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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平行世界番外
大業三十一年七月十三日晚,長安,電閃雷鳴。
腹內的小人兒也不消停,使勁兒蹬了兩腳。周氏放下手裡的針線,撫摸著肚子哄道:「莫怕,莫怕,那是雷神翁翁敲鼓呢。」
楊靖臉上露出一絲笑來,放下書,走過來把耳朵貼在妻子肚腹上聽一聽,腹內被打雷吵醒那位帶著起床氣給了她阿耶一拳。
「謔,脾氣真大。」楊靖笑道。
見他笑了,周氏也放下些心來。這兩年皇帝先是擬迎佛骨,佛骨沒迎成,後來便專心寵信道人們,又是煉丹又是起建樓台,已顯昏庸之態,父親、郎君他們一幫臣子都多次勸諫此事。前日大朝會上,郎君因此事被罷了職。今日午後刑部方尚書來,他們在書房說了半日話,從書房出來,面色都不大好。自己問他,他只說莫要擔心。周氏有些心慌,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長安城北一道道粗大的紫色閃電劃破長空,接著又是滾滾悶雷,過了一會兒,滂沱大雨到底下來了,一洗多日的悶熱——此時的人們不知道,這場大雷雨還洗去了什麼。
閃電擊中即將竣工的皇家觀台一角,因隨即天降大雨,才沒有著起火來。雖太史令陳先說無妨,但皇帝還是頗為驚疑,朝中也議論紛紛,太子並一些大臣趁機勸諫。十六日,丹鼎派道人張伯靜獻上自己新煉丹藥為皇帝壓驚,本已久不服丹藥的皇帝服藥不出十二個時辰,崩於寢殿。
到九月二十周氏腹中的小嬰孩出生時,此事已經差不多平復了。今上是個靠譜的,替先帝收拾爛攤子,把道士們並蠱惑君心的太史令等都治了罪,又安撫從前罷官貶謫的舊臣們。
周氏歪在床上,含笑看著舞動小手的女兒和滿臉驚奇的高家三郎。
坐榻上的高夫人亦含笑看著他們。
高庸很想戳戳這小東西,她的胳膊亂舞,又用小手抓她自己的臉,她是猴子嗎?
「你看小大娘多好,以後我們把她聘來給你當小娘子吧?」高夫人逗他。
「小娘子」是什麼,阿娘說過,就是以後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一道吃飯飯睡覺覺,一道玩兒。高庸微皺起眉頭,盯著那正在試圖蹬開襁褓的「猴子」,真醜啊……小狗、小貓、狐狸,哪怕真的猴子都比她好看些。
或許是知道自己被腹誹了,楊家小大娘皺起臉,嘴巴癟著,眼看就要「大雷雨」。
看她那委屈德行,高庸心裡一軟,勉強道:「行,行吧。」
周氏笑著抱起女兒,拍一拍,楊大娘癟著的嘴鬆開,過了一會兒閉上眼睡著了。周氏放下她。
高庸又湊近,許是認了她當自己的「小娘子」,又許是看得有些習慣了,高庸覺得,她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也還行。她長得不好看,看著似乎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哭,以後定是沒人願意跟她玩,要她當小娘子的。算了,自己撿著吧,怪可憐的。
楊小大娘在夢中翹起嘴角兒。
高庸驚訝,笑道:「她笑了!」
高夫人比個「低聲」的手勢。高庸看看阿娘,又看周氏,小聲笑道:「她還會笑呢……」
又過月餘,高庸再次隨其母來楊府,他驚訝地發現那紅皮醜猴子變了,變得白白胖胖的,一雙眼墨葡萄一般,小嘴巴像蟹子正在吐泡泡,著實有些——可愛。
高庸偷偷用手指戳她的臉,已經有了名字的楊琦揮舞胳膊,拳頭打在高庸臉上。高庸捉住她的小手,有些嫌棄地拿床榻旁的帕子幫她擦啃在手上的口水。
看娃的婢子們都笑起來。
平安歲月過得快,永昭五年,楊琦開蒙唸書,高庸則已經學了不少詩書史傳,可以寫些粗淺文章了,做的小詩也有頗可入目者。
大將軍高臻頗有些奇怪,自家是武勳,從長輩們到自己再到長子次子,大多都長於武,誰想到人到中年得的這個老么卻是個唸書的胚子……
高臻的朋友楊靖有相似的疑惑,阿琦活猴一樣,半點文靜也無,拿起書本便怏怏的,讓描紅,一會兒不看著,就趴在案上睡著了,哈喇子流老長……自己、阿延還有岳父那邊都是讀書人,怎的阿琦會這般?
聽他這麼說,楊延給妹妹打掩護:「她還小呢,小孩子哪有不愛玩的?長大了自然就知道學了。」
楊靖也不過是疑惑一下子,倒也不指望女兒長成什麼才女,這樣酣睡憨玩的,也沒什麼不好。
楊琦挎著小弓、手拿木劍滿家裡亂竄,抬眼看見父親、高伯父還有高家阿兄。
楊琦笑著跑過來。
高臻有些莊肅,平日裡罕言寡語的,但見了她就笑起來,又少見地開起了玩笑:「壯士這是做什麼呢?」
楊「壯士」大聲道:「演武!」
高庸在心裡咧嘴,不大點兒的小東西,還演武……
兩個父親卻都笑了,高臻甚至還頗有興趣地讓她再演一遍,後來更說要收她當個弟子。對此高庸只一笑,阿耶沒女兒,就逗人家女娃……楊叔父自家就會舞劍,聽說舞得還極好。
楊靖拿著高庸的課業本子,笑道:「我們這算換著收徒嗎?揍自家的孩子下不去手?」
高臻笑起來。
兩個大人說話,高庸便幫著帶會兒孩子。
楊琦從腰間小荷包裡掏出一個紙包,紙包中幾塊松子芝麻糖。楊琦極大方地拿其中最大的一塊遞給高庸:「阿兄你吃。」
看看她那不大乾淨的小手,高庸本想拒絕,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抿抿嘴,到底接過來,塞在嘴裡。
楊琦也塞一塊在自己嘴裡,一邊嚼一邊問:「好吃吧?翁翁送來的。」
高庸知道她說的是周僕射,便點點頭,笑道:「你翁翁總有好吃的。」
楊琦得意一笑,開始對高庸問東問西。高庸跟小孩說話,開始只是敷衍,但說長了,到底也講些真心話,說起這陣子學堂裡打架的事:「……他不過是仗著年紀比我們大罷了。」
楊琦舉著木劍:「阿兄,莫怕,我護著你!」
高庸抬手撥楞一下她亂糟糟的腦袋,楊琦歪頭看他。
「比床榻高不了多少,還護著我呢……」 高庸笑她。
楊琦噘起嘴來。
到楊琦與此時高庸一般大時,高庸已經離開族學,進了京郊著名的崇明書院唸書。
楊琦依舊「文武」雙修著——都跟她阿耶學。高大將軍雖是她掛名師父,卻也實在沒空閒專門教導一個小娃伸胳膊撂腿。後來周僕射那邊找到一個女劍客,那劍客見了楊琦,皺著眉看她打了一趟拳,舞了一回劍,在楊靖夫婦的賠笑中,到底答應教導幾年楊琦。
楊靖卸了一半差事,終於只當女兒的文師父了。
劍客面目雖冷,但許是寂寞,更多是徒弟臉皮厚,總是問,便也說些行走江湖的事,楊琦便也想著有一日能如師父那般行俠仗義。
某日,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
東市,一個胡人大漢正在演吞刀劍,不少人圍觀。楊琦很知道其中機關,卻還是興興頭頭地看著。
她掃眼,突然躥出去,攥住圍觀的一個高大粗壯漢子的手腕:「小偷!」
粗壯漢子手一抖,見只是一個小女娃,膽氣壯起來,甩開她:「別胡說!」
「我看見了,你偷他東西。」
旁邊一個矮小漢子忙摸自己腰間,不知何時繫在腰間的褡褳不見了:「是我的褡褳!」
高大漢子冷笑:「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什麼憑證?」
「你們各說這裡面有什麼。」 楊琦道。
粗壯漢子哪會聽她一個小孩子的,但她身後站著奴僕,周圍人又都看著,那小矮子也盯著,粗壯漢子看一眼手中的褡褳:「三四貫錢,詳細多少,我記不得了。」
楊琦看矮小漢子。
矮小漢子道:「確是三貫多錢,確切多少,我也沒數。」
粗壯漢子得意一笑:「你聽我這般說,便跟著學,還說是你的……」
圍觀眾人看看兩人,都不確定起來。
「不對!」
「就是他的。」
兩個聲音同時道。
高庸走出來。
粗壯漢子看看面前的少年,不由皺眉,這像是個世家子……
楊琦見了這位阿兄,立刻有了主心骨兒,咧嘴笑道:「你說的不對,這褡褳就是他的。」
高庸點頭,示意楊琦接著說。
「你把那褡褳往腰上繫一繫,你腰粗,他腰細,繫扣打褶的地方定不一樣。」 楊琦道。
粗壯漢子面色一變。
高庸道:「且這褡褳是藏藍色蜀布做的,他的褲子也是蜀布的,雖看著似灰綠色,其實不過是藏藍洗得多了掉色掉成這樣,而褡褳不似衣物洗得勤,還能看出原色。他這褡褳或是用做衣剩下的布縫的。」
矮小漢子忙點頭,圍觀諸人看那褡褳,亦點頭。
「盡胡說!」粗壯漢子拿起那褡褳轉身便走。
楊琦忙上前一步,卻被高庸搶了先。
粗壯漢子揮拳去打高庸,高庸偏頭讓過,扣住他的手腕,兩人過起招來。
漢子雖年長高大,到底只是普通人,高庸年小,卻是將門子,很是會些功夫,不幾下,漢子便落了下風,又兩式,便被高庸擒住。
楊琦去扯過那褡褳還給矮小漢子,東市武侯過來將歹人帶走。
楊琦有些遺憾沒能自己上手,又拍高庸馬屁,一口一個「阿兄真厲害」,高庸翹起嘴角兒。
高庸同窗看著這位有些冒失卻俠義,長得也頗好看的小女郎,笑問高庸:「這是令妹嗎?」又對楊琦道:「某是令兄同窗,姓陸,小娘子也以兄呼某便好。」
高庸看一眼同窗,淡淡地道:「家父不允她隨意在街上與外男攀談,還請見諒。」又回頭對楊琦道:「趕緊回去吧,不然家裡惦記著。」
楊琦身後奴僕忙點頭。
楊琦不大樂意。
高庸低聲哄她:「我有從胡人那裡買的會自己打鼓的小人兒,回頭拿去給你。」
楊琦立刻笑了:「行,阿兄可別賴賬!」
高庸笑催:「快回去吧。」小孩子事兒真多!
高庸一直把楊琦當小屁孩兒,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小屁孩不再是小屁孩兒了。
他站在大案前,透過開著的窗子,畫院中梅樹,楊琦湊在他身邊看。
楊琦發表高論:「為何梅樹都是這樣歪歪扭扭的?直的多好看!」
高庸笑道:「嗯,跟你似的,壯得小牛犢子一樣!」
楊琦不樂意,要為小牛犢子正名:「小牛犢子怎麼了?小牛犢子怎麼了?我們健壯的有什麼不好的?」
高庸越發笑起來,扭頭看她。
楊琦叉腰挺胸,揚著下巴看他。
面前的少女秀髮如雲,肌膚白膩,長眉杏眼,櫻唇微翹,兩人離著這般近,高庸突然有些不自在,視線往下落,卻又掃過她身上的起伏。高庸轉過臉去,只覺得耳朵有些熱,阿琦比自己小四歲,馬上就要及笄了呢。高庸又突然想起小時候父母說「聘小娘子」的戲言來。
楊琦看著他。高庸輕咳一聲,讚道:「小牛犢子好,最好了。」
楊琦有些狐疑地湊近:「阿兄,你耳邊怎麼紅了?」
兩人本便離得近,此時幾乎鼻息可聞。
高庸再咳嗽一聲。
楊琦盯著他,嘿嘿一笑:「阿兄,你剛才是不是想小娘子了?」
高庸繃起臉來。
「嘿嘿,別不承認,你剛才那樣子就像傳奇上說的思春的呆頭鵝。」
高庸忍無可忍,把她的腦袋推遠,怒問:「小娘子家家的,每日看的什麼亂七八糟?」
楊琦撇嘴,呵,欲蓋彌彰……
高庸看著她,楊琦吊兒郎當地歪著頭,全不似覺得自己錯的樣子。
過了半晌,高庸面色緩和下來,低聲囑咐:「可莫要和旁人說什麼思春之類的話。」
「這不是和你說嗎?又不是旁人。」
高庸抿抿嘴,無奈地笑了,抬手想像小時一樣撥楞她的腦袋,卻到底只是攥拳背到了身後。
小兒女的口角便是這樣,轉眼就雨過天晴,高庸接著畫,楊琦則嘮叨起前陣子遇見的大長公主家的小郎君叫崔熠的來:「哈哈哈哈,這個愣頭青,真是對脾氣極了!」
高庸扭頭看一眼她沒心沒肺的德行,「嗯」一聲。
楊琦卻又說起正事:「過兩日就禮部試了,阿兄上場莫急莫慌,沉沉穩穩的,我阿耶說你定然能成。」
高庸笑著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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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祈阿庸青梅竹馬平行世界番外。
在原本故事中,高庸四歲被養母收養,四歲小孩正是有短時記憶,但長時記憶還不大行的階段,所以他剛被收養時能記得自己「庸」的本名,後來也一直延用,「謝」是養母姓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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