,沒有人查自然沒事,可要是朝堂下死力追查,這事肯定瞞不住。

  即使他們能把這裡外的江湖人全殺了,也總有可能被人查到蛛絲馬跡,對於朝廷,他從不敢小瞧。

  別說什麼殺不了這麼多江湖人的話,現在他就能想出不下十種方法把他們全滅的方法。

  最簡單的便是在食物中下毒,這世上無色無味的毒藥多了去了,熬一鍋湯往裡倒點,不求把人毒死,把人毒暈,使之無力便行。

  到時候一刀就能殺一個,但這麼多人同時失蹤,都推到土匪身上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得多強悍的土匪才能殺得了這麼多武功不弱的江湖人?

  鄭奕胡思亂想間更堅定了不動手,不參與的原則。

  反正他們鄭家早就分宗,要不是父親臨終前特意提起開封鄭家,他還不知道有個堂兄在開封呢。

  血緣關係本來就淡了,再加上多年未見,他肯來走這一遭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鄭奕抬頭看著飄飄灑灑,越發濃厚的白雪蹙眉,這雪也不知何時能停,不停他們怎麼能走?

  鄭奕焦躁起來,他現在成了最盼雪停的人。

  偏殿裡,鹿肉湯和薑湯已經熬好了,侍衛們和袁善亭的手下們一人扛了一鍋拿去大殿分給眾俠士。

  剩下的人歡快的掏出鹿肉,臘腸和白菜香菇,洗洗刷刷後守在火堆邊等著鍋回來就做火鍋。

  袁善亭盤腿坐在他的草蓆上,烤著火兒,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氣,抬頭回答顧景雲的問題,「威遠鏢局是廣州有名的鏢局,在嶺南一帶很有聲望,不過那是在兩年前。兩年前有鏢主狀告威遠鏢局,說他們用人鏢掩飾物鏢,差點害死鏢主。此事後來不了了之,但威遠鏢局的名聲也壞了。」

  「鏢局的生意就是如此,鏢主們托鏢時首先看的便是鏢局的名聲,他們用人鏢掩飾物鏢,這本就犯了鏢局裡的大忌,這兩年他們在廣州舉步維艱,不過我聽說威遠鏢局的總鏢頭想將鏢局移到京城,當年他們運送的物鏢似乎價值連城,也不知是給哪位貴人的。他搭上了貴人,即便是在廣州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在別的地方重新開始。」

  顧景雲含笑問,「連你這個問緣閣堂主也不知?」

  袁善亭輕笑道:「問緣閣共有十二大堂,大堂之下又分地方小堂,我主管中原這一帶,即便消息靈通也不可能知道嶺南那邊的事,不過你要想知道具體的,我可去信調閱嶺南的記錄,不過這樣一來就不是友情回答,而要付出代價了。」

  顧景雲點頭,沒有再問。

  袁善亭卻忍不住好奇,「你怎麼問起威遠鏢局來?是想托鏢嗎?」

  蘇安簡插嘴道:「鄭奕此人太過功利,偏表現出一副彬彬有禮的君子模樣,我不喜歡他。你要想托鏢還是另選鏢局吧。」

  顧景雲淺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一個開鏢局的,從嶺南跑到中原裡來不押鏢,既然是要走親訪友,為何又帶了十來個手下?」

  袁善亭和蘇安簡相視一眼。

  「我對鏢局瞭解不多,但也跟鏢局打過招呼,那時候我問過,像是信件等不貴重的物品,鏢局走鏢時便會捎帶,要價並不高,低的七八十文,高的也不過四五百文,捎帶物品會貴些,但也不會超過一兩銀子。若是單雇鏢師走鏢,一般押送貨物或護人鏢兩個鏢師就能走一程,要價也不貴,二十兩銀子,不過鏢主要負責鏢師的食宿。而要十幾個人護鏢那屬於上等鏢了,我跟鏢局問過價,上等鏢根據路途遙遠計價,低要幾百兩,高則無上限。」

  「因為鏢局裡的鏢師很少,每個人都很珍貴,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帶十幾個鏢師出來走親訪友?」

  袁善亭脊背一繃,目光炯炯的道:「所以他們在押鏢?還是一筆大鏢,不然不會瞞著人。」

  蘇安簡淡淡的問,「你要劫鏢嗎?」

  「那不是我的活兒,我只要知道他接的什麼鏢就好,只這一項就能賣不少錢。」

  顧景雲卻冷笑道:「我倒不覺得他是在押鏢。」

  他目光清冷的道:「我們這麼多人突然進入城隍廟,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們在甬道那裡碰到他時,他明明沒出去看過,卻好似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卻似乎知道那些人是幹什麼的,所以他並未詢問過我,直接就出去看熱鬧了。」

  「他出去後坦坦蕩蕩,並不防人近他的身,反而很熱情的與人打聽消息,一個身有物鏢的人不是該遠離人群,至少要防備著人近身嗎?」

  袁善亭和蘇安簡愕然,他們沒想到顧景雲不動聲色間竟把人觀察得這麼仔細。

  顧景雲善意的提醒道:「他認識我,我的身份擺在這兒,他必定不是為我來的,袁大俠還是小心些為好。」

  是啊,顧景雲雖輕車簡從,但他的身份在大楚可不低,以鄭奕趨利避害的性格肯定不是衝著顧景雲來的,那就只有可能是他們這一群人中有誰吸引了他。

  袁善亭想了想,沒想出具體人選,因為這兒的江湖人太多了,東西南北的都有。

  袁善亭起身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神情輕鬆了不少,「放心,他害不到我們身上。」

  顧景雲嘴角微挑,扭頭對一旁靜靜打坐的寶璐道:「我餓了。」

  黎寶璐立即收功,「你在上火,我們今兒吃清淡一些的吧。」

  顧景雲靜靜地看著她,直到把人看得面色發紅才含著笑意點頭道:「好,都聽你的。」

  黎寶璐紅著臉跑去找食材,「師父,你找回來的山貨在哪兒?我和景雲哥哥今天不吃火鍋了,我們要吃燉野菜。」

  白一堂嫌棄的撇嘴道:「那些野菜又苦又澀,算了,你們愛吃就拿去吃吧,都在大殿角落裡堆著呢。」

  俠士們都愛吃肉,所以打回來的獵物大家都分乾淨了,那些白一堂堅持要挖的野菜,根莖,木耳,蘑菇等都堆在角落裡悲傷的看著已經被放在火上烤的野雞野兔,甚至野狍子。

  大家都不愛吃菜,尤其是野菜,黎寶璐就在裡面翻檢著好東西,除了些許野菜,那些野山藥等根莖也被她選出來交給二林抱回偏殿,更別說木耳和蘑菇了。

  她邊搖頭邊滿臉是笑的道:「太挑食了,簡直是太挑食了,這完全是不健康的生活態度,二林,你以後不能學他們知道嗎?」

  二林沉默,太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更愛吃肉,你高興是因為白佔了這麼大的便宜吧?

  黎寶璐喜滋滋的和二林捧回去一堆東西,兩口鍋都被佔用了,袁善亭敲了敲才燒開的火鍋底料笑道:「不吃火鍋我們可不讓鍋,這鹿肉火鍋難得吃一會兒,也就你們這種官家子弟講究多。」

  「就是,就是,那麼大冷的天吃火鍋多舒服呀。」

  黎寶璐不理他們,而是鑽進行李裡翻找,很快就找出了一個大肚瓦罐,把風口一打開,拿出一張大大的油紙墊著,嘩啦啦就倒出一大堆豬肉脯來。

  眾人目瞪口呆,黎寶璐則把豬肉脯包好放進行李裡,把瓦罐裡外一洗,再拿幾塊石頭墊在火堆邊,把它往上一放便是一口簡易的鍋。

  侍衛們再次痛心疾首,這麼好的太太到底上哪兒娶啊,他們也要想要啊。

  將之前燒開過一遍的井水倒進瓦罐裡,把剁好的野雞肉丟進去,熬了一刻鐘左右才放下其他東西,又熬了兩刻鐘左右才用沾濕的布將瓦罐取下,把蓋子一打開,撲鼻的香氣在滿屋子的鹿肉火鍋中顯得清遠悠長。

  黎寶璐拿著碗給他挑了些菜,道:「先吃點菜,一會兒我下些麵條給你當主食。」

  「好。」

  白一堂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來,覺得美味的鹿肉一點兒也不美味了。

  黎寶璐卻已經挑了一碗的山藥蘑菇給他,「雖然肉好吃,但您也得多吃蔬菜,不然人會變老很快的,您年紀本來就不小了……」

  剛剛心裡好受一點的白一堂立即大怒,揮手趕蒼蠅一樣趕她,「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嘴裡沒好話,快走,快走!」

  侍衛長看著他嘴角壓不住的笑意,撇了撇嘴,扭頭對圓臉小侍衛道:「出去探路的兄弟們還沒回來,你去找個大碗來留下好吃的給他們,別讓大家禍禍光了。」

  圓臉小侍衛正要起身,在門口不遠處的那一鍋人便叫道:「回來了,回來了,有人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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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城隍廟(二)

  侍衛長一共派出去三隊斥候,一隊倆人,分為三個方向探路,受傷的是往西去的倆人,幸虧最先往南去的那隊回轉時特意偏西而回,在路上碰到了步履蹣跚的倆人,不然受傷的倆人即便不流血死,也會被凍死的。

  這樣的天氣在野外流血,人很容易會休克昏迷,一旦昏迷,再想醒過來就難了。

  兩個受傷的侍衛很快被人背進來,六人頭上身上都是白的,嘴唇凍得乾裂,他們知道黎寶璐出自杏林世家,因此直接把倆人背到黎寶璐跟前,道:「老五傷在腰上,他們掉進了陷阱裡,他正好摔在陷阱裡那些削尖了的木片上,幸虧老二伸手去拽他,雖沒拽住,卻把人往邊上甩了,不然整個人都會被刺穿。老二沒站穩,自己也掉進去了,不過他傷得比較輕,只擦傷了大腿和手臂,腳給扭了。」

  所以他們發現倆人時,老二正一瘸一拐的背著老五,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昏沉沉的,身前三丈處便看不清楚了,要不是他們是侍衛中方向感最強的,路上肯定迷路。

  黎寶璐見丟下來的五侍衛面色發青,眼睛嘴唇緊閉,整張臉都毫無血色,臉色微微一變。

  她揮開圍著的人,「別圍著了,趕緊去燒熱水。」

  這下大家也不想著火鍋了,趕緊把一口鍋裡的東西倒到另一口裡,拿去刷洗乾淨便立即加大火燒水。

  黎寶璐用剪刀剪開他腰上的衣服,見木片被截斷,並沒有被拔出,顯然他們死怕被拔出後流血過多。

  她也沒去動那些木片,這場大雪差點把他凍死,但也救了他,至少讓他的傷口很快止血,不然……

  黎寶璐從行李裡扒拉出一個小藥箱,從裡面找出止血和跌打損傷的藥丟給二侍衛,道:「你腿上和手臂上的傷不重,清洗過自己上藥就行。」

  二侍衛顯然很擔心同僚,滿目擔憂的看著他問:「顧太太,他能活過來嗎?」

  插進他身上的木片一共有三塊,中腰,後腰及後背,之間相隔不超過一指,那木片又粗又長,二侍衛眼圈一紅,他們本以為這只是一件趕路辛苦的苦差,卻沒想到還會喪命。

  黎寶璐運起內力在他週身各個穴道遊走,聞言道:「放心,只要不發炎就沒事,而這個天氣只要注意衛生便不會發炎。」

  暈倒的傷患被穴道裡麻麻癢癢的感覺折磨得忍不住哼唧兩聲,即便不願意睜開眼睛也不得不用力撐開眼皮。

  一張眼就看到侍衛長那張故意板起來的老臉,差點沒把五侍衛嚇得再次暈倒。

  侍衛長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問,「老五啊,感覺咋樣?」

  五侍衛只覺得那些週身幾處大穴都似有螞蟻啃噬一樣,他正想伸手去抓,卻覺得一股股熱流由那些穴道向四肢百骸湧去,週身一片溫暖,他微微一愣,被冷麻木的肢節這才重新召回感覺。

  黎寶璐壓住他,不許他動彈,對湊過來的侍衛長揮手,不耐煩地道:「別來這兒湊熱鬧,破廟裡本來就髒,你那口水還對著他的傷口去,這是覺得細菌不夠多給他增加一些嗎?」

  顧景雲端坐在她身邊,替她擰乾剛泡過開水的毛巾,替她講解道:「傷口之所以有炎症,皆因週身不淨引起,細菌則為不淨之物,您還是遠些吧。」

  侍衛長趕緊蹦到了門口,還把附近圍觀的人全轟走了。

  黎寶璐:「給他一碗紅薑糖,補血益氣,驅寒保暖。」

  圓臉小侍衛立即把一直給他們留的紅薑糖捧來,五侍衛灌了一碗下去,覺得臟腑一暖,臉上總算是有了絲血色,大家看了心口一鬆,這才開始詢問出去的五人。

  往南去的倆人道:「往南十五里處才有一個小村莊,我們跟他們買了些糧食和菜蔬,我們問過村民,這附近只有他們一個村莊,從他們村再往西南去三十里左右才有一個大村,平時他們趕集都去那裡,要是想要去鎮上得更遠,據說他們走路得要一天。」

  「我們到那村子時已經開始下冰粒,因此沒敢久待,買了東西就回來,因為他們說西南方以前有個荒廢的小村莊,我們本著探路的原則便偏西而回,誰知道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老五他們,他們的馬不見了,老二是背著老五往回走的。」

  侍衛長沒去問正在上藥的老二,而是轉頭看嚮往東去的倆人,倆人的匯報特別簡潔,「我們一直往東騎,大概過了二十里才停下,因已有冰粒落下,我們就立即回程,一路上都沒有異常。」

  老二也在其他幾位兄弟的幫忙下把傷口處理好了,只有崴的腳沒治好,他也不在意,隨意的把腳一搭就道:「我跟老五一直往西走,大概十里左右有幾間破舊的房子,我們去查看過,許久沒人住了,統共就七八戶人家,應該是搬遷走了。但因為有廢棄的村莊,我們便在附近搜索,直到天上開始下雪我們才開始往回走。」

  「沒照原路?」

  「沒,」老二,同樣是他們這一隊的副隊,他從軍有十二年了,還是頭一次吃這樣莫名其妙的虧,嘔血不已,「我們是呈輻射狀向四周搜索,當然不可能原路返回,而且我們走得太遠了,雪越下越大,我們根本不敢騎快馬,回到半途時老五看到樹後白影一閃,他說是白狐,你知道那小子家裡有個妹妹,他想給他妹妹抓只活的回去……」

  老二一抹臉,紅著眼眶道:「抓隻白狐算什麼大事,當時雪也只在地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我就下馬跟他去了,但那白影一閃就沒了蹤影,加之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們就往回走,可是老五腳下一滑,前面枯枝的地方就塌陷了,我只來得及拽了他一下。老大,那個陷阱不是抓獵物用的,是對人用的!」

  侍衛長面沉如水。

  「我知道,這次是我和老五錯了,不該擅離職守……」

  侍衛長抬手打斷他的話,面色沉肅的問:「你怎麼知道是對人用的?」

  老二眼中閃過厲色,道:「獵人打獵都會在附近做標記,是標顯獵物的所有權,也是提醒大家此處有陷阱的意思,只有獵物是人的陷阱才不會有標記。我爬起來後在附近仔細的搜索過,沒發現類似的標記。而那陷阱別說一般的獵物,就是熊掉進去了也是一個死。」

  想到坑底那閃著寒芒的木片,老二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侍衛長走了兩圈,環視了屋裡一圈,沉聲道:「此事在未調查清楚前決不能外傳,要是打草驚了蛇……」

  袁善亭立即道:「大人放心,我這邊自有我看著,我的人嘴巴都嚴實得很。」

  侍衛長微微點頭,白一堂和顧景雲那邊他也不擔心,他看向凌碧和陳珠,凌碧立即拉了師妹表態,「大人請放心,我和師妹不會多嘴的。」

  侍衛長微微蹙眉,「尊師……」

  凌碧臉一紅,「您放心,我們也不會和師父說的。」那樣師父自然也不會告訴別人。

  侍衛長滿意的點頭,這才重新低頭看向老二,「你們的馬呢?」

  老二耷拉著腦袋道:「驚跑了。」

  侍衛長眉頭微蹙,沒有再問。

  黎寶璐隨手撿來一個木片,用布捲了卷就塞他嘴裡,一邊給他翻了個身讓他側著,一邊問:「聽說你們御前侍衛以前都是紈褲,在京中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本有些緊繃的老五聞言立即豎眉就要反駁,誰知正要張嘴時黎寶璐便眼疾手快的將扎得最深的一根木片拔了出來,他「唔」的一聲,眼睛瞪大,差點像條臨死的鹹魚一樣蹦起來。

  黎寶璐一手壓住他,一手快速的將止血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皮肉一陣痙攣,鮮紅的熱血漸漸停止湧出,黎寶璐安撫性的按了按他的脊背幾處,笑著安慰道:「沒事,沒事,最大,最深的一塊兒已經拔出來了,你看你命多好,這麼大的三處傷口,要不是遇上這天氣,血很快止住,說不定你就流血死了……」

  五侍衛漸漸放鬆下來,感覺到手下的肌膚不再緊繃,黎寶璐這才把目光放到最後兩塊木片上。

  她笑盈盈的道:「剛才我聽你副隊說你是要抓雪狐送你妹妹?她幾歲啦?」

  五侍衛嘴里正塞著東西,他當然回答不出,但他卻能抬手做手勢,然後黎寶璐再一次教會了他不要輕易被人轉移開注意力,他的手才微微抬起,黎寶璐便拔了插在他後背上的那條木片,然後在他以為她會想之前一樣給他止血上藥,才微微放鬆一下時,黎寶璐便把他最後一條木片也跟拔了。

  沒有止痛藥,五侍衛整個人都痛得痙攣,渾身是汗,黎寶璐同樣額頭冒汗,在確定傷口不再出血後便鬆了一口氣,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可惜我這兒沒有羊腸線,不然給你縫起來好得更快。」

  侍衛長立即轉頭道:「顧太太,我們這兒有啊。」

  眾侍衛狠狠地點頭,「我們還有縫合的針呢,是和趙太醫要的。」

  說罷立即去翻他們為數不多的行李,很快就找出了一個小包,層層疊疊打開裡面就別著兩枚特製的針及一小卷細細的線。

  黎寶璐靜默了一下才問,「你們怎麼隨身帶這東西?」

  「出門在外總要有些防備,我們又是武職,這清理縫合傷口一類的都會做。」不過做得沒有黎寶璐那麼好而已。

  像老五這樣重的傷,他們就不太敢動手拔木片,因為力道,方向和時機不對就有可能造成大出血。

  但在沒有大夫的情況下他們也能拔,而且簡單的清理縫合上藥都行,再深些就不行了。

  所以他們身上的金瘡藥和縫合的東西都有。

  黎寶璐接過小布包,親自放到開水裡反覆煮過消毒,這才開始給他縫合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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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發表於 2021-3-23 00:12:54 |只看該作者
第316章 城隍廟(三)

  傷口縫合後癒合的速度要快很多,而縫合術早在戰國時就有應用,兩晉時曾有書籍記載,到唐時更是有人用在刑罰中折磨犯人。

  黎博這一支都擅婦科和兒科,而婦科中有一個難產的病症,通常孕婦及孩子都是九死一生,為了保住孩子有時會進行剖腹取子。

  但黎家先祖早就發現,若是手術得當,避免大出血,剖腹後母子生存的幾率要高過腹內轉折,因為有的嬰兒個頭太大,在宮內很難轉折得過來。

  可惜,這世上很少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手術,而到不得已採用此法時往往孕婦已亡,夫家和娘家只寄望於剖腹救出腹內的孩子。

  所以具有研究的案例很少,可在縫合一項上,黎家先祖們卻進行過許多次試驗。

  先在動物上試,後來缺胳膊斷腿,各種受傷的病人,總之研究案例很多,因為太醫院也時有用到縫合術,民間對此並不反感,所以黎家傳下的醫書中對縫合術的介紹非常詳盡,包括針線如何製作都有詳細描寫。

  黎寶璐等五侍衛的傷口不再出血後才開始清理掉傷口處的髒東西,開始縫合,然後才又上一遍止血藥,用紗布細細的包好。

  秉持著對病人的優待,黎寶璐還把瓦罐裡的食物分他一半,並友情提供一床棉被。

  見五侍衛眼圈通紅,黎寶璐便道:「不必太感動,等你傷好了幫我打只狍子還恩就好。」

  五侍衛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他中氣不足的沖圓臉小侍衛吼道:「十五你要熏死我了,趕緊把火給我移開一些。」

  黎寶璐木木的低頭看他。

  顧景雲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牽住她道:「好了,我還沒吃飽呢,你去下兩碗麵條吧,我跟你一塊兒吃。」

  侍衛長將白一堂拉到一邊低聲道:「西面的情況有些異常,我想帶兩個人摸上去看看,白大俠,城隍廟這邊交給你如何?」

  白一堂蹙眉,「你懷疑有人針對我們?那陷阱說不定是以前遺留下來的呢,標記消失也是常有的事,我們就一群江湖人,誰會針對我們?」

  侍衛長道:「我們的馬都是受過訓練的軍馬,除非特別大的驚嚇,不然它們是不會擅自離開的,僅憑他們二人落入陷阱的聲音還不足以把馬嚇跑。」

  「你懷疑是有人把它們牽走了?」

  侍衛長點頭,「而且我心裡總有些不安,之前我以為是天氣的緣故,但現在看來或許不是。」

  習武之人總更相信自己的直覺,之前他不安,卻並未想到人禍上,畢竟這場雪太大,現在雪已經下了近一個時辰,天卻還是昏沉沉的,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停,所以他以為不安死來自於天氣。

  可如果這警告是來自於人禍呢?

  作為御前侍衛長,在有懷疑時是一定要去排除危險的。

  白一堂略想了想就點頭道:「行啊,你去吧,有我在沒人敢造反。」

  侍衛長放下心來,轉身點了三個身手比較靈活的侍衛跟從,四人換了淺色的衣服便冒著大雪出去。

  袁善亭看見了卻並沒有詢問,而是招呼著大家坐下來繼續吃火鍋,沒辦法,大家才吃到一半,這肚子還是餓著呢。

  而此時,西面的一處山坳裡,鄭昊狠狠地一巴掌甩出,將一個白影打到地上,「蠢貨,誰讓你把他們的馬牽回來的?」

  白影立即翻身跪在地上,低頭道:「小的,小的也是怕他們活著回去,那麼冷的天,沒有馬,他們又受了重傷,肯定活不了多久的……」

  「那你怎麼不親自上去砍了他們,那樣豈不是更保險些?」

  白影喃喃不語,鄭大忙攔住鄭堡主道:「爹,其實他做的才是對的,倆人是摔在了陷阱裡受傷的,他們要是死在了路上自然最好,那些人找到他們也不會懷疑什麼,可要是他動手了,那就留下了痕跡,他們肯定會懷疑。留下馬讓他們活著回去也麻煩,到時候他們找過來,其他的陷阱也會曝光的,那些陷阱都是新挖的,痕跡能看得出來,而附近沒有人煙……」

  鄭堡主的臉色這才好看些,揮手讓白影退下,「讓人看好各個路口,一旦有異常立即來報。」

  「是!」

  鄭堡主氣了一場,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晃了一晃,鄭大和鄭二忙扶住他,「爹。」

  鄭堡主揮揮手,臉色鐵青的道:「讓人再去催一催鄭奕,務必讓他準備好,今晚便裡應外合……」

  「爹,」鄭二有些氣惱道:「堂叔不是已經叫人傳信來說今晚時機未成熟嗎?我也總覺得我們行事太匆忙,今天又下那麼大一場雪,對我們非常不利。」

  「誰說對我們不利?」鄭堡主橫眉道:「就是因為有這一場大雪,我們白袍一披,只怕到了廟門口他們都不會發現。」

  「可我們也凍僵了,」鄭二抿嘴道:「人家可是呆在屋裡安逸的烤著火兒呢。」

  鄭堡主氣得去拍他的頭,「就是因為安逸,你堂叔動起手來時才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堂叔都說了他不會動手……」

  「那就去催,」鄭堡主眼中閃過狠厲,咬牙道:「我許了他這麼多好處,可不是要他來當觀眾的,他要是不出手,哼!」

  鄭二無奈的去看他大哥,鄭大攏眉,正要再勸,一聲冷哼便從他們身後傳來。

  鄭大便沉默不語。

  鄭堡主卻已經連忙轉身行禮,「馬大俠,苗大俠。」

  苗菁菁滿眼陰霾的掃了鄭大鄭二一眼,譏笑道:「鄭堡主,都說虎父無犬子,可我看到了你這兒正好相反呢,兩位公子的膽兒也太小了,如此優柔寡斷如何成大事?」

  鄭堡主有些不悅,面上的恭敬也淺了三分,「兩個孩子做事比較周到,多思慮一些也是好的。」

  苗菁菁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你們如何思慮,今天晚上必須動手,我沒有耐心再陪你們等下去。」

  鄭二大怒,反唇相譏道:「苗大俠既然這麼厲害不如單槍匹馬闖進去,又何必來找我父親?反正我們鄭家堡也就這點功力,只怕幫不上苗大俠的忙。」

  「你!」苗菁菁氣得瞪向鄭堡主,「鄭堡主,你別忘了你也和白一堂有大仇,又不是單為了我和師兄,說得我們多佔你便宜似的,不想合作趁早說,我們各走各的。」

  「師妹!」

  「老二,給苗大俠道歉。」

  鄭二磨了磨牙,扭過去不說話。

  馬一鴻掃了他一眼便扭頭對苗菁菁道:「師妹,白一堂武功高強,鄭二公子多考慮些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兩位公子在擔心什麼,只是今晚的確是動手的最好時機,外面大雪紛飛,氣溫驟降,此時襲擊可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又有你們堂叔裡應外合,造成的傷亡就更大了。錯過了今晚,就再沒有這樣大的雪,這樣好的時機了。」

  「可他們人數不少,」鄭大道:「尤其是那些侍衛的功夫都不弱,開封守擂時我們都看在眼裡,少有人能敵得過他們。」

  「他們的人數是不少,但我們的人數更多不是嗎?」馬一鴻含笑道:「何況還有你堂叔,他不是混到中間去了嗎?到時候讓他帶著他的人落到後面,出其不意之下給他們一刀便能廢掉不少人。」

  「可白一堂武功高強,我們怎麼可能圍得住?」

  馬一鴻冷笑道:「誰說我們要圍白一堂了?」

  他們當然圍不住白一堂,當年朝廷能抓住白一堂是因為他喝了他們給他加過料的酒,而現在……

  「他不是有個小徒弟嗎?」苗菁菁眼中閃過恨意,譏笑道:「聽說他那小徒弟才十三歲,便是五歲習武,到現在也不過八年,能學成什麼樣?到時候你們只管把那些侍衛拖住,我和我師兄去抓那個小丫頭,只要抓住了她,不愁白一堂他不就範。」

  鄭大和鄭二皆沉默。

  他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白一堂在汝寧接了他徒弟要往蜀中去,只知道他那小弟子是個女的,才十三四歲的模樣,其餘信息都沒有。

  不過江湖上十三四歲的功夫的確不會太高。

  見倆人不語,馬一鴻便把倆人的沉默當默認,點頭道:「兩位公子還是再聯繫一下你們堂叔吧,讓他務必按時行動。」

  他冷笑道:「不然,不論最後成敗,他這個同謀者都逃不掉懲罰。」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鄭大雖不悅,卻沒說什麼,對鄭奕的推脫他也有些不滿。

  鄭大將父親交給鄭二扶著,他轉身去找人給鄭奕傳信。

  鄭家堡的人為了方便掩藏行跡都準備了白袍,穿上往雪裡一趴,誰也看不出那是個人,五侍衛以為看到了白狐,其實是不小心瞄到了正往回跑的鄭家堡家丁。

  這白袍的確是掩藏行蹤的好裝備,但再好的裝備也耐不住他們人品差,運氣不好呀。

  那家丁接了新的信便往外跑,結果才跑到一半迎頭就撞上了侍衛長一行人,雙方一照面便雙雙一愣,然後齊齊蹦起來就跑。

  白袍人是轉身往後跑,侍衛長是撒腿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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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城隍廟(四)

  侍衛長一腳踹在白袍人後腰上,直接把人踹進雪地裡,後面追上來的侍衛們一人一腳把才爬起來要跑的白袍人按到雪裡,還碾了碾吼道:「跑什麼?我們吃人嗎?說,你都幹了什麼壞事?」

  侍衛長一巴掌把問話的侍衛呼到一邊,對另兩個侍衛道:「搜!」

  兩個侍衛立即把白袍人給剝了,很快就從他身上搜出了武器若干及一張小紙條,是真的小,折起來也就小指般大,侍衛長展開一看,立時冷笑。

  他低頭看著被剝了衣服瑟瑟發抖的白袍人殘笑道:「我那兩個兄弟掉的陷阱也是你們設計的吧?你最好老實交代清楚,不然,」侍衛長眼中閃過寒芒,道:「老四,你之前不是說附近有個水坑嗎?去打些水來倒他身上,我想看看人在這個天氣淋上水會不會結成冰雕。」

  白袍人一聽,顧不得手腳發顫,嘴巴打抖了,連忙顫顫巍巍的跪著磕頭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招,小的全招。」

  侍衛長就給兩個手下使眼色,倆人這才把衣服丟他身上,容許他穿上兩件。

  白袍人便知道他能穿多少件衣服就得看他招供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短短幾息時間他已經凍得鼻涕橫流,再不敢心存僥倖,哭道:「小的是鄭家堡的家丁,奉我家堡主之命去給堂老爺傳信的。」

  他頓了頓又道:「堂老爺乃威遠鏢局總鏢頭,姓鄭諱奕,他們約定好今晚動手殺了白一堂報仇……」

  侍衛長與手下們對視一眼,心裡狂風暴雪而過,竟是衝著白一堂來的!

  這可有點太出人意料了!

  最後侍衛長用腰帶把人綁在了樹上,已經穿好衣服的白袍人還是覺得冷,他苦求道:「大人您放了我吧,這樣的天氣被綁兩個時辰小的就得凍死,小的已經全都招供了,家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外逃命,您放心,小的一定不會洩露消息的。」

  侍衛長就拍著他的頭道:「你連你效勞了十多年的主子都出賣,我會信你?老實呆著,我可沒說讓你逍遙法外,等將你們堡主繩之於法後再辦你。不過你放心,念著你積極配合,戴罪立功的份上,我會和衙門裡的官員打招呼善待你的。」

  白袍人抖得更厲害了,他差點就忍不住尿褲子了,這人好可怕!

  侍衛長點了兩個侍衛留下,道:「把人看緊了,要是不老實就砍了。我和老四回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這事不小,而且廟裡還有鄭奕這個內奸在,怎麼也的告訴他們一樣,別讓他們兄弟吃虧了才好。

  「那鄭奕既然要與外面的人聯繫,那肯定盯著城隍廟的各個出入口的,我們從哪兒回去?」

  「從哪兒回去都不好,所以我們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回去!」

  侍衛長一臉興奮的跑回城隍廟,一進偏殿就嚷嚷道:「別吃了,別吃了,我們這幾天的口糧有著落了,我們在西面一處山坳裡發現了一群野山羊和野鹿,奶奶的,它們正在那兒喝水呢,趕緊的,能動彈的都跟我打獵去,有了這批肉,哪怕沒糧食咱也能活著渡過這次雪災。」

  聲音洪亮,不僅偏殿裡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正殿裡的江湖人們也紛紛蹦起來跑到門口看熱鬧。

  真有這麼多羊肉和鹿肉?

  和正殿門口目光炯炯的眾人不同,偏殿裡的人都一臉看傻子的表情回視侍衛長,眾侍衛表現得最為明顯,當我們是傻子嗎,您不是去搞偵查去了,怎麼跑去找肉了?

  侍衛長就一人跟他們一巴掌,吼道:「還愣著幹啥,趕緊動起來,穿衣服操武器跟爺上!」

  轉身就壓低了聲音道:「一群蠢貨,還不快給我鬧騰起來。」

  眾侍衛這才給他面子的嗷嗷亂叫,辟里啪啦的開始折騰東西,好像真的要起身去打獵一樣,袁善亭的手下們看著有趣,也敲敲打打著自個的武器,跟著嗷嗷叫著起哄。

  侍衛長就趁機把袁善亭蘇安簡拉到白一堂師徒身邊,簡單的將白袍人的供述說了,還把那張小紙條掏出來給大家看。

  袁善亭驚詫,「鄭奕和鄭昊是堂兄弟?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黎寶璐將手中的紙條還給侍衛長,問道:「所以您跑回來要人手是想幹嘛?」

  「我想趁著他們還未動手時先動手滅了他們,畢竟他們人數可不少。」侍衛長道:「我打算讓那白袍人再跑回去一趟,和鄭家堡的人說鄭奕同意了,然後將他們引誘出來,我帶著人埋伏在路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侍衛長咧嘴一笑道:「本官雖未上過戰場,但私底下大家沒少演練,單拼人數和武功,我們這些侍衛或許比不上這些江湖人,可要輪同進同出,殺敵掠陣,這些江湖人卻是拍馬也及不上我們的。」

  「只是我們外面一動手,城隍廟這邊可能就瞞不住了,到時候鄭奕反擊你們能頂得住嗎?」侍衛長的目光看向白一堂和袁善亭。

  袁善亭微微一笑道:「大人請放心,袁某一路蹭車蹭吃,難得能為前輩和大人盡一份力,自然會傾盡全力。」

  侍衛長要是把侍衛們都帶走,那偏殿裡人最多的就是他了,那邊只有白一堂和黎寶璐會武,嗯,顧景雲也會一些,但那三腳貓的功夫可以忽略不提。

  所以他們的壓力還是挺大的。

  不過,「鄭奕也只有十來個人,我們佔據偏殿防守,只要他不用火攻便是守上十天半月都沒問題,而他要是敢用火攻,只怕正殿裡的那些俠士便第一個不答應。」

  「好,」侍衛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偏殿就交給你們了。」

  白一堂幾不可覺的抽了抽嘴角,鄙視的瞥了倆人一眼,而顧景雲和黎寶璐也沉默的掃了倆人一眼,不語。

  誰都沒發現師徒三人的異常,交代完事情,侍衛長便要領著他的手下們出去打仗,結果轉身就看見他們還在胡亂的嗷嗷叫著,一點要出門的意思都沒有,瞬間大怒。

  他抬起巴掌就一路打過去,「叫你們收拾東西跟我出去打獵沒聽明白嗎,吃的時候就嗷嗷叫著跑到前面,要幹活了就推三阻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眾侍衛被揍得嗷嗷叫,連忙拽起自己的大衣,抱著自己的大刀就往外跑。

  侍衛長很快就舉著刀把除了老五和老二的侍衛都趕到了外面,然後整裝待發。

  此時天上飄揚的大雪已經停止,但天色比之前更加昏沉了,他們知道再過不久肯定有一場更大的雪來臨,圓臉小侍衛憂傷的抬頭望天,吸了吸鼻子問:「大哥,真的要此時出去嗎,其實我可以少吃一點的……」

  「閉嘴,」侍衛長吼道:「沒看到天色嗎,誰知道這場雪他麼要下多久,你手上那點乾糧可以啃三天,難道也可以啃半個月嗎?到時候要是餓死了就先把你削了燉肉吃。」

  「對,」侍衛們起哄道:「十五最胖,肉又嫩,紅燒肯定好吃。」

  「剁成餡料做肉圓也不錯,哈哈哈哈……」

  圓臉小侍衛哀怨的看著他們。

  不少江湖人便蹲在大門處看著他們,因為有今天共進共退的經歷,大家之間的界限不是很明顯了,見他們之間氣氛融洽輕鬆,當下就有一個江湖人大聲問道:「侍衛大人,我們能不能跟著你們去打獵?我們身上的乾糧也不多了,今天找回來的那些野味也吃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著侍衛長。

  侍衛長便嘴角輕佻道:「當然可以,大家從開封一路到這裡,雖然彼此間交流少,但感情還是有的,不然之前我也不會管著讓大家又是修屋頂,又是找木柴,又是找食物的了。有難同享了,有福自然也可以同當,想要跟著的都可以一起走,不過我先聲明,這次的獵物可狡猾得很,大家要加入那就必須聽我指揮。」

  「不過你們放心,該屬於你們的功績我絕對不貪,該是你們的便是你們的。」

  眾俠士聞言,有的心動,有的則在心中冷哼一聲,根本不屑一顧,本來有些興趣的一聽必須得聽侍衛長的也打消了念頭。

  他們單打獨鬥慣了,打獵也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何時還要聽人命令?

  他們覺得侍衛長太過小題大做,反正這山就在這裡,他們總不能把所有的動物都殺了吧?

  大不了他們改日再去打獵,或是換個方向不跟他們一起便是。

  這樣一來跟著侍衛長他們走的江湖人並不多,一共只有十二人耳。

  侍衛長對這個人數很滿意,再多幾個,他們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侍衛長帶著大家雄赳赳氣昂昂的往西面而去,而留在偏殿裡的人在他走後則安靜了一瞬,袁善亭輕咳一聲打破寧靜道:「你們放心,偏殿的安全由我負責,我一定不會讓大家有事。」

  白一堂,顧景雲和黎寶璐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各自轉開。

  袁善亭愕然,扭頭問蘇安簡,「他們這是什麼態度?」

  蘇安簡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而其餘人更是懵懂,因為他們連侍衛長的那番話都沒聽到,只隱隱覺得侍衛長把所有侍衛帶走並不只是去打獵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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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城隍廟(五)

  袁善亭追上去就要問話,結果門口被人「砰」的一聲推開了,轉頭看去,便見面色不好的陳淵站在門口。

  袁善亭話便一頓,屋裡不是他的人便是白一堂的人,唯餘陳珠和凌碧是多餘的,不過對她們的人品袁善亭還是信得過的,所以雖不會特意告知她們實情,卻也不會特意避開他們。

  但陳淵就不一樣了,這一位看著方正迂腐,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所以袁善亭將嘴巴閉上,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師徒三個為何那副反應。

  白一堂自然也看到陳淵了,不過他現在沒心情理會他,所以只是沖對方微微點頭,淡淡的招呼了一句,「陳兄回來了。」

  陳淵滿腹的怒氣頓時無處可去,他在外面賭了半天的氣,結果人家根本不當回事。

  他一時又是憤怒又是委屈。

  凌碧生怕師父當場鬧出來不好看,連忙上前迎他,「師父,您餓了吧,我和師妹給您烤點東西吃。」

  她們已經吃飽了,火鍋都已經收起來了,這時候再架鍋顯然是不可能了,那畢竟不是她們的。

  黎寶璐聞言卻笑道:「凌姐姐別忙,本來我是想把那些鹿肉留些到明日的,畢竟我這兒的食物也不多,不過既然他們發現了羊群和鹿群,那這些就不必特意省著了。我一會兒再燉兩鍋鹿肉給大家,看外面的天色,今晚的氣溫必定很冷,多吃些鹿肉,多喝些鹿肉湯能驅寒。」

  凌碧就鬆了一口氣,滿臉是笑的道謝,「那就多謝黎妹妹了。」

  黎寶璐笑盈盈的道:「不謝,不謝。」

  轉身就點了二林和順心去洗鍋盛水,等他們從後院端了兩鍋水回來,她要再燉兩鍋鹿肉給大家的事也傳遍了整個城隍廟。

  眾俠士們前不久才分得了一小碗,對那味道還回味無窮,聞言都高興的等著。

  黎寶璐親自將袖子紮起來剔骨削肉,顧景雲則盤腿坐在地上撿些山貨和野菜丟到一邊,這是一會兒要放進湯裡的,一邊撿他還一邊教蹲在一旁的趙寧,這是挑眉的,這個可以補氣益血,配著鹿肉正好。

  袁善亭的下人都知道顧景雲會下廚,甚至還常到廚房幫黎寶璐做飯,因此見怪不怪,倒是陳珠和凌碧多看了他幾眼,即便這個時代男子是很少懂得廚藝的。

  何況他還是讀書人?

  將鹿骨鹿肉熬了許久,黎寶璐將其他調料也放進鍋裡。

  她隨身帶的調料特別多,大部分還都磨成粉了,都用竹筒裝著,別說一群大老爺們,便是陳珠和凌碧兩個女孩在旁邊看著都分不清那十幾個竹筒裡都有啥。

  所以沒人發現白一堂在徒弟去行李那裡翻找調料時將一個瓶子給了她,更沒發現黎寶璐背著人將那瓶子的藥粉都倒進了一個空竹筒裡,然後一把將十幾個竹筒抱到鍋邊,當著大家的面往裡放鹽,胡椒粉,枸杞等等。

  大家見她打開那麼多竹筒往裡倒東西心情都有些複雜,這人和人差距也太大了,平時他們露宿能吃上烤肉就算不錯了,講究些的會隨身帶著鹽包,可以調昧,大部分人都吃吃著沒鹽的烤肉,但只要有熱的就算不錯了。

  再看人家,明明就兩輛馬車,但人家車上不僅有鍋碗瓢盆,連木桶都有,還有各種食材,油鹽醬醋茶更是不是,這日子也太美了。

  就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中,黎寶璐淡定的將那裝了藥粉的竹筒打開,特豪氣的把它們分成兩份全倒進兩口鍋裡了。

  顧景雲嘴角挑了挑,讓二林和順心把他挑出來的東西洗乾淨也丟進鍋裡。

  然後他拍拍衣袍起身,對黎寶璐道:「雖然大家呆在屋裡不受風雪侵襲,但畢竟沒有暖身的衣被,人太多了我們顧不上,但這一屋之人我們還是能照顧得到的,我們不是從家裡帶來了不少的藥嗎,你去挑揀些可以預防風寒的藥熬了給大家服下吧。」

  黎寶璐痛快的應下了,「好。」

  袁善亭和蘇安簡更覺不對了,不過倆人只對視一眼,並未說話。

  黎寶璐很快就挑了些藥來放瓦罐裡熬,他們這瓦罐原先是拿來裝豬肉脯的,他們是計劃過年前才回京城,所以黎寶璐一口氣裝了三個月的零食量,這瓦罐可不小,屋裡每人大半碗藥還是做得到的。

  屋裡三個火堆熊熊燃燒,鹿肉湯先防寒藥一步起鍋,黎寶璐親自給陳淵倒了一碗,親自給端過去道:「陳伯伯,您剛才出去賞雪,又是吹風又是淋雪的,一定凍得慌,您先喝一碗看看,一會兒我再給您多留下鹿肉,再給您下一碗麵條,這天這麼冷,可不能餓著受凍。」

  陳淵一直難看的臉色微微好轉,瞥了白一堂一眼便順著黎寶璐給的台階下,接過碗點頭道:「難得侄女還記得我這個伯伯。」

  凌碧有些著急,您算她哪門子的伯伯呀?她瞥了黎寶璐一眼,見她沒生氣,這才鬆了一口氣。

  黎寶璐卻轉頭對她道:「凌姐姐,陳姐姐,這次熬煮我多放了些配料,比之前的還好吃,你們也吃一碗御寒吧,然後我帶剩下的去分給大殿的大俠們。」

  「不用,不用,我們已經吃飽了。」

  二林和順心卻已經乖順的端了兩碗湯上來,凌碧不好意思的微微抿嘴,接過道:「這怎麼好意思?」

  「我們是朋友嘛。」所以不捨得讓你們為難,你們還是置身事外比較好。

  見凌碧和陳珠將湯喝完,再一瞥陳淵,見他也喝光了,她便微微一笑,從鍋裡挑了一碗的好肉好菜讓二林給陳淵送去,然後將瓦罐裡的藥倒出來,留出三碗,其餘的分給眾人,「大家把防寒藥吃了吧,凌姐姐,你們才吃了鹿肉,性燥,等過一刻鐘才吃藥。」

  陳珠沒懷疑,愉快的應下了,凌碧直覺有些不對,但見屋中眾人都面無異色,而且他們也沒感覺到不適,便將心底異樣的感覺壓在心底。

  袁善亭端起自己的藥碗,似笑非笑的問,「沒想到跟著黎女俠還有這好處,竟是連風寒都能防了。」

  「袁大俠內功深厚,或許不喝也沒事,」顧景雲淡淡的接過他的機鋒,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道:「內子醫術雖不高明,但祖上還是留有幾張藥方的,或許袁大俠願意以身試藥,看看得了風寒後內子能不能治好。」

  袁善亭撇撇嘴,見他和白一堂將藥喝光了,這才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

  蘇安簡緊隨其後。

  黎寶璐也喝光了碗裡的藥,點了五個袁善亭的手下抬著鍋便往大殿裡去。

  倆人抬鍋,一人盛湯撥菜,速度快得很。

  大殿裡的江湖人早等著了,聞到一股一股的肉香味不斷的飄出來,大家本來已經吃飽的肚子又覺得餓起來了。

  他們可不像黎寶璐,有鍋有碗,他們是渴了直接往嘴裡塞一把雪的人,不然一江湖俠士背上背著一口鍋行走江湖像什麼樣?

  所以除了黎寶璐一開始叫人送來的紅糖姜水和鹿肉湯外,大家就沒喝過熱的湯水了。

  連碗都是黎寶璐友情贊助的。

  當然不可能有這麼多碗了,就二十多個,江湖人不講究,一個喝完了傳給下一個。

  所以在見識過俠士們的野外生存狀況後,黎寶璐和顧景雲再沒有闖蕩江湖,蕩氣迴腸的小幻想了。

  倆人都偏於享樂,雖不像那些官N代那樣僕從簇擁,但也絕不會在吃穿住上委屈了自己,所以他們即便出門也不會像眾俠士那樣背著一把武器說走就走,他們要準備的東西多著呢。

  因為黎寶璐已經送過他們兩次喝的,所以一向警覺的江湖俠士們很輕易就接受了他們遞過來的湯,有的還跟送湯的人插科打諢,多要些湯裡的蘑菇野菜等物,他們之前吃了不少烤肉,正覺有些膩呢。

  待分到鄭奕一行人時,鄭奕也只猶豫了一下便接受了,因為他這天實在是太冷,若能喝些熱的東西……

  「顧太太可真是心善。」鄭奕捏著碗複雜的歎氣道:「也只有太太這樣的出身才有憐憫天下的情懷。」

  這馬屁拍的……

  黎寶璐抿嘴一笑,見他喝光碗裡的湯,心情更是愉悅,「鄭公子謬讚了,其實也是我們運氣好,侍衛長剛好又發現羊群和鹿群,不然這還不知道雪要下多久呢,我們手上也沒多的糧食,所以之前就沒敢分,但現在不一樣了,要是能多打些肉,這些鹿肉也就不算什麼了。」

  鄭奕點頭。

  鄭奕都喝了,他的手下自然也毫無負擔的喝了,黎寶璐嘴角微微一翹,帶著人將空的鍋抬回去。

  剛進門便見大家正圍著陳淵三人,白一堂還衝她招手,「快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下得有點重,怎麼才一刻鐘就睡著了?」

  黎寶璐擠上去看,見陳淵師徒父女三人已經躺草蓆上了,她摸了摸他們的脈,搖頭道:「不是我下重了,是他們本來就累了。行了,大功已經告成,我們等著驗收成果就是。」

  袁善亭和蘇安簡這才回過神來他們幹了什麼,目瞪口呆的道:「你們在湯裡下藥,把大家都毒暈了?」

  黎寶璐翻了個白眼,側耳旁聽,確定外面沒人後才壓低了聲音道:「不是毒,是安神藥,助睡眠的。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我們為什麼要跟他們打架?」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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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13:27 |只看該作者
第319章 城隍廟(六)

  袁善亭和蘇安簡默默地回望師徒三人,這兵不血刃用的……

  白一堂則鄙視他們,「看來這些年江湖太過安定了,你們這些後生不僅警覺性下降,連腦子都變蠢了。」

  袁善亭和蘇安簡:……

  白一堂乾脆盤腿坐到床上,教訓屋裡的二十來個人道:「想當年本大俠闖蕩江湖時,出門在外別說別人給的食物,哪怕是靠近你三丈以內就要注意了,你們以為毒只能下到湯裡,熏香,炊煙,甚至是一呼一吸都有可能毒死對方,」白一堂動作快速的從一旁顧景雲的肩上撫過,似乎是幫他排掉肩上的髒東西,但他拿開手後便手掌一翻,露出指間夾著的寒芒,「這一手乃崇山松雲子的拿手絕活,我是比不過他的,但你們在場的人又有誰看得出來?」

  袁善亭和蘇安簡一凜,緊緊地盯著白一堂的手,剛才他們還真沒發現異常。

  白一堂微微搖頭,「你們呀,還是太嫩了。」

  「這個主意時我出的,」顧景雲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們江湖人喜歡尋仇,今日過後若有人不服,只管讓他到京城顧府來找我。」

  袁善亭與蘇安簡對視一眼,便道:「此事怎能讓顧公子一人承擔?鄭奕他們的確是隱患,迷暈他們也好,免得橫生事端。一會兒我和蘇兄親自去安頓那些俠士,等他們醒後好好解釋一番,若真有人怪罪,那也該我們問緣閣和蘇氏山莊共同承擔。」

  顧景雲冷笑,「不必對他們太過客氣,如今還能留在這裡的人有幾個是善良的?他們打的主意我都知道,我也不介意明示我的態度,鄭奕等人是我們的敵人,但他們這些隨時可能倒戈的江湖人也不是我們的朋友,不過是看誰棋高一著罷了。他們要是知情識趣,大家便相安無事,若不,我顧景雲也不懼他們,我雖只是個四品文官,但朝廷也不會讓我被一群江湖人欺負了去。」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白一堂就輕咳一聲,但嘴角怎麼也壓抑不住的上揚,真是難得啊,他護了別人那麼多年,總算是輪到他被人護著了。

  白一堂表示他很開心。

  他一開心就親自去檢查大殿的成果去了。

  黎寶璐給他們下的是安神藥,與蒙汗藥不同,這東西吃了不會頭暈腦脹,就是覺得犯困想睡覺。

  不過此時外面天已經黑了,加上呼嘯的北風呼呼作響,大殿裡桔黃色的火兒照應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加上才喝下的鹿肉湯,大家都覺得一股暖流從腹內升起,醺得人昏昏欲睡。

  看到白一堂剁著步進來,大家也只是懶洋洋的抬眼瞥了他一下,並未多想。

  而剛才貪吃多喝了一碗的俠士已經躺倒在自己的位置上呼呼大睡了,還發出震天的呼嚕聲,沒有誰發現異常。

  鄭奕正閉著眼睛在打坐,他也覺得有點犯困,他睜開眼睛掃了門外一眼,見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便蹙了蹙眉,他給鄭昊去信推脫了今晚的行動,他竟然就一聲不駁的應下了?

  按照他對鄭昊的瞭解,他應該來信再催促一次才對呀。

  鄭奕疑惑,若是以前他說不定會想得更多些,但今天晚上他太睏了,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放開手腳躺在鋪了樹葉和衣服的地上,眼睛慢慢閉起來,在閉起來前他隱約看到在大殿中央晃來晃去的白一堂,直覺有些不對,然而腦子已經罷工,眼皮沉重的直接耷拉下來,睡意以萬夫不可擋之勢席捲他的大腦,鄭奕徹底睡著了。

  而他的手下也早就七倒八歪的靠在一起睡著了,沒有誰想起還要留人值夜這樣的常識問題。

  大殿裡很快此起彼伏的想起呼嚕聲,大家都睡著了。

  白一堂便拍拍手,指揮著袁善亭的手下把大殿裡的眾俠士衣帶都解了把人綁上。

  眾俠士們被分開幾堆沿著火堆擺放,這樣就不會讓他們凍著,而鄭奕等人就沒這樣的好運氣了,直接被點穴帶走扔在了偏殿的地上。

  白一堂冷笑的看著他們道:「這些人就交給你們了,若是不老實就砍了。」

  袁善亭一驚,「白大俠您要去哪兒?」

  「這事是因我而起,怎能讓其餘人為我奔命,而我卻安坐廟中?」白一堂看向黎寶璐道:「我本想等回到門派再清理門戶,卻沒想你師伯師姑這麼早就找上門來了,既如此,我們師徒不去見一見他們就說不過去了。」

  顧景雲皺眉,「師父,既然已經離蜀中不遠,我們何必雪夜冒險赴他們的局?」

  白一堂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習武之人有時拼的就是膽氣,寶璐未混過江湖,即便她接手凌天門後不會與江湖交集太多,她也得讓大家看到她的本事。你老實在偏殿裡呆著就行,保護好你自己和你的學生,餘下的不用你管。」

  顧景雲抿嘴。

  黎寶璐就去伸手牽他,悄悄的道:「你放心,我打不過就跑,除了師父沒人能追得上我的。」

  顧景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低聲叮囑道:「小心些。」

  黎寶璐點頭。

  她是凌天門下任掌門人,沒遇上也就罷了,遇上了怎麼能讓師父一個人去對付師伯師姑呢?

  黎寶璐將那件白狐裘披上就走,臨走前與顧景雲傳音道:「要是有事你就吹哨,我聽到了就趕回來。」

  顧景雲微微點頭,算是應答。

  袁善亭見她頻頻往後望,受不了他們黏糊的樣子,主動保證道:「黎女俠放心,我們會保護好顧公子的。」

  黎寶璐給了他一個笑容,「如此多謝袁大俠了。日後但有差遣,黎寶璐莫敢不從。」

  袁善亭樂了,「黎女俠竟捨得給出這樣的承諾,看來在下拼了命也得保護好顧公子啊。」

  黎寶璐多小氣啊,之前的救命之恩她都想法設法的還掉,生怕他以後讓她做什麼為難的事,可今天竟主動給出這樣的承諾。

  袁善亭將人送出城隍廟,轉身便見顧景雲正站在大門內默默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像極了那些盼著夫君回頭的妻子,但往往嚮往更高天空的夫君們很少會回頭看一眼妻子。

  但現在被望的黎寶璐回頭了,她不僅回頭了還遠遠的沖顧景雲揮手,打著手勢讓他快回去,別凍著。

  這下袁善亭是真的擔心了,黎寶璐如此掛心這邊,萬一對敵不認真輸了怎麼辦?

  輸了還不要緊,要是一不小心把命丟了可怎麼辦哦?

  顧景雲看到黎寶璐的手勢,嘴角微微一翹,逐漸遠去的白一堂卻忍不住給了徒弟腦瓜子一下,教訓她道:「趕緊把心給我收一收,不知道美色誤人嗎?我告訴你,你師伯師姑雖沒天賦,但畢竟比你多練了三十年的功夫,不容小覷,你給我認真點知道嗎?不然要是丟了小命,哼,到時候你連進凌天門的門譜都沒資格。」

  黎寶璐摸著被揍的後腦勺抱怨道:「再打就變成傻子了,您看我像是輕敵的人嗎,您放心,我一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敵,不會把小命丟掉的。」

  黎寶璐握拳道:「咱速戰速決!」

  白一堂一臉淡然的接到,「然後回去見顧景雲是嗎?」

  見徒弟沉默,他就恨鐵不成鋼的道:「真是色令智昏,你就不能在江湖上多用點心,早知道當初不答應秦信芳那老匹夫讓你早早過門了。」

  黎寶璐輕咳一聲,弱弱的道:「師父,我三歲就是童養媳了。」

  白一堂更怒,正要深入教導徒弟,突然渾身一凜,提了徒弟的衣襟就往前飛。

  黎寶璐反應慢些,但也很快自己運起輕功跟上,師徒兩個幾個起落,很快便到了喊殺聲之處,悄悄的落在樹上,目光炯炯的盯著那處山坳的背面,只見侍衛長正帶著人進進出出的殺敵,而小山丘上正站著幾個人,其中有一個正聲嘶力竭的指揮著一群人反擊。

  待看清山丘站著的人,白一堂目光一冷,道:「你師伯師姑都在上面。」

  他咬了咬牙,最後道:「若能活捉自然好,不能便以保住你為要。」

  意思是能活捉就活捉,不能就殺了。

  黎寶璐應了一聲,解下披風,隨手將它扔到樹枝上便朝山丘衝去,在她行動時白一堂早如鬼魅一般閃出,落入了山坳的混戰中,他如游龍翩飛般在人群中穿梭,穿過之處,凡是鄭家堡的人全都被點住大穴動彈不得,本來已有些疲憊的侍衛們和俠士們見狀,精神一震,大吼道:「白大俠來啦,殺啊——」

  大家往前衝的勢頭更盛了。

  而衝上山坳的黎寶璐也早已和馬一鴻苗菁菁交起手來。

  她在躍下樹枝時就已驚動了馬一鴻和苗菁菁,倆人早有準備,因此她衝上來的動作雖快,手中的暗器更快,但馬一鴻和苗菁菁閃避的動作也不慢。

  倆人閃過暗器後便紛紛扭身迎上,他們以為這是白一堂,誰知人到眼前才發現是個小姑娘,而白一堂早在山坳裡大展身手了。

  倆人立時大驚,對可以在他們聯手下遊走的黎寶璐心驚不已,這小姑娘看著年紀輕輕,竟然可以力扛他們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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