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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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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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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13:38 |只看該作者
第320章 城隍廟(七)

  黎寶璐同樣驚訝,不是訝於他們厲害,而是沒想到她師伯師姑這麼弱,要知道他們倆比她師父可年長十年上下呢,習武也比她師父早,即便天資比不上,三十多年的功力也不至於這麼弱吧?

  從來都被師父吊打,只能挖空心思逃命躲避抽空放暗器回擊的黎寶璐瞬間在馬一鴻和苗菁菁身上找到了成就感。

  她輕功略勝他們一籌,雖然沒有劍,可她有暗器,遊走間時不時的抽空給他們來一下,徹底將倆人拖住。

  馬一鴻和苗菁菁臉色難看,沒想到白一堂的徒弟竟能與他們倆人平手,不,不對,只輪武功她是比不上他們的,因為她一直不敢正面與他們相爭,可她輕功竟略勝於他們。

  倆人是不相信黎寶璐天子卓越到只學了幾年便超過他們三十年的功力,那只能是她學的武學乃是比他們還要上乘的武學。

  倆人這麼一想,不由更加憤恨,師父就是偏心,不僅把凌天門傳給白一堂,還瞞著他們傳給白一堂更加上乘的武功,難怪他能少年成名,明明比他們晚入門,武藝卻比他們高許多。

  這麼一想,倆人劍勢更加凌厲,這十八年來他們從未懈怠過,因此武功也精進了不少,此時憤恨之下完全不顧自身的攻擊黎寶璐,立時讓黎寶璐應對有些艱難起來。

  對於這種壓倒性的打法她熟悉不已,扭身躲過馬一鴻的劍便閃身而出,竟是直接逃了。

  馬一鴻和苗菁菁怒火中燒,立即提了劍追去。

  黎寶璐仗著輕功比他們略勝一籌,開始藉著林中樹木遛著他們。

  鄭大和鄭二本來正一左一右的保護鄭堡主,見下面的家丁被白一堂領著眾侍衛下餃子一樣打倒立時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交戰中的馬一鴻三人時,卻見他們還未抓住黎寶璐,他立時當機立斷的道:「二弟,先把白一堂的徒弟抓了!」

  不然,丟了籌碼,他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

  鄭堡主盯著山坳下的白一堂,眼中閃過恨意,一把推開兩個兒子道:「你們去助馬大俠,快去!」

  鄭大和鄭二立即提了刀去追黎寶璐,但馬一鴻和苗菁菁尚且只能追著黎寶璐打,挨不著她的邊,倆人又怎麼可能追上?

  還是苗菁菁率先回過神來,叫道:「師兄,你南我西的圍住她,將她往鄭大鄭二那裡趕,追不上她,我們耗死她,我不信她的內力還能比她師父深厚不成?」

  黎寶璐順著樹幹躍到樹枝上,讓樹葉和滿樹的白雪遮掩住身形,一邊壓下因運動過度而劇烈跳動的心臟,一邊朗聲笑道:「我自然比不上師父,可比師伯和師姑卻還是有餘力的,師姑不信儘管來試試。」

  「噗——」的一聲,一把劍直接穿透黎寶璐剛才站立的位置射進了樹幹裡,黎寶璐站在往上一根細樹枝上,扒拉開樹葉和白雪,對著對面樹上的人做了個鬼臉,笑盈盈的道:「師姑眼神不太好,射偏了呢!」

  艾瑪嚇死她了,幸虧她剛才記得說完話就移位置,不然現在肯定成串燒人肉了。

  黎寶璐氣完人又跑了,苗菁菁氣得就追過去,馬一鴻面沉如水的跟上,只是倆人還沒追上人,一道鬼魅般的白影便迎面攻來,倆人臉色大變,立時一左一右的扭身閃開,並往白影攻去。

  苗菁菁的劍拿去射黎寶璐了,此時赤手空拳,便只能將內力聚於右掌,一掌擊出,誰知她一掌才拍出,白影已經扭身躲過,並出掌狠狠地擊在她的胸口,她只覺胸中氣血翻湧,一陣劇痛便不由倒飛出去,直接撞在了一棵大樹上,然後再無餘力反擊,只能滑落在地。

  而那道白影在擊出一掌後便立刻整個身體向左一倒,竟是整個身體都平攤懸浮在空中,躲過馬一鴻刺來的劍後身子便順勢在空中一轉,翻轉起身時便雙指點向馬一鴻的手腕,在他的手一麻時奪過他手中的劍,再飛起一腿將人從空中踹下。

  「砰」的一聲,馬一鴻直接把地砸出一個坑來,震盪使他頭腦發暈,雙目暈眩,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目睹了這一切的黎寶璐和眾侍衛及俠士們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緩緩從空中落下的白色身影。

  白一堂挽了一道劍花,將劍反握背在身後,目光沉靜的看著一左一右被他擊落在地的師兄師姐。

  黎寶璐捂著胸口不由長呼一口氣,目中閃閃發亮,「真是太帥了!」

  她師父那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看著繁多,但不過三招耳,前後不過十幾息。

  她遛了馬一鴻苗菁菁近一個時辰,累得差點踹不上氣來還傷不到他們分毫,結果她師父三招就把他們打敗了,嗷嗷嗷!

  眾侍衛心中也在嗷嗷叫,他們知道白一堂輕功厲害,卻沒想到他竟能出神入化到這種地方,不說輕功之快,只說他能在空中如履平地一般的閃躲轉折……

  侍衛長摸了摸自個的老腰,默默地將眼中的熱淚吞下,算了,這輩子是不可能了,只能期盼下輩子了。

  眾侍衛們羨慕嫉妒恨的看向黎寶璐,江湖俠士們更是捧著一顆心呆呆地看著白一堂,不知道現在改換門庭還來不來得及,聽說凌天門只收一個徒弟,可也有例外不是。

  馬一鴻和苗菁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被白一堂順腳踹到雪裡的鄭大和鄭二爬起來,正要拿起刀繼續奮鬥,就被站在附近的一個江湖人狠狠的一腳壓下,「就你們這樣的渣滓也配白大俠親自動手?」

  眾俠士立即反應過來,抽了倆人的腰帶就把倆人捆巴捆巴丟到了雪裡。

  而馬一鴻也恢復過來了,他捂著被一腳踢中的腰側爬出被他砸出來的洞,目光陰寒的瞪著居中的白衣人,咬牙道:「師弟,你也別得意,若不是師父偏愛你,將最上乘的武學教授於你,我和你師姐未必會敗。」

  白一堂面沉如水,「師兄到現在還覺得是師父偏心?」

  他目中神色更沉,握著劍的手也青筋突出,看著滿臉譏笑的馬一鴻和苗菁菁,他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起來,不過還是得為師父正名。

  「我凌天門本門的功法只有兩冊,一冊是凌天扶搖功,一冊是凌天心法,兩者結合,若能練到極致,可如大鵬展翅,雲霄萬里。歷代掌門,包括開山祖師爺都沒有練到極致,而我現在也不過是描述的第八層而已,我和你們練的是同樣的心法武功,只不過選的其他攻擊類的秘籍不同罷了。」

  「我知道你們一直疑心我練的內功心法與你們的不一樣,覺得師父偏心,」白一堂譏笑,「可惜你們不過是資質不夠罷了,你們的輕功在江湖上也數得上名號,但也不過才練到第五層罷了,我的徒兒尚且比你們強一絲。」

  「你撒謊!」苗菁菁淒厲的瞪著他道:「練武時需要天賦,但勤能補拙,我和師兄比你努力十倍,怎麼可能比你差這麼多?」

  白一堂默默地看著她道:「我練武從不避著你們。」所以師父要是偏心把上乘秘籍給他,他們會找不出來?

  倆人更是憤憤,心裡還有些說不清的恐慌,不過顯然倆人是不打算相信白一堂的話的。

  白一堂幽幽一歎,雖然早已預料到結果,但此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傷心。

  他揮了揮手,侍衛們立即上前把倆人綁了。

  而山坳裡早堆了一群被綁著的人,這一仗一開始打得有點艱難,好在侍衛長重防禦,因此沒死人,傷的也都不多重,等白一堂出現,那局勢更是一邊倒,他們只要跟在白一堂後面揍人,砍人和綁人就行。

  侍衛們覺得他們以前太傻,竟然敢跟如此神武的白大俠作對,幸虧白大俠沒跟他們一般見識,不然當時要是拿出這輕功,他們肯定死得沒法再死了。

  所以現在眾侍衛對白一堂很是恭敬。

  恭恭敬敬的把人請到小山丘坐著,打掃戰場這樣的髒活累活讓他們來就行。

  跟來的江湖俠士們看看白一堂,見他沒反應就往他那裡挪兩步,見他還是沒反應又往那裡挪兩步……

  黎寶璐則沒有這個顧慮,直接跑到他師父跟前問,「師父,我啥時候才能練到你這個程度?」

  低頭看著徒弟亮晶晶的眼睛,白一堂道:「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黎寶璐呆,「為什麼?」

  「因為你太過兒女情長了,」白一堂搖頭歎息道:「你要是把顧景雲休了,專心於武學,或許還有可能。以你的天資天賦說不定能練到心法中記載的第十二層也說不定。你要真能練成,那這天下地上必定無人敵你,唯你獨尊。因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我們凌天門的功法講的就是一快字。」

  黎寶璐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小聲提醒道:「師父,別怪徒兒沒提醒你啊,這話您偷偷跟我說就行了,可千萬不能在景雲哥哥面前顯露,不然到時候您被整了我可救不了您……」

  白一堂氣了個倒仰,拍著她的小腦袋數落,「真是沒膽氣的東西,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個見色忘師的東西?」

  黎寶璐低著腦袋任由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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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發表於 2021-3-23 00:13:52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氣暈

  大家將俘虜和屍體都搬回了城隍廟,鄭堡主和鄭大鄭二父子三人被丟在一起,臉色都有些發白。

  鄭大和鄭二還能倔強的瞪著白一堂,鄭堡主卻是渾身瑟瑟發抖,臉色慘白的躲開白一堂的目光。

  他沒想到他們竟提前設伏,更沒想到他們在白一堂的手下如此不堪一擊。

  他死了也就死了,可他兒子怎麼辦?

  一直被仇恨沖昏頭腦的鄭堡主這才想起他兒子,他可是只有這兩個兒子啊,要是他們死了,那他可真是斷子絕孫了。

  大殿裡的人還在酣睡,誰也沒發現外面經歷了一場廝殺,跟著眾侍衛高高興興回來的俠士們總算是發現了些異常,他們聲響這麼大,怎麼大殿裡的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走近一看才發現大家的手都被綁著,立時嚇得往後一蹦,戒備的看著四周的人。

  黎寶璐就不在意的道:「不必擔心,他們就是吃了些安神助眠的藥。」

  她目光微微有些嚴厲,嘴角卻依然含著淡笑道:「我們也是沒辦法,因為收到消息說鄭堡主的堂弟帶了一幫人潛伏在其中,殿中有這麼多人,我們並不確定誰是奸細,未免誤傷,我們只好讓他們睡一覺,等處理了外面的人才好辨別。」

  眾俠士相視一眼,提著心問道:「黎女俠打算怎麼辨別?」

  見識過她的輕功,大家都不再叫她顧太太了。

  黎寶璐揮手道:「很簡單,讓鄭堡主和他兩個兒子來辨認,口供不一就給另兩個來一刀,多說了人和少說了人都來兩刀,鄭堡主人品雖不好,他們家兩個兒子卻是真的孝順和兄友弟恭,我想他們一定不想親人多受苦。」

  這招真狠啊,不過眾俠士卻放下心來,三人分開指認,被冤枉的可能性就降低很多了。

  黎寶璐見他們神色鬆懈下來便笑瞇瞇的道:「這次多虧了諸位俠士幫忙,不然我們還不知要費多大的勁兒才抓住這些兇徒呢,為了表示我們的謝意,我師父決定拿出一套兵書來贈予大家。」

  說罷一拍手,兩個侍衛抬了一個大箱子進來,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滿滿一箱子的書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俠士目光發亮的緊盯著箱子裡的書。

  這可是得花一百兩銀子打擂,還得打贏了才得到一本的兵書呀!

  「諸位可以商量著誰拿哪幾本,以後互相借閱抄寫便是,一套書便是一百零九本,你們商量著來吧。諸位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挺身而出,必是江湖上的俠義之輩,我想只要做好約定,必都能互相守信,守望相助吧?」

  才起了爭鬥之心的俠士們聞言心一靜,是啊,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本來混江湖就要人脈,與其相爭,不如做好約定,以後互相抄閱,來往得多了說不定還能變成通家之好呢。

  黎寶璐見他們聽明白了,便微微一笑轉身回偏殿。

  顧景雲正站在馬一鴻和苗菁菁面前盯著他們看。

  作為白一堂的師兄師姐,黎寶璐的師伯師姑,雖然他們有仇,但倆人在作為俘虜後依然有優待,在大家都被扔在院子裡埋雪時,倆人得以進入暖洋洋的偏殿,雖然是被丟在地上。

  倆人從被抓住後嘴巴就未停止過,不是辱罵白一堂,就是罵他們的師父偏心,將最好的武功秘籍給了白一堂。

  白一堂雖還有些傷心,但對他們已然死心。他一向桀驁,自然不會把倆人的辱罵放在心上,所以他們想罵便任由他們罵,他連半個眼神都欠奉。

  不過他不在意,顧景雲卻不可能不在意。

  他一向護短,不說白一堂是黎寶璐的師父,形同父親,便是於他也有半師之誼,所以他站到了馬一鴻和苗菁菁面前。

  他淺笑著將倆人上下打量了許久才慢悠悠的道:「我雖不是凌天門弟子,不習凌天門的心法,卻被白大俠教導過一段時間,且其教授內子時從不避著我,據我所知,凌天門只有一門內功心法及一門輕功法,難道你們學的不是?」

  說罷也不等他們回答,當著倆人的面便背了一段內功心法,倆人面色大變,衝著白一堂尖叫道:「白一堂,你竟將門派功法隨意傳人!」

  白一堂翻了個白眼道:「有功法沒有祖師爺留下的走**有什麼用?貿然去練只會走火入魔。」

  倆人一噎。

  附近豎起耳朵聽的眾人失落,還以為能趁機偷學一門上乘功法呢,白大俠剛才的反擊實在是太帥了,這一生只怕都忘不了那道空中閃爍的白色身影了。

  白一堂自然不會說當年為了教會蠢徒弟,白一堂將內功心法和走**都交給顧景研究透徹後再傳給寶璐。

  顧景雲就更不會解釋了。

  他只是笑吟吟的低頭看著倆人道:「兩位一直在罵先師偏心……」

  白一堂劇烈的咳嗽一聲,提醒道:「寶璐師祖還沒死呢。」

  顧景雲立即改口,「兩位一直在罵尊師偏心,就是因為相信勤能補拙,而你們雖天賦不夠,卻比白大俠先習武近十年,也一直勤懇練習,所以自覺功夫不應該比白大俠差是嗎?」

  苗菁菁冷哼一聲,瞥了白一堂一眼道:「沒錯,他被師父收養時我和師兄都已長大,已經不用師父隨時陪著,那時候他時刻陪在師父身邊,武功一日千里,要說師父沒藏私打死我們也不信。」

  顧景雲就憐憫的看著他們道:「那你們就是死有餘辜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蠢材勤奮可以直追懶惰的一般人,一般人勤奮可以直追懶惰的天才,而有一種人便是天才拍馬也及不上,那種人便是天賦異稟之人,比如我,比如白大俠,再比如內子。」

  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苗菁菁顯然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厚顏無恥之人,一時竟呆住說不出話來,只木木的抬頭望著他。

  顧景雲淺笑道:「而不巧,我們天賦異稟卻也勤奮,自然也不存在別人勤能趕超我們的可能存在。兩者並不在同一境界上,實難相比。」

  「尊師應該是一位寬厚善良的人,所以他不忍你們得知真相,不然早早告訴你們,或許這些事也就不會發生了。不過,」顧景雲淡淡的看著他們,毒舌道:「以你們沒有一指厚的腦容量,便是告訴了你們真相,你們也不會相信的,蠢人總會為自己的愚蠢尋找各種理由,好似這樣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世人,不是我不聰明,不是我不勤奮,而是上蒼不公。」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樣的上蒼才是公平的,因為蠢人總要比別人活得艱難些才好,不然就會無自知之明,到最後害人害己。」

  馬一鴻和苗菁菁氣得渾身發抖,目眥欲裂的瞪著顧景雲,半響才咬著牙吐出一個字「你……」

  顧景雲微笑著歪頭看他們,「我?」

  倆人「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面如金紙般仰面昏倒。

  被白一堂拍了一掌,踢了一腳時沒暈,此時卻被顧景雲氣暈了。

  偏殿裡的人全都驚懼的瞪著顧景雲,眾侍衛更是惴惴不安。他們以後可是要跟顧景雲同朝為官的!

  看著顧景雲微笑著屈指彈了彈衣袍,往後退了兩步才轉身,轉身便看到門口呆立的黎寶璐,顧景雲心情特別好的衝她招手,「過來。」

  黎寶璐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滿目崇拜的看他。

  顧景雲摸了摸她的手,熱乎乎的,臉上的笑容更深,「你師伯師姑舊傷復發暈過去了,你把他們扶到床上躺好吧。」

  大家順著顧景雲指的方向看去,對馬一鴻和苗菁菁更同情了,那是黎寶璐鋪的木板草蓆床,但那裡沒火堆,在這樣的天氣裡冷得能把人凍僵化。

  黎寶璐卻聽話的把倆人拖過去了,白一堂也未阻止。

  顧景雲滿意了,敢當著他的面污言穢語,還是罵他為數不多所尊敬的人,這是活的有多不耐煩?

  顧景雲的目光在偏殿內一掃,大家紛紛把視線收回,開始努力的找事情做,心裡不斷的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侍衛長一歎,不愧是太子的老師,幸虧他對他一向尊敬有禮,看來以後對此人還要更小心些,僅憑他這張嘴巴和這傲骨,只怕滿朝文武沒幾個是他的對手。

  袁善亭等人卻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顧景雲嘴巴太毒而已,畢竟於江湖人來說,武功才是根本。

  會說肯定不如會打。

  白一堂卻看著並肩而立的小兩口,越看越滿意,一個擅動口,一個擅動手,以後他們珠聯合璧不怕被人欺負了。

  白一堂總算是對這個徒女婿滿意了些,雖然身體差些,武功弱些,人品也差些,但他護短,又疼愛尊敬寶璐,倆人又是從小長大的情分,勉強算合格吧。

  顧景雲不知道白一堂心中所想,他正被黎寶璐拉著講解剛才的那場驚天打仗,白一堂縹緲如魅影的武功被她渲染了八千字,然後才抓著顧景雲手雙眼崇拜晶亮的道:「當時師父緩緩從空中落下,像極了仙人,景雲哥哥,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我師父的境界?」

  「你也想去打架嗎?」

  黎寶璐搖頭,雙眼發亮的道,「我想穿漂亮的衣服,顯現的,到時候帶著你在空中飛舞,就像神仙眷侶一樣,到時候讓人把我們畫下來,多好看啊。」可惜沒有記憶中的攝影機,不然錄下來才更好呢。

  黎寶璐無限的可惜。

  顧景雲顯然沒想到她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忍不住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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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發表於 2021-3-23 00:14:06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轉移

  鄭奕醒來時感覺整個身子都凍僵了,察覺到手腳被縛便臉色微變,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是躺在第一進的大殿裡,身邊緊挨著他的是他的手下。

  不遠處的角落裡生著一堆火,三個侍衛正緊挨在一起打瞌睡。

  鄭奕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藉著火光將大殿打量了一遍,待看到不遠處鼻青臉腫的鄭昊時便臉色大變。

  事情敗露了!

  鄭奕不由握拳,眼中閃著熊熊火光,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他一點記憶都沒有?

  之前,之前,對了,之前他覺得很睏,所以睡過去了!

  白一堂?

  鄭奕盯著熟睡的侍衛們一眼,閉了閉眼睛便開始運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管他有多大的抱負他都得先活著才行。

  鄭奕將真氣聚於手掌用力將布繩一拽,被用來當繩子用的衣帶便被他崩壞了。

  鄭奕不敢多耽誤,推開下屬爬起來就悄悄的摸向大門。

  為了不讓風進來,城隍廟的大門是緊閉的,鄭奕悄悄的打開大門,年久失修的大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他嚇了一跳,面色蒼白的去看三個侍衛,卻見他們嘟囔了一聲翻身便繼續睡,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鄭奕鬆了一口氣,從打開的縫隙中溜了出去,竟是放棄了他的手下。

  二進的偏殿裡,白一堂,袁善亭,蘇安簡和侍衛長同時看向正微閉著眼坐在床邊的顧景雲。

  袁善亭忍耐不住的問道:「顧公子,為何不攔住他?」

  顧景雲披著大衣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反應了一下才慢半拍的道:「他會回來的,而且我們得給那些迷暈的江湖人一個交代。」

  四人:……請原諒他們腦容量有限,有聽沒有懂。

  顧景雲卻已經又縮回簾子裡,將簾子拉得嚴嚴實實的,嘟囔了一聲,「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說罷掀起被子躺進去,抱著黎寶璐又沉沉睡過去。

  黎寶璐也不由打了一個哈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過去了,昨天晚上可累死她了,好不容易才睡著呢。

  偏殿中站著的四人面面相覷片刻,最後還是白一堂先輕咳一聲,也爬上床睡了。

  算了,萬事有徒弟呢。

  天色漸亮,微弱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將一片天地都映成雪白的顏色,透過雪地反射出來的白光將天地照得雪白,在大殿裡酣睡的江湖人們很快便陸續醒來,一醒來他們便發現了不對。

  都是習武之人,他們不可能睡得這麼熟,而且他們醒來的位置跟睡前的位置完全不一樣,他們可不覺得他們晚上有集體夢遊的習慣。

  而且,雖然微弱,但他們還是感覺到他們被綁過手。

  眾人相視一眼,皆有些戒備的看向對方,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侍衛長便是此時帶著眾侍衛們進來的,臉色極其難看。

  他目光生寒,威嚴的掃過一整個大殿的江湖人,毫不客氣的道:「諸位總算是醒了。」

  眾俠士隱隱覺得不對勁,質問道:「侍衛大人此話何意?」

  侍衛長冷哼一聲道:「字面上的意思,諸位只怕還不知道吧,昨晚有人勾結山匪意圖謀殺朝廷命官,我們截獲一張字條,上面顯示城隍廟中有他們的內應,而我們現在只找出了十八人,其中匪首之一今日凌晨逃脫,如今你們之中還有沒有內應誰也不知。」

  眾俠士嘩然,「這,這怎麼可能?內應是誰?」

  「你們要不信大可以去前面看,已經捉拿的人都在第一進的大殿裡,」侍衛長目如芒刺般掃過眾人,直把大家看得脊背冒汗,心底發虛才道:「本官不管你們是為何跟著我的車隊,是為了湊熱鬧,還是為了渾水摸魚,或就是他們派來的細作,本官如今便告訴你們,最好把那些不好的心思都收起來,不然本官不介意替你們將那些心思都割掉!」

  江湖俠士們都或畏懼或憤慨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樣的是誰也沒有在此時再出言質問,更是把之前莫名其妙睡著的事忘了乾淨。

  侍衛長一一掃視過大家,這才甩袖而去。

  他身後的帶刀侍衛整齊有序的跟在他身後離開,而跟在他們後面來看熱鬧的袁善亭手下卻留了下來。

  袁善亭的手下都是問緣閣的人,同樣是在江湖上闖蕩的,他們又是專門打聽買賣消息的,這幾日可沒少混在人群中,所以跟大部分人都相識。

  眾俠士們還懵懂,看見他們如同看見了救星,忙一人一邊的把人扯進來,問道:「昨晚你們也昏睡了?可知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問緣閣有消息了嗎?」

  帶著偉大使命前來的問緣閣下屬皺著眉,左右看了看後便低聲道:「你們不知道?鄭家堡的堡主聯合馬一鴻苗菁菁想要殺了白大俠他們然後將事情栽贓給山匪,他們還派了不少的細作混進我們之中,想要來個裡應外合……」

  眾人驚呼一聲,「所以昨晚我們昏睡是因為那些細作?」

  問緣閣的人搖頭,「當然不是,那是黎女俠幹的。」

  大家都不悅的皺眉。

  問緣閣的人卻道:「幸虧是黎女俠,不然昨天晚上城隍廟只怕要血流成河了。他們想要殺人,卻處事不密,傳遞消息時被兩個侍衛識破,那倆侍衛僥倖不死,回來後就悄悄稟報了侍衛長大人,那侍衛長大人便又帶了人出去偵查。」

  問緣閣的人喝了一口水繼續滔滔不絕的道:「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問緣閣的人一拍掌道:「結果侍衛長他們正好就堵到了給城隍廟的細作送信的人,侍衛長這才知道我們之中還混進了奸細。」

  「朝廷辦事何時講過理兒啊,何況還是那種御前侍衛,那是寧可錯殺不會放過的人吶。」問緣閣的人壓低了聲音道:「據說侍衛長中途又跑回來了一趟,和白大俠商量著先下手為強,把大家都殺了以絕後患。」

  眾人嚇了一跳,「就憑他們?」

  問緣閣的人同情的看著他們道:「不用他們,只白大俠一個便儘夠了。」

  見大家不相信,問緣閣的人便將昨天晚上白一堂雪夜戰馬一鴻苗菁菁的事說了,一帶一點修飾詞語的道,「只三招便將他們師兄妹打敗,你們自覺比馬一鴻苗菁菁如何?」

  大家沉默。

  正好昨天晚上跟著一起作戰的俠士們打著哈欠從外面進來,聞言立即精神一震擠上前去繪聲繪色的將昨晚大戰說了一遍,當然主角便是白一堂。

  自昨晚後,白一堂已經成為他們所有人共同的英雄,地位尚且在少林的方丈大師之上。

  問緣閣的人就趁機道:「所以我說我們昨晚玄之又玄呀。好在白大俠的徒弟年紀小,心軟,一聽要死這麼多人就死活不答應侍衛長的提議。」

  「白大俠疼徒弟,那顧公子也疼媳婦,倆人便逼著侍衛長讓步,但他們的安全全得侍衛長保護,他們三兒要是誰出了事,侍衛長都逃不掉一個死字。為了不讓侍衛長涉險,黎女俠便在給大家熬煮的鹿肉湯中下了安神藥,讓大家好好的睡了一覺,然後抓了外面想要攻打城隍廟的鄭堡主等人,逼問出奸細來,這才免了大家的牢獄之災。」

  「不過,」問緣閣的人猶豫著不說。

  「不過什麼?」眾俠士急哄哄的問道。

  「不過今日凌晨鄭堡主的堂弟逃了,他便是混進我們之中的廣州威遠鏢局的總鏢頭,據說是這群細作的頭領,有些安排進來的細作是只有他知道的,所以他一跑,誰也不知道咱之中還有誰死細作,你們說這可怕不可怕?」

  想到侍衛長剛才的眼神,是挺可怕的,可這跟他們也沒關係啊,他們真的不是細作啊。

  「可人家不相信啊,」問緣閣的人看出他們在想什麼,聳了聳肩膀道:「而且細作的確是混在我們之中,不僅有鄭奕帶來的那些鏢師,還有從開封一路跟過來的呢,所以……」

  話未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所以侍衛長那邊代表朝廷的人是不相信他們了。

  眾俠士幾欲嘔血,偏偏說不出話來,朝廷一向跋扈,寧可錯殺八千不可放過一個的事兒可沒少做,昨天晚上他們昏睡之後能夠保住一條性命已是拖了那位黎女俠的福了。

  「難道我們就這麼任由他們懷疑欺負?」

  「也不是沒辦法,把剩下的細作找出來就好,或是把逃掉的鄭奕抓回來審問,到時候真相大白,雙方自然無事。」

  眾人沉默,開始想著要怎麼把細作找出來,或是把鄭奕抓回來。

  問緣閣的人見狀心中暗松,他總算是不辱使命。

  見大殿那邊沒鬧起來,袁善亭和侍衛長悄悄的向顧景雲翹了翹大拇指。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們可是擔心了伴宿沒睡覺,畢竟是把這麼多江湖人迷暈,誰都不會想自己的生命不由自己控制,所以這些江湖俠士醒後必定會大鬧,說不定還會打起來。

  沒想到卻被顧景雲此計化解了。

  顧景雲卻不居功,道:「我昨日是想以權壓人,讓他們雖憤怒卻不敢對我等動手,但鄭奕想逃卻給了我們一個轉移矛盾的機會。」

  「可鄭奕逃了,再想抓他回來就難了。」

  顧景雲卻搖頭,含笑看著外面的天空道:「他逃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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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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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是人

  侍衛長帶著幾個侍衛去了鄭家堡之前駐紮的山坳裡把他們的車馬及糧草都給拉回來了。

  他們之前打的是埋伏的主意,所以帶的糧草可不少,他們的食物一下充足起來。

  雖然被困在城隍廟裡,但大家焦躁的心情一下就安穩下來了。

  被抓的鄭堡主等人就慘了,每天只有兩碗清粥,手腳被綁縛在一起,而廟裡的江湖人恨他們拖累了自己,雖不至於拳打腳踢卻最愛跑來諷刺挖苦,甚至還有人問鄭堡主二十年前他到底幹了啥缺德事讓白一堂惦記上。

  鄭大和鄭二氣得面色通紅,鄭堡主卻面色慘白,生怕白一堂將他被閹割的事透露出來,要知道這件事他連自己的兒子也都瞞著,除了他已故的妻子沒人知道這個秘密。

  就算是要死了,鄭堡主也不想毀了自己的名譽再死。

  好在白一堂根本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連面都不露,更別說透露出他的秘密打擊人了。

  城隍廟裡的江湖人閒得都快長草了,只能說些八卦或切磋切磋功夫,或是盯著身邊的人企圖找出還混在他們中間的細作。

  「真是奇怪,怎麼那些侍衛不去抓鄭奕?竟一天到晚的在偏殿裡吃吃吃。」

  「沒看見外頭下著鵝毛大雪嗎,這種天氣誰願意出去啊,就算我等有功夫待久了也會受凍的。」

  「那你們說逃出去的鄭奕會如何?不是說前面的路封住了出不去嗎?」

  眾人沉默,半響才有人道:「也不是出不去吧,只是不太好走,特別是像他們帶著馬車的走不動罷了,我們江湖兒女,遇山爬山,遇水趟水,碰到大雪封路爬也能爬出去。現在雪雖大,但今兒早上那地上的雪也就才到小腿,他要是直接往外逃,現在說不定都到了那十五里外的小村莊了。那天那個侍衛不是回來稟報說往南去十五里有個村莊嗎?」

  顧景雲正站在偏殿門口抬頭看著天上飄揚而下的雪片,鵝毛般大的雪如要趕赴一場盛宴,亟不可待的從天上飛揚而下,層層疊疊的落到地上,很快就創出一個新高。

  袁善亭站在他身邊看了半刻,歎氣道:「便是雪停了我們的馬車只怕也出不去啊。」

  這麼厚的雪若不鏟雪只能等雪化去,但那麼厚的雪談何容易?

  顧景雲卻不在意的道:「太陽出來就好了。」

  「那太陽何時出來?」

  顧景雲淺笑不語,袁善亭就搖頭歎息一聲,轉而道:「此時鄭奕應該已經逃出去了吧?」

  「沒有。」顧景雲篤定的道。

  「你怎麼知道?」

  「猜的,」顧景雲轉身道:「鄭奕是個多疑的人,他會怕我們沿各個路口找他,所以他逃出去後不會走任何一條路,而是會先躲起來,等過一段時間覺得我們不會再追殺他時才會伸出觸角來試探,等確認沒有危險後才會往外逃。」

  鄭奕又不是白一堂和黎寶璐,只憑輕功就能趕超四條腿的馬匹。

  當時他出逃時已是凌晨天將亮時,他們立即分兵記錄去追,如果他是順著路往外逃肯定會被發現和抓到。所以他肯定會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至少要躲過第一波和第二波的追殺。

  當然,實際上他們沒有派人出去,但這事他們知道,在外面擔驚受怕躲避的鄭奕知道嗎?

  今明兩天他不逃,等到他想逃出去時,大雪已經將路徹底封起來了。

  江湖人是比一般人強悍,但再強悍他也是人,他會餓,會冷,會累,會驚慌失措,會筋疲力盡。

  想要在這樣的天氣下想要找到吃的太困難了,為了躲避追兵他還不敢生火取暖,只是想想顧景雲都會替他感到絕望。

  「他的運氣不好,碰到了大雪天。」

  袁善亭卻反問,「你怎麼知道鄭奕多疑?」

  「前兩年讓他名聲盡毀的那趟鏢,在揭露出來時我不巧便在現場,雖然接觸時間短,但能夠用人鏢掩護物鏢,還特意繞了一下路的人,」顧景雲撇了撇嘴,「他不僅人品不好,多疑,還總愛自作聰明。當然他或許會聰明一回立即順著路逃了出去,畢竟人心最難算計,我推測的並不一定就是對的。」

  「但就算他逃出去了又怎麼樣?回頭朝廷海捕文書一發,他除了隱姓埋名的四處逃亡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袁善亭沉默。

  「他不逃,也是留在廟裡多浪費糧食,逃了還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不是嗎?」

  是啊,但他就是不爽顧景雲這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好似天下間就沒有什麼是他不敢算計的一樣。

  袁善亭剛抿起嘴角,就見黎寶璐叼著一塊豬肉脯過來劈手拽了顧景雲就走,怒氣沖沖的道:「你又沒喝藥,非得我灌你嗎?」

  袁善亭看顧景雲有些狼狽的被她拉著走,剛才的仙氣破壞得一乾二淨。

  袁善亭搖頭一笑,將之前的不爽快全都搖掉,他再智珠在握又怎麼樣?那也是個懼內的聰明人而已。

  懼內的顧景雲苦著臉將藥喝光,忍不住再次申明道:「我真的沒受寒,只是喉嚨有些乾癢罷了。」

  「要是在家裡也就算了,我不介意讓你用自身的免疫力硬抗,大不了加重時再服藥,但這是在外面,我們身上的藥材可不多,所以還是在病未大時就把它扼殺掉,不然一加重沒藥了怎麼辦?」

  顧景雲的身體可不好,不說這個時代,就是前世醫學技術那樣發達,因為感冒發燒而死的人也不少。

  歸根結底就是四個字,「送醫不及!」

  顧景雲在這裡幸福而苦惱的喝著防止風寒的藥,而蜷縮在一個雪洞裡的鄭奕卻是抖著身子吸鼻涕,努力忽略身上的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受寒生病了,必須盡快保暖御寒,但他不敢生火,一旦生火便有煙,對方想要找他容易得很。

  他晃了晃已有些發昏的頭,將洞口血淋淋的兔子拎過來,用尖銳的石頭劃出一條肉來塞嘴裡。

  他身上的乾糧全被搜刮乾淨了,他同樣不敢生火烤兔子,只能吃生的,他在心裡告訴自己,過了今天晚上,城隍廟裡的人或許就沒心情再追查他了,到時候他再小心些,偷偷溜出去應該不難。

  鄭奕心裡安慰著自己,但在看到天上飄揚不斷的大雪將他挖出來的雪洞完全堵上時他的心裡就升起一股絕望。

  這場雪怎麼會這麼大?

  同樣為這場雪焦慮的是開封府的孫知府。

  今天一早,河南轄下的縣府陸續傳來書信,各地均有雨雪,而開封汝寧一帶雪最大,以報上來的死亡人數便已有十二人之多,這還是已發現的因急劇降溫而凍死的人數。

  接下來可能還有因飢餓,寒凍,房屋坍塌等的損失。

  處在中原地區的河南府尚且如此,也不知道越北一些的地區如何了。

  孫知府只能一邊安排人救災,一邊讓人上報朝廷請求撥錢撥糧撥棉衣賑災。

  汝寧應知縣的信件就是這時候來的。

  應知縣說秦閣老的侄子跟著一群江湖人往南去了,而那里正是下雪最厚的地方,大雪封路,誰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孫知府這才想起前不久那群浩浩蕩蕩離去的江湖人,立時打了一個寒顫,那裡面可不只有江湖人,還有一群帶刀侍衛,其中的侍衛長更是與他平級的四品武職。

  顧景雲也和他平級,兩個四品官員在他轄下出事,這不是害他嗎?

  孫知府不敢耽擱,連忙又派出一隊人手沿著他們走過的路去找,糧草和藥材啥的也都不吝嗇,直接裝了兩車。

  孫知府一時忙得焦頭爛額,既要救災,還要防著更大的災害,現在又要找人去救人,恨不得分身才好。

  雪斷斷續續下了兩天,便是一直隨遇而安,狀似無憂無慮的江湖俠士們此時也不由擔憂的看著外面的天,不知是在為自己還是為天下蒼生憂慮。

  而隨著雪越下越大,越下越久,侍衛長他們也不再攔著江湖人不讓他們出去,好似混在他們之中的那些細作不存在般。

  江湖人也樂得裝糊塗,一步一步的試探侍衛們的底線,一開始只在大門口晃晃,放放風,後來開始越走越遠,見侍衛們的確不阻擋,也沒用懷疑的目光看他們後大家就撒丫子滿山跑了。

  畢竟總是呆在廟裡也煩得很,大家在外面可以找找獵物,散散心,堆個雪人,打個雪仗啥的。

  今日一大早,活潑好動的幾位俠士又打開了城隍廟的大門,他們伸了個懶腰呼吸了一下冷冽新鮮的空氣,見天色明朗了許多,便照常開一句玩笑道:「看這樣子像不像是要出太陽了?」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一人白了他一眼道:「你還是閉嘴吧,你一說有太陽必定下大雪。」

  「那我就說一會兒肯定下大雪,下天大的大雪!」

  話音才落就被倆人一掌襲來,嘴裡笑罵道:「快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被打的人輕巧的往上一蹦,在空中笑哈哈的道:「奴家好冤屈,出太陽不讓說,下大雪也不讓說,哎呀,媽呀,這是啥……」

  俠士落到雪地上便覺得自己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下得他腳下一個用力又蹦了起來,跳到另一邊瞪大了眼睛看被他踩的那塊地,抖著嘴唇道:「是是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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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發表於 2021-3-23 00:14:27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倒霉

  夥伴們一聽立即一擁而上將那塊雪掃開,這才發現這裡俯身倒著一人。

  夥伴們立即把人扒拉起來,幾人圍在一起圍觀這個面色慘白,只有微弱呼吸的人,半響才有一人驚叫道:「這不是逃走的鄭奕嗎,他咋又跑回來了?」

  看他倒下的方向,他明顯是要回城隍廟的,一隻手還直直地指向城隍廟的方向,似乎是要爬上台階,誰知他運氣那麼差,就差幾步之遠就到大門口卻暈了。

  昨天晚上北風呼呼的吹,又關著大門,誰能聽出外頭有人昏迷倒地的聲音?

  夥伴們同情了他一下,這人不會就這麼趴在雪地裡一個晚上,還叫雪給埋了吧?

  真可憐!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人往裡抬。

  城隍廟裡的人正閒得很,看見有熱鬧看便都圍了上來,還有人喊鄭昊,「鄭堡主,你堂弟回來了,嘖嘖嘖,看這淒慘的小模樣,這兩天逃亡的日子似乎不好過呢。」

  鄭昊眼裡閃過恨意,那天他們明明都被丟在大殿裡,只有三個侍衛守著他們,鄭奕但凡有心,把他們叫醒跟他一起逃並不困難,可他卻一個人偷摸著逃了。

  鄭昊心裡冷哼一聲,看著鄭奕的方向冷漠不已。

  眾俠士見了都微微心寒。

  不論怎樣倆人都是堂兄弟,且鄭奕還幫著他報仇,現在見鄭奕變成這樣他不但不同情反而如此冷漠,不由讓人對他不齒。

  侍衛長很快領著顧景雲和黎寶璐過來,袁善亭則拉著蘇安簡來湊熱鬧,待看清鄭奕的淒慘模樣也不由嘖嘖出聲,「他這是怎麼弄的?」

  眾俠士紛紛搖頭,撇清道:「我們發現他時他就已經這樣了,我們可沒有出手揍他。」

  「是啊,是啊,看這樣子是凍的吧?」

  「可不是凍的?這兩天要不是廟裡的木柴足夠,即便我等有內力護體也凍得慌,我們還有一座破廟遮擋風雪呢,他逃命在外,不比我們更慘?」

  此話一出,大家更同情鄭奕了,逃個命都能逃成這樣,還不如不逃呢,像鄭堡主他們呆在廟裡,不僅有火烤,一天還能喝兩碗熱粥,雖然吃不飽,但也餓不死不是?

  再看鄭奕,才兩天不見而已就已經瘦得脫形了,眼底青黑,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飢寒交迫還擔驚受怕。

  可憐啊可憐。

  黎寶璐蹲下去給他把脈,良久才起身道:「是風寒。」

  侍衛長:「能治嗎?」

  「藥不多了,我試試吧。」黎寶璐轉身吩咐二林道:「去拿碗熱粥湯來灌下去。」

  真是灌,知道此人是奸細,二林一點兒也不客氣的掰開他的嘴巴就把粥湯往裡倒。

  鄭奕運氣似乎一直不太好,第一口就嗆到了,直接咳得地動山搖,大家還以為他沒被凍死會被嗆死呢,誰知道他被這麼一嗆竟微微清醒了些,眼皮努力的掀開了一絲。

  二林見狀更加毫不客氣的灌他。

  好在鄭奕處於半清醒狀態,下意識的吞嚥,片刻便將一碗粥湯喝完了,嘴巴還不停的張閉,似乎還想吃。

  不過二林當沒看見,端了空碗攏手在一邊等候吩咐。

  「他凍得太久了,肌膚或許都麻木了,你用木桶去盛些雪來,用雪給他搓一下身子,將經絡搓活絡後我再給他施針。」

  其實她可以運轉內力幫他按摩,但他是她的敵人,她為什麼要那麼貼心?

  所以黎寶璐果斷的用了最原始的方法。

  吩咐完她便轉身走了,她是姑娘家,怎麼可能看一個男人赤身裸體呢?

  侍衛長和顧景雲等卻留了下來,仔細的問過發現鄭奕的經過,侍衛長和袁善亭等人不由對視一眼,看著顧景雲幽幽一歎,沒想到還真叫這位說中了,鄭奕沒逃出去,不僅沒逃出去,最後還沒骨氣的跑回來了。

  顧景雲也沒想到鄭奕會跑回來,對他的無恥和能屈能伸有了一個更充分的認識。

  他不由搖頭一笑,看著外面漸漸明朗的天空道:「他要是再堅持一天就好了,醒來後他只怕要後悔了。」

  侍衛長和袁善亭不解,蘇安簡卻順著顧景雲的目光看到了雲層中白色的霞光,好似天上的那輪明日要衝破雲層的束縛跳出來一樣。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巳時(上午九點)過後,陽光開始從雲層中照射下來,而隨著臨近正午,陽光越發燦爛,本來只是躲在雲層中散發光芒的太陽漸漸顯露身形,午時過後,整個太陽已經冒出來,正發射著萬丈光芒照射大地。

  在陽光下面站久了還能感受到一絲暖意,但呆在屋裡只覺得更加陰冷——雪開始融化了,而融化的雪讓空氣中濕度增加,溫度更低了。

  鄭奕醒過來時大家正圍在大殿門口曬太陽,順便八卦些江湖上的趣事,氣氛熱鬧輕快不已。

  是啊,太陽出來了,他們只怕不會被困太久了,總算可以離開這破敗的城隍廟了。

  鄭奕耳邊聽著歡快的嬉笑聲,睜著的眼睛半天沒聚焦,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

  黎寶璐將紮在他身上的針收回,似笑非笑的看著轉動著眼珠子看向她的鄭奕,溫柔的問,「鄭公子想起自己在哪兒了嗎?」

  鄭奕愣愣的看著黎寶璐,半響才想起自己的處境,才恢復的一絲血色立即褪得一乾二淨。

  黎寶璐滿意了,將針包收好,起身道:「你的燒已經退了,再喝兩副藥就行了。」

  習武之人身體就是好啊,都燒成了那樣一副藥下去竟然就活了。

  鄭奕強笑一聲,沙啞著聲音道:「多謝顧太太了,我想見一見顧大人,不知可代為通傳一聲?」

  早在決定回來時他便想好自己的處境和接下來要做的事了,所以鄭奕臉色也只是微白,並沒有失態。

  黎寶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家夫正有事忙,鄭公子的事若不急只怕得等一下了。」

  鄭奕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不知侍衛大人們可有時間。」

  黎寶璐翹了翹嘴角,「我去幫你叫。」

  顧景雲正和侍衛長,袁善亭等商量著組織人去鏟雪,單等雪化還不知要等到何時,他們上百個人在這裡,總不能幹坐著,既如此還不如主動清理官道上的雪,既方便自己,也方便了別人。

  但他們沒有工具,所以顧景雲正在畫圖紙,想著就地取材做些木鏟出來。

  黎寶璐笑盈盈的飄過來,「侍衛長,鄭奕醒了,他想見你。」

  正在附近打轉的江湖俠士們渾身一震,目光炯炯的看過來。

  鄭奕醒來要說什麼?

  除了少部分反應遲鈍的滿臉茫然外,其餘人都想到了,鄭奕只怕是要主動交代那些混在他們之中的細作了。

  他是自己跑回來的,相當於投降,連繼續逃的骨氣都沒有,又怎麼能指望他保住同夥呢?

  君不見他半夜醒來只顧自己逃命,連忠心追隨他的手下都沒救嗎?

  俠士們開始互相戒備的看著彼此,以防那些個混在其中的細作暴起傷人。

  侍衛長掃了眾人一眼便轉身進去見鄭奕。

  白一堂從偏殿裡踱步出來,倚靠在門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大家,一時間誰也不敢妄動。

  黎寶璐則伸手去牽住顧景雲,笑道:「外面冷,要畫進屋畫去。」

  一向與他肩並肩的黎寶璐這次落後他半步往裡走,從袁善亭的這個方向看便是標準的保護姿勢。

  袁善亭正要取笑他們夫妻一句,左後方突然暴起一人,閃電般衝著顧景雲飛去,黎寶璐攬住顧景雲的腰便向前急射,直接蹦到了白一堂身後,口裡叫道:「師父救我!」

  白一堂飛起一條腿就擋住攻過來的人,手快如閃電的抓住對方的手臂,順著一扯再飛起一腿踢在對方的腹部,將人踹飛出去,對方慘叫一聲,滾在地上後捂著腹部直不起腰來。

  白一堂嘖嘖搖頭道:「你是我師兄師姐找來的?可真夠蠢的,這兩天我們雖叫侍衛們盯著你們,可你要想偷偷溜走還是再簡單不過,竟然留到了現在。」

  混進來的細作一共有三撥人,一撥便是鄭奕和他的鏢師們,一撥則是鄭堡主和馬一鴻他們商量著安排進來的人,這兩撥人應該是在明,彼此間都知道對方。

  而第三撥應該是馬一鴻和苗菁菁單獨安排進來的,連鄭堡主他們父子都不知,所以他們也才沒被招供出來。

  這部分人應該很少,鄭堡主不知,鄭奕也不一定知道,而馬一鴻和苗菁菁恨死了白一堂和顧景雲,不管怎麼逼問都不張口。

  加之這兩天他們倆被顧景雲接連氣得吐血,白一堂也就不強求了,本來他已經不指望把這第三撥細作找出來了,反正對方也是拿錢辦事,馬一鴻和苗菁菁都被抓了,這事就算半了了。

  可誰知黎寶璐只是一詐竟然就詐出了一個,現在江湖上當細作的人都這麼沉不住氣嗎?

  白一堂卻不知,鄭奕是真的知道第三撥細作的名單,或者說他能夠提供一個大致的範圍。

  因為在迎面碰上顧景雲和黎寶璐後,他的警覺性就提到了最高,並且已下定主意不再摻和此事。

  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他自然要嚴密監控城隍廟附近的動靜,這一監控便發現了異常。

  城隍廟裡除了他和已知的那撥細作外還有幾個人在悄悄和外界聯繫。

  不過鄭奕雖想著不再出手,卻也沒想過要阻止,所以只是留意他們的動靜,並沒有橫加阻止,所以他可以給出可疑名單,由侍衛長他們根據名單去查。

  而那個攻擊黎寶璐的細作卻以為馬一鴻將他們的存在告訴了鄭奕,所以才想著動手抓住顧景雲威脅他們。

  他心裡後悔啊,早知道他就跟著兩個同伴一起跑了,話說他當時到底是為什麼要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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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發表於 2021-3-23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會餓

  被抓的俠士名叫汪琦,不錯,他依然認為自己是俠義之士,至少比偷偷溜走的兩個夥伴更守俠義之道。

  黎寶璐好奇的問他,「你殺人越貨也可稱為俠士?」

  汪琦漲紅了臉道:「姑娘慎言,我可沒有殺人越貨,我是受雇於馬大俠和苗大俠要殺白大俠,而他們之間乃私仇,並不同盜匪搶殺無辜商旅,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守了與馬大俠他們之間的信義,便不背我的俠義之名。」

  黎寶璐冷笑,「殺人便是殺人,何必給自己找這麼多的借口?我師父與你並無冤仇,何況這裡還有許多侍衛,他們又何其無辜?」

  汪琦漲紅了臉道:「黎姑娘是沒闖蕩過江湖才這樣說,在我們江湖上……」

  「若江湖是這樣的,我寧願一輩子不闖。」黎寶璐打斷他,眼中閃著幽光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便是你等不能為國為民,也不應去踐踏他人的生命,破壞這個世界的規則。」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笑道:「你與我談俠義,就與殺手與被殺之人談珍愛生命一樣令人可笑。」

  白一堂站在一邊衝她招手,黎寶璐沉著臉過去。

  白一堂就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無關之人何必去生氣?這世上想左了的人並不少,那只是他所認為的江湖。可惜你已嫁人,心又偏到了天邊,不然丟下他我帶你去見見師父的故人,讓你見識一下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彼時你便知道何為江湖,何為俠義了。」

  黎寶璐透過白一堂的肩膀看到站在後面的顧景雲便知師父是故意的,以他的功力怎麼可能不知道身後站了顧景雲?

  她頗有些無奈的道:「師父,我還年輕,總會有機會的。」

  白一堂哼哼道:「你是年輕,但為師老了!」

  「怎麼會呢,您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我還想著您給我娶個師母,生個小師弟小師妹呢。」

  白一堂就點了她的額頭道:「知道你想轉移開話題也不用這樣打趣我,你師父我像是要結婚生子的人嗎?」

  是不像,她也就偶爾時可以感覺到師父想要安定下來的情緒,但都很短暫。

  師父的心一直是自由自在的,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她也不覺得師父就一定要找個人成親生子,傳宗接代。

  只要他開心,他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黎寶璐也想像不來他像居家的舅舅一樣常年呆在一棟房子裡,為了妻兒操心的模樣,但是,她需要轉移開話題啊!

  師父,您可以不畏懼景雲噴火的眼睛,但是徒兒我怕呀。

  黎寶璐滿臉無辜的看著他,白一堂拍了拍她的腦袋便背手離開,看都不看顧景雲一眼。

  黎寶璐摸著腦袋歎息,「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喜歡拍我的腦袋?我本來聰明伶俐的,現在都被你們拍笨了。」

  顧景雲含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替她將頭髮順好,牽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工具準備得怎麼樣了。」

  汪琦自有侍衛長去審問,其實並不用特別審,只要一查現在失蹤的人便知道誰說細作了。

  如今不在廟裡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只有倆人,而據俠士們說,那倆人是今早一早離開的。

  看來今天早上鄭奕的回歸還是嚇了他們一跳,所以趁著黎寶璐救鄭奕的功夫倆人便偷偷的跑了。

  汪琦知他們一查人數便知細作是誰,因此也不隱瞞,道:「我們三人皆是接了馬大俠的生意前來,其實目的不過是監視其他奸細,必要的時候再出手相助罷了。所以你們組織了人去打獵時我們誰都沒有跟著出去,而是盯著廟裡的那些細作。」

  汪琦道:「若是我們知道你們名為打獵,實為埋伏,我們肯定會跟著一起去,並通知苗大俠他們的。」

  侍衛長鄙視他,這不是典型的事後聰明嗎?

  「馬大俠和苗女俠被抓後,我們繼續冒險留在這裡是為了尋機救出馬大俠和苗女俠,這樣也不枉我們拿的那些錢了。」

  圓臉小侍衛驚叫,「難怪這兩天你們總愛在我們面前晃悠,想跟我們一起玩,原來是想趁機進偏殿救人。」

  汪琦苦笑,「可惜不管我們怎麼明示暗示,你們都不願意帶我們進偏殿,我們又不敢做得太明顯惹你們懷疑,加之馬大俠和苗女俠不開口,誰也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我們計劃著路上再動手也行。」

  「既然覺得馬一鴻和苗菁菁不會出賣你們,那為什麼鄭奕一出現你們就跑了?」

  「不是你們說的嗎,鄭奕是細作的總負責人,他知道所有細作的名單,本來我還有些懷疑的,所以今天他們倆要走時我才沒跟著,但是剛才……」汪琦面色一變,瞪大了眼睛看侍衛長,「你們剛才不會是詐我的吧?」

  傷口剛癒合還沒乾,動作太大的老五捂著腰轉了一個身,丟給汪琦一個同情的眼神,道:「看來我們比你技高一籌,至少騙過了你。」

  眾侍衛也輕笑出聲,汪琦漲紅了臉,臉色鐵青。

  袁善亭帶著人將砍好的樹木拖回來,雖然沒有鋸子一類的工具,但大家刀劍等武器都不少,所以削些木頭問題還是不大的。

  大問題是他們不會木工啊,就算照著顧景雲的要求把木頭削出來,沒有釘子之類的東西也做不好木鏟啊。

  顧景雲便將袖子綁起來,招手叫過趙寧,問他,「會木工嗎?」

  趙寧呆呆的搖頭。

  「跟我學一些吧,或許你會感興趣也說不定。」

  趙寧瞪大了眼睛,「先生您還學過木工?」

  顧景雲輕笑一聲道:「不僅我會,你師娘也會的。不過並不算擅長。我舅舅舅母皆出自清溪書院,而清溪書院中有手工課,有好幾個選項,不少都需要用到木活兒。所以我舅舅舅母都學過兩年,書院裡的先生不像外面的師父收了學徒先要磋磨許多年才教他們本事,他們食君之祿,便要忠君之事,所以只要去上課大家都能學到知識和技術。我和你師娘的手工便是跟你師祖他們學的。」

  當年秦信芳是計劃著顧景雲考中舉人回京後便進入書院唸書,為了不讓他落後別人,加之也是興致使然,秦信芳和何子佩幾乎是照搬清溪書院的課程在教他們。

  顧景雲智商虐人,書看完了便喜歡研究些別的,天文地理還是最普通的,手工他也不過用了兩分心罷了。

  但就是兩分心他也比一般的木匠略強些,有免費的勞動力用,顧景雲一一指點他們將木塊削成他需要的樣子,然後設計出榫卯,兩塊木板合在一起,「卡」的一聲便固定了,但因製作粗糙,也只是機關合上了而已,中間還有半個小指般粗的縫隙,但大家全都很高興,反正只是鏟雪而已,也只用這一次,不精美便不精美吧。

  顧景雲卻微微蹙了蹙眉,不過他並沒有修改,而是叫人製作手柄裝上。

  然後帶著趙寧做下一把,一邊做一邊為趙寧講解。

  其實木鏟很容易製作,就是兩塊板合起來,兩邊再分別用兩塊稍窄一些的木板呈垂直嵌接,難的便是木板與木板之間的榫卯。

  沒有釘子,只能製作凹凸狀的機關,然後將它們合在一起,凸出的部分叫榫,凹下的部分便叫卯,兩個機關需對立,大小及深淺也要一樣,第一次做木工的人很難把握。

  顧景雲叫了不少人來幫忙,但最後只留下了十二個人,因為他們的武器使得最順手,只要講解清楚,他們就能給你把機關削出來。

  黎寶璐便負責帶著人將木板和手柄削好,交給顧景雲他們那一隊製作榫卯,然後再交給趙寧那一隊進行安裝。

  袁善亭和蘇安簡則帶著人把製作出來的工具發下去,帶著大家開始清理官道上的積雪。

  當然不是全部都清理,那樣需要花費的時間太多了。

  只需清理出一輛車多出三尺來的距離就好,而且也不需要把地面上的雪全部清理掉,留下的積雪只要不超過兩尺就行,這個積雪不會影響馬車行駛。

  雪是往兩邊鏟的,堆得高高的,這麼大冷的天去做這種活兒,不少江湖俠士都不想動手。

  袁善亭冷笑一聲,轉身便把俘虜的鄭家堡的人都拉了出來,逼著他們幹活。

  袁善亭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吃飽飯了,只要你們努力幹活兒就行,不然連一天兩碗清粥都沒有了。」

  轉身又抱歉的對眾俠士道:「清理道路所費勞力甚多,他們雖是俘虜但既讓他們幹活了就不能讓他們還餓著肚子,而這路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打通,我們的糧食剩餘也不多了,所以只怕不能再給諸位提供免費的食物了。」

  眾俠士聞言面色一變。

  他們的乾糧早啃光了,之前白一堂帶著他們打的獵物也只堅持了一天而已,所以從昨天開始便是偏殿裡的人拿出食物來為大家一起做飯,做菜。

  江湖俠士是有武功,但有武功也是會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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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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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體察

  丹山村只是個三十來戶的小村子,方圓二十里內只有他們這一個村子還在這裡,以前他們村附近還有兩個小村子,不過前些年大家就都搬遷完了。

  因為這裡近乎全是山地,想要種地填飽肚子太難了。

  他們丹山村也走了不少人,現存的也就三十來戶,整個村子過的都是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除了前段時間跑來兩個騎馬的人跟他們買了些粟米和白菜外,他們幾年可能都見不到一個陌生人。

  而前兩日大雪紛飛,不僅他們村出村的路被封住了,只怕連離他們兩公里遠的官道都被雪封了,但村民們一點也不焦急,除了家裡房舍破爛需要冒著雪去修的,大部分人家都優哉游哉的貓著冬。

  封路便封路唄,他們又不出村,等到太陽出來雪化了就好了。

  所以當看到一群人將他們村口堆積的厚雪鏟開,只留下一層貼著地面的積雪時,村民們瞪大了眼睛。

  這是哪個吃飽了沒事幹的跑來鏟雪哦?

  村民們以看「神經病」的目光看那群拿著木鏟一身狼狽的人,而對面的俠士們卻在看到村民們後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們迫於袁善亭等人的淫威,不得不為他們賣命的鏟雪,因聽說順南而下的官道十五里處再拐進去二里左右的小道上有一個小村莊,為了擺脫袁善亭等人的威脅,大家一致決定往小村莊這邊挖。

  等挖通了路,他們便跟村民們買上幾百斤糧食,吃一碗倒一碗,看袁善亭他們還怎麼用糧食威脅他們!

  俠士們一擁而上,紛紛掏出白銀要買糧食。

  村民們看著他們手裡的白銀有些眼熱,但還是搖頭了,「咱村沒糧食!」

  眾俠士:……

  一個相貌比較敦厚的俠士被推出來,他滿臉是笑的對滿臉褶子的老村民們道:「老大哥,我們是誠心跟你們買糧的,您也看到了,前兩天下了大雪,我們被困在山裡好幾天了,聽說這兒有個村子,這才特意把路鏟過來的,就是為了買些糧食。」

  村民們猶豫,但想了想還是狠心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俠士們咬牙,又往外掏了些白銀,有一個甚至把已小錠的金子掏了出來。

  村民們眼睛都紅了,但還是沒敢答應。

  眾俠士氣得倒仰,覺得這些村民一點兒也不老實,坐地抬價也不是這麼抬的。

  最後還是一個拄著枴杖顫顫巍巍被人扶出來的老人道:「貴客們見諒,不是我們有心抬價,實在是我們真的沒糧食啊。」

  「才入冬不到倆月,秋收才去多長時間?說沒糧誰信吶?」一個俠士漲紅了臉喊道:「不願意賣就不願意賣,何苦說謊騙我們?」

  老人就轉頭對身後的人道:「金子,去把你家的鍋端出來,把糧袋也提出來。」

  那叫金子的青年看了對面氣勢洶洶的俠士們一眼,輕聲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回屋——他家就在村口,村民們背後的房子便是他家。

  很快他就帶著他婆娘出來了,他拎著糧袋,他婆娘端著鍋。

  在老人的示意下,倆人將鍋和糧袋打開。

  鍋裡是黑乎乎的一團,俠士們看見了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第一感覺便是這家的廚藝好差,這是把東西做糊了?

  而糧袋裡則是被磨得粉碎的糠,這個大部分俠士還是認得的,他們微微皺眉。

  那個憨厚的俠士便伸手進糧袋裡抓了一把糠,這才發現糠裡還混了些米粒,只是一爪的糠裡米粒不過二三粒,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農家人愛惜糧食,別說這些穿著補丁累著補丁的貧農,就是富農家也不會讓餵豬的糠混上米粒,所以這就是他們的食物!

  眾俠士沉默下來,默默地望著對面瘦骨嶙峋,面黃肌瘦的村民們。

  「納了稅大家就不剩多少糧食了,你們要是早幾天來說不定大傢伙還能給你們勻勻,但前幾日有兩個騎馬的人來跟村裡買了些粟米,他們也跟你們一樣出了高價,我們全村三十來戶也才給他們湊了兩袋,現在剩下的米都被我們摻到糠裡去了,不說難撿出來,我們總得為家裡老人孩子留口,總不能一年到頭全吃糠,摻上兩成的米粒味道要好上不少呢。」

  一向瀟灑自在,快意恩仇的俠士們突然覺得心悶悶的,好似心上壓了一塊石頭般難受。

  立志要做一名好官,且已有功名的趙寧更是心中酸澀,他低聲問站在前面的顧景雲,「先生,是有官員貪酷嗎?」

  顧景雲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搖頭道:「不是。」

  他環顧四周道:「這裡全是山,幾乎沒幾畝耕地,他們貧窮多半是因為地太少了,而先帝這些年連年加重賦稅……」

  白一堂話未盡,大家卻已都明白,不由暗暗握了握拳頭。

  顧景雲道:「去把後面的人也叫來,今晚我們在這裡紮營,明日一早繼續啟程。」

  前面的江湖俠士們聞言老老實實地耷拉著腦袋去搬東西紮營,沒辦法,買不到糧食,他們就還得受制於顧景雲等人。

  顧景雲則帶著招手叫來趙寧,「與我去見一見村長吧。」

  村長便是剛才拄拐的老人,看到這麼多人駐紮在村口,他不由握緊了枴杖,滿目擔憂。

  他們缺糧,他餓過,也見過飢餓的人群,一個不好,他們村可能就萬劫不復了。

  村長正擔憂著,一抬頭便見一個少年領著個青年正朝他走來。

  少年頗有禮貌的衝他一揖到底,道:「老人家好。」

  「公子這是?」

  顧景雲直起身微笑道:「老人家,我是帶了學生出來遊學的,每到一地都愛問些風俗民情,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老人的目光從顧景雲的身上掃到趙寧的身上,見他恭敬的斂手站在少年後面,心中微訝,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

  這麼多人突然冒出來,他也得打探消息,而這倆人也需要從他知道些消息,兩邊正好可以交換。

  老人立即笑著側身道:「貴客快請進,快請進。」

  老人家徵收了金子家的房子,領著倆人進去,一來他得在此坐鎮,二來他也懶得走到村中央他家裡。

  顧景雲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些,跟在老人身後進屋。

  「我看公子是讀書人,而那些帶著武器的似乎是江湖人,公子怎麼跟他們走在了一起?」

  顧景雲笑道:「我們這些人都被困在城隍廟裡,五湖四海什麼人都有,連當官的都有呢。」

  老人一驚,「還有當官的?」

  「是,他們押送些東西路過此處,不巧也被堵在了城隍廟裡,」顧景雲含笑道:「好在他們糧食多,不然大家早鬧起來了。」

  「那怎麼那些人還跟我們買糧食,跟官爺們買一些就是了。」

  顧景雲哈哈大笑道:「他們可不賣,不過他們卻願意拿出糧食來供大家一起食用,不過大家得聽他們的把積雪鏟掉,好讓馬車通行。江湖人瀟灑自在慣了,何曾受過此等拘束,他們都想著買了糧食後各奔東西呢。」

  老人家心中懸著的石頭卻一鬆,有官員在,那些江湖人應該不會幹殺人越貨的事,而且他們是有糧食的!

  不餓著肚子就很少有人會幹喪盡天良的事。

  顧景雲見狀嘴角一挑,問道:「老人家,我們一路走來看到過一個小村子,不過只有七八戶人家的模樣,卻已經走光了,那座城隍廟那麼大,我們還以為這附近會有不少的村莊呢。」

  一般這種祈福所用的廟宇不會建造得遠離人煙的,所以這條官道那麼長的距離才有一個小村子其實是不正常的。

  老村長歎息道:「以前這兒是有好幾個村莊,不過大家都散了。」

  村長指了指外面鬱鬱蒼蒼的群山叢林道:「公子也看到了,我們這兒儘是山,山中密林危險,可供開墾的荒地實在是太少了,近十年來賦稅一年比一年重,大家也是活不下去了才走的,反正也不是故鄉,走了再換個地方便是。」

  「不是故鄉?」

  老村長點頭,「除了我們村還在的幾戶,剩餘的全是乾元帝時安排下的流民,那時邊關戰亂,北邊不少百姓都南下,乾元帝下令官府就地安排流民,那時我們村只有十來戶,還有一大半是獵戶,家裡大多是小子,想娶個媳婦太難了。」

  「當時做村長的是我祖父,里長問他是否能安排流民時他就點頭說能,選了九戶女兒多的人家住進來。那些外來的人家為了能盡快融入進村裡,也都願意讓自家的閨女嫁在村裡,加上嫁得近也好照看。」村長一歎道:「誰知道縣裡由此動了心思,竟把縣裡分派到的流民全都順著這條官道安排下來,沒有村的便由流民新組成一個村,這附近全是山,要種地就得先開荒。乾元帝時還好,當時有規定,新開的荒地三年內都不用納稅,而才安頓下來的流民也免兩年丁稅和賦役,之後要納的稅也很少,最高時也才三十稅一,低時可低到五十稅一,雖然土地貧瘠,地又少,但大家日子還過得下去,但自蘭貴妃得寵後,朝廷的賦稅便一日比一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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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瞭解

  顧景雲便問:「那不知這裡一戶可分得多少露田,多少永業田,現一戶要納多少賦稅?」

  露田是朝廷分給百姓耕種的田地,死後或遷移後是要歸還給朝廷的,不可買賣和轉讓,但永業田卻是屬於自己的財產,可以傳給子孫後代,也可自由買賣。

  朝廷雖有規定每個成丁可得露田二十畝,但其實這個數字在各地是不可能統一的,比如地少人多的地方,一戶能得四五畝就算不錯了,若遇上強勢霸道的地主和昏聵的官員,那些露田只怕會以荒地的名義轉移到地主和官員名下,百姓只能分到些許荒地進行開荒。

  而在地多人少之地,官員尚能體恤百姓時便能分到多餘二十畝的露田。

  而這裡山林眾多,連開荒的荒地都拿不出,更別說露田了,顧景雲能想到這點,趙寧未必知道,所以他希望由老人來親自教他這個學生。

  趙寧雖出身鄉間小地主之家,但他連五穀都分不出,更別說這些田地農事了。

  一時竟聽得入迷,他從來不知道民間的百姓竟可以苦成這樣,這個村子裡的百姓近三分之二的人家竟連人身一套衣裳都沒有,大家竟是幾人合穿一件衣服,一人出門時另一人就要赤身呆在家裡。

  趙寧覺得心一鈍一鈍的疼,竟難受酸澀不已。

  顧景雲已將整個村子的情況摸清了,村子裡的人雖然種地,但收入來源卻有兩個途徑,第二個便是打獵。

  可惜這裡距離集市甚遠,他們打了獵物來也很難及時賣出去,因此大部分都是風乾後統一賣出,但因為此地貧困,即便是肉類,以物換物所得的糧食也很少,所以大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而且山林危險,他們村以前為什麼娶媳婦難?

  不僅因為窮,還因為他們因為打獵死亡率很高,很少有外面的閨女願意嫁到他們這兒來。

  顧景雲的目光掃過這座簡陋的農家小院,目光在院子中的一處微頓,「那是兔子皮?怎麼不硝制起來?」

  老村長咧著無牙的嘴笑道:「那可是一門手藝,我們可不會,我們只會簡單的一些處理,讓它不至於太硬,拿去集市上能換上一斤粗糧就不錯了。」

  一張完好的兔皮,根據其毛色可值六文至二十文不等,而一張簡單硝制過的兔皮則價值十五文到三十五文之間,而一張被硝製成柔軟,可直接使用的兔皮,其價值卻在一百文左右。

  若兔皮毛色純粹,比如純白,純黑,價值就遠超一百文了。

  那還是在瓊州時顧景雲瞭解到的價錢,那時他幫著白一堂和寶璐硝制過兔皮,白一堂分給他錢時特意和他說明的市場價格。

  越是經濟發達的地方,這類東西就越貴,不是誰都能用得起兔皮的。

  而這裡再是貧苦,徹底硝制好的兔皮價值也不會低於五十文的。

  顧景雲掃了眼低垂著腦袋的趙寧,對村長微微點頭,起身道:「多謝老人家解疑。」

  老村長目光渾濁的看著他,笑呵呵的道:「不過是些尋常事,公子問誰都能知道的。不知公子們要在這裡停留多久,雖然我們村多的拿不出來,但一些菜蔬還是能供應的。」

  只希望他們吃飽了趕緊走,免得禍害村裡。

  顧景雲微笑道:「天色已晚,我們今晚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啟程。我們被困日久,菜蔬所剩不多,老人家願意幫忙,我們自然感激不盡。」

  走後不久便讓二林與幾個侍衛一起來找村長買菜,看著塞進手裡的兩貫銅板,老村長漲紅了臉皮,「不過幾筐菜而已,哪裡值得這個價錢。」

  侍衛們抬了菜就走,二林則苦苦攔住推拒的老村長,道:「您老可別讓小的為難,這是主子吩咐下來的,您老要是不接,小的也沒臉回去了。」

  老村長這才沒硬把錢塞回去。

  而此時,顧景雲正盤腿坐在車上,問跪坐在下首的趙寧,「對此窘境,你可有良策?」

  「除非遷移,不然難有改善。」

  「故土難離,何況又有什麼地方能夠同時接納這麼多人,分給他們足夠多的露田和永業田?」

  趙寧沉默,半響才道:「或許走商是一條路,這裡臨近官道,交通還算便利,南貨北賣,北貨南賣,好歹是一條出路。」

  顧景雲搖頭,「先不說本錢,在附近村子都搬完還堅持留下的人你覺得會是靈活到可以做生意的人嗎?」

  「那先生以為該當如何?」

  顧景雲看著外面的山林道:「靠水吃水,靠山吃山,若我在此圍觀,他們又臨近官道,我自有許多辦法讓他們脫貧,但我不是此地父母官。我所能幫他們的也只是給他們一個技術。」

  趙寧瞪大了眼睛,「什麼技術?」

  「老村長說村裡的男丁都會打獵,家家戶戶都有不少的動物毛皮,其中以兔皮最多。」顧景雲點了點他衣領上的毛領道:「一件衣服上縫上兔毛衣領便至少能貴一兩銀,毛色及手藝若好,貴上四五兩也是常事。我欲教他們硝制毛皮,這樣硝制好的毛皮一張他們至少能多賺二十文,十張便是二百文,百張便有兩千文。而帶殼的粗糧一斤六文左右。」

  趙寧心裡將錢換算成粗糧,剛才村長可是說了,山裡野兔山雞這類的野物最多,大的獵物他們很少打到,但這些卻尋常,家家戶戶多時一天能得七八隻野兔,少時隔上兩三天也能收穫一兩隻,所以……

  趙寧目光炯炯的道:「師父,硝制好的毛皮若真能賣得出這麼高的價錢,那村民們僅憑這個收入就能吃飽穿暖了。」

  想到先生之前說的話,他忙問,「若先生為父母官,除了這點還有什麼可教他們的?」

  顧景雲便笑道:「我要是父母官我就不會這樣簡單粗暴的將方子交給他們了。」

  趙寧一愣,不解。

  「我既是父母官,那就是整個縣的父母官,在其位謀其政和,自然不可能只利他一個村,我會想辦法開個學堂,教前來學本事的村民硝制,教他們辨認藥草,甚至教他們烘製藥材,還會幫他們聯繫客商,以免這些東西多起來後價格低廉傷民。」顧景雲淺笑道:「但這些都是小道,百姓的根本還在於糧食,這些被山環繞無地可種的地方還罷,其他有地耕種的地方卻要注重農桑,至少要保證一縣的糧食可以自給自足。」

  趙寧偏頭想了想道:「先生,士農工商,商雖為下等,但我常見商人富裕而農貧困,若重商如重農,豈不是能活很多人嗎?」

  「常有人說重商會讓百姓輕農,到時會荒僻土地,致使天下大亂,可我覺得便是重商也很少能有人放棄土地勇敢去闖蕩,並不會對農事造成大的衝擊,現在大家不都缺少土地耕種嗎?要是分了人去經商,那大家可分得的土地也變多了。」

  「商可互通有無,也可強國,但根本還在糧食上,民以食為天,世人常將黃金作為硬通貨,卻不知糧食才是凌駕於一切之上。」顧景雲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圓圈,然後用線將他們連接起來,道:「這些圓圈便是產糧的能力,線則為商,線越粗,商則更發達,他們能將這些圓圈連接起來,使大圓圈補充小圓圈,然後從小圓圈中取其他東西以做報酬。若沒有這些線條,這些圓圈便都是孤立的,沒有交往,不過如同一灘死水。可若是糧食不豐,這些線條太粗又有何用呢?」

  「如今我們覺得能夠有勇氣丟下田地去經商的人很少,可若是一味重商,形成了風氣,在商人的日子都比農的日子好過的情況下,你覺得會有多少人鼓起勇氣邁出那一步?」

  「放棄田地經商容易,但想由商及農就難了,大商人常大量購買田地,然後反租賃給農,可這天下的田地就這麼多,他們買了大量的田地就意味著有大量的人在失去田地。加之士紳豪族的吞併,經年以後,這天下的田地將都掌握在這些士紳豪族和大商人手中,到時候這天下大多數的百姓就全部要依附他們而活,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反?」

  趙寧的心砰砰的跳。

  顧景雲淺笑道:「書上說君權神授,而每一次朝廷更迭都是上蒼看不過君主昏聵或奸臣當道而改換天下,但在我看來,不過是當權者不能滿足天下大部分百姓的需要,使得他們活路無望,這才移天換日的重新開始。」

  趙寧口乾舌燥的道:「先,先生,侍衛們就在外面呢。」

  所以您說這些話是真的不怕他們告御狀嗎?

  黎寶璐撩開簾子伸進頭來安慰道:「放心,你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外人全被我支走了。」

  顧景雲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暢快的看著趙寧道:「這個道理皇帝才是最明白的,我告訴你這些是想你明白你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裡,在這樣的世界裡你想要為你,為你的家人,為你的子孫後代,甚至為這個天下,為了蒼生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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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祈望

  顧景雲目光溫和的看著晃動的簾子,簾子上投射下一個嬌小的背影,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守在車轅上的小姑娘是如何晃動著雙腿無聊的盯著來往忙碌的人的。

  自從先帝病逝,舅舅一家安然回到京城,顧景雲心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對於趙寧,他也更多了幾分用心。

  「子歸,我希望你能更瞭解這個世界,以後不論你選擇做什麼,你都要想想你的初衷,你最一開始想要的目的。」

  趙寧正襟危坐,第一次爭鋒相對一般的問他,「那先生的目的是什麼呢?」

  趙寧目光炯炯的看著顧景雲,目中少了溫和,多了鄭重。

  顧景雲是被先帝欽點的四品侍講,他這一輩子只怕都不可能離開翰林院,更不可能陞官掌實權了。

  太子之師,以後的帝師,自然會讓很多人敬畏,但其實他的實權很少,其權勢只怕還比不上一四品郎中來得高,難道你就真的願意一輩子當個教書先生嗎,那你當教書先生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為國提供棟樑之才?

  這樣的回答別說顧景雲,就是他都不相信。趙寧目光炯炯的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卻讚許的看著他點頭,目光溫和的道:「我小的時候想要重權高位,因為那樣才能守護好家人,後來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能了,所以我想成為帝師,我喜歡為爾等答疑解惑,而帝師的身份可庇護我及家人。」

  「這些目的都很明確,但走得越遠,看得越多,想得越深時我也時有疑惑,那麼我還能為未來做些什麼呢?不止於人。」

  顧景雲一字一頓說得很慢,但趙寧還是滿眼迷茫,「不至於人,那還有什麼?禽獸及植物嗎?」

  顧景雲想了想道:「山河萬物吧。我知道不公是時時存在的,滄海桑田,千百年後也是一樣,但我希望即便不公,最底層的人也不要卑微,生命不會受到高位者的威脅,除了病魔和命運,無人可以橫奪別人的生命;」

  「我希望即便貧困,最貧困的人也能填飽家人的肚子,不會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我希望即便是再大的天災,倖存下來的最淒慘之災民也不會易子而食,割肉喂母;」

  「我還希望即便是再貧窮的人家也能讓每一個孩子上學識字,不論男女。」

  趙寧的心「砰砰」直跳,口乾舌燥的道:「讓每一個孩子都能上學識字,那還是貧窮嗎?」

  顧景雲含笑看著他,趙寧就不由嚥了一口口水,搖頭道:「先生,您這個,您這完全不是奢望,而是異想天開了。」

  顧景雲則看著外面的山林道:「我還希望這山河的山更青,生機更盛,這河水更清,這一切在時人看來都是妄想,但只要你去努力,說不定有一天就能成真呢。若是不去做,那就真的是妄想了。」

  趙寧張了張嘴巴,半響才問道:「那先生打算怎麼去做呢?」

  顧景雲淺笑道:「一人的力量到底有限,而且我也只有區區百年可活,時間短暫,希望渺茫,但我有種子,灑下之後便能成參天大樹,即便有壞掉的樹木,也總能散播去更多的種子,一代傳一代,一代代的努力,總有一天能把這個時代創造出來。」

  趙寧覺得先生不愧是孩子,哪怕已經考中了狀元,那還是個大孩子,不然怎麼會這麼異想天開呢?

  但看著沉靜溫和的先生,他這個做學生的就開不了口譏諷,只能默默地想著他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顧景雲見他沉思,也不打擾他,起身便鑽出馬車,對坐在車轅將兩條腿垂下晃動的黎寶璐含笑道:「陪我走一走吧。」

  黎寶璐就跳下馬車,微揚著下巴笑著向他伸出一隻手,像極了邀請公主的王子。

  顧景雲微微一笑,將手放在她的小手上,被她一拉就跳下了馬車。

  倆人就毫不避諱的手拉著手去賞雪遊玩了。

  侍衛長看了感慨不已,「年輕就是好啊。」

  袁善亭也掃了他們一眼,抽了抽眼角道:「要是不說,我都要以為他們成親十幾年了呢,看著一點也不像是新婚夫妻。」

  白一堂聞言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道:「眼光不錯,認真論起來,他們成親的確有十一年了,翻過年就有十二年了。」

  袁善亭和蘇安簡不由瞪大了眼睛,侍衛長就哈哈笑道:「袁大俠,蘇大俠不知道嗎,顧太太是童養媳,聽說三歲的時候就定給顧大人做媳婦了,倆人一塊兒同吃同住著長大的。」

  他們怎麼會知道?

  侍衛長一想也是,江湖和官場不一樣,如今在官場中,誰還不知道秦家的情況?

  而牽著黎寶璐在林中漫步的顧景雲正歪頭看向黎寶璐,「你夢裡的世界會成真嗎?」

  「會的,」黎寶璐點頭肯定的道:「你等著瞧吧。」

  那可是她前世的生活的地方,雖然並沒有顧景雲說的那麼好,但也差不多了。

  至少普通百姓要過得比這個世界的好上太多太多。

  顧景雲就捏著她的手掌道:「我希望我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

  「那就去做吧,」黎寶璐支持他,「你那麼聰明,一定會成功的。」

  顧景雲含笑,「你說的對,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我願意。」

  顧景雲握著她的手就一緊,笑著拉她往一個方向去,「我記得那兒有些花,我們去採來裝點一下馬車。」

  「這個時節會有花?好吧,是有花,」黎寶璐看著艱難的從雪裡伸出來的狗尾巴草,上去挖開雪折斷,「狗尾巴花它也是花兒。」

  顧景雲看著妻子跌跌撞撞的跑去摘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胸中還沉積的郁氣一散而光,他的日子是苦,但再苦能有這些人苦?

  小夫妻倆最後摘了一大把的狗尾巴花回去,趙寧一臉憋屈的幫著把草綁好插在車窗邊,他還拿出一個甕,裝了些雪進去當做花瓶,把插好的草擺放在矮桌中間,是的,就是草,他堅決不承認這是花。

  白一堂撥了撥狗尾巴草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回來吃晚飯時給徒弟帶了一懷的狗尾巴草。

  黎寶璐一臉麻木的抱著懷裡的草望著她師父。

  白一堂揮手道:「拿去玩吧。」

  顧景雲忍著笑從她懷裡接過草,陪著她一起把整輛馬車都插滿了。

  白一堂見了搖頭歎息,為徒弟和她夫君的審美擔憂,這插滿狗尾巴草的車到底是啥品味哦?

  殊不知黎寶璐正吐著舌頭小聲的和顧景雲道:「師父的審美可真奇怪,竟然會送人狗尾巴花。幸虧收禮物的是我,要是別人早扔走了。」

  「那是因為你先把它當花摘回來的。」

  那不是你要的嗎?

  黎寶璐看著顧景雲的側臉,明智的把話咽到肚子裡去。

  用過晚飯,顧景雲便讓人去將老村長請來,他要教他們硝制毛皮。

  老村長心懷忐忑,帶了兩個後生過來,他不知道這麼晚了這些貴人還找他做什麼,但總覺得不是好事。

  然後……

  老村長瞪大了眼睛,抖著嘴唇小心翼翼的問,「您,您是說要叫我們硝制毛皮?」

  顧景雲點頭,眼睛帶笑的看向老村長,「老人家若願意那就選出幾個機靈些的村民來,我來教他們。」

  顧景雲頓了頓又道:「最好中年,青年,少年和孩童都佔些,再選幾個女孩來,女孩手巧,說不定比別人學的還要快些。我們只在這裡停留一晚,明天就要繼續鏟雪離開了。」

  老村長眼中閃著淚光,起身就要給顧景雲跪下。

  黎寶璐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老人家不必如此,說到底是我們擾了你們的清靜,您這一跪不是折煞我等嗎?」

  顧景雲看了眼天色,道:「時間已不早了,老人家還是快去選人吧,再把些兔皮拿來。」

  老村長應下,忙轉身拄著枴杖離開,這次竟不讓旁人扶也快步往前走了。

  圓臉小侍衛吸著鼻涕把一些東西捧來,「顧大人,這是您要的東西。」

  顧景雲點頭道:「放地上吧,多謝你們了。」

  圓臉小侍衛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道:「不用,不用,是顧大人心善。」

  圓臉小侍衛見顧景雲將地上的那堆東西熟練的分出來,便忍不住好奇的問,「顧大人,您怎麼會硝制毛皮?」

  他們這些侍衛也會簡單的硝制,畢竟動不動就要出去打個獵什麼的,可那也只是簡單的硝制,不讓毛皮太過粗硬影響後期硝制。

  可看顧大人準備的這些顯然不僅僅是簡單硝制那麼簡單。

  「瓊州氣候溫宜,但也有冷的時候,我們那點錢吃喝不愁,但想要皮毛做衣,做護手等就要不行了,而師父他老人家常進山打獵,他會簡單的硝制,然後拿到集市上去換錢,換糧。」顧景雲含笑道:「內子跟著去過一趟,見過那些人將仔細硝制過後的毛皮再出手時便能賺上一倍甚至雙倍的錢,於是她覺得虧了,硬是將師父存下的毛皮拿來自己折騰,找了無數的書配了許多的方子進行硝制,到最後總算是找出了幾張可以用的方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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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15:21 |只看該作者
第329章 教

  說是可以用的方子,但硝製出來的毛皮要比外面大部分的店家硝制的還要好。

  不然秦舅母也不會用來自家用。

  這些方子在有些人看來很貴重,但於他們並沒有多少用處,因為瓊州氣候溫宜,用得著毛皮的人很少,銷往其他地方因運輸成本高,所以收購價格也要比別的地方少一些。

  不論是秦家還是白一堂都不缺那點錢,不過是寶璐那個小財迷捨不得那點錢,加上興致起來才堅持研究。

  當時顧景雲覺得有趣便幫她找書,畢竟論看書誰也比不了他。

  倆人在書中找了好幾個描寫過硝制毛皮的法子,沒有比例,沒有過程,只有需要用到的幾樣重要的物品,時常是一句帶過。

  當時黎寶璐才六歲,心心唸唸的就是縣城大街上那二十文一斤的燒雞和十五文一斤的栗子糕。

  秦舅母雖然疼他們,吃穿上從不委屈他們,但除了買筆墨紙和書外從不給他們零用錢。

  顧景雲指使張一言組織了商隊後倒是每個月都賺了一些,但那些錢還不夠買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和藥材的呢,所以當時黎寶璐就想著研究出硝制方子後賺錢去買糧食。

  到最後方子是研究出來了,但也把白一堂一年的毛皮給禍害完了,到最後也沒賺多少錢。不過方子倒是記了下來,黎寶璐還打算將研究過程寫成書,並放出方子供所有買書的人查閱呢,以免後人再走他們的彎路。

  可惜能寫的東西太少,沒好意思刊印成書。如今倒可以提前教丹山村的村民。

  老村長很快帶了十六個人來,其中三個是女的,兩個婦人,一個少女,其餘皆是男子,除了兩個中年男子和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外,其餘十一個都是青年和少年,六個青年,五個少年,顯然他們也知道論學習能力,該是青年和少年更快些。

  此時村口正被大家清理出一大塊地方來,火堆呈圓形分佈,大圓裡套著小圓,而顧景雲他們就在第四層,也是在最中間的一層,這裡並排燒了兩個火堆,顧景雲和袁善亭等人佔了這一個,另一個則由江湖俠士們佔領。

  他們是打架選出來的十人,誰贏了誰住中間,誰贏了誰就能代表他們跟顧景雲他們談判,簡單粗暴但有效。

  看到老村長帶了這麼多人來找顧景雲,俠士們也好奇的跑過來湊熱鬧。

  大家同吃同住同鏟雪了兩天,結下了不少的革命情誼,雖然俠士們恨不得立即擺脫顧景雲等人,但還是覺得大家是朋友。

  朋友嘛,熱鬧當然要一起瞧了。

  所以俠士們呼啦一聲圍了上來,袁善亭差點叫人擠進火堆裡去。

  黎寶璐嫌棄他們擋光,揮手趕人,「退出些,退出些,再擋光把你們埋雪裡。」

  大家立時「蹬蹬蹬」的往外退了三步,他們相信黎寶璐絕對說到做到,想到這兩天她的凶殘,沒人敢去招惹她。

  黎寶璐見空出了一個大位置,而旁邊火堆照耀出來的火光正好可以讓所有人都看清地上的東西,這才滿意的讓十六個人散開圍成圓圈蹲下,她和顧景雲坐在中間教學。

  「你們先得認識硝制所需的東西……」

  顧景雲一向不喜歡愚笨的學生,雖然也會盡力解答問題,卻缺少耐心。

  但對著這一群大字都不識的農夫農婦,顧景雲卻耐心十足,更不用說黎寶璐了。

  幾乎是將配方掰碎了一點一點教他們,還非常貼心的教他們背誦下來。

  然後開始動手教他們硝制,先當眾演示一遍,然後再三個一組的讓他們在她眼前硝制過一次,一點一點糾正他們的錯誤。

  等到所有人都正確硝制過一次後顧景雲便把圖文並茂的硝制過程交給村長,道:「明日我們還要在官道上鏟雪,行程會很慢,若有不懂之處儘管來問。」

  老村長雙手恭敬的接過,轉頭對那十六人道:「快給你們的兩位先生磕頭。」

  十六人呼啦啦的跪下,給顧景雲和黎寶璐磕頭。

  顧景雲和黎寶璐站著接受了,揮手道:「回去休息吧。」

  此時大部分人都已熟睡,只有少部分人還清醒著看向這邊。

  看著顧景雲和黎寶璐挺直了脊背目送村民們離開,還清醒的江湖俠士們微微垂下眼眸。

  「他是好官。」

  「就是心太狠,死活不肯賣糧食給我們。」

  「是啊,心太狠!」

  俠士們躺下,腦海中卻不由閃過當初黎寶璐教訓汪琦的那句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他們被人尊稱為大俠,是否能對得起這個稱號?

  而此時,白一堂也在摸著徒弟的腦袋道:「俠者,不分江湖和朝堂,更不分男女老幼,可為百姓者皆為俠。」

  袁善亭若有所思的低垂下眼眸。

  倒是蘇安簡問道:「所以凌天門才專偷貪官污吏?」

  白一堂嘴角一勾,道:「凌天門可不是偷兒創立的。」

  袁善亭想到曾在閣中偶爾翻到的密件,不由心一跳,猛地抬頭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卻不再說,盤腿坐在鋪好的草蓆上道:「趕緊休息吧,沒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今晚教村民們硝制毛皮可花費去了不少時間。

  黎寶璐忙將之前特意分出來的小火堆裡的木柴全都移回大火堆。

  火堆移開,地面已被烤得滾燙滾燙的,她將旁邊帶著樹葉的樹枝拖過來細細的墊在地上,然後放上草蓆,又在草蓆墊上毯子,又在旁邊折了四根直直的樹枝,用上內力往地上一插,四根樹枝就穩穩的扎根地上,又選出三根樹枝搭在上面一一綁好,中間再交叉放上兩根樹枝,把車簾往上一搭,除了面向火堆的那個方向,其餘三方都被布簾擋住,雖不能擋寒,卻能擋風。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著黎寶璐這一連串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快速,前後都不超過半刻鐘,一座簡易的帳篷就做好了。

  大家僵硬著扭頭去看顧景雲,卻見這位正揣著手慢騰騰的走到「帳篷」面前,淡然的彎腰爬進去。

  然後黎寶璐抱出一床被子放進去,他們今晚睡覺的地方就算出來了。

  要不是頭一天晚上在馬車上睡時實在太冷,他們實在是不想跟大家一樣露天而睡,就算有足夠的木柴燃燒也不願意。

  黎寶璐鑽進去前衝師父招手,「師父,要不要徒兒給您也做一個?」

  白一堂嫌棄的揮手,「我又不是病秧子,用不著這麼折騰。」

  他內力深厚,就算是沒火堆都不會感覺太冷,他就是看不過他徒弟這麼伺候顧景雲。

  黎寶璐這才看向一邊目瞪口呆的趙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剛才師娘做的都記下了嗎?」

  趙寧木木的點頭。

  「很好,明天晚上你就照著這麼給自己弄一個吧,以後你要出門遊學,這種野外生存技能還有的學呢。」

  趙寧鄭重的點頭,這才躺上順心鋪好的床鋪,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那先生會不會這些生存技能呢?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埋鍋煮了粥,分食後便扛著木鏟上路,繼續鏟雪大業。

  去前面探路的斥候跑回來稟報說,「前面八里左右雪便淺了,屬下等丈量過,馬車過去會有點困難,但推一推問題應該不大,大概過二里雪就更淺了。」

  侍衛長聞言滿意,「讓人加快速度,爭取今天將這八里走完。」

  「是!」

  所有人都在鏟雪,便是身體最弱,公認最不宜勞作的顧景雲都握著一把木鏟,這也是眾俠士們不太反感的聽從侍衛長的指揮原因之一。

  畢竟顧景雲長得太好了,氣質清朗,如翩翩佳公子,一點也不像是能幹這種活兒的,但他幹得竟然還不錯,至少比大半的江湖人幹得還要好。

  顧景雲充分向眾人展示了智商好做什麼事都事半功倍的道理。

  以為他智力發達,手上的活兒就會不精通?

  那是因為你太蠢了,因為聰明,他在仔細的觀察和反覆的試驗過後,知道怎麼站立,怎麼握鏟,怎麼出力最省力且能鏟掉最多的雪。

  而且他並不是真的病弱公子,他也有真氣內力呀,雖然很少,但旁邊還有一個隨時可以給他渡真氣的寶璐呢。

  顧景雲披著披風將身子活動開,直到身子泛熱後才將披風脫掉,和寶璐一起肩並著肩一起鏟雪。

  而侍衛長和袁善亭等人帶著功夫比較好的江湖人往前面去了,分開幾段鏟,這樣速度要快很多,前兩天他們也一直是這麼鏟的。

  才開始沒多久,老村長就帶著一群村民扛著鐵鏟前來幫忙。

  昨晚上那十六個學生則提著一些兔皮滿臉通紅的站在一邊,顧景雲一看就明白了,轉頭對黎寶璐道:「你去教他們吧。」

  黎寶璐看了他一眼,扛著木鏟走向他們,十六人就鬆了一口氣,相比於顧景雲,他們更喜歡黎寶璐多一些。

  雖然顧景雲臉上也總是笑瞇瞇的,但他們就是害怕,害怕到說話都打抖怎麼辦?

  所以顧景雲教他們,他們有時候只顧著害怕去了,根本沒能注意到他都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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