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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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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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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發表於 2021-3-22 01:41:20 |只看該作者
第300章 佈置

  第二日的擂台賽更加激烈,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一天,也是錢不多的江湖人最後一次機會了。

  跟著白一堂的侍衛們全都輪了五遍,傷人無數,同樣自己也受了不少的傷,為坐在台上的白一堂賺回白銀無數。

  等回到客棧時一行人全部累趴下,互相給對方上藥包紮後就窩一起睡了,連抬回來的銀子都不看一眼。

  清閒自在的白一堂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關了門出去。

  夜色下的開封府安寧幽靜,熱鬧忙碌了一天的江湖人也沒了喝酒的心思,紛紛洗了睡覺。

  黑暗中,一行人悄悄來到緣來客棧外,手中只一動,從裡面鎖上的後門便悄悄打開,為首之人看也不看後院的情況,抬腳就進大堂,又由大堂上三樓。

  後面的人自動留下兩個守著才打開的門口,眾人悄無聲息的上了三樓。

  白一堂正獨自坐在房中喝茶,看到夙夜前來的客人微微點頭,揚了揚下巴道:「都在這裡了,按照冬援的標準全部換成糧食,棉花和布匹。」

  為首之人恭手道:「是否要留些建造屋宇?」

  白一堂沉默了一下便搖頭,「新帝仁慈,應該會撥下救災銀子,到時候這部分讓朝廷來做,你們再準備些藥材就行。」

  「是。」

  白一堂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後方道:「我要回門派一趟,一路招搖而去,收穫應當不少,你派了人隨從,隨時可換成冬援物資。而且,」白一堂頓了頓道:「也讓他們見一見我徒弟。」

  「是。我會安排妥當的。」

  白一堂揮手,「走吧。」

  為首之人一揮手,外面候著的人便輕手輕腳的進屋,將那些裝了白銀的抬走,還未裝箱的也全部裝好帶走,片刻後屋裡便空蕩蕩的了。

  而那些人從頭至尾都未發出一絲聲響。

  兩刻鐘後,這行人又如鬼魅般出現,將相同數量的箱子抬進房間放好,上面還貼心的貼了封條。

  白一堂一直坐著等他們收拾好首尾,等人都走後他才站在窗前遙望夜空。

  他徒弟雖聰明,但顧景雲更妖孽,那孩子有事又從不瞞著顧景雲,也不知道將凌天門交給她是好是壞。

  侍衛們第二天醒來時便覺腰酸背痛,差點爬不起床來,憶及昨天的車輪戰,頓時哀嚎一聲,白一堂真是太可惡了,用他們賺錢,還打白工!

  侍衛們氣沖沖的拎了衣服就扶著腰衝出房門,然後就看到白一堂正扛著一個箱子往樓下走,看到他們便一翻白眼,「我還以為你們要睡到地老天荒呢,老子敲鑼打鼓都叫不醒,趕緊的,把箱子搬下去我們要啟程了!」

  侍衛長扶著腰出來,倚在門邊道:「兄弟們都累壞了,要不多休息一天吧。」

  「不行,我徒兒還在汝寧等著我呢,再遲一天她就該收到我的消息了,我們必須兩日內到汝寧。」白一堂可是特意不給寶璐送信的,怎麼能讓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他跑來找她了呢?

  侍衛長几欲吐血,這種他鄉遇師父的小把戲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不就打了一天架嗎,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想當年我被人連著追殺了半個月,五天不合眼,跑起來依然是天下第一,無人能比吧啦吧啦……」

  侍衛長轉身跟屬下們擺手,「行了,趕緊去洗漱吃早飯吧。」

  大家立時四散開。

  「喂!」白一堂氣得大喊。

  圓臉小侍衛揉著眼睛從屋裡出來,飄著從他身邊經過,幽幽的道:「白大俠,你扛著箱子說話不累啊。」

  這可是大木箱子,裡頭都是一錠一錠的大白銀!

  白一堂哼了一聲道:「不就是一箱銀子嗎,就是金子都不會重。」

  說罷扛著箱子下樓去後院,放在板車上,轉身又回去扛。

  等到侍衛們抹了一把臉呼嚕完早飯過來幫忙時白一堂已經扛得差不多了。

  侍衛長抬起箱子就要甩上肩膀,想要學著白一堂扛下去,結果箱子是抬起來了卻沒能甩上肩膀,差點摔了一跤,邊上的侍衛們忙扶住箱子。

  白一堂輕蔑的嘿嘿笑道:「腰不好吧,嘖嘖嘖,還是抬著好些,不然把我箱子砸壞了你們自己掏錢再去買一個。」

  那麼大一口箱子也很貴的!

  侍衛長臉一黑,「要不是我守了兩天擂台……」

  「也沒讓你一直打著呀,不是打一場就下來休息了嗎,又不勞心,還有酒菜點心吃,想當年我……」

  「大家趕緊把箱子抬下去,這太陽都出來了,再不上路就晚了!」侍衛長吼道。

  侍衛們呼啦一聲湧上來,倆人一隊搶了箱子就往下跑,連白一堂扛上肩膀的箱子都被搶走了。

  把箱子丟上車綁好,大家立即井然有序的把自個的馬拉出來,需要趕車的便把馬交給同僚,由他們騎一匹帶一騎。

  白一堂走出客棧,緩緩的呼出一口氣,牽過自己的馬兒跳上去,率先走在了前面。

  他並不隱瞞自己的行蹤,帶著幾車白銀和剩下的兵書大搖大擺的出城往汝寧而去。

  沒能如願得到兵書的江湖人士眼珠子一轉便跟了上去,喜歡湊熱鬧的江湖人士也興沖沖的打馬跟上,於是白一堂的車隊後面浩浩蕩蕩的跟了一群人。

  也因此,即便白一堂不特意去打探消息也依然知道了不少現在江湖上的信息。

  「聽說鄭堡主給馬一鴻苗菁菁傳信,他們正往這邊趕呢。白大俠都走了,他們豈不是又要撲空?」

  「白大俠帶著車隊,速度不會太快,馬一鴻他們要追上來只是時間問題,不過白大俠這是要上哪兒?」

  「鄭家堡還真跟馬一鴻苗菁菁狼狽為奸了?據聞少林,武當,華山這些一等門派全都不認他們倆人為凌天門弟子呢……」

  「欺師滅祖之人那些名門大派自然不屑與之,不過鄭堡主名聲一向不差,不僅樂善好施,且為福鄉里,怎麼跟這種人呆在一起?」

  「桀桀,鄭堡主要真的樂善好施白大俠會偷他?能被白大俠偷的人家怎麼可能是好人?」

  大家竟無言以對。

  「聽說鄭家堡前天晚上遭賊了,昨天便有鄭家堡的家丁到擂場打聽呢。」

  「必是衝著他們才買的兵書去的,柿子撿軟的捏,白一堂這裡不好下手也不能下手,自然就找其他人了,話說除了鄭家堡還有誰跟白大俠買了兵書?」

  大家立時一靜,都沉默不語。

  這種事當然是偷著來,誰會那麼蠢廣而告之,那不是盼著賊上門嗎?

  半響才有人弱弱的道:「其實鄭家堡應該是最好偷的,他們家的拳譜不算好,鄭老爺算是功夫不錯的了,但又接連遭受打擊,而鄭家兄弟武功一般般,家丁也不甚厲害……」

  「那去鄭家堡的賊得手了嗎?」

  「沒有,」一個消息比較靈通的江湖人邊騎著馬追趕前面的馬車,一邊閒話道:「聽說本來要得手了,但碰到了高人,逃了。」

  「鄭家堡有高人?難道是其他武林豪傑未離開鄭家堡?」

  「聽說是鄭堡主的堂弟,功夫不錯,至少比鄭堡主要強多了,他堂弟擅劍,應該是刺傷了賊,所以昨天鄭家的家丁進擂場時打聽的就是受了劍傷的人……」

  侍衛長聽著這些閒話,瞥了一眼打馬走在前面的白一堂,腿一夾加快了速度趕上,問道:「鄭家做了什麼壞事?」

  白一堂冷笑,「他做的壞事多了去了,你想問哪方面的?」

  侍衛長沉默片刻才道:「你偷的人家多了去了,怎麼就鄭堡主咬著你不放?」

  按說恨著白一堂,願意跟鄭堡主馬一鴻等合作的人應該有不少才是。

  「哦,你說曾經被我偷過的那些人家呀,」白一堂不在意的道:「因為他們不是已經被抄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是被我嚇壞了,或是一群很聰明的人,知道我不好惹,而鄭堡主太蠢,當年的開封知府跟他感情太好了,我一路丟了這麼多證據竟都被他們抹平了。」

  白一堂扭頭對侍衛長譏笑道:「當年主管河南的巡查御史現在可是都察院裡的高官呢,你想知道那人是誰,鄭堡主和前開封知府是怎麼封他的口的嗎?」

  侍衛長一凜,微微後退兩步,不敢再問,這種要命的機密他還是不要知道了。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鄭堡主為什麼那麼恨我,」白一堂冷笑道:「因為我不僅偷了他家一府庫的金銀珠寶,把他的姨娘和他的小鳥也一塊兒偷走了。」

  侍衛長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頓時覺得垮下微涼,差點忍不住夾腿,

  其他豎著耳朵偷聽的侍衛們都有種摀住褲襠的衝動,打心裡為鄭老爺默哀,難怪會瘋咬住白一堂不放,換做他們也會跟白一堂不死不休的。

  不過侍衛們也只是默哀,並不同情他,白一堂除了偷東西,手段很少凌厲,鄭老爺這個算是嚴重的了,所以他做過什麼,侍衛們多半能猜出來。

  而此時,被議論的鄭老爺正面色青白的扶著鄭大的手下床,對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拱手道:「幸得堂弟援手,不然我鄭家又遭一大劫。」

  青年忙扶住他道:「堂哥客氣了,我們雖已分宗,卻是血脈至親,堂兄有難,我豈能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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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野望

  鄭堡主面色潮紅,激動的抓住他的手問:「那堂弟是答應跟我去向白一堂討公道了?」

  青年苦惱的道:「堂兄,白一堂功夫不弱,我們遠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現在還有朝廷撐腰。」

  鄭堡主卻目光灼灼的道:「十八年前他能敗於馬一鴻和苗菁菁,十八年後我們與馬一鴻和苗菁菁聯手自然也可以再敗他一次。至於那些御前侍衛,」鄭堡主冷笑一聲道:「天高皇帝遠,而現在又是冬季,每年入冬都會有些流民落草為寇,他們帶著大量金錢碰上匪盜是很正常的,那些跟在後面的江湖人士可是眼饞那些金銀和兵書很久了。」

  這也是鄭堡主躺了兩天後才想出來的辦法,不然要他放棄多年的仇恨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他眼中閃過瘋狂,白一堂必須死,不,他要先把他折磨一遍再弄死,他要把這二十年來受過的折磨都還於他,不然他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青年微微蹙眉,似在猶豫,鄭堡主就抓緊他的手道:「堂弟放心,殺了白一堂,只要我們手腳乾淨不會有人懷疑的,便是有人懷疑,江湖上誰會替白一堂出頭?」

  鄭堡主冷笑道:「凌天門的馬一鴻和苗菁菁都是我們這邊的,而白一堂在江湖上的好友有限,當年他流放瓊中時無人救他,現在自然更不會有人關心他的死因。至於朝廷,新君即位,正是朝堂勢力新舊交接,混亂之時,幾個侍衛的生死還不足以引起重視,只要我們首尾乾淨,全部推給當地的山匪便是……」

  青年垂下眼眸,看著被抓住的手,心中不以為然,可他為什麼要替鄭堡主去冒這個風險呢?

  只是一個久不聯繫的堂兄罷了。

  「……事成之後,堂兄我必定厚謝。」

  見青年還是無動於衷,鄭堡主便一咬牙,道:「堂兄前兩年才在兩湖一帶買了六百多畝的良田,堂弟想要離開廣東另謀出路,不如我把那塊地送你,你也好養家餬口。」

  青年心中譏笑,面上卻為難道:「堂兄,不是小弟不幫你,此事實在是太過冒險,與朝廷作對終究不好,一旦被發現……」

  「我知道,我們鄭家的功法一直不好,不論是我這一脈的拳法,還是你那一脈的劍法都屬下等,在一小塊地方混混沒啥,可一拿到江湖上就不值得一提了。」見青年臉色沉鬱,鄭堡主便慢慢的道:「之前馬一鴻和苗菁菁答應我,只要我能幫他們殺了白一堂,那麼凌天門收藏的秘籍任我選兩樣。」

  青年心劇跳,看向鄭昊,鄭堡主微微一笑,青白的臉上甚至帶了絲紅潤的血色,他目光晶亮的道:「凌天門可是有好幾百年的傳承,除了本門的功法,別的武功秘籍同樣不少。凌天門或許不屑一顧,可拿到江湖上來可是能撐得起一個小門派的二等功法,甚至一等功法都有。」

  鄭堡主目光炯炯的看著青年道:「堂弟運氣好,說不定就能選中一本一等秘籍呢?」

  他們鄭家之所以那麼被動,不就是沒權沒勢,武功也不好嗎?

  如果他們有權有勢,武功高強,誰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青年低下頭,略有些心動。

  見青年不動如山,鄭堡主有些煩躁,「堂弟,你若還有什麼條件大可以提,只要堂哥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

  「堂叔,」一直站在一旁的鄭大上前一步道:「堂叔或許更喜歡風雅之物,而我鄭家堡裡能配得上堂叔的也就只有新買回來的那套兵書。不如我今日就讓人抄寫一套送與堂叔如何?」

  青年嘴角微挑,對年紀比他還大的鄭大道:「大侄子倒是瞭解我,我還真喜歡看書。既然是侄兒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又對鄭堡主道:「堂兄既然放不下仇恨,那小弟便是豁出性命去也會幫堂兄報了這個仇。」

  鄭堡主鬆了一口氣,將青年送出門去,直到人不見了蹤影才冷笑一聲,「獅子大開口,虛情假意,明明是來投奔我的……」

  「爹,」鄭大不贊同的叫了一聲,扶著他回屋,低聲道:「隔牆有耳,我們現在還有求於他呢。」

  「我許他田地秘籍他皆不心動,怎麼你一說兵書他就答應了?」

  「他並不是不心動,而是籌碼還不夠,爹,我這位堂叔野心可不小呢,我們以後小心點,別被他反噬才好。」

  「先不管他了,我們現在是一夥兒的了,以後的事等殺了白一堂再說,你去準備馬車,明天我跟你們一起走。」

  「爹,你身體還未好,這些事我和二弟去做就好……」

  「不行,」鄭堡主面色猙獰的道:「殺白一堂我一定要親自去!」

  要不是之前他被氣得太狠,吐血昏倒後身體虧損太重,必須臥床休息,不然他早就去見白一堂了,二十年了,他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鄭大根本攔不住滿目仇恨的鄭堡主,只能無奈的去安排馬車。

  顧景雲合上冊子,將桌上的東西稍稍整理便交給二林,「全放到箱子裡去,讓二房裡派個人去清風書院裡把子歸叫回來,明天出城去接人。」

  二林躬身應下。

  顧景雲做了一整天,忍不住錘了錘肩膀,黎寶璐端了一碗冬瓜湯進來,見狀特熱情的放下湯碗去幫他按摩。

  按的時候還會從穴道上輸入一絲內力,再力道適中的一按,顧景雲覺得又酸又疼,酸疼過後便是難言的舒適,到最後酸疼不再,只剩下舒服,他差點坐在椅子上睡過去。

  顧景雲眨了眨眼,無力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我們去洗漱睡覺吧。」

  他感覺他現在連走路的慾望都沒有了,只想好好睡覺了。

  「我伺候你!」

  看到如此熱情的妻子,顧景雲無奈的一笑,揉了揉她的頭髮道:「不用,我自己就行,讓紫衫去打熱水吧。」

  黎寶璐一臉心疼的把人送進盥洗室。

  這兩天為了能在師父來前安排好秦家的事,顧景雲可以說是加班加點,第一次熬夜。

  當然,所謂的熬夜也就是幹活到晚上十一點鐘。

  但對於每天九點睡覺的顧景雲和黎寶璐來說,把休息時間推遲到十一點,而且取消到午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至少黎寶璐是這麼認為的。

  她還能偷偷懶,只動手不動腦,但顧景雲卻是連軸轉,腦子就沒能休息過的。

  所以黎寶璐給他磨了核桃和杏仁煮茶補腦,要不是知道他不吃豬腦,她還想蒸個腦花給他吃呢。

  顧景雲洗漱好爬上床後反而又不累了,他乾脆趴在床上道:「幫我再按按肩背。」

  黎寶璐歡快的坐到他的腰上,顧景雲身子一繃,黎寶璐小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鬆,放鬆。」

  顧景雲慢慢放鬆下來,閉著眼睛道:「明天下午師父他們可能就到汝寧了,他住進秦家村必定不自在,我們也沒必要讓他受那個委屈,所以我想明日和秦承宇告辭,讓他把東西和選中的僕人送到京城,我們跟著師父走。」

  「啊呀,人貨兩趟,那我要的零食豈不是吃不到了?」

  「讓江氏再給你裝一份便是,」顧景雲不在意的道:「這些東西也就你看重……」

  「我們一告辭就能走嗎?」

  「嗯,」顧景雲輕輕地應了一聲,道:「他們巴不得我們早點走呢。」

  這幾日把新收回來的田地重新佃租出去,又重新選了莊頭,長工等,而店舖更是從掌櫃到夥計換了個遍,主宅的鑰匙也被拿過來一個個打開,下人們一個個安排進去,鬧得整個家族都不得安寧。

  也就秦承宇有所顧忌,脾氣還算不錯,換做另一人只怕早把顧景雲這個外姓人掃地出門了。

  整個秦氏竟然要看顧景雲這個外姓人的臉色行事。

  這也更堅定了族人一定要嫡支過繼秦氏子弟的想法,不然嫡支真的過繼了顧景雲,以後他們就真的要仰其鼻息過活了。

  顧景雲猜的沒錯,第二天他與秦承宇告辭時,秦承宇雖然特真誠的留顧景雲多住幾日,但在顧景雲拒絕過兩次後他就一邊惋惜一邊的叫人幫倆人收拾行李了。

  還拍著胸脯保證道:「表弟放心,你交代給我的東西我一定叫人安全送到京城。」

  「現在開封一帶的江湖人多,路上難免混亂,車隊中男女老幼皆有,又有不少年貨,我也不急,不如等過個十天半月三表哥再叫護衛送他們上京。」

  秦承宇皺眉道:「既然路上不安全,表弟怎麼這時候走?應該再多住幾天才好。」

  顧景雲不在意的笑道:「此次出京一是為安排舅舅交代的事,二則是帶著學生遊學,我們並不北上,或往南,或往西繼續走一段,與那些江湖人不碰在一處,自然不用害怕。」

  秦承宇就鬆了一口氣。

  顧景雲的大徒弟趙寧這段時間在清風書院與書院的先生論道辯書的事他是知道的,因為秦氏便是清風書院最大的股份。

  秦家從族學中畢業出來的學子除了外出求學的大多是進清風書院繼續深造。

  而秦承宇最愛讀書人,所以聽到顧景雲要帶著徒弟去遊學立即慇勤的把人往外送,還特熱情的給提了好幾個遊學的地方。

  而另一邊,黎寶璐正羞澀的跟江氏求零食。

  看著臉蛋紅潤,低頭害羞的小媳婦,江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她的手道:「這些東西也就你們這些小年輕愛吃,既然你喜歡我就讓人多給你裝些。」

  黎寶璐樂得露出小白牙,高興的道:「多謝三表嫂。」

  「不謝,不謝,」江氏拉著她的手笑道:「只要你記得常回來看看就好。」

  這話當然不是真心話,族裡跟秦信芳血緣最近的便是他們二房,她是想把自個的兒子或孫子過繼給嫡支的,所以顧景雲是他們二房最大的競爭對手。

  可惜丈夫優柔寡斷,到現在都沒個決斷。不過能送走倆人就是好的,希望以後大家不要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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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會合

  遠遠地看到一股沙塵升起,黎寶璐便立即站在車轅上遠望,不過片刻路的盡頭便出現一行人,背對著霞光萬丈的夕陽迎面打馬飛來。

  待看清為首的白衣男子,黎寶璐便展開大大的笑容,跳下車就要前面跑,車裡的顧景雲就幽幽地道:「灰塵很好吃嗎?」

  黎寶璐緊急剎住腳步,看了看前面滾滾而起的沙塵,猶豫了片刻就矜持而溫柔的迎上去。

  白一堂可不明白徒弟的顧慮,遠遠的看到她便打馬飛奔而來,直接讓駿馬跑到她面前才停下,高興的拍著她的腦袋道:「你怎麼知道師父今兒進城?」

  「我認識一個問緣閣的堂主,得知師父四天前到了開封府,清和說您不提前來信肯定是要給我驚喜,所以您必定會在今日城門關閉前進城。」

  白一堂不高興的道:「就他賣弄聰明,師父本來還想嚇你一跳,讓你高興高興的。」

  「師父,我已經嚇了一大跳了,而且我今兒也的確高興,您要是真的突然蹦出來出現在我面前,多半就只有驚,沒有喜了。所以您還得感謝清和。」

  白一堂就拍著她的腦袋道:「真是女生外向,就知道向著他說話。」

  顧景雲早帶著趙寧候在車旁了,也不打擾他們師徒說話,白一堂牽著馬走到了跟前才帶著趙寧上前一步作揖行禮,「見過師父。」

  趙寧也手忙腳亂的行禮,「子歸見過師祖。」

  「別,」白一堂搖手道:「這個稱呼還是留給秦信芳吧。」

  趙寧就笑嘻嘻的道:「秦先生是師祖,白先生也是師祖,要是師祖願意教導徒孫些許武藝就更好了。」

  白一堂樂,「你可比你師父會說話多了,一看就是個好小子,哈哈哈哈……」

  顧景雲無奈的一笑,目光掃向已經趕上來的侍衛長等人,他他向來過目不忘,凝目看了片刻便認出曾在御前見過面。

  侍衛長品階和顧景雲一樣高,但顧景雲還有一個身份——太子老師!

  所以侍衛長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跳下馬和他行禮,「顧大人!」

  顧景雲還禮,「華大人。」

  白一堂已經和徒兒敘舊完了,得知他們已經把秦家的事處理完了,高興的摸著她的頭髮道:「那正好,我們不用在汝寧停留,直接去雅州。」

  「師父要回門派?」

  「是啊,」白一堂歎氣,「將近二十年不回去了,也不知道房子怎麼樣了,總要修繕一番。而且我得帶你回去見見祖師爺們。」

  白一堂掃了侍衛們一眼,道:「我也得給皇帝拿些東西……」

  黎寶璐同樣看向侍衛們,目光在他們的靴子和刀上一頓,微微點頭道:「徒兒跟您一塊兒去。」

  「把顧景雲也叫上吧,」白一堂揮手道:「他是內眷,也得拜一拜祖師爺。」

  黎寶璐抽抽嘴角,應下了。

  此時,後面一連串的江湖人也跟了上來,黎寶璐早在疑惑了,車隊早跟上來了,後面怎麼還那麼大的灰塵,等看清後面或騎馬,或駕車,或跑著跟上的一連串江湖人時不由張大了嘴巴。

  顧景雲拿出帕子替她摀住口鼻,淡淡的道:「小心眼睛瞪出來。」

  「為什麼有這麼多人?」

  白一堂不在意的揮手道:「都是看熱鬧的,讓他們跟著吧。」

  一直候在一旁的袁善亭和蘇安簡聞言相視一眼,總覺得他們又被坑了。

  白一堂不是要帶著徒弟回凌天門祭拜祖師爺嗎,凌天門的地址不是一直無人可知嗎?

  後面帶著這麼多人還怎麼保密?

  如果不保密,他們用救命之恩換來的凌天門地址到底還有啥意義?

  眼見著白一堂他們就要走,袁善亭忙拉著蘇安簡上前行禮,「晚輩袁善亭(蘇安簡)見過白大俠。」

  黎寶璐立即替他們介紹,「師父,袁大俠就是我說的問緣閣堂主,他和蘇大俠於我們有救命之恩。」

  白一堂蹙眉,以寶璐的功夫,即便打不贏也能逃,就算帶上顧景雲也不會太難,除非他們遇上的是江湖上一等的好手。

  「誰要殺你們?」白一堂帶著些許戾氣的問。

  「是異族人,」顧景雲含笑解釋道:「師父不必擔憂,那些人都被繩之於法了,自有朝廷審問。」

  白一堂便知是朝堂的事,而不是江湖事。

  他點了點頭,不再過問,對袁善亭和蘇安簡微笑道:「多謝兩位小友援手。」

  想到問緣閣的尿性,白一堂頓了頓又道:「我要帶著寶璐回門派,兩位小友若有空不如到我門中坐坐,也讓我們招待一番,謝兩位的救命之恩。」

  袁善亭和蘇安簡有些懵,黎寶璐便輕咳一聲,有些心虛的邀請道:「袁大俠,蘇大俠,反正你們也沒事幹,不如就跟我們一起走吧,你們之前不也計劃要去雅州嗎?」

  那是為了去等你師父好不好?

  倆人總算有些明白黎寶璐為什麼賣門派賣得這麼毫無心理負擔了,因為她師父壓根不把這點放心上,人家一來就請他們上門做客了。

  簡直是……虧死了!

  不過倆人還是笑容滿面的應下了,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著白一堂,還可以與他交流,在他面前排上了號。

  看後面跟著的風塵僕僕的眾俠士,沒發現他們只能遠遠的跟著馬車,根本不敢近前嗎?

  袁善亭覺得被坑就被坑了,好歹跟黎寶璐做朋友還有這一點好處,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她師父眼前晃。

  白一堂作為凌天門掌門和輕功卓絕的俠盜,其消息靈通必不下於問緣閣。

  問緣閣畢竟才成立七十多年,比立世近六百年的凌天門來說底蘊還是太差,有些消息也打聽不到,要是能從白一堂這裡打聽到些口風……

  袁善亭感覺心跳得有些快,他迫不及待的想跟白一堂成為忘年交。

  白一堂帶著侍衛們直接住進顧景雲包的客棧,「今晚早些休息,我們明日繼續南下。」

  這話是跟侍衛們說的,腰酸背痛的侍衛們現在滿臉憔悴,聽到白一堂的話臉上的表情近乎生無可戀。

  木然的挑了個房間就進去。

  黎寶璐眨眨眼,「他們這是怎麼了?」

  「嬌生慣養,趕路累了,不必理他們,等他們習慣了就好。」

  侍衛們:呵呵,他們守了一天半的擂台,渾身沒一塊好肉,有本事你把我們賺的錢全都吐出來。

  顧景雲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對寶璐道:「給他們配一些消瘀去乏的藥浴,問緣閣不是說師父在開封擺了一天半的擂台嗎?擂台總要人守。」

  黎寶璐掃了一眼悠哉自在的師父,一點也不像是打擂台受傷的樣子,再看看半死不活的侍衛們,同情的點了下頭。

  黎寶璐開了藥方就讓順心去抓藥,二林和客棧的夥計們一起燒水熬藥,晚上每個侍衛都泡上了又疼又難聞的藥浴,但泡完後往床上一趟,感覺骨子裡的困乏都消失了,整個身子都變得輕輕地,眼睛困極,幾乎是才合上眼睛就睡著了。

  這一晚侍衛們睡得無比香甜,半夜不再因為疼痛而驚醒或睡不著,等到第二天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恨不得高歌一曲來表達自己喜悅的心情。

  白一堂見狀對徒弟滿意的點頭,「沒白費師父當年給你做練手的人偶。」

  黎寶璐打小習醫術,但那得自學,為了不讓她禍害外人,家裡人便輪著給她當實驗的小白鼠。

  而身體最強壯,恢復能力最好的白一堂和體弱多病的顧景雲是她最好的兩個實驗體,倆人可沒少喝她亂七八糟的藥,泡難聞的藥浴,以及被扎得渾身是洞的針灸……

  侍衛們鄙視的掃了白一堂一眼,紛紛圍上黎寶璐討好的道:「顧太太,您的這份藥浴可真好,比趙太醫上次給我開的還要好。不知可否給我一個藥方,我回去繼續泡。」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這藥浴比我以前泡的要好。」

  黎寶璐就驕傲的道:「這是我自己試驗出來的方子,是經過我師父三百二十六次的臨床試驗得出的最佳藥方,對你們或許不是最佳的,但肯定比別的藥方要好,你們要想要回頭我給你們寫一張,你們再自己抄寫一遍就行。」

  白一堂想到當年慘痛的泡藥經歷,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招呼屋裡的顧景雲,「清和,隨我去後院一趟。」

  顧景雲看了眼被圍在中間的黎寶璐,跟上白一堂的腳步。

  等黎寶璐好不容易從熱情的侍衛中間突圍出來時,倆人已經坐在大堂下相對著用早飯了。

  黎寶璐立即「蹬蹬蹬」的跑下去在顧景雲身邊坐好。

  顧景雲遞給她一個白面小饅頭,道:「裡面夾了些許豆沙,挺好吃的,粥不夠軟。」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

  「去看師父帶來的兵書了,」顧景雲劃開小饅頭,往裡填了兩塊肉片,抹了一些醬便放在她面前的盤子上,淺笑道:「我記得你也愛看兵書,我選了幾本類似傳記一樣的戰爭記事本給你看,路上打發一下時間。」

  白一堂掃了他一眼不說話,專心吃著自己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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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發表於 2021-3-22 01:41:56 |只看該作者
第303章 凌天門(上)

  黎寶璐拿起填塗好的小饅頭咬了一口,滿足的點頭道:「好呀,既然能被張家收藏,那裡面記錄的戰爭應該是真實的,」

  「還涉及到了地理及人文,也可當做歷史來看,我翻了幾頁,很有趣,現在是印製的,原本應該是手抄的。」顧景雲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一呆,「我沒翻過,我咱知道是不是手抄的?」

  顧景雲便移開目光,黎寶璐就語重心長的道:「師父啊,您年紀又不大,還是應該多讀一些書,多培養一些興趣愛好,不然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練功多無聊啊。」

  「好啊,」白一堂不再像以前一樣拒絕,而是道:「一會兒你給我送一本書來我翻翻。」

  「得令!」

  然後啟程時白一堂就不騎馬了,而是愜意的靠在徒弟馬車裡的大迎枕上,右腿微微彎曲,膝蓋上隨意的搭了一本書,他撐著頭看著窗外的景色,想起來時才把視線投回到書裡,時不時的才翻一頁。

  黎寶璐便坐在他的下首,正捧著一本書在認真看,眼角眉梢儘是笑意,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好笑的句子,她的對面坐著顧景雲,他後面放了兩個又大又軟的迎枕,正靠在車廂上,他靠在上面注視著矮桌上的棋盤,時不時的落下一子,左右手各自拿著黑白子。

  白一堂每每掃到他都嘴角一抽,自己跟自己下棋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不論輸贏都是自己。

  在白一堂看來,下棋的趣味便在於下棋過程中與別人的博弈,猜測對方的思路,謀略,計算他的下一步,但自己跟自己下,難道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思路,謀略和計劃的下一步嗎?

  既然知道想要應對豈不是很容易?

  這樣下棋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不知道,那豈不是意味著一個人的腦子可以分成兩半,一半控制一隻手,思想可以相互隔絕。

  這太恐怖了,這和一個身體裡住了兩個靈魂有何區別?

  所以看著顧景云「啪啪」的自己跟自己下棋,而且那棋路還是完全相反的兩個風格時他總是心驚膽戰的,怕他徒弟嫁給了一個瘋子。

  再一瞥無憂無慮,捧著一本書笑得眉眼都飛揚起來的徒弟,白一堂覺得心都操碎了。

  官道因為破損馬車變得顛簸起來,黎寶璐立即把書籤夾進書裡,把書放在一邊,掃了一眼已經靠在迎枕上睡著的師父,對還沉浸在棋盤上的顧景雲小聲道:「別下了,小心頭暈,我們先休息一會兒,等過了這段顛簸的路再說。」

  顧景雲便丟掉手中的棋子,閉著眼睛仰頭靠在迎枕上閉目養神。

  黎寶璐便小心的將棋盤上的棋子固定住,拿出盒子蓋好放在車廂底下,還將矮桌收了起來,讓盤腿而坐的顧景雲把腿伸直。「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按一按?」

  白一堂皺了皺眉,立即睜開眼睛掃了顧景雲一眼,對滿眼心疼的傻徒弟道:「寶璐,中午我要吃紅燒兔肉。」

  「師父,出門在外吃太油膩的不好,小心上火。」

  「你只說給不給我做吧。」

  黎寶璐無奈的點頭道:「給,一下車我就去打獵。」

  白一堂滿足了,對靠在車廂上的顧景雲很不滿意的道:「你也該多動動,這樣身體才會好。還有,教你的內功心法也不能落下,即便你不能更進一步,也該常常練習,保持經脈通順,對你的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啦吧啦……」

  顧景雲直起身子,端坐在蒲團上,恭敬的聽訓。等白一堂長達兩刻鐘的訓誡結束後還鄭重的回了一聲,「是。」

  黎寶璐早低著頭坐在一邊假裝自己不存在了,但白一堂並沒有放過她,說完了顧景雲回頭說她,「以前我還覺得你天賦異稟,只十年就有師父十六年的功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哪怕是闖蕩江湖也不用懼,可現在看來還是遠遠不夠。」

  「你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好清和,帶一個比你還重的人,消耗的內力幾乎是成倍,因此你要想以後逃命時速度夠快,堅持的時間夠長,你的內力就還得再練,至少得為同期的兩倍多。比如你要想逃過袁善亭的追殺,你的內力儲存就得是他的兩倍才行,而要是想逃過我的追殺,」白一堂似笑非笑的看她,「你起碼還得再練十年,這是未帶著顧景雲的情況下,若是要帶顧景雲,你猜你還要再刻苦練幾年?」

  黎寶璐一凜。

  「危險並不是可預期的,比如這次你們官道遇襲,誰能猜到你們會遇上黑罕,誰又能預料到黑罕會襲擊你們?所以不要想著規避危險便不努力,這世上,唯有自身的力量不會出現意外,不會背叛你。」

  白一堂看著兩個孩子悵然道:「比如我,十八年前我要不是自詡自己輕功天下第一,無人能及,能夠更刻苦一些,把內力加深一些,那樣便是被至親背叛我也有逃脫之力,不至於成為待宰的羔羊。」

  這是白一堂第一次說起自己被抓的事,不論是黎寶璐還是顧景雲都正襟危坐的傾聽。

  「這次我帶你們回雅州,也是要為此事做個了斷。」白一堂頓了頓道:「這本是我凌天門的機密,一般是不讓外人知道的,但清和你是寶璐的內人,算是一家人,所以讓你知道也沒什麼。」

  黎寶璐輕咳一聲道,「是外子。」

  白一堂「啪」的一聲揍了一下她腦袋,「吃裡扒外的臭丫頭,我說是內人就是內人。」

  黎寶璐眼淚汪汪,「師父說得對!」

  白一堂哼了一聲才道:「我凌天門可不像別的門派,出身高著呢。」

  他抬了抬下巴道:「我們凌天門的開山祖師乃是前朝皇室中人,仁王凌子墨!」

  黎寶璐張大了嘴巴,半響才道:「師父,你記錯了吧,前朝皇帝不姓凌,姓張。」

  白一堂差點從被子上栽下來——被氣的!

  顧景雲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摸著她的腦袋道:「師父說的前朝是指大楚之前的所有朝代,而在前朝中只有大魏皇室為凌姓。你都把史書中的記事表背下來怎麼想不到?」

  黎寶璐羞愧的低頭,「我這不是太過震驚了嗎,沒想到我們凌天門的來歷這麼高大上。」

  白一堂哼了一聲,勉強算原諒她了,「這事我並未告知皇帝,不過這次去祭拜祖師爺們,門中留的譜系只怕要抄錄一部分送上去,到時候他也會知道的。」

  白一堂看著車外緩慢後退的綠樹道:「我帶著凌天門向皇帝投誠沒什麼,反正凌天門從未有不得與朝廷合作的規矩,但凌天門的下屬勢力我卻不能交出去。他們為凌天門辦事,卻不屬於凌天門,我們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套體系。所以寶璐,我將凌天門傳給你,以後你若能找到傳人便帶著他去見一見那些人,若找不到傳人,那就把凌天門封了,也忘了那些人,不再聯繫,讓那些一直暗中幫助我們的人沉寂安定下來,各過各的日子吧。」

  「這個天下並不是誰的責任,凌天門也從未把救世當做自己的責任,不過是心有憐憫,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罷了。」白一堂聲音低沉的道:「凌天門歷代掌門中還出過農夫呢,一生未偷一草一黍,像普通百姓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娶妻生子,所不同的不過是他會一身武藝,他要找一個傳人將凌天門傳下去。」

  「但是,凌天門可出庸才,卻不能出奸人,不然,門中必要清理門戶,若凌天門已無人,暗門會幫我們。」白一堂頓了頓才道:「暗門便是那些替我們處理錢財的人,因為他們隱於暗中,所以叫暗門。我能一偷就是一整個府庫的銀子,靠的便是他們,不然一點一點的搬得搬多久?他們不依附凌天門,卻要聽命於凌天門,且和我們凌天門隨意收徒不同,他們是世代相傳,靠的是血緣維繫。據說他們的祖先是祖師爺的家僕,所以才世代相傳。」

  「你師伯和師姑這些年做了不少的錯事,而且我是凌天門掌門,他們要害我便已是犯了欺師滅祖的大罪,因我沒死,也沒給暗門下令他們才能活這麼久,這次我回來,於情於理都要清理門戶,再拖下去暗門就要自己動手了。」

  黎寶璐弱弱的舉手問道:「師父,咱凌天門這麼厲害,那大魏被前朝滅時你們就不出手幫幫大魏?」好歹是祖師爺家的江山嘛。

  白一堂鄙視的瞥了她一眼,「真是膚淺,我凌天門是為天下百姓,並不單為一個家族,一個人。你祖師爺當年隱退時便拒絕當時的軒帝,不願意從凌氏皇室中選人繼承凌天門,而是在民間挑了個孩子教養,長大後將凌天門傳於他。為了不讓凌天門勢大變了味,祖師爺傳下祖訓,每一代掌門都只能收一個徒弟,不論平庸還是傑出都可繼承凌天門。且不得用凌天門謀私利。因為祖師爺幫助大魏皇朝,這也屬於謀私利。」

  「不過前朝跟大魏打仗時我們凌天門的確也參與了,不過是幫著前朝打大魏,給糧草後繼不足的前朝提供了些錢糧。」

  黎寶璐:……好大公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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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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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凌天門(下)

  「大魏末帝荒淫無道,再任由凌氏皇族繼續統治下去,百姓還不知道過得多苦呢。」白一堂看向顧景雲,「你學識淵博,應該知道大楚取代前朝時,前朝哀帝掘堤拖延敵軍之事吧?」

  顧景雲點頭,黎寶璐也點頭,「我也知道,哀帝好喪心病狂!」

  「當時凌天門並不想參與其中,因為哀帝剛即位不足三年,雖沒有魄力收攏權勢,但政令也沒出過大差錯,而李家義軍裡也有被富貴迷眼之人,時任掌門的乃是第十二代掌門,他並不肯定李家就能改換天下,所以他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援助受兵禍流亡的災民,並不參與戰事。但他一掘堤,掌門人便大怒,不僅帶著人救援受災的災民,還偷偷的跑到哀帝的後方燒了他的糧草,讓他連草都啃不起。」

  白一堂垂眸,轉著手中的茶杯道:「第十二代祖師爺載,一個帝王,連御下臣民尚且不憐,又怎會憐惜天下蒼生?所以他反!」

  沒有糧草,百姓散盡,士氣低落,哀帝憑著掘堤拖延得到的時間優勢蕩然無存,等到李家的義軍繞了遠路追上來,軍隊的將領已經主動絞殺了哀帝,然後帶著三軍將士向李氏投誠了。

  「所以我凌天門做事不看親疏,也不看人情,只看利益,利於百姓者我們便幫,不利於百姓者則棄。當然你不想幫也可以,祖師爺們並不苛求,只要不做壞事就行。」

  在這一點上祖師爺對後代的要求非常寬鬆,也因此,凌天門傳下的規矩一直未曾增改過。

  而規矩少則意味著自由度高,只要不做壞事,幹什麼都行,

  所以大家想種地就種地,想做生意就做生意,至於當官,當然也可以,只要能守住自身就行,不然暗門就要替祖師爺們清理門戶了。

  說起祖師爺們的豐功偉績,白一堂眉飛色舞,戰爭和混亂的年代,凌天門的掌門最易出彩,五百多年來,這樣傑出的人才數不勝數。而遇上明君時,凌天門的掌門基本無用,這樣看似平庸的人也有不少,比如白一堂的師祖和師父。

  他師祖還好,偶爾還能碰上一個貪官,為當地百姓增加一些業餘收入。

  他師父是連吃飯的錢都得自己跑商換來,但他師父很甘之如飴就是了。

  白一堂比較幸運,也比較倒霉,幸運在於長大出來闖蕩江湖時正碰上慢慢變得糊塗的先帝,很快便用戰績向整個江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其名聲尚在其師身上,稱得上是江湖一代大俠。

  倒霉在於,貪官一茬一茬的往外冒,他累死也偷不完,而且看著百姓受苦,心裡能有多好受?

  更倒霉的是他師兄師姐還背叛了他,讓他成為歷史上第一個,也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被抓住且被流放的凌天門掌門。

  想到師兄師姐,白一堂心裡也很不好受,他眼中帶著兩分哀傷道:「你師伯師姑太蠢,也太……自私了,這次回去,帶你認路是一方面,清理門戶也是一方面。」

  「他們會來嗎?」

  「會的,」白一堂眼中閃過譏誚,有些尖銳的道:「他們如今在江湖上的名聲並不好,他們要還想在江湖上出人頭地,那就必須殺了你我,接手凌天門。」

  「我還活著,他們出賣掌門人是欺師滅祖,我若死了,他們出賣我,殺我則是成王敗寇。所以江湖沒你想像的那麼美好,」想到寶璐幼時總是纏著他講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不由淺笑道:「江湖有義,但有時它是比朝堂還要殘酷的地方,這一路上你就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吧。」

  「袁善亭說師祖偏心,把凌天門傳給了你,卻連門派地址都沒告訴師伯師姑,所以師伯師姑才變態的要殺你奪位。師父,袁善亭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一堂:「……」

  白一堂狠狠地拍了一下她腦袋,怒道:「當然不是,這世上還有誰跟你師祖一樣心又軟又臭屁,連退位都退得磨磨蹭蹭的?問緣閣那些人也是吃乾飯的,盡打聽些似是而非的東西讓世人誤解。」

  「你師伯師姑,」白一堂譏笑道:「他們算是你師祖的弟子,但也算不上,他們是你師祖用錢買來的,而且在買前你師祖就跟他們說過,他收徒看緣分,而且畢生只能收一個被門派承認的徒弟,但他收了他們便會對他們負責,盡心教導,在他心裡不管收多少個徒弟他們都是一樣的。」

  白一堂說到這裡鼻子有些發酸,他師父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好人!

  白一堂的師父百善跟白一堂一樣是孤兒,被他師父挖出來時都快餓死了卻依然固執的把手中的小半塊饅頭塞在他已經死去的妹妹嘴裡。

  他師父覺得這孩子有善根,重情,就收了他,事實證明百善的確也很善良,重情。

  他接手凌天門後就開始闖蕩江湖,他熟讀門規,因此只瞄著貪官污吏,但當時的大楚在國際上雖弱,內裡卻管理得很好,至少吏治這方面是很不錯的。

  加上百善沒有一雙善於發現貪官的眼睛,於是第一次出遠門他就差點落魄到重操舊業——乞討了。

  好在最後他機靈,跑去當扛麻袋的苦力,掙了一筆錢後就開始了倒買倒賣的遊歷江湖旅程。

  雖然賺的不多,養活自己卻綽綽有餘,還能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有錢人。

  於是在一次借宿農家後他就碰到了他的大弟子——六歲的馬一鴻。

  當然,當時他不叫馬一鴻,他叫狗蛋,正被他後媽往死裡打,白一堂對這事記憶尤深,因為師兄最愛拿這件事來說,每次說完都跪在師父面前抱著他的腿哭,「要是沒有師父,徒兒早就死了!」

  百善也很善感,師徒兩個抱著一起哭,白一堂當時是個友愛兄弟,敬愛師父的少年,每每聞言也都跟著紅眼圈。

  現在每一次白一堂想起這些事都無比的複雜,他不明白他們師徒兄弟間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百善心善,眼見著狗蛋就快要被打死了,忙上前把人救下,最後就花了十兩銀子把他買了過來。

  「你師祖這人心軟,他本不會帶孩子,本來想把你師伯寄養在別人家裡,但你師伯不肯,便只能把他帶上,當時你師祖並未收他為徒,但後來相處日久,你師伯又想跟著你師祖習武,他老人家也不願你師伯身無長技就答應了。」

  說到這裡白一堂幽幽一歎,百善時刻記得自己的使命,凌天門要交給一個有資質的人,所以他雖然收狗蛋為徒,還為他取了名字,卻明言在他學成之前不會帶他回門拜祖師爺。

  因為馬一鴻的資質並不好,不論是收馬一鴻苗菁菁為徒時,還是收白一堂為徒時他都強調過,凌天門只認一個徒弟,那人將繼承凌天門掌門之位。

  但在他心裡,三人是一樣的,他有的也都會平分給三人。

  「你師伯師姑及為師全都是姓白,是跟你師祖姓的,」白一堂聲音低落的道:「而你師祖又與你曾師祖姓,在你師祖選定我為凌天門掌門時,你師伯師姑便怒而改姓,你師祖不說卻是真的傷心的,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年了也不出現。」

  黎寶璐一驚,弱弱的舉手問道:「師父,我師祖還在啊!」

  「啪!」

  顧景雲蹙眉,把被揍的黎寶璐拉到身邊摸了摸她被打的腦袋,雖未言語,但不滿表現得很明顯。

  白一堂不理他,對黎寶璐怒目道:「誰說你師祖不在了的?」

  黎寶璐摸著腦袋木然,「那師祖他幹嘛把掌門之位傳給你?」

  「因為他不想再帶我們三兒了,」白一堂靠在迎枕上道:「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了,所以這次便把掌門之位傳給你,以後由你供奉門中的祖師爺們,我可以天涯海角隨便玩,不用再惦記門中。」

  黎寶璐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是在撂挑子。」

  白一堂哼了一聲道:「你師伯師姑以為當掌門是什麼好事,門中寶物無數任由掌門取用,卻不知凌天門在這方面對掌門的要求近乎苛刻,凡放入庫房中的東西,不論是何種原因,掌門皆不得取用,所有的東西都要用於百姓身上,而一旦挪用,暗門便會替祖師爺們執法。你師伯師姑的品性,」白一堂撇撇嘴,「別說他們資質不好,便是資質大過天去,比我強百倍師父也不會把凌天門交給他們的。寶璐,你師伯師姑的教訓你也要記住了,凌天門選徒資質重要,但品性更重要。」

  黎寶璐端坐,微微躬身應道:「是!」

  白一堂滿意,正要繼續叮囑她一些事情,圓臉小侍衛就騎著馬跑來,「白大俠,午時了,我們要不要停下來吃些東西?」

  白一堂探頭出去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感歎道:「閒話時間果然過得快,感覺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午時了。」

  黎寶璐跳下馬車,轉身扶顧景雲下車,又從馬車行李裡扒拉出一把小弓道:「師父,我去打獵了,您在這兒坐著休息等我回來。」

  還對伸腰踢腿的趙寧招手,「子歸,快來跟你師祖玩,我跟你師父去打獵。」

  趙寧立即把停止不雅的動作,高聲應道:「師娘放心,師祖這兒有我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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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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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人間美味

  白一堂瞟了一眼顧景雲,指著他問,「他去幹嘛,給你拖後腿嗎?」

  「他去給我撿獵物,」黎寶璐理直氣壯的道:「他好歹也跟師父學了那麼多年,您也太瞧不起人了。」

  黎寶璐拉了顧景雲就揚頭道:「我們走!」

  顧景雲含笑跟著她往林子裡去,他武功輕功都不好,但想在林子裡跟上打獵的黎寶璐還是綽綽有餘。

  黎寶璐也知道他能跟上,因此到了裡面就放開他的手,一邊尋找獵物,一邊和他低聲聊天道:「以前師父從不肯告訴我這些,我一提起師伯師姑他就生氣,但今天話越說越機密,你說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想丟下我一個人浪去?所以逮著能交代的時候都交代了,不然以後沒機會說?之前他還答應了我要在京城陪著我呢……」

  「凌天門掌門一生都單身,不娶妻生子嗎?」

  「咦?」黎寶璐若有所思。

  顧景雲道:「師父他跟你說這些,一是因為他已經放下,昔日的仇恨他已不放在心上,所以不介意被人所知;二是你將要繼承凌天門,這些事情是你必須知道的;三嘛,師父閒雲野鶴慣了,這些年被你我和妞妞所縛,雖然溫馨,但也失了刺激和趣味,他或許真的想出去走一走。」

  「跟師祖一樣,一走二十多年?」據白一堂所言,白百善把凌天門丟給他後就消失不見了,一開始他還知道他往北去了,到後面連個消息都沒了,這些年下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反正各地的暗門並沒有收到消息,這意味著白百善還未跟凌天門報死訊。

  沒有死訊,凌天門就不能做他的靈位,不用供奉祭拜他。

  黎寶璐覺得這個師祖聽上去明明很靠譜,為什麼做的事情會跟師父他老人家一樣不靠譜?

  黎寶璐正唉聲歎氣,突然聽到「啪啪」的擊打聲,忙跑上去看,就見一隻傻狍子正著急的在一網籐蔓裡掙扎,也不知它是怎麼一頭撞進這籐蔓裡的,正好纏住了它的角,此時正踢踏著腿哀哀叫著,不斷的搖頭晃腦想要把纏著它的籐蔓甩開。

  看到雙眼濕漉漉望向她的狍子,黎寶璐可惜的搖頭道:「真是太傻了,你是怎麼跑到裡面去的?」

  傻狍子「咩咩」的叫著,黎寶璐想了想還是把手上的弓放下別在了腰上,上前一步幫它將籐蔓扯開,還特好心的幫它轉了一下頭,「門在你屁股這兒呢,你往前扎能出去才怪。」

  黎寶璐幫它轉了個身子,一拍屁股道:「趁著姑奶奶我現在心軟趕緊走吧,不然一會兒我就拿你去燒烤了。狍子肉又鮮又嫩,燒烤最好吃了。」

  說著黎寶璐還吸了一下口水。

  傻狍子不知救它的恩人正在肖想它身上的肉,還「咩咩」的叫了兩聲,然後才顛顛的跑了。

  顧景雲一直站在邊上含笑看著,等傻狍子跑遠了才對,「你要捨不得殺生,我們今天中午就吃素吧。」

  「那樣師父會把我砍了當狍子烤的,我們再往裡面走走,或許能碰到比狍子還好的呢?」

  「你說得不錯,」顧景雲站住腳步,看著前面道:「我們的確碰到了比狍子更好的。」

  黎寶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四五頭鹿正圍著一起,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草甸子,被長長的青草覆蓋的地方應該是水坑,它們正在喝水,時不時地左右張望,顯然還不知道它們已經被兩個喪心病狂的獵人發現了。

  顧景雲含著笑的把五頭鹿都打量了一遍,指了一頭公鹿道:「那頭不錯,身材流暢,腰腹多肉,而且看身量它最多只有四歲,正是肉質最為鮮嫩的時候。」

  顧景雲說到這裡覺得口裡的水分有點多,頓了一下才道:「你不是帶了燒烤的鐵板來嗎?正好可以烤著吃,再讓人把車裡的白菜和香菇也洗淨燒烤。再切些肉片刷鍋,上次三表兄請我們吃的火鍋就不錯,你不是與三表嫂討要了好幾罐底料嗎?」

  黎寶璐口水也下來了,目光炯炯的盯著那頭鹿。

  敏銳的鹿們察覺到這灼鹿的視線,驚跳起來,「呦呦」幾聲便四散的奔逃開。

  它們快黎寶璐也不慢,她只盯著那頭鹿,它一跑她便運氣輕功追上,丟下一句話,「你在這兒等我。」

  黎寶璐追著鹿跑了,人在空中便抽出腰間的短弓,把背上的短箭抽出,搭弓射箭,箭在射出時含有她的兩分內力,補充了因為短弓短箭力道不足的缺點。

  箭急射而出,直接穿透鹿的脖子,可憐的公鹿先生哀鳴一聲繼續往前跑,黎寶璐便運氣於足尖狠狠地從空中落下踹了它一腳,鹿在急速奔跑中倒地,脖子上的致命傷這才發揮最大的作用,鮮血不斷從血洞中湧出。

  黎寶璐落下,站在一旁看著。

  公鹿掙扎了片刻便合上了眼睛,抽搐了兩下就死過去了。

  黎寶璐這才上前拖住它的後退把它往外拉。

  才走了不到半刻鐘就碰到正好奇的打量一顆樹的顧景雲,她立即丟掉獵物,屁顛屁顛的跑上去,「你在看什麼?」

  顧景雲牽住她的手道:「你看這棵樹像不像紫檀?」

  黎寶璐抬頭去注視這棵足有她那麼粗的樹,瞪了半天眼才道:「我看不出來。」

  她覺得這世上的樹只有寬葉,窄葉之分,實在分不出啥樹對啥樹,它要是開花結果呢,說不定她還能一眼分出,像這種長得太過大眾的樹她是認出來的。

  顧景雲眼中閃過笑意,輕笑一聲道:「認不出就算了,走吧,我們回去做午飯。」

  黎寶璐忙甩開顧景雲的手跑上去拖鹿,顧景雲想要幫忙,想了想便拿出一張帕子放在鹿的另一條後腿上,他握了跟著黎寶璐往前拖。

  對於顧景雲的潔癖黎寶璐已經麻木了,他明明有潔癖還願意跟她一起拖髒兮兮的死鹿不是嗎?

  侍衛們剛撿了足夠的柴火燒熱水,把乾糧掏出來決定水開了就拿來泡開乾糧,他們自從離京後,除非住客棧或可以借宿農莊,不然他們都是這麼吃的。

  因此在看見二林和順心從馬車上掏出了兩棵大白菜,兩捧香菇,又拿出了一截臘肉後,他們的目光便總是似有似無的瞄過去。

  話說他們是一夥兒的吧,所以這午飯貌似是可以一起吃的。

  侍衛們正猶豫,轉頭就看見黎寶璐跟顧景雲從林子裡拖出一頭公鹿來,所有的猶豫立時被丟腦好,侍衛們一擁而上,「顧大人好身手啊,這麼一會兒工夫就獵了一頭鹿。」

  「顧大人辛苦了,這鹿肉您是想烤還是想燉?這麼大一隻,可以分兩種做法,我們做飯手藝雖然不怎麼樣,但烤肉卻不錯,交給我們來處理吧。」

  「是啊,是啊,顧大人和顧太太先去休息,我們來清理。」

  顧景雲也乾脆,丟下鹿腿道:「宰了以後片成薄片,我們有用。」

  一群大老粗,就算會烤肉也是粗放的放在火上烤,哪裡及得上寶璐的手藝精細?

  跟侍衛們生活了半個月,熟知他們手藝的白一堂遠遠的就喊道:「別讓他們糟蹋了肉!」

  侍衛們扭頭對他怒目而視,白一堂就輕蔑的看著他們道:「真是蠢,能吃到我徒兒烤的肉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們要想吃自己烤的就自己起一個火堆,我可不吃你們做的。」

  原來不是不給我們肉吃啊,誤會,誤會,眾侍衛立即改變臉色對白一堂討好的一笑,一擁而上拖著鹿就去清理。

  雖是官宦人家出生,但清理獵物這樣的事他們也常幹,因此速度很快,顧景雲這邊剛洗了三遍手,片得薄薄的一盤肉片就端過來了。

  二林早把需要的鐵板清洗乾淨放火上了,倒下一些油便滋滋作響,將肥瘦相間的鹿肉平鋪在鐵板上,抹上他們自製的醬料,不一會兒就冒出濃郁的肉香味。

  顧景雲端坐在白一堂身邊,對跑過來的趙寧揮手笑道:「再去撿些盤子來裝肉,一會兒各位大人會過來一起享用。」

  趙寧忙跟著去忙碌。

  人多動作快,等黎寶璐烤起兩盤肉時侍衛們就把鹿肉分割好了,除去一會兒要用到的,其他的都被吊起來凍上,丟上馬車帶走,晚上和明天都可以再吃。

  而二林還端出了一口大鍋,搬出一罐罈子,裡面是熬成凍狀的底料,他挖了兩勺放進煮開的水裡,不一會兒就冒出濃郁的香味。

  侍衛們再受不了,簡單的洗了一下手就跑過來團團坐好。

  黎寶璐目光一掃,沒看見袁善亭和蘇安簡,疑惑的問道:「袁大俠和蘇大俠呢?」

  趙寧忙道:「後面的江湖人中似乎有袁大俠和蘇大俠認識的人,他們剛才被叫到後面去了。」

  黎寶璐就扭頭對二林道:「你去找一找,就說我們正烤鹿肉吃呢,讓他們快回來。」

  又讓一個侍衛丟給袁善亭的屬下一條鹿腿,由著他們烤著吃。

  烤得金黃的肉片放在盤中,侍衛長率先夾了一片,入口後眼睛微微一圓,他也不說話,直接把盤子拉到自己眼前來埋頭苦吃。

  其餘侍衛看隊長這個反應立時「嗷」的一聲就上手搶,等將肉片放進嘴裡便「嗷嗷」的叫道,「難怪白大俠不讓我們動手了,實乃人間美味,顧太太好手藝。」

  黎寶璐抿嘴一笑,「你們要喜歡吃就多烤一些,一會兒還烤白菜和香菇,就著肉吃才好吃呢,可惜此時是冬季,沒有其他青菜,不然更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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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發表於 2021-3-22 01:42:30 |只看該作者
第306章 至交

  圓臉小侍衛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嘟囔道:「青菜有啥好吃的,我只吃肉就夠了。」

  左右兩邊的侍衛一起把他的頭按下,抬頭對黎寶璐討好的笑道:「顧太太別介意,這小子就愛吃肉,他不懂欣賞青菜之美,沒關係,可以給我們吃。」

  黎寶璐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將才烤熟的肉片丟到他們的盤子裡,手一抓便丟下幾顆香菇,大笑道:「我也更愛吃肉,但烤肉還是應該跟蔬菜一起配著吃才好吃,不信你們一會兒且看。」

  顧景雲吃了兩片便把黎寶璐拉到身邊坐下,「你也吃些,我來烤。」

  白一堂就踢了一腳侍衛長,「自個吃自個烤,我徒弟哪能伺候你們那麼多?醬料便在桌上擺著,上下一抹就行了。」

  侍衛們紛紛親自動手,氣氛歡騰。

  附近的江湖人羨慕的看過來,那麼冷的天,不僅有烤鹿肉吃,還有鹿肉火鍋,鹿肉湯喝,簡直是太美了。

  不少人也鑽進林子裡去尋找獵物,但人多肉少,動物們也不傻,呼啦啦跑進來一群人,大家自然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到最後除了一些人拎出野雞野兔外,其他人全部空手而歸。

  眾人不由羨慕顧景雲黎寶璐的好運氣,他們才進山多久啊就打著一頭鹿,他們連條鹿毛都沒看到。

  大家雖羨慕嫉妒恨,但沒誰敢上來討吃的,不說白一堂高冷,便是那些侍衛們往前一站他們就膽怯了。

  江湖人見著朝廷的人多少都會有些心虛。

  這邊動靜這麼大,出來會友的袁善亭和蘇安簡雖離得遠了些卻也聽到了議論,袁善亭微微一笑道:「他們倒會享受。」

  蘇安簡高冷的垂眸不語。

  袁善亭就笑瞇瞇的看向陳淵,「陳大俠,早聽聞您和白大俠是至交好友,不如與我們一起去?你們舊友見面必定有許多話聊。」

  陳淵嘴角蘸著冷笑道:「不必,白一堂現靠上了朝廷,哪裡還看得上我等粗野蠻夫,還是趁早遠遠的離了才好。」

  袁善亭有些尷尬的一笑,他們現在跟著白一堂他們走,陳淵這話卻是把他們也罵進去了。

  袁善亭顧全大局,蘇安簡卻不受人氣,聞言冷冷的道:「陳大俠與白大俠是至交好友的話似乎是從襄陽傳出的,陳大俠記得白大俠,白大俠貴人忘事不一定還記得您這位朋友,要不要我和袁兄幫陳大俠提上一嘴?」

  陳淵大怒,「你!」

  蘇安簡冷笑一聲起身,甩袖對袁善亭道:「走吧,不要讓白大俠他們久等了。」

  說罷理也不理面色漲得通紅的陳淵,轉身便走。

  陳淵氣得倒仰,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蘇安簡那番話和指著他的鼻子說,是他硬扒著白一堂有什麼區別?

  可明明就是白一堂忘義,當年他們一起闖蕩江湖,可是至交好友,不過十八年的時間他竟忘了個徹底,對面尚且不識,到頭來還讓他被蘇安簡侮辱,簡直是,簡直是……

  而已經離開的蘇安簡卻渾身冒著冷氣,蘇家算得上是武林世家,不過他的天賦不好,所以朋友少,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

  但武林世家的傲氣卻是在的,便是名門大派裡的掌門弟子都不敢無緣無故的給他擺臉色,陳淵算是哪棵蔥?

  袁善亭頗為無奈的跟在他左右,道:「你嘴巴也太毒了,我看陳淵差點被你氣吐血。」

  「那也是他活該,」蘇安簡冷笑道:「假仁假義,以為誰都會蠢得相信他?他要真是白大俠的至交好友,見了他發現好友認不出來就該一巴掌呼過去,哪有暗暗跟在後面的?而且他也去參加鄭家堡的壽宴了。」

  袁善亭沉默道:「一會兒提醒一下白大俠吧,昨日相處下來放覺他心胸豁達,不讓閣主及各大門派的掌門,能得他的一句點撥,勝過我們苦練五年。」

  因為袁善亭和蘇安簡對黎寶璐有救命之恩,白一堂昨天晚上特別考校了他們的武藝,蘇安簡由父親傳授武藝,而袁善亭的師父名下有五十多個徒弟,他在其中並不顯眼,所以總有些問題顧忌不到。

  白一堂以前不會教徒弟,但在教過黎寶璐這個徒弟後,哪怕是教一個傻子他都能教得出來,心細得不得了,五花八門沒有他答不出來的問題,只有你問不出來的。

  這就是有一個對內力理解無能的徒弟的好處,教會了她,這世上多幼稚,多不可思議的問題你都能找出最恰當的答案出來。

  想當年,白一堂教授黎寶璐內力可是差點被逼瘋的。

  現在考校過倆人後發現的問題不少,他一點也不藏私的點出,然後糾正,再小的問題他都會特意點出來說一遍。

  沒辦法,教徒弟教出來的後遺症,一時改不過來。

  但放在袁善亭和蘇安簡眼裡便是白一堂心胸寬廣,不遺餘力的提攜後輩。

  除了是自己門下的弟子,不然現在江湖中有哪個前輩會對後輩如此?

  所以倆人對白一堂的觀感特別好,好到他們不再介意被黎寶璐坑的那一次交易。

  倆人回到車隊上,大家正圍著火爐篩鹿肉,黎寶璐正吃得滿頭大汗,看到倆人便連連招手,「快來,快來,我們都快吃飽了,就等你們兩個了。」

  侍衛長也回頭笑道:「沒有酒,不然合該讓他們罰酒三杯才行,這都遲了多長時間了。」

  袁善亭和蘇安簡笑著上前,「我們沒有,黎女俠一定有,就看她捨得不捨得了。」

  黎寶璐搖頭,「可不敢給你們喝,一會兒還得趕路呢。不然晚上要趕不到客棧了,那麼冷的天我可不想住在野外。」

  「下一個停腳的客棧在郊外,只有一家,這麼多人跟著一家客棧肯定容不下。」侍衛長蹙眉道。

  白一堂撈了一片肉片,不在意的道:「只要我們住得上就行了,下半響加快速度,他們沒有房間住,客棧裡生火盆,大家在大堂裡將就一晚也沒什麼,有房屋遮風擋雨,總比在外面受凍強。」

  侍衛長扭頭看著那些正圍在一起的江湖人,見他們三三兩兩縮著脖子啃乾糧,有的連熱水都沒有,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煩躁,「他們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們?那麼冷的天,回家媳婦孩子熱炕頭不好嗎?」

  白一堂和袁善亭沉默,蘇安簡則道:「他們不是來看熱鬧的嗎,馬一鴻和苗菁菁正往這裡趕,不日就會到達,到時候只怕會有一場惡戰。」

  侍衛長蹙眉,他不太能理解江湖人的這種思路,「就為了看一場熱鬧就冒著寒風跟我們走那麼長的一段路?吃不好,睡不好,連穿都穿不暖。」

  要不是陛下有令,打死他們都不會在這個天氣跑出來受罪。

  而現在才過冬至,過幾日等下雪後只會越來越冷,路也越會越難走,難道就為了看一場熱鬧?

  白一堂看了一眼蘇安簡,道:「你小子出自衡州蘇氏山莊?」

  蘇安簡一肅,放下筷子斂手道:「是。」

  「難怪呢,也只有名門出身的人才有這種閒情逸致。」

  見好友眼露迷茫,袁善亭眼中閃過笑意,替他解釋道:「看這些跟來的俠士,家境只能算得上中等及以下,大家當然不可能只為看一場熱鬧就跟那麼遠。那些真正為看熱鬧的這兩天應該都會陸續散去。」

  蘇安簡臉一繃,問道:「不為看熱鬧,那為什麼?」

  「自然是為了利益了,」顧景雲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淡然的道:「除了仁義,便只有利益能驅動人心,而若為了仁義,他們早心無所愧的上來與我師父打招呼,何必還心虛的跟在後面?」

  蘇安簡沉默。

  袁善亭就邊篩鹿肉邊道:「雖然白大俠說已把金銀上繳朝廷,但信與不信就全看個人了,馬一鴻和苗菁菁必定糾結了不少人前來幫忙,加上白大俠隨身帶著的這些,」袁善亭點了點後面級車的大木箱子道:「這些可都是白銀,誰會不心動?」

  「他們當然不敢跟朝廷作對,但若是東西掉下來,他們假裝路過渾水摸魚卻還是敢的。」

  「那陳淵呢,他也打的這個主意嗎?」蘇安簡問。

  「陳淵?」白一堂蹙眉,思索半響才道:「襄陽朝陽劍陳氏?」

  「不錯,正是朝陽劍陳淵,」蘇安簡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問,「白大俠認識他?」

  白一堂緩緩的點頭,「年輕時曾相伴走過一段江湖,但分開後不久我便被捕流放,久不聯繫了,他在後面那些江湖人中?」

  「曾聽聞白大俠與他相交甚篤,差點成了拜把子兄弟呢。」

  黎寶璐差點把口中才喝進去的水噴出來,襄陽朝陽劍陳淵不就是陳珠她爹嗎?

  她師父跟她爹這麼要好?

  黎寶璐忙抬頭去看她師父,就發現她師父好像有點方,他呆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點頭道:「或許當年交情很好吧,我流放瓊州多年,記性有些不好。」

  蘇安簡卻已經明白,只怕那真是陳淵的一廂情願,至交好友?哼,憑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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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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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忍耐不住

  黎寶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邀請陳淵過來相聚,她很喜歡陳珠那個小姑娘,但陳淵……

  黎寶璐垂下眼眸,陳淵要真的把師父視為「至交」就不會打著為師父撐腰的旗號跑去參加鄭家堡的壽宴。

  作為至交,他最好的反擊便是把請帖丟到一邊,盡自己所能的聯繫江湖好友拒絕參加壽宴才對。

  他名為師父撐腰,但誰都知道他暗地裡的打算。

  若是鄭家堡壽宴他是想不到還情有可原,那現在呢?

  她師父就在這裡,他為什麼不上來相認,而是躲在一群想要渾水摸魚和看熱鬧的江湖人士中?

  別說啥對面不相識所以生氣的話,隔誰十八年不見,不聯繫,突然一見面都不會立刻想起對方是誰,而且如此斤斤計較的「好友」……

  黎寶璐同情的給師父撈了好多肉,心疼的看著他道:「師父多吃點,咱不想這些糟心事了,吃飽我們就上路,早點趕到客棧休息。」

  白一堂默默地把碗端起來,他一點也不想問這麼短短的幾瞬他徒弟到底都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家也默契的不再提起陳淵。

  而此時,綴在隊伍後段的陳淵父女正在提起白一堂,陳珠嘟著嘴道:「爹,我們要跟到什麼時候?」

  陳淵冷著臉道:「你要不想跟著就回家去,我早說過讓你老實在家呆著,結果你先是偷跑來開封,讓你跟你師兄回去,你竟還敢中途逃跑,現在吃苦就受不了了?」

  陳珠眼圈一紅,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最後轉身便跑。

  「師妹!」凌碧看了看師父還是追了上去。

  陳珠跑進林子裡躲在樹後眼淚不斷的往下掉,看到師姐過來便忍不住抱住她哭道:「師姐,你說爹爹他真的愛我嗎,為了不讓我跟去壽宴就把我綁在客棧裡,還不許我吃早飯,要不是你特意給我留了活結,我豈不是要餓一整天?」

  凌碧拍著她的後背道:「師父也是怕你跟去壽宴後被波及,你是不知道,大家火氣都大著呢,幸虧當時白大俠沒出現,不然肯定打起來,刀劍無眼,師父當然對你嚴厲些。」

  「那我跑走後爹爹派人找我了嗎?」

  凌碧笑道:「當然派了,師父都快擔心死了。」

  「你撒謊,」陳珠的淚珠一串串的往下落,哭得不能自抑道:「師兄都跟我說了,爹爹他根本沒找我,要不是我自個回去,說不定他就當沒我這個女兒了。」

  凌碧沉默。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心裡眼裡只有武功,只有江湖,哪裡裝下過我和母親?但以前我覺得他是大英雄,重情重義,所以我很驕傲,就算他不太關心我也沒什麼,」陳珠擦乾眼淚,看著師姐低聲道:「可是,可是這次跟著他出來,我覺得爹爹他不是那樣子的。」

  凌碧臉色微變,左右看看,見沒人才拽住她的手道:「師妹!」

  「師姐不用勸我了,我不是傻子,這半個多月來,我接觸了這麼多人,見了這麼多世面,已經知道怎麼分辨好歹了。爹他真的是為白大俠好,為什麼要帶著你們來參加鄭家堡的壽宴?」陳珠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和白大俠最要好的華山項飛宇在鄭家堡壽宴出來時便放下話來,誰若是去鄭家堡便是與他為敵,又親自寫信給各大門派及名門,捨了面子為白一堂說話。所以這次不僅各大門派無人來,便是門派下屬的家族也沒幾個人趕來,特別是華山派,連依附的那小小家族都不敢來湊熱鬧。」

  「這個鄭家堡壽宴來的都是江湖上中等及以下階層的人物,白一堂不出現這場壽宴就成了一個笑話,連敢說白一堂犯慫,不敢赴宴的人都沒有。」陳珠又有些想哭,「而且白大俠都出現了,爹真跟他是至交,不該直接去找他嗎,為什麼要躲躲藏藏的跟在後面?」

  「那是因為白大俠沒認出師父來,師父生氣呢。」

  陳珠搖頭,「不是,爹他是在心虛害怕,怕他找上門去白大俠說不認識他。不然真是好朋友,相見了對方認不出來,雖會傷心卻不會太介意,畢竟十八年不見,不聯繫……」

  凌碧沉默半天,最後問道:「所以師妹你想怎麼樣?」

  「我不知道,」陳珠滿臉茫然,「我爹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凌碧張了張嘴,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師父不是變成這樣的,而是本來就這樣。

  但對於不諳世事的師妹來說,這的確算得上很大的一個打擊,凌碧不想再去刺激她,只能陪著她,讓她緩過勁兒來。

  「我想勸勸爹,」半響,陳珠才猶豫著道:「我不想再跟著白大俠了,我想和爹回家去。」

  「師父不會回去的。」凌碧陳述道。

  陳珠微微咬牙,「我們去勸他!」

  凌碧抿嘴,看著倔強的師妹,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算了,讓師妹去吧,被拒絕後她就知道有多難了。

  師父為什麼跟在白一堂後面,他雖未明說,凌碧卻也能猜到一些。

  師父應該是想要跟白一堂搭上話,白一堂投靠了朝廷,在朝廷那兒必有門道。

  這些年陳氏跟襄陽衙門的聯繫越來越緊密,顯然師父的目標已從江湖的名利場轉到了朝堂上。

  但白一堂顯然沒有師父所認為的熱情,她不知師父現在想什麼,但她知道他現在必定羞惱,陳珠跟他提這些會惹怒他。

  不過這兒的人太多了,她師父再惱也只是罵一句,不會動手,讓師妹吃些教訓也好,不然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師姐妹回到陳淵身邊時,前面車隊便開始啟程了,陳珠並沒有立時開口,而是沉默的把自己的馬牽過來,跟著父親一起趕路。

  黎寶璐吃飽喝足有些犯困,才上車便抱著一隻大迎枕窩著想睡覺,顧景雲翻開行李,把那件狐裘披風找出來蓋她身上,自己則盤腿坐在她頭邊,若是顛簸可以把人抱住,以防人撞在車壁上。

  白一堂已經撐著頭睡著了,這一頓吃得太愜意。

  車裡的三人可以睡,趕車和在外面騎馬的侍衛們則要繼續面對著寒風前進,好在剛才吃了熱熱的鹿肉湯,即便是寒風鋪面,身子也是熱的,明明溫度在下降,大家卻覺得比早上要好受多了。

  袁善亭和蘇安簡騎馬跟了片刻,最後鑽進趙寧的馬車裡不動彈了,騎馬雖自在,但這種天氣還是坐馬車好。

  好在趙寧這個讀書人不酸腐,袁善亭和蘇安簡這兩個江湖人也不粗鄙,三人相談甚歡,反倒增長了見識。

  侍衛長為了能得到最好的房間,下半響時便讓車隊加快了速度,漸漸把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的江湖俠士們丟在了後面,本處於後半段的陳淵見狀略一思索偏明白過來,加快了馬速道:「我們快些,日落之前必須趕到客棧。」

  侍衛長領著三個侍衛率先衝入客棧,把人家的門摔得「砰砰」做響,客棧裡的掌櫃與夥計全都嚇了一跳看過來,還以為是來了土匪,戰戰兢兢地縮在一旁。

  侍衛長立即上前,眼明手快的拉住掌櫃道:「你是掌櫃?」

  掌櫃點頭。

  「很好,你們客棧有幾間上房,幾間中房?」

  「有十間上房,三十間中房,還有十五間大通鋪,都空著!」掌櫃也反應過來,擠出笑容問道:「客官要幾間?」

  「十間上房全要了,再來十間中房,給我們的馬和騾子準備上好的草料,我們的車隊片刻便到。」

  掌櫃的眼睛發亮,這可是一門大生意啊。

  他立即高興的應了一聲,很快就登記好,接了侍衛長的一錠銀子後給出憑證,然後就高聲吆喝夥計道:「趕緊讓你娘把後院的上房再檢查一遍,看有沒有啥遺漏的趕緊補上,讓廚房趕緊燒熱水,然後去馬廄裡把草料都準備好。」

  他親自走出櫃檯,彎腰笑道:「客官,小的跟您一塊兒去接人吧。」

  出去抬頭一看,對上滾滾的一陣灰塵,待看清灰塵後那綿延的隊伍,掌櫃的張大嘴巴道:「客,客官,這,這麼多人只住二十間房夠嗎?」

  「除了前面的車隊是我的,後面的人跟我可不是一夥兒的,你別算錯賬了。」

  掌櫃的一凜,瞪大了眼睛仔細瞧,這才發現後面的車隊左右都有一騎護衛,而後面跟著的人卻跟馬車有一段距離,顯然不是一夥兒的。

  他心中一樂,這生意太大了,今晚不愁不賺錢啦。

  掌櫃的立即道:「客官稍等,小的還有的忙呢,這……」

  「忙去吧,忙去吧。」白一堂揮手道:「我們自己安排就行,不用你領著了。」

  掌櫃的高興的跑回櫃檯等著,等著住店的人進門掏銀子登記。

  這麼大冷的天,往下再走五里才有一個鎮,他們要不想黑夜趕路就只能住他的客棧。

  這也是他把客棧開在這裡也這麼賺錢的原因,從汝寧城出來往這條官道上走,多半都趕不上宿頭,住在他的客棧是最好的選擇。

  陳淵加快速度,幾乎是跟馬車一樣同時抵達客棧門口,他跳下馬大步往客棧裡去,對掌櫃的道:「來三間上房。」

  掌櫃的道:「客官,上房已經沒有了,只有中房和通鋪,您看……」

  陳淵沉默了一瞬便丟下一塊銀子道:「那來三間中房。」

  「好勒!」掌櫃的翻了三塊中房的牌子,將三把鑰匙拿下來,連著憑證一起給他。

  陳淵收起東西,慢慢轉過身去看走進客棧的人,面沉如水的道:「白兄,多年不見,是不是就真的不認識舊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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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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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掉馬甲

  白一堂瞇著眼看向陳淵,打量了他半天才抱拳淺笑道:「原來是陳兄,十八年不見你變了許多,要不是你開口說不定我還認不出你來呢,哈哈哈……」他笑著看向陳淵身後的兩個小姑娘,笑道:「孩子們都長大了,而我們也成老樹皮了。」

  陳淵面色稍緩,滿臉複雜的看著白一堂道:「我還以為白兄富貴後便忘了舊友呢。」

  即便是已經決定不與他計較的白一堂聞言也不由微怒,看著有些幽怨的陳淵無語。

  白一堂不想與人計較,顧景雲和黎寶璐卻不會讓他吃虧,黎寶璐反擊道:「原來您就是師父提起過的陳伯伯?我師父在瓊州時常與我說起他闖蕩江湖的事,還說陳伯伯和他最好。凡是從中原寄過去的包裹他從不許我動,也不知裡面是什麼好東西,陳伯伯,你以前都給我師父寄了什麼好東西?」

  陳淵便有些尷尬的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但笑不語,只是包容的看著黎寶璐。

  顧景雲更狠,直接問道:「陳大俠似乎一直跟在車隊後面,既然跟我師父是好友,怎麼不上來相見?今日中午內子獵了一頭鹿,陳大俠若來就可以和師父就著鹿肉飲酒作樂了。莫非陳大俠是心中介懷,所以不肯上來找我師父?」

  陳淵惱羞成怒的瞪向白一堂,「白兄若是不歡迎我便直說,何必讓徒弟挖苦於我?」

  白一堂淡淡的解釋道:「陳兄多心了,兩個孩子年紀都小,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還請你多見諒。」

  陳淵臉色一青,張了張嘴,看到白一堂目中清冷,便閉上了嘴巴。

  白一堂這才淺笑道:「他鄉遇故知乃一件樂事,正巧我徒兒中午打的鹿肉還剩下許多,晚上陳兄不如來與我們暢飲一杯,如何?」

  陳淵沉著臉點頭,「白兄相邀,莫敢不從。」

  黎寶璐撇撇嘴,一抬頭目光就對上了陳淵身後的陳珠。

  陳珠正瞪大眼睛看她,顯然是已經認出她來了。

  每次和凌碧見面時黎寶璐不是化了妝就是帶著帷帽,因此她認不出她來,但陳珠不一樣,陳珠是見過她的真容的。

  黎寶璐就站在白一堂身後衝她做鬼臉,陳珠眼睛瞪得更大了。

  顧景雲無奈的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後院去了。他們定的上房在後院。

  「師父,你既然不喜歡他,幹嘛還軟著聲音與他說話?」黎寶璐頗為她師父打抱不平。

  「因為我想把兵書賣給他,」白一堂嘿嘿笑道:「陳淵此人雖迂腐,但他爹和他夫人卻是經商的好手,家裡的錢不少。既然不喜歡他,那就哄他花大價錢買下一套兵書回去供著。」

  白一堂說到這裡有些憂傷,「我當時光想著占皇帝的便宜了,印了不少書,還以為大家如此推崇這套兵書,搶購的人會很多呢,誰知道這兩天偷偷跑來找我的就那麼幾個,竟然還嫌我要價太高……」

  白一堂哼哼道:「他們也不看這是啥兵書,這可是張家歷經幾百年才慢慢收集到的兵書,其中有好些還是張家的祖輩撰寫的手記。有錢都難買的著,不過是和他們要幾萬兩銀子他們就哭爹喊娘的叫窮……」

  黎寶璐一雷,這才知道這一套書的售價,她砸吧砸吧嘴,最後豎著拇指道:「師父,你狠,一套書你要幾萬兩銀子,它要是單套還情有可原,可你不是印了許多嗎?」

  物以稀為貴,這書要是只有一套或幾套自然顯得珍貴,可聽白一堂的意思,他讓皇家書局印了不老少,怎麼還能要那麼高的價格?

  白一堂卻理直氣壯的道:「是啊,是印了不少,但他們不知情不是嗎?」

  不管是誰,凡是來和他打聽消息的,他一律透露口風只還有幾套,再不買就沒有了。

  反正大家都是偷偷摸摸跑來找他的,誰也不知道誰,哪怕他賣出去上百套他們互相之間也不知道啊。

  白一堂也並不是都要賣幾萬兩銀子的,只要價錢合適,對方人品不太差,他大半都會出手,沒錢要物來抵也行。

  而江湖人手中的好東西可不少,白一堂把徒兒叫到房間,抽出一個長盒子給她,笑瞇瞇的道:「給你玩幾天。」

  黎寶璐打開盒子,眼睛微微瞪大,裡面是一支通體潔白的羊脂玉如意,她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流著口水問,「師父,這是哪兒來的?」

  「鄭家堡的兩大孝子拿來換兵書,其他的我交給別人拿去出手了,這支玉如意太好看,我猜你一定喜歡,所以留下來給你玩幾天。」

  「幾天是幾天?」

  「等到了成都就交給人拿去出手,」白一堂看著如意道:「你可別摔壞了,這可值不少錢呢。」

  黎寶璐算了算自個身上的錢,想要買下這玉如意是不可能了,看來只能看著流幾天口水。

  黎寶璐緊緊地抱著盒子跑回房間,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欣賞。

  她喜歡玉,尤其喜歡羊脂白和碧綠。

  「收起來吧,我與你去廚房看看,大家趕了一天的路,砍些鹿骨熬湯驅寒。」白一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過兩日只怕會下雪,我們用鹿骨和鹿肉熬成湯底盛好,路上也好開湯驅寒。」

  黎寶璐這才把東西收好。

  熬湯底所需的時間可不短,一般情況下需得熬上兩三天出來的湯底才是好的,但他們時間不多,也就只能從現在熬到明天早上。

  好在客棧裡木柴充足,給客棧一些錢就能動手熬製了。

  因為太冷,晚上大家依然聚在一起吃火鍋。黎寶璐幫大家把底料煮開,侍衛們一桌,袁善亭的屬下們一桌,黎寶璐等人則一桌,桌上只肉鹿肉,豬肉和白菜香菇豆芽,其餘菜色皆無,但大家依然吃得開心。

  就是一直沉著臉的陳淵喝了兩口熱湯後臉色也好了許多。

  袁善亭和蘇安簡都不喜歡他,見白一堂對他態度也一般,便只維持面上的友好,畢竟他們也只是認識他,與他並不熟。

  但顯然陳淵不這麼想,他自覺自己跟白一堂是真的好朋友,因此毫不避諱的看向顧景雲和黎寶璐,問道:「白兄,你收了兩個徒弟?」

  「不,只有寶璐一個,景雲是我徒女婿。」

  黎寶璐立即舉杯微笑,「晚輩敬陳前輩一杯。」

  陳淵將杯中酒飲盡,蹙了蹙眉道:「我看侄女的年紀還很小,怎麼就嫁人了?不知侄女婿師從何人。」

  白一堂不在意的道:「他們二人是打小定的親事,我這女婿不是江湖中人,只會些皮毛功夫。」

  陳淵這才認真打量顧景雲,半響才遲疑的道:「看著倒像是讀書人。」

  白一堂哈哈大笑道:「陳兄好眼光,他是今科狀元,剛拜了官職,這次是帶了徒兒跟我回門祭拜祖師爺呢。」

  陳淵悚然一驚,這少年小小年紀竟考中了狀元?

  再看侍衛長對他恭敬的模樣,陳淵便收斂了些許,對顧景雲多了三分鄭重。

  顧景雲察覺到,嘴角微微一挑,心中有些譏誚,已經猜出陳淵此次趕上來的原因。

  他聽著大堂傳來的熱鬧聲音,暗道:這些江湖人也有意思,有人對朝堂,對權勢趨之若鶩,偏要做出不屑一顧的姿態來;有人是真的不屑一顧,偏又喜歡趕熱鬧,明明是那麼寒苦,危險的事也樂得受整個罪。

  「白兄是何時回中原的?」

  「收到赦令後便回來了,」白一堂含笑道:「只是往北逛了一圈,看看故地,尋尋故人。」

  「那怎麼不早點來開封?」陳淵惋惜道:「鄭家堡辦宴,多少英雄豪傑前去,我和幾位好友約好為你張目,誰知左等右等你都不來,他們都等不及先走了,我因怕你來後找不找人就多留了幾日。」

  陳淵歎息,「誰知你出入都有人保護,竟是接近不得,等進了客棧找你,你又已不識我了。」

  白一堂手中的酒差點灑出來,看著搖頭歎息的陳淵差點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他知道人都是會變的,比如他,變得更加成熟英俊有魅力,心胸也更加寬廣,沒有以前那麼嫉惡如仇,多了幾分漠然。

  他覺得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人的性格是呈輻射變化的,所以有壞的方面滋生,自然也有好的方面生長。但他覺得除非遭受重大打擊,不然人應該是往好的方向改變多餘壞的才對。

  以前他跟陳淵闖蕩江湖時彼此都還年輕,那時陳淵是個嫉惡如仇,很講規矩,帶著些固執到迂腐的小脾氣。

  那時候他自由散漫,但在嫉惡如仇這一方面跟他很像,所以倆人便和好幾位朋友一起玩了三兩月,可這才十八年吧。

  當年那個滿臉嚴肅,固執己見的青年變成了如今這個交際拙劣,明明把自己心思透露無疑,偏還自以為大家都不知道的落魄中年。

  白一堂喝著酒,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凌碧也食不知味,出門前師娘一再囑咐過,讓她看緊了師父,別讓他丟人,可現在,她愧對師娘的信任。

  陳珠卻沒注意她爹了,而是偷偷移到黎寶璐身邊跟她咬耳朵,「你是純熙!」

  黎寶璐點頭,壓低了聲音道:「純熙是我的字,清和是我相公的字。」

  陳珠心裡好受了些,至少他們沒連名字也一起騙她,她嘟著嘴道:「你明明是白大俠的徒弟,怎麼不告訴我?」

  「那麼多人想抓我師父,我當然不敢說出來了,萬一洩露,我和清和還不得變成翁中的鱉?」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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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1:43:05 |只看該作者
第309章 長大

  陳珠這才理解的點頭,小聲道:「當時你們說走就走,一點信息也未留給我,我還以為以後在難見面了呢。」

  她掃了眼端正嚴肅的顧景雲,拉著她的手低聲道:「本來我還想著以後參加你們的婚禮,可你們竟然早就成親了……」

  顧景雲這才轉過頭來笑道:「陳姑娘,我和寶璐當年成親只是簡單的拜了高堂,還未行全禮,等我們再長大一些肯定要再辦一次的,到時陳姑娘若有空可一定要來京城觀禮。寶璐很喜歡你。」

  陳珠高興的拉著黎寶璐的手問,「純熙,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們還要再辦一次婚禮?」

  黎寶璐看了眼顧景雲,點頭道:「到時候我給你下請帖。」

  陳珠徹底高興起來,袁善亭卻差點把自己的酒杯砸了,他扭過頭去瞪大了眼睛看顧景雲和黎寶璐。

  蘇安簡同樣驚訝的看著他們。

  黎寶璐不明所以,顧景雲卻笑著舉起酒杯沖倆人示意,「之前皆為權宜之計,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陳珠瞄了一眼袁善亭和蘇安簡,也略有些心虛。

  黎寶璐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把馬甲掉了,她輕咳一聲舉起酒杯,笑著插科打諢,「見諒,見諒!」

  袁善亭臉都綠了,人在江湖走,偽裝及隱姓埋名是常有的事,他並不怪對方隱瞞,但,但他接連幾次在黎寶璐和顧景雲身上吃虧,總覺得太過憋屈。

  蘇安簡只略一想想便笑出聲來,搖頭輕笑道:「是你們技高一籌,看來你我二人還得再多走走,以為已是老江湖,卻還是栽在了三個小孩子手中。」

  對於已經闖蕩江湖五六年,且有了一定聲望的袁善亭和蘇安簡來說,初初闖蕩江湖的顧景雲,黎寶璐和陳珠便跟孩子差不多,只可惜他們鬥得過老油條,卻在幾個初出茅廬的孩子這裡失手,不僅袁善亭,就是他都看走眼了。

  白一堂和陳淵都不理會幾個孩子之間的事兒,由著他們自己處理,他們自己說些話。

  不過是陳淵找話題打探白一堂與朝廷的關係,白一堂則似是而非的應付一兩句,不時的把侍衛長拉入戰局,讓他去應對陳淵。

  正吃得滿頭大汗,用力填飽肚子的侍衛長看了一眼白一堂,又看一眼陳淵,心裡撇撇嘴,每當他被拉進話題時一開口就能堵得陳淵說不出話來。

  然後就心滿意足的繼續吃吃喝喝。

  陳淵氣得夠嗆,偏發火不得,看向白一堂,卻發現他整副身心都在吃上,根本沒看見他的窘迫,自然也不會為他解圍了。

  陳淵只能自己灌了自己一杯茶,但他依然打聽不出白一堂是怎麼和朝廷搭上話的,他在朝廷上的靠山如何。

  說是把凌天門的財產都送給國庫了,卻不肯說他是通過誰送出去的,送出去後他得到的好處是什麼。

  陳淵頗有些堵心,他們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嗎,白一堂竟如此防備於他。

  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吃喝上,沒人跟侍衛長搶肉吃,所以他吃的肚子滾圓,最後心滿意足的灌下一碗鹿肉湯便渾身熱乎乎的起身道:「你們先吃著,我去看看咱的行李。」

  侍衛長從房間出去,掃了一眼放車的地方便算是看過了,然後就伸著懶腰去他的房間,路過隔壁侍衛們鬧哄哄聚餐的房間時還吼了一嗓子,「晚上不許多飲酒,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知道不知道?」

  侍衛們響亮的應了一聲,轉頭就繼續勾肩搭背的互相灌酒。

  陳珠跟黎寶璐說了許多悄悄話,也心滿意足的跟著師姐回房間了。

  黎寶璐看看師父,又看看他對面的陳淵,果斷的拉著顧景雲找了借口跑了。

  房間裡冰冷一片,床上堆放著他們自己的被子,黎寶璐對進屋打了一個寒顫的顧景雲道:「把火盆升起來,我去幫你打熱水來沐浴。」

  上房裡有一道小木門將內室和盥洗室隔開,黎寶璐一手一桶熱水跑回來,把浴桶洗了洗便倒水進去,見顧景雲要解頭髮就按住他的手道:「太冷了,還是別洗頭了,晚上幹不了生病了怎麼辦?先洗澡吧,等出了太陽我幫你洗。」

  顧景雲無奈,只能將就一二。

  黎寶璐將被子鋪開,還把兩個湯婆子塞進被子裡側暖被窩,這才提了水桶再去打水。

  等到顧景雲身著裡衣,披著一件大衣便從盥洗室裡跑出來時,黎寶璐都忍不住掏出一把零食來吃了。

  看到他就這麼跑進來,連忙眼疾手快的把人塞被子裡,哈哈笑問:「冷死了沒有?」

  顧景雲躺在溫暖的被子裡,蹭了蹭軟軟的枕頭,從背後拽出還在努力散發著熱量的湯婆子抱懷裡,舒服的呼出一口氣道:「你也趕緊去洗吧,一會兒水該冷了。」

  黎寶璐將他們的火爐子移到床頭不遠處,上面放著一個大茶壺,而底下的路子裡只有微紅的炭,這點炭足夠燒到後半夜,茶壺裡的水會一直滾燙著,即便後半夜炭滅了,開水也不會立即就冷。

  一旁的還放著另一把茶壺,裡面裝的是已冷的白開水。

  「我們今天吃了這麼多鹿肉,晚上肯定口渴。」

  鹿肉壯陽,有補腎益氣的功效。

  等做好準備工作黎寶璐才跑去洗澡,她沐浴一向快,只用了不到顧景雲一半的時間便衝出來。

  見她只著裡衣就飛奔出來,顧景雲忙將被子打開讓她鑽進來,見她嘻嘻哈哈的,他頗有些無奈的按住她的肩膀道:「快別鬧了,熱氣都散出去了。」

  黎寶璐就伸手抱住他的腰道:「不怕,要是冷了,我把內力渡給你。」

  顧景雲扯開她的手,反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含笑道:「不用,你晚上就跟個小火爐似的,只要你不亂滾來滾去被窩就已經很熱了。」

  黎寶璐剛洗完澡,陽氣又足,這被窩又被顧景雲和湯婆子暖了小半天,正是暖烘烘的。

  倆人躺在被窩裡舒服得連骨頭都酥了。

  顧景雲舒服的瞇了瞇眼,外面寒風肆虐,這種天氣就應該呆在暖暖的被窩裡不動彈才最好。

  懷裡的黎寶璐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眼淚冒出了眼角,顧景雲用指尖幫她拭去,她又接連打了兩個,然後就閉著眼睛翻了個身,面對著顧景雲,迷迷糊糊的道:「我要睡著了。」

  顧景雲手掌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見她的呼吸漸漸綿長,這才含著笑容靠在她的頭頂上睡過去。

  她身上有一股混著皂角的清香味,顧景雲以為自己會一夜好眠,但聞著這清淡的香氣他卻不由做起夢來。

  夢裡光怪陸離,寶璐站在一棵皂角樹下衝著他微笑著招手,他很開心的迎上去,結果才跑到樹下寶璐就消失了,只有空中不斷傳來她「叮鈴」的愉悅笑聲。

  不論他怎麼尋找,寶璐就是消失不見了,顧景雲不由急躁起來,眉頭緊蹙,抱著黎寶璐的手臂就不由收緊。

  黎寶璐睏倦的睜開眼睛時正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顧景雲正緊緊地抱著她,閉著眼睛微微喘息的往她身上擠,似乎想要兩個人完全的重合在一起……

  感覺到戳在腰上的滾燙,黎寶璐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顧景雲在做什麼,不由臉上爆紅。

  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推開他,還是任由他繼續磨蹭。

  她用手抵在他的胸前,抬頭便能看到他潮紅的臉色,眉頭緊皺著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嘴唇輕輕地貼在她的臉頰上,不斷的想要把頭埋進她的脖子裡。

  黎寶璐到底心軟,緊閉著眼睛抱緊他,讓他不斷的在身上摩擦,半響他才「嗯嗯」兩聲,似乎總算是舒服了,壓在黎寶璐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過去。

  黎寶璐鬆了一口氣,正要把人推開就感覺到身上的人一動,她嚇得立即緊閉眼睛不敢再動彈。

  顧景雲從夢中驚醒,從黎寶璐肩邊抬起頭來,他仔細的感受了一下便悄悄從寶璐身上下來,掀開被子就下床。

  黑夜中連空氣都是冰冷的。

  顧景雲將床邊放著的大衣披上,把被子給寶璐壓好,這才拎了爐子上的茶壺去盥洗室。

  黎寶璐悄悄的睜開一隻眼睛,小小的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不應該吃那麼多鹿肉。

  顧景雲很快就從盥洗室裡出來,他身上已滿是寒意,黎寶璐感受到他身上傳過來的冷氣,顧不得自己還在裝睡,立即「刷」的一下睜開眼睛把人拉進被子裡,抱了他就要過渡內力替他驅寒。

  顧景雲輕笑出聲,低低地問道:「不裝睡了嗎?」

  見寶璐臉頰紅透,顧景雲心底的羞臊徹底消失,既然有人比他還羞,他為何還要不好意思呢?

  顧景雲靠在她身邊,輕啄她的臉頰呢喃,「你身上很香,我剛才夢見你站在一棵皂角樹下,我跑過去時你就消失了,怎麼叫你你都不出現……」

  黎寶璐臉上更紅了,她沒想到他還做夢了,還是夢到的她。

  顧景雲輕輕咬住她的耳垂,啃噬了片刻才在她耳邊低聲問,「後來你猜我是怎麼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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