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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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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織朱】缺氧時代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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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1: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貧民010

  廢墟星處處危險,前進的速度不能太快。

  縱然接到消息的格瑞塔在第一時間帶隊回來,出事的消息還是比她早到了一步。

  陳煥放下四個昏迷不醒的學生,從機甲裡跳出來,渾身是傷的他滿臉悔恨,「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是動物異形,我本可以把他們都保住的,可是那個特供生她太害怕了,根本不聽我的話試圖自行逃跑,我萬般無奈,只能先保住這四個孩子……」

  他的哀痛情真意切,令任何一個人都挑不出毛病。

  也沒人想要為一個流民去挑毛病。

  「你不要太自責了陳老師。」其他老師紛紛上前安慰他,「你已經盡力了,要不是那個特供生自己亂跑,也不會丟了性命。」

  「不……」陳煥痛苦地搖頭,「現在去找可能還能找到,她可能還沒有死……」

  眾人嘆氣,半真半假露出惋惜的神情。

  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流民深入廢墟星呢?殲異軍和清理局的人忙著排異尚且來不及,又怎麼可能耗費資源和時間去找一個流民學生。

  「陳老師你先別說話了,快先包紮一下,你自己的傷勢都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好,現在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

  驚聞噩耗的學生們膽戰心驚的同時交頭接耳議論開來。

  「雖然有點慘,但也是那個人心理素質太差了吧……」

  「特里老師不是也說這個流民平時花花腸子就多麼,真是自己作死別人攔都攔不住啊。」

  「還好就是個流民,不然我覺得我要有陰影了。」

  「也是,不過陳老師恐怕是被她害得生出陰影了。」

  「陳老師真慘……」

  格瑞塔越聽越是滿腔怒火,怎麼就這麼巧,她走了就額外加隊了,還就挑了唯一的特供生,又這麼巧的出事了,出事的唯一對象又是特供生?!

  這件事背後到底是誰的意思?就這麼忌憚一個流民孩子?!

  盧意在一片混亂中走過去,「老師,那傢伙的膽子比什麼都大,我不相信……」

  格瑞塔一驚,趕緊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一把搭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打斷道:「閉嘴,我看你的膽子也比什麼都大,給我發信息的就是你吧?別說話了,這件事老師自己處理。」

  盧意抿唇,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真的是噁心死了!

  「在看到屍體之前,我不會放下我的學生不管。」格瑞塔鬆開盧意,站到因為她這一句話而面面相覷的老師們面前,「正好加上特里還是十位帶隊老師,三班等特里回來就交給他吧,我自己去找人。」

  「格瑞塔,已經來不及了……」有人試圖勸阻,被她通通無視,直接放出機甲上去就走。

  紅色的機甲在空中劃出一道火色,直入深處。

  肖四方沒暈太久,睜眼看到的是一片完全辨不清楚方向的廢墟,斷成兩截的摩天大樓在她身後,腳邊兩公分的地方倒著一個禁止停放的標識牌,身下是普通的瓦礫磚石。

  身份環被破壞了,隔離環也廢了。

  她被扔在了寂靜的危險漩渦裡,等待一種「自然」的方式死亡。

  這個位置很狹窄,廢墟密集,黑暗死角多。擔心驚動異形,肖四方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在心中自我鼓勵一陣讓自己平靜下來後,隔著戰鬥服按住了掛在胸口的空間鈕。

  這一整件事已經很明朗了,特里加隊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除掉自己。

  但她不相信這次行動是上次自己頂嘴導致的,一個成年的教師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為了這點事要她的命。

  今天會發生這種事,多半是因為一個流民進入了原本只屬於二等居民的戰鬥系,開始觸碰流民不能觸碰的領域。

  這些內城人,果然有不能讓他們知道的秘密。

  那她就更不能死了。

  忍著胸口和脖子的疼痛,她從空間鈕中拿出那袋子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寶貝,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抬起手腕,打量身份環破損的地方。

  現在有兩個方案,方案一最穩妥,就是她在短時間內修好身份環聯絡格瑞塔老師來救她,方案二就冒險了,她得靠自己的雙腿走出去。

  ……要不是機甲沒有能量了,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深呼吸,肖四方集中精力,拿著她自製的怪模樣工具,開始拆卸身份環。

  民用零部件她擁有的相對多一點,不夠多她也可以找個差不多的現場變個形,只要能修復好通訊功能……

  「嗯?」

  嗯?她怎麼發出聲音了,平時沒有自言自語的毛病……不是自己!

  肖四方猛然抬起頭,一個穿著白色作戰服的男人站在兩米外的消防栓上,正笑盈盈看著她,嗓音溫潤動人,「這裡怎麼有個人呢?」

  她還想問這裡怎麼會有個人呢?!難道目的就是要她死的陳煥會貪方便就把她扔在殲異軍清理範圍附近?!

  肖四方第一反應是敵非友,渾身的寒毛都樹立起來,腳尖一發力就站了起來,拿著工具的手前伸,右腳後撤,擺出攻擊的姿勢。

  男人笑了笑,「戰鬥意識不錯。」

  「你是誰?!」肖四方的目光落在他雙手空蕩蕩的手腕上,「為什麼沒有身份環?!」

  男人垂下眼瞼擋住眼中不自然的暗紅,用他那溫和的語調重復了一遍,「為什麼沒有身份環?我看你很聰明的樣子,不如你自己先猜一猜?」

  沒有身份環連外城都進不了,也聯絡不了任何人獲取不到任何信息……逃犯?

  肖四方打量他身上一塵不染且一看就價格斐然的戰鬥服和手上無暇的白手套,還有那張一不小心就會令人頭暈目眩分心走神的臉,否定了這個答案。

  「我不猜!」

  男人輕笑,抬起頭來,「撒謊,你明明已經在心裡猜過了,你覺得我應該是逃犯但又不像逃犯是不是?」

  肖四方咬緊牙關,全神戒備。

  「小朋友,你知道有那種做了壞事但暫時還沒有被發現的犯人嗎?我就是。」

  肖四方看著他,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不相信?」男人朝她走過去,「那我可以詳細地跟你說一說我的犯罪經過。」

  「別過來!」肖四方把手裡的工具對準他,「我不想知道。」

  男人眨了眨眼睛,「我認為,你現在非常需要幫助。」

  肖四方已經往後退了一步,這個男人身上的壓迫感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強烈,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他像面對整顆廢墟星,讓她覺得壓抑,喘不過氣來。

  「可、可我認為,你根本不會幫助我!」

  看著面前這個都嚇結巴了還故作鎮定和他對峙的小女孩,他笑了,腳尖下點。

  肖四方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殘影,喉嚨就被扼住了。

  柔和的嗓音在她耳邊吞吐:「你看,只要我想動手,你又逃不掉。所以我們來聊聊天怎麼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作為流民會獨自出現在這裡好不好?」

  一滴冷汗從額際滑下。

  命都被他捏在手心裡了,她哪敢說不好。

  得到識時務的肯定答復,男人帶著她跳了幾下,來到一個寬敞的平台上。

  這個平台是大樓廢墟的一部分,下面壓著半截房屋,高十幾米。

  喉嚨被鬆開時,冷汗淋漓的肖四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看逆光站著的高大男人。這人無論舉止儀態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優雅斯文,甚至剛才扼著她喉嚨包括把她放下時,都是輕手輕腳的,沒有實際地傷害到她。

  她還是覺得,這個人不像個罪犯,也沒有當罪犯的必要。

  「需要氧氣嗎?」在她稍稍鬆懈的防禦裡,男人笑著指指她的胸口,「你受傷了吧。」

  當然受傷了,一個戰鬥系的老師雙手揮舞過來,一拳捶在胸口一掌刀劈在後頸,她這種身體素質不可能毫髮無損。

  見她不說話,男人直接拿出一個瓶子遞給她,「給,沒用過的。」

  肖四方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瞄了一眼瓶身,猛地咳嗽起來。

  五臟六腑和胸口共鳴,疼得她眼前昏黑。

  男人看著她嘆了口氣,蹲下身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看看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說來也奇怪,他的手一放上來,肖四方就覺得疼痛緩解了,後背的毛孔都舒張開了似的清涼。

  這波疼痛過去之後,她抓著瓶子盯住男人,「這個是你自己的,還是你……」偷來的。

  最後三個字她沒說出口,男人已經領悟到了,「放心吧,是我自己的,我做的壞事不是這一項。」

  「哦,謝謝。」肖四方不客氣了,天知道她連B級氧都還沒吸過,被挾持居然能吸上S級純氧,不可放過。

  純氧就是純氧,一進入身體就把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都喚醒了起來,這種感覺跟剛才疼痛緩解的感覺一樣,令人暢快地都想伸展四肢了。

  短短的幾秒鐘吸氧時間內,她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代謝了一遍,不但胸口的疼痛感減輕很多,身體更有力量,腦子也更清醒了。

  男人慢悠悠來了一句,「不怕我投毒嗎?」

  肖四方抱著氧氣瓶,把雙腿盤了起來,「不怕這個,反正你比我厲害這麼多,真想投毒我也只能接受。」

  她精神恢復過來後,決定更坦然地面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我是X-338半廢墟星的居民,昨天通過了克瑞斯學院戰鬥系的考核,今天和老師同學一起來到這裡觀察災變現場……然後就被人抓住機會扔到了這裡。」

  男人聽完若有所思,「據我所知,依照外城的條件,戰鬥系的考核你們要通過不容易。」

  「是的。」肖四方欣然點頭,「所以我是很努力才考上了。」

  「為什麼這麼努力呢?你要是沒考上,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因為我有一個夢想。」她很不贊同地瞥了男人一眼,語氣很鄭重,「我願意為此付出生命。」

  「什麼夢想?」男人饒有興趣。

  這時肖四方沉默了,半晌才說:「我可以不告訴你嗎?說出來有一點像在吹牛。」

  男人失笑:「那就不說吧。」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聽到她的要求,男人站起來,平靜地看著這塊平台下的廢墟。

  大樓傾塌,牆體碎裂,乾涸的河道被各種殘骸堆滿,路面無處可尋,滿目瘡痍。

  六百二十二年前,這顆星球上的居民絕對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災難一口氣摧毀了整個文明領域。

  他的嘴唇很薄,唇色很淡,發出的聲音卻似乎包含了千萬種情緒。

  「如果你問我內外城有什麼根本矛盾,我可沒法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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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2: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貧民011

  肖四方很是失望。

  「你自己說你都是逃犯了,為什麼還不能告訴我。」

  「沒有一個二等居民會告訴你答案。」

  「可你都把身份環摘掉了,相當於拋棄了居民身份。」

  「那也不能告訴你。」男人背對著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暴起發難突襲,「但其實,你想知道的答案非常簡單,你只要稍微花一點時間,脫離外城安逸的環境耐心地感受一下,自然就會得到你要的東西。它不是秘密,只是現在的你還接觸不到的一條很普通的信息。」

  「我大概也猜到你的夢想是什麼了,既然你有這麼遠大的目標,那一步一步去尋找答案的過程,將有助於你真正意義上實現夢想……當然,前提是你能活著離開這裡。」

  肖四方摸了摸手腕上的身份環,語氣肯定:「我會的。」

  「嗯哼,希望如此。」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和他說得越多,肖四方就越是這麼覺得。

  她也開始好奇起來,問:「那你為什麼會變成一個逃犯呢?你做了什麼壞事?」

  男人轉身,拿出一件衣服放在她旁邊的地上,然後坐在了上面,一手拄著下巴笑盈盈看著她,「那我就給你講講吧。」

  他的嗓音很適合講故事,語調不過分起伏也不完全平淡,輕緩地上上下下,讓聽者的內心跟著他的話語波瀾起伏。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裡,有三個兄弟姐妹,大哥的成長過程中伴隨著父母的關心,小妹也是在所有人的疼愛下長大的,只有我不上不下卡在中間,不受關注。」

  「再加上智商也不出類拔萃,盡管我很努力學習,成績也還是擠在一大堆的人中間,普普通通。」

  肖四方舉手,「我覺得你的戰鬥力應該很強悍,不是普普通通的。」

  男人包容地看了她一眼,「你才剛入學不知道,二等居民裡多的是我這樣的水平。」

  內城人居然隱藏得這麼深!

  一個大大的驚嘆號在肖四方的腦袋裡冒了出來,一股巨大的壓力讓她趕緊把腦子裡的時間安排表拉出來,把起床時間提前一小時,睡覺時間推後一小時。

  果然還是見識短淺了,一定得更努力才行!

  男人對她震驚又充滿危機感的神情表示滿意,繼續道:「一碗水總是端不平的,在這個家庭只有我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當家中突逢變故時,我就是最先被犧牲的那一個。」

  「在我剛畢業的那一年,我的妹妹出了意外,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純氧才能維繫生命。」

  「你也知道純氧意味著什,二十萬星幣一小瓶,我妹妹一天的消耗就是二十萬。」

  「長此以往,再厚實的家底也耗空了,為了保住妹妹的命,我的哥哥想出了一個辦法,讓在供氧所工作的父母給每天輸送出去的氧氣動手腳,每罐偷一點出來。」

  肖四方瞪圓了眼睛,涉及氧氣的違法行為可是重罪!

  男人嘆了口氣,「我是不同意的,因為我也在供氧所工作,知道偷氧氣還是這大量的竊取會有怎麼樣嚴重的後果,但是他們三個人誰都不聽我的。紙終究包不住火,就在昨天,東窗事發了。」

  「其實在他們執意這麼做的時候,我就做好和妹妹一起死的準備了。可讓我沒想到的是……」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他們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的頭上,還要我理解他們,自己認下這個罪行,保住這個家。我不甘心,為什麼被犧牲的是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還賣掉了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給妹妹買了一瓶純氧……」

  肖四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裡的瓶子,有些感慨,「原來是這樣啊。」

  「是的,然後我毀了身份環連夜逃了出來,多次偷渡轉飛船來到了這個星球。」他的語氣低沉落寞,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本想在這躲一躲,沒想到它又二次災變了,還好我所在的位置不在災變區內,不然就沒有我了。」

  「可能是我真的不討人喜歡吧,連父母都對我沒有感情。」

  肖四方的目光落在他輕輕闔動的嘴唇上,再落進這人漩渦般吸引人的黑眸裡。

  在一種同是天涯失意人的情懷裡放下殘存的戒備,剛才被她可以忽略的臉就重新回到了視線裡。

  這個男人真的太漂亮了!

  頭髮是接近黑色的深灰,五官的每一個弧度都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分精緻沒有人氣,又不會太過柔和顯得軟弱,是那種具體如何好看描述不出來,但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好看到極致的美法。

  不光是臉,他身上的每一處彷彿都符合了美學上最美的分割比例,令人發現後就移不開眼。

  她目不轉睛盯著面前這張毫無瑕疵可言的臉,忍不住道:「怎麼會呢,相信你自己,你就是最好的。」

  男人收起講故事時各種外露的情緒,語氣輕淡:「是嗎,可是我一被抓到,就會去坐牢甚至是直接死刑了吧,我可是一個逃犯。」

  「你沒有做過,就不是逃犯。」

  「可是不會有人相信不是我做的,他們捏造了所有的證據。」

  這的確是一個難搞的事情,肖四方為之苦惱了起來,想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我現在自身難保,也幫不上你,但是……」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叫肖四方,如果我能活著實現夢想,到時你來找我,我一定保護你。」

  她的神色看起來很認真,不是虛偽的客套之詞。

  男人的視線她的小胳膊小腿上停留了一會兒,發自內心地勾了一下唇角,漂亮的眼眸裡浮現出絲微笑意。

  保護他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意思。

  「這樣啊,那我幫你一個忙,提前作為回報好了。」他站起來,朝地上的肖四方招招手,「來,我送你到離人近的地方去,為你完成夢想增添一分可能性。」

  後者看了一眼前方長到望不到頭的廢墟,有些猶豫,「從下面走過去嗎?」她其實可以再嘗試一下恢復通訊的。

  「當然不。」男人拿出一個小型的踏板式飛行器,徹底打消了她的擔憂,「我們從空中過,不會驚動異形。」

  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肖四方只顧著高興而沒能立刻發現這個飛行器也是個非常昂貴的值錢物件,抱著氧氣瓶就站了起來。

  「太感謝你了,這個氧氣先還給你……」她把瓶子塞到男人手裡,沒注意對方有些怔愣的眼神,又彎腰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同樣遞過去,「衣服你是不是不想要了?這樣是不行的,你沒有身份環以後很難獲取到這種物資,就算有潔癖也拿回去洗洗再穿吧。」

  說到這裡她還回味了一下手感,「你的衣服買過來的時候很貴吧。」常服都比她八萬星幣買的戰鬥服絲滑。

  這句話沒有人接,男人只是低著頭把兩樣東西都收好,自己將雙腳固定在飛行器上,然後讓她上來。

  「因為是單人飛行器,所以你……」他的視線往下一掃,摸摸下巴,「重心越低越不容易掉下去,不如你坐在踏板上抱著我的腿吧。」

  肖四方看看窄小的踏板覺得確實如此,沒有聽出這是玩笑,老實地腿一邁插到他兩腳分開的空擋中間,馬上抱好了大腿。

  「我好了。」

  「……出發。」

  高速帶來的疾風狠狠吹過肖四方的臉頰,刮得她臉皮鬆動,支撐了一會兒後索性把臉摁在了人家腿上擋風。

  飛行器的主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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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2: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貧民012

  肖四方被送到了距離殲異軍清理區域邊緣的地方,男人放下她的時候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說了一聲加油,就踩著飛行器極速離開了。

  目送人家的背影離去,她也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句加油。

  只要再挨過這幾公里路,就能進入清理局專用排異設備的掃描範圍,那她就真正得救了。

  正在她按照陳煥講的行進方式躲開一些可能危異物和適宜潛藏的死角一點一點加速往前跑時,空中一道紅線劃過,在她的上方猛然來了個急轉彎,直接轉體落在了前方的一小片空地上。

  肖四方一驚,下意識擺出防禦的姿態,紅色機甲裡的人就跳了出來。

  一看清來人,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格瑞塔老師!」

  格瑞塔點點頭,上前緊緊地擁抱了她一下,「好孩子,你安全了。」

  「我的身份環壞了,所以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聯絡您……」

  「我知道。」格瑞塔看著全鬚全尾的學生也有些激動,「到我的機甲上再說。」

  格瑞塔的機甲相對小巧,內部空間也不大,沒有設立副駕,只有一個臨時增員的固定座椅。

  肖四方坐在那把椅子上,偷偷打量整個駕駛艙的構造。

  這裡面和她那台十幾年前的機甲完全不同了,原本佔據了很大空間的推進分級裝置縮減成了一個小小的滑桿,而原本操縱機甲肢體運動的二十八鍵位在機甲各部位肢節進一步分解之後增加到了六十四鍵位,威力增大的同時操作難度也呈幾何倍數上升,還有能量盒鑲嵌口也變了……

  格瑞塔戴上連接機甲的全方位試鏡,一邊操縱機甲返回駐扎地,一邊問道:「陳煥直接向你出手?」

  肖四方趕緊收回亂瞄的眼睛,點頭答道:「是的,他本來應該是想從我身後打暈我,可是被我看見了,很麻煩。」

  「嘖,你看見他了?那確實麻煩。」格瑞塔捋了一把頭髮,「沒辦法了,這樣一來,只能順著陳煥的說法承認你是因為自己太過害怕亂跑才離隊的。」

  肖四方一聽,忐忑起來,「那我會因此被開除嗎?」

  「放心,他們是理虧方,你承認叫給他們台階下。」格瑞塔安撫了她一句,隨即又皺起眉頭,「但如果再被他們找到機會,一定還會對你下手,所以你有兩件事是必須要盡快完成的。」

  肖四方的耳朵完全豎了起來,態度恭敬,「您請說。」

  「第一,用最快的速度把你自己的實力提升起來,至少提升到讓別人以為你遇險時可以活著把消息發出去的程度。」

  「第二,盡快出名。」

  肖四方疑惑,「出名?」

  「沒錯,相比第一點,其實第二點還更重要一些。這個出名不是指在內城有多出名,而是指你得在消息非常閉塞的外城出名,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特殊的特供生存在,讓他們都關注到你。」

  肖四方聽懂了,「如果我的關注度高,出事的時候就能在外城掀起一陣風雨,害怕發生暴動的內城迫於這一點,就會更加謹慎的處理我,那我就有喘息的時間了。」

  「你明白就好。」格瑞塔點點頭,緊接著針對她出現的位置提出了疑問,「對了,陳煥就把你扔這麼近?」

  「是……時間太緊張了吧,畢竟他是在前往災變爆發點的路上下的手,而且還要安頓其他幾個同學。」肖四方鎮定答道,堅決不忘恩負義出賣恩人。

  不過陳煥也的確沒有把她扔太遠,確實是時間不夠。

  「這倒也是。」格瑞塔沒有懷疑。

  「可是老師,為什麼陳老師不直接殺了我呢?而要這麼大費周章把我扔到廢墟裡通過第三方除掉我?」肖四方怎麼都想不通這一點,「雖然說如果老師您不來找我,我活著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萬一我回去了,那不是就出事兒了嗎?」

  「這就是你運氣好的地方了。」格瑞塔冷哼一聲,稍微放慢了飛行的速度,「星際公約明令殘殺流民是要處以死刑的,當時如果是特里動手他不會顧忌這一條,但去處理你的人是陳煥,他會顧慮。這人慣會拍馬屁但做事相當畏縮,哪怕明知道這件事基本不會暴露,就算暴露了辯護官也能做到讓判決官輕判,他也還是不敢。直接殺了你對他來說需要顧慮太多自身留下的痕跡,不如把你扔到廢墟裡,反正就你們這些剛入學的小毛頭,什麼防護都沒有在裡面行走就是個死字,你以最自然的方式死亡,即便屍體被發現,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她的運氣確實是很好了,肖四方心有餘悸地想著,活著被人扔到廢墟裡,又遇到了不是逃犯的逃犯幫忙,還有格瑞塔老師親自營救……

  格瑞塔:「你休息兩分鐘,等會給我演好一點知道嗎?」

  「嗯!」肖四方閉上眼睛,開始養精蓄銳。

  只是一閉上眼睛就無法控制地想起了那張剛剛分開的臉,又想他雖然出生在富足的二等居民家庭中,卻遭受了這麼不公平的待遇,還不如自己從小生活是艱苦了一點,至少周邊的人都對她挺好的。

  也不知道他能逃多久,不過他有飛行器應該……等一下,飛行器?!

  肖四方睜開眼睛,不是說拿所有值錢的東西賣錢換純氧了嗎,怎麼會有飛行器?還有他的東西是從哪裡拿出來的,空間鈕?!最後再聯想他一開始愉悅自然的態度……

  哦天吶。

  明白過來之後她感覺靈魂都受到了震蕩,被騙了!

  可話說回來,她也沒有資格生氣,因為那個人不但給了她純氧吸,還送她到了臨近殲異軍的地方,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沒有做。

  也應該不是個壞人。

  肖四方平靜了,認為他說的故事裡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他就是一個性格比較惡趣味的可憐人。

  ……就是想起自己說要保護他的愚蠢模樣時,有一點點傷心。

  格瑞塔的機甲回到駐扎地時,陳煥踉踉蹌蹌的,在其他老師的攙扶下堅持過來了,語氣關切又激動。

  「格瑞塔,找到那個學生了嗎?」

  機甲上的格瑞塔摘了眼鏡,踢了肖四方一腳,後者立即揉了揉眼睛,強行搓紅眼眶。

  格瑞塔滿意地帶她下去了。

  肖四方露面的一瞬間,陳煥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只差一點就能融合出猙獰來。

  「算她運氣好!跑跑跑把自己給跑暈了,竟然平安地躺到我發現她為止!」當著陳煥的面,格瑞塔舉起手掌,用力地拍在正在努力哭泣的人腦袋上,「當著所有同學老師的面,你說,長記性沒有?!下次還敢不敢亂跑了?!還敢不敢不信任老師的能力了?!」

  這一通話在不知道事情始末的人耳裡沒有多大感想,但到了陳煥耳裡,那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肖四方流著淚的眼睛看向陳煥,「長記性了,真的不敢了,是我對不起陳老師,讓他擔心了……」

  這倆人一唱一和,嘔得陳煥的黑皮也逐漸透出紅色來,他恨不能直接撲上去把這個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能活著回來的肖四方撕成碎片,可眾目睽睽他只能忍了,勉強道:「好,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傷口疼得厲害,得去歇歇……」

  做戲做全套,即使把凶手之一氣得直接退場,她們也還得接著往下演。

  格瑞塔把肖四方提回三班的位置,將人往地上一扔,對還沉浸在驚訝裡的學生們道:「她就交給你們先看著了,等回了學院說不定還要處分的……你們一個個引以為鑑,知道嗎?」

  學生們惶恐地點點頭,看向肖四方的眼神有嫌惡也有同情。

  區區流民,果然還是不適合進戰鬥系啊。

  返回到克瑞斯學院的第一時間,肖四方和格瑞塔就一起被叫去院長室談話了。嚴格意義上來說,院長其實只邀請了肖四方一個人,格瑞塔是自己上門的。

  院長室裡熱鬧得很,特里陳煥都在,看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格瑞塔,臉都是一白。

  格瑞塔站在肖四方身後,大大咧咧把門關上後說道:「院長,我什麼都知道,處理這件事把我排除在外不太合適,為了防止您中途又要讓人來找我,我就自己先過來了。」

  院長威利嘆氣,「你來都來了,我還能趕你出去嗎?帶著這位小朋友一起坐吧。」

  他這麼說,格瑞塔就一點不客氣地推著肖四方率先在沙發的中央坐下了。

  院長親自動手給肖四方倒了一杯熱茶,「我們克瑞斯學院,對待學生的態度向來是一視同仁的,給予所有學生同樣的考學資格,也很歡迎有能力的特供生多嘗試一些專業,更好的實現自身價值。」

  他這個開篇起得有點遠了,肖四方拿不準他想從哪裡開始,謹慎地沒有開口。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啊,對於整個星際來說是,對於咱們學院來說也是。你以一個特供生的身份考上難度系數並列第一的戰鬥系和製造系,開創出了這麼一個值得外城學生學習的先例,也刺激鼓勵到了內城學生的學習狀態,我非常感激你的出現。」

  「至於這次的事件……完全是個誤會,純屬特里老師和陳煥老師交流上的偏差。」院長說笑話似的,把「誤會」說給她和格瑞塔聽,「特里老師見過的事情太多了,他本意是好心,怕戰鬥系的高供氧要求會讓你的堅持白費,就想著借這次現場觀察的機會,給你一點苦頭吃,好讓你知道戰鬥系有多危險,然後專心地去製造系發揮你的能力。」

  「可是他在跟陳煥老師說的時候,陳煥老師耳朵不好聽岔了,以為他是出於什麼私人恩怨要對你下手……這個人吶平時馬屁拍慣了,特里是他的上級,不敢不聽,就決定裝個樣子,先把你往廢墟裡放一會兒,還特意給你弄了個防護罩,心想等這事兒過了,再偷偷把你接回來……」

  「等一下。」格瑞塔出聲打斷,拎起肖四方的手腕,「還防護罩呢?防護罩沒看見,身份環壞了倒是看見了,這個怎麼解釋?」

  院長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看你這個急脾氣,這位同學不是昏倒了一段時間嗎,這些事都是陳煥走了之後發生的,他也料不到這種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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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貧民013

  真是顛倒黑白的一張巧嘴。

  肖四方沉默,聽出了他這次談話的兩個目的。

  第一是告訴她今天的事件可以輕而易舉得洗乾淨,奉勸她不要出去亂說因為說了真話也不會有人信。

  第二是讓她脫離戰鬥系,願意給她製造系的正式學生名額希望她不要不識抬舉。

  她都能聽出來了,閱歷比她豐富得多的格瑞塔自然也聽出來了,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然後當場就把雙腿一翹,「聽院長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兒。」

  院長微笑著點點頭,彷彿贊賞她的識相。

  「真是難為了特里主任的一片苦心。」格瑞塔保持著蹺腿的不雅姿勢,臉轉向站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特里,「我先為誤會主任這件事道個歉,希望主任不要跟我計較。」

  特里自矜起來,冷冷地哼了一聲。

  格瑞塔又看向陳煥,「至於陳老師,這次行事的確是不怎麼周全也過於魯莽了,我就不跟你道歉了。」

  陳煥面色難堪地擠出幾個字,「本來也不必。」

  格瑞塔點點頭,「那這事兒也說清楚了,誤會解開就好。四方,快點謝謝老師們的好意,再告訴他們你絕對不會後悔進入戰鬥系,好讓他們別再絞盡腦汁為你操心了。」

  房間裡三個男人的臉都僵住了。

  院長:「格瑞塔……」

  「謝謝老師們的關心!」肖四方猛地站起來,上來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大聲道:「我一定加倍努力,讓你們看到我的決心和毅力!」

  「同學……」

  「好!」格瑞塔也站了起來,聲音比肖四方還大,「有志氣!老師相信你可以的!院長,那沒事我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搭著肖四方的肩膀,走得是虎虎生風,攔都攔不住。

  門關上了,隔出兩個世界。

  格瑞塔吐出一口濁氣,在看到肖四方平靜的側臉時有些後悔了,「對不住,剛才火氣一上來,直接拒絕了轉系的事情,擅自替你做決定了……」

  「嗯……沒關系。」肖四方朝她露出笑臉,圓圓的眼睛眯起來,「我喜歡您為我做的這個決定。」

  她的笑容一大,配合她的聲線就不違和了,聽覺和視覺感受是高度一致的甜。

  「我仔細想過了,能來校長室聽他們心平氣和地說話已經是託了您的福。」她快走兩步,面對著她站好,雙手貼在大腿兩側,真心實意地鞠了一個躬,「謝謝您來找我,謝謝您堅定地站在我這邊,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存在。」

  看著她圓圓的頭頂,格瑞塔的神情柔和下來,在她腦袋上摸了一把,「不用謝我,謝你自己吧,一個堅強努力且無畏的人,是值得被尊敬的。我也只是願意幫助一個值得尊敬的人而已。」

  「繼續保持下去吧。」

  肖四方直起身體,重重點頭,「我會的。」

  真的不是所有的二等居民都對他們懷抱惡意,她又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門內。

  「院長!就這麼讓她們走了嗎?!」特里急道:「區區一個特供生,我們怎麼對付她不行?到時候隨便找個藉口敷衍過去不就好了嗎?為什麼對她這麼客氣?」

  院長沉著臉喝道:「她旁邊站著誰你沒看見?格瑞塔‧加德納!那個出了名幫理不幫親的瘋子!你想上星際法庭嗎?這事說回來要怪誰?你找誰處理不好偏偏找這個飯桶?!」

  陳煥縮著肩膀,被罵也絲毫不敢吱聲。

  「你們都回去吧,這件事先放一放,短時間內別找她麻煩了。」

  特里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擠出一個「是」字,深吸了一口氣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事情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了。

  肖四方舉著格瑞塔請她吃的雪糕,蹦蹦跳跳回了宿舍。

  這一次進門,也受到了大家熱情的「歡迎」。

  艾達舉著身份環上拉出的光板信息向她求證,「四方,你真的一開始就闖禍了嗎?」

  信息上說由於她在災變現場不服從指揮亂走,導致某位老師為了營救她而身受重傷。

  肖四方咬了一口雪糕,含糊地應了一聲。

  身為弱勢方,這種程度的忍讓還是需要做到的。

  「我就說吧。」娜拉嘆了口氣,「肯定會出問題的。」

  她看看肖四方無辜到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臉,正打算再說幾句,一直視她們如同空氣的盧意騰地站起來,忽然插手把肖四方拖進了衛生間,還把門關上了。

  娜拉小聲叫了一下,低呼:「她不會要教訓四方吧?!」

  艾達看著覺得不像,不知道為什麼她甚至覺得盧意剛才那臭臉是沖娜拉擺的,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為了……

  小小的衛生間裡,盧意一掌把人逼到牆角,雙眼直勾勾盯著人家的臉。

  肖四方低頭看了一眼保護完好的雪糕,又咬了一口。

  「我跟你說話呢你還吃?!」

  肖四方點點頭,含著雪糕道:「那你不是還沒開始麼……」

  盧意鬆開手,簡直服了她了,「在1077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我不服從指揮,然後……」

  啪。

  一拳頭砸在身後的牆上,肖四方閉嘴了。

  盧意壓低聲音:「是不是特里讓陳煥殺你了?」

  沒想到她猜得這麼準,肖四方眨了眨眼睛,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那就是默認了,盧意不解,「那你怎麼還不澄清?現在不光是我們敵視你,你們流民內部也開始排斥你了,都不覺得你爭光,反而丟臉了。」

  「沒關係啦……」肖四方說著又要去咬雪糕,被盧意面無表情奪走,才繼續道:「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那也不能被冤枉啊,被冤枉不噁心嗎?」

  「總是有些人不瞭解事情真相就亂說的啦,就像內城人說外城人,外城人說內城人一樣,都在互相冤枉嘛。」趁著她怔愣的時候,肖四方動作輕柔地把自己的雪糕救了回來,放在嘴裡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又補了一句,「找九習掛惹。」

  盧意回過神來,「呸,習慣個屁!誰冤枉你們了,含著東西說話噁不噁心!」

  說完又摔門出去了。

  肖四方三兩口把雪糕吃完,對她最後一句指責感到略委屈,雪糕不快點吃就會化的啊,她還是第一次吃呢,怎麼可以不珍惜。

  廢墟星之旅導致戰鬥系的學生都錯過了一天的課,不過戰鬥系的課是內部調整過無關緊要,製造系錯過的課就只能靠自己補了。

  肖四方在教務系統裡下載了自己缺的那兩節課以及製造系專業主修學生上課時實時錄制的視頻,開二倍速播放然後戴上耳機拿好電子本翻到對應頁面,認真地開始補課。

  學習過程中接到肖八面的通訊,乾脆俐落地拒絕了他的見面邀請,繼續埋頭學習。

  她心無旁騖,刺激得寢室裡其他看時間不早打算放鬆下的女孩子重新打起精神,繼續苦讀。

  學習氛圍好極了。

  第二天一大早,肖四方帶著電子本去了製造系的建築群,找到教室在角落裡坐下來。

  因來得早,她踏踏實實學了半個小時,記錄下幾個問題並昨晚整理的那些一起,只等下課去問老師。

  進入教室的人越來越多,對她指指點點的人也越來越多,說的都是昨天的事情,態度倒是各種各樣,有瞧不起的,也有惋惜的,有不屑提也不屑聽的,也有火冒三丈的。

  製造系的建築群絕大多數是製造室,純粹上課用的教室非常少,面積也不大,光是給只修一個專業的學生使用還能剩十來個座位,可加上輔修兼修的學生,就塞得滿滿當當了。

  來得最晚的那一個,只能挨著肖四方坐。

  個頭極高,染了一腦袋紅色的青年一腳踢在桌沿,「滾開,我不跟垃圾坐一起!」

  一整排的桌子都震起來,吵吵鬧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

  肖四方盯著電子本上的內容,置若罔聞。

  「你別裝聾作啞。」青年的火氣因為她的無視而越發高漲,一拳砸在她的電子本旁,「趕緊滾,這裡的空氣都被你弄臭了!」

  肖四方這才抬起頭來,將放在桌上的兩隻手放在了膝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做了一個聞的動作。

  「沒有臭啊,我每天都很仔細洗澡的……大概是你的鼻子壞掉了叭。」

  她的聲音細軟可愛,讓青年火色的頭髮徹底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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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2: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貧民014

  肖四方被拎了起來,青年湊近怒吼:「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挑釁我?!」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肖四方可以看清他鼻子上的每一顆黑頭,醜得特別厲害。

  她忍不住移開了視線,「我沒有挑釁你呀。」

  這個小動作在青年看來卻是覺得她怕了,冷哼一聲,「那就趕緊滾到一邊去,別在這裡礙眼!」

  這可不行,肖四方斷然拒絕:「我是好好坐著的,你也可以好好坐著,我為什麼要走?」

  「你!」青年沒想到她居然還不識趣,怒火越發燎原,「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嗎?你旁邊的位置能坐人?」

  肖四方怕拎久了衣服會被他弄壞,不想就這個姿勢跟他講道理,於是抬手在他腕上一點,抓著她的胳膊就在主人驚怒的神色中無力垂下,雙腳落地時她立刻把衣服拉好撫平。

  衣服是新的,來上學前肖嬸嬸花了不少錢買給她,她想穿到畢業。

  「喬治別——」衝動二字還沒從其他學生口中喊出來,紅髮喬治的拳頭已經來到肖四方眼前。

  拳風鬆散,速度又慢,她稍微側側腦袋就躲了過去,抓住他的拳頭給他來了一記反手擒拿,直接把人按牆上了。

  「你怎麼不講道理。」肖四方壓制住他,皺著眉頭,「你不喜歡跟我坐,那你可以下次早一點來。這一次你必須跟我坐旁邊,是你自己來晚了要承擔的後果,幹什麼朝我發火?」

  出手不成被反壓的喬治倍感羞辱,一股淺褐色的能量體悄然從他身上放出。

  他瞪著眼睛,理智全無,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她!

  有能量波動!

  肖四方心頭一跳本能後退,單手在桌面上一撐就跳出了數米之遠。比她慢一瞬的另一道身影則是向前衝去,藍色的屏障舉起,暴走的喬治被嚴嚴實實罩在了光環以內!

  能量熱焰爆開,屏障的藍色在數次衝擊下黯淡數分,有驚無險擋住了。

  離他最近的幾人被嚇得站都站不起來,滿頭虛汗。

  關鍵時刻救了大家的壯碩青年舉起碗口大的拳頭,一語不發一拳砸在始作俑者臉上。

  挨揍時喬治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整個人都嚇脫色了。

  他捂著臉蜷縮在地上,聲音惶恐:「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幫幫我……」

  方才喬治出拳的時候眾人臉上還有快意之色,可在他失去理智在人員密集的教室動用能量熱焰那一刻起,就不會有任何人站在他那邊了。

  要不是剛才出手的那位反應夠快,他四周毫無防備的十多位同學都得受傷!

  這麼衝動不計後果,以後怎麼敢跟他一起相處,一言不合吃一招能量掏心拳直接被他送走?

  出手的同學叫魯達,同樣是戰鬥系的學生,輔修製造。這人身材魁梧高大,一隻胳膊比肖四方大腿還粗,肌肉虯結眉如閃電,一臉凶惡之相,說話也是惡聲惡氣的。

  「要是真的出事了,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喬治的朋友終究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退學,苦笑著給大家道歉:「他這次也是被氣狠了,平時很好相處的……幸好也沒有人受傷,這次就放過他吧,你們看看他這個後悔的樣子,以後肯定不敢了!」

  這事如果鬧出去,上不上星際法庭尚未可知,退學卻是一定了。

  教室裡的學生們好些都還沒成年,心地軟,不想就這樣毀了一個同學的一生,再看他涕泗橫流的樣子確實是害怕極了,就都不說話作罷了。

  喬治朋友又去看全身而退的肖四方,「你說得對,這件事確實該他自己負責任,我替他向你說一聲對不起,麻煩你也守口如瓶,別說出去。」

  「什麼守口如瓶,別說出去?」

  眾人心頭一驚,一個眉髮皆白的小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從門口往講台走。

  他把手中的東西往講台一放,「這是什麼氣氛,這麼緊張?來個人跟我說說。」

  眾人條件反射地去看剛才還沒答應的肖四方,小老頭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乾脆點了肖四方,「那就你說吧 。」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喬治更是兩股顫顫,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只聽肖四方很是「詳細」地答道:「他剛才碰到了我的屁股,我以為他是故意的就罵了他,他反過來覺得是我故意敗壞他的名聲,就向我出了手,結果又被我打倒了,顏面掃地忍不住哭了起來。老師,不是什麼大事,我們已經和解了,不會往外說他摸了我屁股,也不會說他被我打哭了。」

  眾人:「……」

  喬治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哭得更大聲了,誰他媽這麼猥瑣去摸一個流民的屁股,又是誰他媽會被打哭,這種說法要是傳出去他怎麼抬得起頭!可恨至極!

  小老頭還以為是什麼事,打架是要被通報的,但現在的情況是誤會導致且雙方也和解了,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咳!那還不趕緊坐好,都打鈴了。」

  喬治的朋友趕緊把人扶了起來,魯達看了在原位置坐下的肖四方一眼,在喬治剛才不願意坐的位置坐下來,算是把兩個當事人分開了。

  小老頭教結構學,兩節課下來講得是深入淺出鞭辟入裡,聽得下方的學生搖頭晃腦差點睡著。

  距離下課還剩三分鐘的時候,小老頭講完了課堂內容,開始和大家交流感情。

  「Y-1077廢墟星的突然災變大家都知道了吧?」

  「知道——」

  「那有個小道消息你們肯定不知道,生命研究院的岑薄……」

  他話還沒說完,聽到一個名字就已經按捺不住的學生們拍著桌子大聲嚷嚷起來。

  「啥,岑爸爸!」

  「老師老師,岑爸爸咋啦?」

  「我天聖父大人!」

  小老頭:「……安靜!還想不想聽我說完了?」

  眾人忙不迭摀住嘴。

  「Y-1077災變的時候,岑薄可能在現場。」小老頭得意地翹了個腿,「不知道這個消息吧?」

  學生目瞪口呆,甚至想呸他一臉。

  「不可能啦老師,災變現場大家能去,可正在災變的現場……只有異形扛得住好不好?」

  小老頭擺擺手,「思維狹隘,你們怎麼只想到這個,就會不想想是不是生命研究院出新成果了呢?」

  眾學子一驚,這的確是有可能的啊!

  聽課向來認真的肖四方走神了,如果說Y-1077災變的時候岑薄在現場……難道那個好心的逃犯和這件事有關係?是什麼關係?

  小老頭很是滿足地看著大家認真的臉,一高興就多說了點,「眾所周知,你們口中岑爸爸的出沒是很有規律性的,基本是一年在外遊走一年閉關研究。今年下半年是他出來的時候,因此小道消息稱,接下來的一年他會選擇一個星球暫居,親自融入人群收集他需要的東西。」

  「小朋友們,咱們有百分之一左右的機會和他近距離接觸了!」

  空氣安靜了一秒,隨後歡呼聲幾乎掀翻了樓頂!

  下課後,看著把問題清單提交給小老頭就匆匆趕往戰鬥系的背影,喬治留在教室最後面,含恨吐了口唾沫,「我要報仇!」

  他的朋友打了他一巴掌,恨鐵不成鋼,「還報仇?你趕緊去討好討好她吧。」

  喬治紅著眼睛,「難道還怕她反口又把事情抖出去?那有誰信?出爾反爾的行為只會讓她更受人唾棄。」

  「你傻嗎?」朋友又給了他一拳,希望能夠讓他清醒過來,「那個當然已經過去了,但是你摸她屁股,還被她打哭這件兩件事過去了嗎?!」

  「誰摸她屁股?誰被她打哭?!」喬治簡直要瘋了,「該死的流民不要臉亂說而已!」

  朋友冷言懟他,「是不要臉也是亂說,但你又能怎麼辦?與其等她日後要挾,不如你自己給她送點東西封口,送東西的時候再想辦法讓她說幾句類似她故意這麼說的話,然後咱們錄音下來……她要是不知足敢再來找你要好處,你就把錄音放出去,說她敲詐勒索。」

  喬治終於聽進去了,心裡在怎麼不甘願也只好先放放,點點頭答應下來。

  在製造系鬧了一場的肖四方回到戰鬥系,倒是在沒人搭理的情況下安安生生地度過了上午。

  肖八面聯繫了她數次被拒見,終於在食堂門口把人堵了個正著。

  「怎麼回事?」這次的肖八面沒有哭哭啼啼,嚴肅地擰著眉頭,「他們要是說其他的我都信,可非要說你害怕到不聽指揮,這怎麼可能呢?他們為什麼要冤枉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的信心他沒有,但要說膽子和臨危不亂,他相信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人比誰都厲害!

  陪他過來的徐誠心也是一臉擔憂。

  肖四方擺擺手,「這個事情沒關係的啦,你們不要管……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忙,本來想過幾天再跟你們說的,既然已經見面,那就順便說了吧。」

  「這麼客氣,啥忙啊?」

  肖四方笑起來,「幫我在外城宣傳一下我的英勇事跡嘛,擴散的越大越好。」

  肖八面:「……你是要氣死奶奶還是氣死我爸媽?風險太大,你得給我一個像樣的理由。」

  「就是想紅啦。」肖四方不願多做解釋,嬉皮笑臉打發了他們 。

  肖八面越發心事重重了,看了分外沉默的徐誠心一眼,「學長,你剛才怎麼什麼都不說啊?」

  隱約猜到了事情經過的徐誠心搖頭,「很復雜,總之你別再問這個也別再和同學起衝突,整個學校就這麼幾個特供生,還被排擠就糟糕了。」

  「可我真的很擔心……」

  徐誠心看著他忐忑的臉,嘆氣:「那就想盡辦法,幫她紅起來吧。」

  這還真的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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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貧民015

  縱然四周流言霏霏,只要當事人無視個乾淨,就影響不到什麼。

  肖四方極其自然地上課下課預習復習,哪怕是有人指著她的鼻子當面侮辱她,也都當做看不見,該說話時說話,該閉嘴時閉嘴。

  根本傷害不到當事人的流言,再說只費自己的口舌,沒什麼意義,不到兩天的功夫,那些本來還能發酵發酵的閒言碎語就自己平息了。甚至有些人開始佩服起肖四方,這種臉皮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啊。

  週三下午公休,窮困潦倒的肖四方最後看了一遍這兩天整理的兼職招聘信息,騎上校門口的公用自行車,精神奕奕地出發了。

  賺錢!賺錢!賺錢!

  考慮到繁重的學業,她挑選的地點都離學院不遠,第一家最近,十分鐘就到了。

  停好自行車,她朝修理鋪走去,目光掠過門口光屏上閃動著的「招收兼職維修工,工資面議」等字樣,心底稍安。

  可以的,只要在工資上做出讓步,不會有問題的。

  門開著,她直接走了進去,一個伙計停下手裡的活,和那位看起來像是顧客的人一起朝她看去。

  伙計沒有注意到她的身份環,抬手擦了擦汗,問:「修什麼?」

  肖四方搖頭,露出笑容:「我是來應聘兼職的。」

  「啊?」伙計狐疑地看著她稚嫩的臉,「你等下,我叫老闆娘出來。」

  而那位顧客,目光向下,落在了她沒有遮掩的身份環上。

  伙計很快把人帶了出來,燙著捲發嘴唇削薄的乾瘦女人眼睛一掃,就看到了那與眾不同的黃褐色,再看一眼神色不好的那位客人,大步衝了過去,抓著肖四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推。

  「誰讓你進來的,別髒了我的地方!」

  肖四方連忙道:「老闆娘,我是來應聘的,我技術很好,工資好商量……」

  「不用商量!」說話間沒有用力反抗的人已經被推出門外,小小修理鋪的老闆娘厭惡地看著她,「趕緊滾,影響我做生意!」

  態度強硬,沒得商量。

  這邊罵完,她轉頭笑盈盈地對店裡唯一的客人道歉:「不好意思,伙計不懂事……」

  「沒事,趕走就行。」

  這種情況早在肖四方預料當中,她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憤怒,也不氣餒,騎著自行車往下一家趕去。

  只可惜,一家又一家,甚至都沒有願意聽她說話,就像驅趕細菌似的把她趕走。

  整理的目標全部泡湯,她茫然地站在路邊,不知所措。

  你不是自恃有技巧有能力,只要找到維修鋪的兼職就能大施拳腳賺到供養費用嗎?結果你連門都進不去。

  愚蠢,天真!

  機械地拖出自行車,她有氣無力地踩下腳蹬子,往學校的方向騎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沒騎出幾米遠自行車忽然散架,她本能跳開,看著它四分五裂倒在非機動車道上。

  斷裂的上連桿和後下叉,彷彿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彎腰把飛出去的輪子撿回來,和其他零件一起拖到邊緣處,她一屁股坐了下來,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灰心。

  哪怕被扔到災變廢墟裡,她都沒有迷茫過,現在卻不知道怎麼辦了。

  剛才應聘的那一家修理鋪是五家中規模最小的,位置也最偏僻,被她視為應聘成功率最高的一家,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天色漸晚,她孤零零坐在路旁,和一堆破銅爛鐵一起,無人搭理。

  「唉。」她嘆氣,咕噥一句,「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目光落在自行車的屍體上,發現很多關鍵的部位類如連桿上下管剎車線都有人為破壞的痕跡,連續工作狀態下散架本就是必然。

  出來時過於興奮,大意了。

  這附近沒有自行車停放點,沒法換新的。

  又嘆了口氣,她蹲下來,開始整理面前這堆破銅爛鐵,鋼圈沒有問題的輪胎剩下一隻,變速器和剎車線分別剩一個好的,坐墊鏈條齒盤曲柄等等也都還可以用……

  擼起袖子,拿出工具,吭哧吭哧開始改裝。新的結構圖已經在她腦子裡完整地呈現出來,不過二十分鐘就做好了一輛可以手動發電的獨輪車,腳蹬子和輪子分別連了一個電機,模樣很不周正。

  試騎後她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腳蹬五圈發出的電量加上慣性就可以在平地上勻速驅行近三十米,省力。

  把沒用到的垃圾都放到垃圾桶裡,肖四方摸了摸新出爐的小車子,心裡生出的小小滿足感逐漸蓋過低落的情緒。

  有手有腳有腦子,就沒什麼不能解決的!

  心情一好,再看安靜的街道和剛剛亮起的路燈都賞心悅目不少,她忍不住哼哼起來,腳蹬子一踩便往學校的方向騎去。

  「等等。」

  吱嘎,手剎拉起。

  肖四方回頭,剛才待過的仿生樹旁站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黑色的西裝非但沒能顯瘦,還將他的肚子勒得溜圓。

  他戴著墨鏡,鬼鬼祟祟一副特務裝扮。

  肖四方不太確定地問:「你叫我?」

  「這裡除了你和我,還有其他人嗎?」中年男人的語氣不太好,「過來點兒,問你個事情?」

  肖四方站在原地沒動,「我要回去上課了。」

  「那你不想賺錢了?」

  剎那間一道強烈的金光打在這個胖子身上,肖四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你可以給我工作?」

  胖子抬起數層下巴,「算你運氣好,剛才這手車改得不錯。」

  天上掉餡兒餅,謹防有詐。

  肖四方還是沒動,「我不相信你。」

  「……」胖子心想你一個流民我能圖你什麼,真是自信過頭!可偏偏是有那麼一點事需要她,於是越發沒好氣,「你來我家店應聘過。」

  「哪一家?」

  「無所不修!」

  那就是規模最大的第三家,也是差點被潑水的那一家。

  「剛才不是不要我嗎?」

  胖子用最後的耐心解釋道:「門店當然不可能要你,你一個流民放在我家店裡,客人都要被你趕跑了,就算讓你偷偷修,萬一被發現了我的口碑也砸了,我瘋了嗎?」

  「你出去之後我就跟著你了,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考考你的技術,正打算出來的是時候,你車就壞了,接下來我就看到了你那一手。說實話是還不賴,要不是你的身份是流民,去那些知名的修理行也有當小師傅的機會,可惜了。」

  「不過明面上的事情你幹不了,有一些不太能往上追溯的事情還是能做的。我原本只做維修,最近打算擴大規模,維修的同時也回收舊物廢物做二手生意……你就待在我家後院拆舊機,光拆就行,一個小時給你二十星幣,做不做?」

  廉價了,她以前偷打零工能賺五十星幣一小時呢。

  可這是唯一的工作機會。

  肖四方一咬牙,「我做,但我的時間不多,只有週三下午和週日一整天是有空的,週一晚上也可以過來,其他的時間……」

  胖子一愣,「在這附近找兼職的話,你應該是克瑞斯學院的學生吧,課業這麼緊張?」

  「嗯,我主修戰鬥,輔修製造,課程很滿。」

  胖子瞪眼,眼珠子和他的肚子一樣圓,聲音都變調了,「你一個流民你還能上戰鬥系?!還輔修製造系?!吹牛吹大了吧!」

  「我才不吹牛。」肖四方不太高興,「我叫肖四方,你可以去學院打聽一下,我很出名的。」

  「呵呵。」胖子不信。

  時間不早了,再跟他磨嘰下去上課得遲到,肖四方著急起來,「我週日可以過來上班嗎?你要先打聽一下也行,留個通訊號給我吧,我趕著去上課!」

  胖子將信將疑,或許是考慮到二十個星幣的維修熟手百年難遇,還是和她互換了通訊碼。

  「拜拜~」

  肖四方揮揮手,蹬上腳踏板一陣風似的走了。

  「嘿,看著還挺像那麼回事。」胖子嘀咕一句,鬼鬼祟祟環顧四周確認無人,趕緊扶著墨鏡回家了。

  肖四方急匆匆趕了回去,一下午的奔波讓她幾乎是強撐著精神才上完課,回到寢室時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寢室裡艾達和她的關係最好,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立刻上前問道:「怎麼樣啊?」

  「唔……」肖四方哼哼幾聲,「不好,門都進不去。」

  艾達的臉色黯淡下來,嘆了口氣。

  娜拉把一杯熱水放在肖四方桌子上,「你們還不信呢,現在被殘酷的事實打倒了吧?」

  捧起水杯喝了一口,肖四方道了聲謝,就又懨懨趴回去。

  艾達和娜拉又爭了起來,吵得盧意發了一通脾氣,才重歸平靜。

  主星W-1。

  鋒利的剪刀剪下一支半開的紅玫瑰,戴著白色手套的修長手指輕捏翠綠花枝,轉遞給身後已經抱了十幾支玫瑰的傭人。

  玫瑰園中間的桌子旁坐著一位頭戴禮帽的男人,手中端一杯熱茶,只聞不喝。

  半晌,他開口:「你能不能主動理一下我?」

  剪花枝的男人沒接話,哢嚓一聲又剪下一朵嬌嫩欲滴的玫瑰。

  禮帽男無奈地放下茶杯,走過來接過傭人手裡的花,「你先下去。」

  等人走遠,男人低聲問道:「研究院那些人肯放你出來一整年?」

  「還是要定時回來的。」

  「操!」紳士偽裝撕開,男人低聲咒罵,「我還以為重返災變前了呢!果然根子裡還是一樣的!」

  「挺好的,這一年的自由活動時間還延長了。」

  「好個屁!」禮帽男粗魯地罵道:「你以為那些老不死是良心發現?只不過是怕你被壓迫狠了,故意給你一點甜頭嘗嘗而已!」

  「不至於這麼生氣。」

  禮帽男翻了個白眼,「那還不是因為你不會生氣,我只好生雙倍的氣了,聖父大人——」

  輕撫玫瑰柔軟的花瓣,岑薄微微一笑,那張比滿園玫瑰還美的臉看得禮帽男都呆了一下,隨即罵罵咧咧:「靠,差點亮瞎我的眼睛!所以那個小道消息前半段是不是真的,你轉性了,想跟人待在一起了?」

  「怎麼會。」

  岑薄摘掉手套,雙手在剛剪過的紅玫瑰叢上輕輕拂過。

  斷枝重生,嫩綠的枝丫瘋漲,花苞鼓起,漸次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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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貧民016

  實戰場。

  格瑞塔的目光在本班五十名學生臉上掃過,神情一如既往嚴厲。

  「第一學年,你們的實戰課只有一種,那就是近身格鬥!而我的教學方式,就是一對一互打,技巧姿勢的教學你們自己去看其他老師的教學課程,在我的課上,沒有示範也沒有演練,都給我拿出真本事往死裡打!」

  三班班長韓雨頂著巨大的壓力舉起手,「老師,那要是真的一不小心……」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你們不但要往死裡打,還得在對方認輸的瞬間收住,即便對方沒有認輸,你們也必須學會預判自己的攻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及時停手。」格瑞塔冷哼一聲,「我的學生,不但要打得強,還要控制得住!」

  「第一個月的課程允許你們穿戴防具。」格瑞塔指向牆角整齊堆放的胸甲頭盔和關節護具,「第二個月就都給我脫了打,畏畏縮縮不敢出手就挨打,沒有控制力致人死亡……就和我一起去蹲大牢。」

  學生們俱是一個激靈,這也太凶殘了!

  格瑞塔看著他們的慫樣冷笑,「害怕了?那我就再說說今年剛畢業,我帶的那個班的成績來鼓勵你們一下。我是新教師,三年前只能帶十班的課,你們也都知道,分班是按入學考核的成績來的,十班就是實戰考核最差的一個班。但是畢業的時候,我班上成績最差的一個學生實戰排名也在前兩百!而我也換了一個起點,從三班帶起!」

  「今年你們入學考核排名本身就在前一百五,所以我的目標是,畢業時全員擠進前一百!」

  「現在回答我,有沒有孬種做不到?!」

  日!學生們沸騰了,大聲嘶喊:「沒有孬種——」

  「還慫不慫?!」

  「不慫——」

  格瑞塔點頭,舉起手將一份名單投映在雪白的牆面上,「這是你們入學時的排名,看著名單自己找搭檔吧,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分組和穿戴護具。時間到了還沒準備好的同學,這節課就別上了,回去睡覺吧!」

  話畢學生們瘋狂組隊,生怕落在後面第一節課就上不了。

  班裡人數是偶數,理應不存在落單情況,然而肖四方這個特殊存在,硬生生成就了五十個人一對一分成二十四組,落單兩人的奇葩局面。

  另一位落單的也是女生,攥著拳頭怒瞪肖四方,「你別過來!我才不跟你一組!」

  「可是就剩我們了呀。」肖四方嘗試和她溝通,「只有五分鐘時間,不能拖的。」

  「那我也不跟你一組,我自己去跟格瑞塔老師說!」

  「好吧。」她還想不開,肖四方只好先去把護具穿起來。

  不願意和肖四方一組的女生跑到格瑞塔面前,雙手筆直地貼著兩邊大腿給人一種作風剛硬之感,眼圈卻紅了,「老師,跟流民一組會束縛我的能力,我不要跟她一組。」

  「那你就去找別的人一組不就好了。」格瑞塔皺眉,這屁大點事也要來找她?

  女生更委屈了,「別的人都組好隊了,只剩下她了。」

  「同學,你是戰鬥系的學生,不是美術音樂這種系的藝術生,遇到困難你不迎難而上,你先退回來打報告?用你的拳頭去搶啊!」格瑞塔無語,看了看時間,「你還有兩分鐘。」

  搶?那不是要得罪同學嗎?

  女生無措地站在原地,一開學就結仇多難看啊,更何況她本來就是被挑剩下的……

  她去打報告的功夫,肖四方已經把防具穿好了,見她站著也不行動,還是跑過去跟她說:「今天先一起嘛,你不想上課了嗎?」

  女生看一眼她的身份環,壓下動搖的念頭,咬牙道:「我就是不上,也不要跟你一組。」

  跟流民一組,其他人會怎麼看她啊。

  她不要。

  「好吧,那我自己想辦法。」肖四方在場地內找了一圈,目光落在盧意身上,再看看她的搭檔,接著又去看了名單上的排名,目標鎖定。

  她邁開腳步插到了盧意和她的搭檔中間,在室友驚疑不定非常嫌棄即將破口大罵的神色裡極速發言,「我打敗你你就把你的搭檔讓給我敢嘛?」

  戰書是下給盧意搭檔的,也是個女孩子,頭頂扎兩顆丸子,臉圓嘟嘟的,很可愛。

  圓臉女孩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即後退一步,擺出戰鬥姿勢。

  「請指教。」

  肖四方在盧意吃人的目光中和她拉開兩米距離,也放低重心,「請。」

  圓臉女孩身形微胖,比肖四方高半個腦袋,走的是與可愛外表不符的力量型路線,一拳揮出帶出猛烈的拳風!

  對手排名比她高兩位,肖四方不敢硬接,側身先避開了這一擊,利用柔韌性逆向轉體,攻她下盤。

  圓臉女孩冷哼一聲,竟然不閃不避,扛下一腳,試圖以輕傷換重傷,雙拳生猛地砸向近在眼前的柔軟腹部,道:「你……」

  輸字都沒出來,肖四方露出笑容,左手如蛇在她胳膊上一纏而過,卻是借力改變身體方向,避開拳頭抱住她的胳膊,雙腿凌空而起夾緊她的脖子。

  後翻,砸!

  圓臉女孩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肖四方騎在她身上絲毫無損,腳尖抵住她的下巴。

  頭暈目眩也察覺到危機的圓臉女孩大喊:「我認輸!」

  「承讓。」肖四方笑眯眯收腳,從她身上離開。

  圓臉女孩從地上爬起來,沒有輸掉後的羞怒,只是不解地問:「你怎麼做到像一片雲似的飄來飄去的?」

  肖四方坦誠以告:「身體素質太差,只能在靈活度上下功夫了。」

  女孩露出惋惜的神情,大方擺手,「我輸了,搭檔給你。」

  她朝盧意做了個鬼臉,一溜煙朝另一個落單的女生跑去。

  猝不及防換了個搭檔的盧意柳眉倒豎,沖著肖四方罵道:「你噁不噁心?!」

  對「噁心」二字完全免疫的某人眨眼,「這不是給你換了個更適合你的搭檔麼,你就不要生氣啦。」

  盧意為她的厚顏無語,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等會兒再收拾你。」

  圍觀了一場熱鬧的同學們面面相覷,既驚訝於肖四方的勝利,又慶幸剛才被她挑戰的人不是自己。

  不然這臉可就丟大發了。

  時間到,格瑞塔吹響哨子,所有學生集合。

  「剛才你們特殊的同學已經給你們示範過,我就不再贅述課堂上意見不合的時候應該怎麼處理了。」

  格瑞塔的聲音鏗鏘有力,像一把鼓槌敲響他們每個人心中的大鼓,讓胸腔中充滿激情的戰音。

  「每節課每組至少分出三次輸贏,下課前五分鐘把輸贏報上來,到時候我給你們統計一下,一個月後勝率最高的那位,我的機甲給你玩一節課。」

  同學們的眼睛紅了。

  在Y-1077廢墟星上有見過她的機甲,JE系列最新推出的三號機,主打小巧敏捷瞬發殺傷,市場價六百萬。

  格瑞塔一揮手,五十個眼睛發亮的學生衝入對戰區,激情四射開始互毆。

  肖四方一踏進對戰區,先她一步的盧意就撲了上來,「之前在衛生間我都是讓你的,現在讓你看看我真正的實力!」

  躲開直奔面部的一拳,肖四方反手迎擊,「我才不怕你!」

  兩小時後,肖四方和盧意面對面,抖著手打開氧氣瓶,吸氧修復疼痛的肉體。

  實戰樓提供氧氣販賣機,A到C三級,學生購買有補貼,打八折。

  盧意直接把A級氧吸空了,而只買了C級氧的肖四方卻沒捨得一次用完,還留了一半。

  「你這樣會跟不上的。」盧意看著她那窮酸樣,渾身不自在,「我知道你沒有條件,但至少C級氧一次用完吧?」

  肖四方也想,可不能就是不能,這筆賬算起來真的太多了。「每週三次實戰課,如果每次都要一瓶C級氧,一個月的花費就要六萬星幣。特供生的生活補貼是每月六千星幣,十分之一都不到。」

  盧意皺眉,「等等,你怎麼算的?按你這麼算,一個月應該是不到三萬啊。」

  肖四方沒說話,只給她看自己的身份環。

  「靠,我怎麼給忘了,你們得雙倍……」盧意低咒一聲,「所以你考什麼戰鬥系,製造系不好嗎?供氧需求低,對於你們來說,學到的東西也比戰鬥系有價值吧。」

  「不行,我必須留在戰鬥系。」

  不識好歹,盧意的眉毛又豎了起來,「可你這樣下去,就算你技巧再熟練,一個月後你肯定墊底。」

  正在為此苦惱的肖四方撓了撓頭,「我已經在找兼職了……」

  盧意看著她,覺得她腦子有問題的同時,又覺得她可憐。

  猶豫了一會兒,她四顧無人,低聲道:「你知道二道販子嗎?有那種專門向流民兜售氧氣的黑色渠道,價格會便宜很多。」

  肖四方睜大了眼睛。

  私下買賣氧氣可是不開庭直接死刑的重罪!

  「咳,我也是聽我哥說的,實在沒辦法……你找找這種吧,反正你也不是很要命的樣子。」

  肖四方摀住了張開的嘴,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敢不敢,要命要命。

  把二勝二負的戰績報上去,肖四方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實訓樓。

  才踏出戰鬥系的範圍,通往食堂的主幹道上一群同學額瘋狂跑過,若非她反應快及時,說不定就被撞飛出去了。

  一群接一群瘋狂的男生女生潮水般向校門湧去。

  「啊啊啊岑爸爸!」

  「快快快爸爸爸爸我來啦——」

  「老公!老公你等我一下!」

  「哎呦誰踩掉了我的鞋!」

  「別鞋不鞋了,趕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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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貧民017

  岑爸爸。

  岑薄。

  聖父。

  肖四方在心中理了一遍關係,等人少了點,繼續拖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身體前往食堂。要是身體允許,她也會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能讓八面吹得天上有地下無,星際第一……要說星際顏值第一,也不知道聖父大人和那個騙子逃犯誰更好看。

  不想了,反正想明白了也沒有意義,都不會變成她的。

  肖四方給肖八面發了個消息告訴他這件事情,就將其拋到腦後,自己去吃飯了。

  或許是因為都去看爸爸了,食堂裡只零星坐了十來個學生,就連窗口打菜的阿姨,都只剩下寥寥幾個,這個飯點前所未有的安靜。

  肖四方點了個據說是番茄土豆味兒的營養泥,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因為人少,交談聲就顯得格外清晰了。

  「我們學校的人也太跌份兒了吧,岑薄也就是個長得比較很好看的生院代言人,至於天仙下凡似的捧他嗎?」

  「就是,而且長得也不怎麼好看啊,拍攝時那濾鏡調的……噫,說不定現實裡還不如我呢。」

  「哈哈你說得對,等他們發現真人和視頻裡的差距,說不定當場脫粉。」

  「就是,而且這個岑薄都五十歲了,有這個成就也不算出色吧?我們現在才二十歲,再過二十年……呵呵。」

  「就是吹出來的一個代言人。」

  肖四方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雖然對這位聖父並不瞭解,但能這麼出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有碾壓常人的特殊之處,居然把人貶的一文不值。

  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明明那麼普通,卻又那麼自信。

  正在她差三口就能解決掉這頓午飯時,消失了的同學們又像螞蟻一樣擠了進來,只在中間留出一塊小小的真空地帶,威利院長和兩個主任陪著一位白到發光的男人走進來。

  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頭完全阻擋不住當中那個男人自帶打光器的風采,鶴立雞群般出挑。

  冷不丁和這人視線相對,肖四方手裡的勺子掉回盤子裡,發出咚的一聲。

  視線另一頭的人也愣了一下,然後眨了眨眼睛。

  五、雷、轟、頂。

  騙子逃犯等於岑爸爸?!

  肖四方左手按住顫抖的右手,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威利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賠著笑臉問:「怎麼了嗎,岑院長?」

  岑薄收回視線 ,輕笑道:「沒什麼,眼皮抽了一下而已。」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二樓,學生們終於看夠了,乖乖排隊買飯去。

  肖四方收拾了餐盤,一邊撥通了肖八面的通訊,一邊大步往外走。

  「正想聯繫你呢!岑爸爸!岑爸爸來了!」

  通訊一接通就被他先聲奪人,肖四方捂了捂耳朵,等他這股興奮勁兒過去,才道:「八面弟弟,是我先發消息給你的……岑爸爸有雙胞胎兄弟嗎?」

  「啥?開什麼玩笑,岑爸爸絕無僅有好嗎?!」

  「他的性格是怎麼樣的?」

  「那叫一個溫潤如玉,春風化雨啊!」

  「他喜歡騙人嗎?」

  「他……騙你個頭啊!」肖八面跳腳,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他的偶像,「忽然問這麼詳細,你是不是見到他然後迷上他現在愛上他了?!我不準!岑爸爸是大家的爸爸,只可被分割,不可被獨佔——」

  肖四方掛斷通訊,隔絕開肖八面的高聲喊叫。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得想想。

  一路遊魂回到宿舍,草草洗了把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結構學老師說,Y-1077災變時岑薄在現場,第二天她在災變廢墟中被騙子逃犯救了……那個逃犯沒有身份環!可身份環除非被破壞否則都不能取下,岑薄能把身份環完整地摘掉嗎?

  在食堂的時候,密集的人群影響到她的視野,以至於她沒能看到岑薄的手腕是否有身份環……不對,岑薄肯定有身份環,一個沒有身份環的人連外城都進不來,更別提內城了。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見到的人是真的岑薄嗎?或者說今天過來的這個,是真的岑薄嗎?

  因為這個驚天發現,她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下午,又過了一個晚上,一邊走神一邊學習效率極低地熬到十點鐘,寢室裡還嘰嘰喳喳到處都是這個名字,她終於熬不住了。

  「你們都這麼喜歡岑薄嗎?」

  艾達理所當然地道:「又帥又溫柔又光芒萬丈,誰能不喜歡他,這位永遠都是我的正房太太。」

  和她素來不合的娜拉難得統一戰線,「嫁給他是我明知不可能但依然懷抱希望的唯一一件事情!」

  其餘室友紛紛附和,就連盧意也第一次加入了群聊,「他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種種評價,都是無法企及的高度。

  肖四方擰起眉頭,托著腮幫子道:「會不會物極必反……唔!」

  艾達衝上來摀住她的嘴,大叫:「如果不愛請別傷害——」

  「對!四方閉嘴!」

  「別說話!」

  被好幾個人壓在桌面上的肖四方流下了無人理解的淚水,甚至開始害怕如果騙子逃犯和星際聖父真的是一個人,自己會被滅口。

  這一個瞬間她完全忘記了整個星際就沒幾個人不認識岑薄那張臉,要滅口在災變廢墟就滅了。

  被鬆開後,肖四方乖乖地縮在椅子上,閉緊嘴巴聽室友們繼續談屬於大家的岑爸爸。

  「聽說他到過的地方都會有好運呢!」

  「是的,有人還統計過,這些年他一共去過十八顆半廢墟星,這些星球在星球資源分配戰中每次都能夠取得非常好的名次!」

  「見過他本人的人也會有好運氣!」

  「是的,這種信息就更多了,買彩票的一週後中獎,斷腿的半個月後健步如飛,不孕不育的一個月後就查出懷孕啦!」

  如此邪門,那她今天也看見了,是不是能馬上解決供氧問題呢?

  「四方!」艾達一巴掌按在她肩膀上,「雖然咱們外城消息是閉塞了點,但電視裡偶爾放到他都是驚鴻一瞥啊,你怎麼這麼鐵石心腸,居然無動於衷!」

  名聲是如雷貫耳,可她沒空去陳大胖家看電視……

  肖四方也很惆悵,「大概是一睹真容的時機不對。」

  要是在遇到騙子逃犯之前知道岑薄長這樣,她願做頭號粉絲!

  艾達莫名其妙白她一眼,還時機不對呢,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嘀嘀。

  有通訊進來了,肖四方一看備注,騰地站起來往陽台走去。

  拉上陽台門,她才接通通訊,「老闆,你是打聽好了嗎?」

  身份環裡傳出來的聲音很興奮,「我家妞妞今晚聯絡我說了一通聖父的事情,我就順便問了一句,哎呦喂,沒想到你還真沒吹牛!有點兒真本事啊!」

  肖四方:「……所以我被錄用了嗎?」

  「不算正式錄用,你週日早上七點到我家來一趟,先看看你拆機的水平。地址發你了,過時不候。」胖老闆說完利索地斷開了通訊。

  成功了一半!

  肖四方喜上眉梢,如果被錄用二十幣一個小時,她一週能騰出二十個小時來,一個月就有……不到兩千星幣。

  零頭都不夠。

  憂愁迅猛反撲,剛冒頭的那一點點開心被吞吃個乾淨。

  她趴在欄桿上,幽幽吐出一口氣。

  急不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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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貧民018

  開學第一週剩下的幾天,引起了好一番轟動的岑薄就像是大家一起做的一場白日夢,沒再流出半點消息。

  學生們的興奮勁兒過了,日子又平淡下來。

  週日一大清早,六點光景,肖四方輕手輕腳關上宿舍的門,出去了。

  宿舍樓口站著兩個男孩,一個大口打著哈欠,另一個筆直地站著。

  她一出來,打哈欠的晃了晃腦袋,擦著早起的生理淚水走過去。

  「怎麼這麼慢,我還想早點回來睡回籠覺呢。」

  「我不是說不用你一起嗎?」肖四方看看他眼角成串的眼屎,目光最終落在朝她露出笑容的徐誠心身上,說:「還麻煩學長一趟,多不好意思。」

  徐誠心擺擺手,「這次八面是對的,你不是去一家正規的店面工作,那個人也是半路跑出來的,什麼身份也不清楚,再加上星際公約的約束力越來越差,我們陪你去至少能讓那個老闆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就是。」肖八面斜了她一眼,「別不分好賴,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害怕從別人口中聽到你的消息嗎?」

  聞言肖四方一愣,先和徐誠心道過謝,然後摸摸他的腦袋,「真是我的好弟弟。」

  肖八面嘴角抽搐,「別老是叫我弟弟,我都說累了……」

  今天是肖八面第一次出校門,他膽子小,在學校裡都膽戰心驚的,更別提剛入學就去外面亂晃了。今天難得出來一次,又有肖四方在旁邊,他抓緊機會東看西看,感慨不已。

  「和災前復原圖一模一樣,我看那些資料上,城市就是這個樣子的。」他的手指在能看到的物體上一一指過,「這種被白線和護欄分開的寬敞公路,形狀差不多高矮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連排的房屋店面,整齊的路邊花壇,隨便取用的自行車,十分鐘一班次的環城公交,特殊站點直達的懸浮列車,空航道上只能看見影子的飛行器和跑車……」

  種種只存在於概念中的事物令他目不暇接,心中的落差隨之越拉越大。

  他出生長大的外城沒有這些,有的只是殘破的災前建築和搭建在殘骸上的簡易房,還有漫天的黃沙。

  時間早,街上行人也稀少,他們騎著自行車經過一整條店門緊閉的街道,和手腕上的身份環一樣扎眼。

  肖八面的速度不自覺慢了下來,鋪天蓋地的窘迫與不適朝他壓來,扼住他的呼吸。

  他覺得這條街上所有的內城人都在盯著他,嘲笑他見識短淺,嘲笑他低賤。

  肖四方騎著獨輪車趕上來,將他不安的神色收在眼底,什麼也沒說。

  弟弟雖然膽子小了一點,但很聰明,她相信他能靠自己把畏縮的心態調整過來。

  胖老闆給的地址不遠,自行車過來也只要十五分鐘,他們到時才六點半,足足早了半小時。

  這一片沒有商鋪,都是居民區,房子三層樓高,家家戶戶帶個小院子。

  院子的圍欄也是擬態鏡面,乍一看一片桃紅柳綠百花齊放,走近全是假貨。

  把自行車停在院子門口,肖四方撥通了胖老闆的電話,後者對她這麼早到驚訝了一下,說馬上下來。

  騎了一路已經好多了的肖八面作為陪客比正主還緊張,在緊閉的大門前來回踱步,「岑爸爸保佑是正經兼職,岑爸爸保佑東家好相處……」

  門開了。

  胖老闆看著肖八面揉了一下眼睛,正懷疑自己老眼昏花時,肖四方把人撥到後面去了,露出笑渦,「老闆早上好!」

  這張臉才對嘛,胖老闆鬆口氣,目光在她身後兩個男孩身上一掃而過,張口就想問怎麼還有兩個人,忽然想起還在外頭,趕緊探頭張望了幾眼,道:「都先進來!」私下和流民接觸,被鄰居看到還是會有點怪怪的。

  大門關上,胖老闆才背起雙手,咳了一聲,「不放心我啊,還帶兩個人壯膽?」

  肖八面和徐誠心同時露出尷尬的神色。

  肖四方嚴肅道:「怎麼會,他們是怕我不會說話惹你生氣,特意來監督我的。」

  「……」這個理由不錯,連流民都敢用的胖老闆馬上釋懷,指著院子裡堆得亂七八糟的各種舊機說道:「電視冰箱淨水器洗衣機電子本這種傳統機械,和飛行器虛擬眼鏡折疊光屏這種新興機械混在一起了,你拆傳統機械就行,把能用的零件放一堆不能用的放另外一堆……哦,我先給你把工具拿過來。」

  他轉身進屋,推出一輛兩層的小車,上面那層放著一台檢測儀,下面分檔放著雜七雜八的基礎工具。

  「你拆吧,等我吃完早飯再來看你。注意點啊,速度不是唯一的指標,還要看你從舊機上拆回的可再利用零部件的數量……讓我滿意,你就被錄用了。」

  他終於走了,肖八面吐出一口氣,小聲道:「這個人好像還可以。」沒有讓他感覺到什麼敵意。

  徐誠心的神色也輕鬆不少,贊同地點頭。

  小小的院落被髒兮兮的舊機佔了大半,肖四方細致地挽好袖子,上前翻找起來。

  很快就抱了兩隻電視機出來,型號上有些差異,不過裡面都是一回事。

  她扔了一隻給和徐誠心站在一起的肖八面,後者趕緊抱住,「你別扔啊,摔碎了拿什麼賠!」

  肖四方才不粗魯,她當然是相信弟弟一定能接住才扔出去的,把手中剩下的那隻翻面,拿出自己的那把怪模樣工具,小推車推到肖八面前頭,「來都來了,試試吧。」

  說完她盤腿在地上坐下,扁長的電視機靠在膝蓋上,工具在手上轉了幾個來回,落了下去。

  前蓋、偏光片、濾光片、液晶、玻璃……

  兩分鐘功夫,一台電視機分解完畢。

  好快!徐誠心剛在心中贊嘆完,又見小學弟在小推車上挑出幾樣工具,把電視機從頭到腳翻看了一遍。

  肖四方:「行嗎?」

  「應該沒問題吧。」肖八面保守地答道。

  他有條不紊地開始拆卸,速度遠沒有肖四方那麼快,手底下的活卻不含糊,一樣一樣的,沒出一點差錯,嘴裡還不閒著:「我打聽過了,戰鬥系供氧需求大到離譜,據說一個月沒十萬星幣下不來,是貴族專業……就算我勒緊褲腰帶,一個月頂多也就能省三千星幣給你……唉,你說這老闆能不能要我,他要是要我的話,我時間多,能多給你攢點。」

  說話間肖四方已經把拆下來的零件分好了,不過她不是分成兩堆,而是分成了三堆。「氧氣的事情你別管,但如果你也想做兼職,那等會兒可以問問。」

  「呸,你當我想管,還不是看你太慘了!」

  「知道。」肖四方答得敷衍,「我知道弟弟就是關心我。」

  「我呸呸呸你個臭不要臉的!都說了我不是弟弟!」

  看著肖八面居然也拆好了一台電視,徐誠心不自覺張開嘴,「四方學妹這種敢報考製造系的狠角色也就算了,八面你是也在修理鋪打過工嗎?」

  「沒有啊。」肖八面搖頭,「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徐誠心愣住,這麼順溜的操作怎麼看也不像第一次啊,不過仔細回想,從姐弟倆的對話看好像確實是第一次的樣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那怎麼停頓都不帶一下?」

  「四方剛剛已經拆給我看過了啊。」肖八面一臉理所當然和匪夷所思,「學長你怎麼問這麼無聊的問題?」

  現學的……徐誠心驚呆了,原來還想這姐弟倆怎麼一點都不像一家人,現在看來,確實是一家人吶!

  肖四方看了被新發現驚愕到的學長一眼,回頭繼續翻找相同舊機時偷偷翹起嘴角。

  從小到大,八面從來不是努力的人,平時玩得比誰都瘋,只是上課聽講考前再翻一遍她的筆記,就能把絕大多數的同學甩在身後。

  他過目不忘,還會舉一反三,是真正的天才。

  胖老闆一頓早飯吃到七點半,回來的時候四方八面都快把院子裡幾十台傳統機械舊機拆完了,還在試圖扒拉看能不能找出來能拆的來呢。

  「你、你們都弄這麼多了?!」他扭動肥胖的身軀,一個箭步躥上來,「都說了速度不是唯一標準,你們可別是胡來了……而且都說了分成兩堆,怎麼變三部分了?!」

  胖老闆指著疊放整齊的零件堆,瞪起了那天用墨鏡擋住的綠豆眼。

  「因為你的分法不合理呀。」肖四方態度語氣極其自然,一把拍開八面戳她要她放低姿態的手,「你聽完我的分法,就知道有道理了。這第一堆是確定必須報廢的零件,第二堆是完全可用的零件,第三堆則是修一修能用的組件。」

  她拿起第三堆最上方的電源板,「像這個,只是一個小元件壞了而已,換個能用的重新焊上就行,按照你的分法,是歸屬在能用那邊,還是不能用那邊呢?」

  胖老闆恍然大悟,他是個不吝於承認錯誤的優秀商人,爽快點頭,「是我一時想岔了,你的腦袋挺靈光啊。好吧,那就讓我來檢測檢測你分得對不對再說。」

  肖八面鬆了口氣,可惡的四方,總是讓人擔驚受怕!

  院子裡安靜下來,只有檢測儀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胖老闆一口氣檢測了二十個零部件無一差錯,心裡都樂開花了,這次真的走大運了,這麼多舊機原本計劃給她拆一天的,居然一個小時就弄好了,雖然是兩個人這速度也著實夠快!這些流民可真老實啊!

  他暗地裡笑完,面上裝得很好,「嗯,不錯,算你通過了我的考核,那就這麼定了,每小時二十星幣……」

  「還不能這麼定哦。」老實的肖四方彎起圓眼,「我覺得我們可以再談談的。」

  胖老闆心中咯噔了一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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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0 00:23: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貧民019

  胖老闆強笑道:「還要說什麼呢?」

  肖四方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來掏出放在裡頭的折疊光屏,在他滿臉「不要亂動」的神色中道:「其實新興機械我也會拆會修。」

  「說什麼大話呢。」胖老闆虎著臉,「你一個小姑娘說話怎麼老沒譜!」

  肖八面在心中連連點頭,簡直不能更同意。

  「的確,我的實操經驗是不多,速度不會太快,但我可以保證,不會把東西拆壞。」說著她手上一動,紙張般薄軟的光屏滑出一層玻璃紙似的後蓋,露出裡頭閃爍著金光的上萬根光纖。

  光纖頭髮絲粗細,亂麻似的交錯在一起,難解難分。

  細長的手指戳在這金色上,「我可以演示給你看。」

  胖老闆緊張了也怕了她了,忙道:「別胡來啊,雖然這是個壞的,但我收過來也要六千星幣呢!」

  六千星幣?!肖八面大叫:「四方,一個月生活費啊,冷靜!」

  肖四方一手托著光屏,一手從怪模樣工具的一個端處抽出一根長二十公分的針狀工具,我行我素,「你們別怕呀,我有信心的。」

  可我們沒有!肖八面和胖老闆同時在心裡吶喊。

  這次連徐誠心都不站她那邊,莽撞了,莽撞了啊。

  「光纖液給我用一下。」肖四方手中的長針在光纖中轉了一圈,提出要求。

  「……反正你要是弄壞了你就賠我六千,不賠你們仨都別想出這個門!」光屏在她手上,胖老闆別無選擇,只好一邊放狠話一邊抖著手遞出身上原本打算帶去店裡的光纖液,「還要賠光纖液,兩千一瓶!」

  「哎呀知道啦。」肖四方接過拇指大小的瓶子,把光屏往推車上的空位上一攤,對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光纖端詳片刻,果斷下手。

  一手長針一手光纖液,針尖挑起一滴金色的液體滴在光屏對應需補充的拉纖口,針尖一拉扯出一條長而均勻的細絲,手法俐落穩當,完美地將新光纖拉到某一個入纖口,接著如法炮製扯了六條新光纖到不同的入纖口,最後把玻璃紙後蓋貼了回去。

  「好了。」她把光屏翻過來,身份環擦過端口,屏幕亮起。

  正常啟動了?!胖老闆一把奪過光屏,把所有功能都檢查了一遍,張著嘴看向肖四方,「我滴個乖乖,你還真會啊!」

  「呼——」肖八面一把抓住徐誠心借力穩住身體,才沒因為瞬間放鬆軟倒在地,喃喃道:「該天殺的肖四方,你知不知道心臟負荷變大吸氧需求也要跟著增加,讓我們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亮了一手的肖四方不理他,只問胖老闆:「現在可以再談一談了嗎?」

  胖老闆呆呆點頭。

  八點半,三人一起離開,其餘兩人還暈乎乎的,踩腳蹬子都有點飄。

  「傳統機械按件拆機,一件二十星幣,新興機械光屏、眼鏡等維修一百星幣一件,飛行器拆機兩百星幣一隻……」肖八面兩眼發直,「只要這個老闆的規模上去了,有足夠的設備可以拆,咱們一個月應該能掙他個一二萬……」

  徐誠心和他同一副表情,也傻傻的,「是的,還是在這個老闆壓榨我們,只給正常市價一半的情況下……」

  「哦天吶……」

  「有前途……」

  肖四方琢磨道:「那個壞掉的光屏回收價是六千,光纖液維修成本二十左右,我查過市面上八成新的二手光屏價格在八千到一萬不等,他這樣一翻手就能賺兩千。如果我們可以自己做……」

  其餘兩人一個激靈,異口同聲制止,「打住!」

  肖四方撇撇嘴,她也就是說說,一沒錢二沒人脈三沒許可證四沒時間五沒經驗六賠不起,談何在內城做生意呢?

  更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先想辦法解決下一週實戰課的供氧才是正經。

  她一露出苦惱的神情,與之並排的肖八面就從能賺好多錢的喜悅裡脫身出來,沉默片刻,說出了在喉嚨口徘徊很久的話,「四方,要不我聯繫下爸媽,先問問是不是有積蓄可以應急?」

  「你不要管。」一提到這個,肖四方繃起臉,「就算要開口,也應該我自己去說……我再想想辦法。」

  說著她索性把車停下來,抬起手腕拉出能量光板又翻起來。

  「你還要在外面逗留?!」肖八面不滿,無意識拔高的聲音吸引了不少內城人把鄙夷的視線投注在他身上,他臉一紅,趕緊把聲音壓低,「快走啦,就你這德行一個人在外面我真的太害怕了。」

  肖四方抬起頭看著他,認真道:「你看不見就不怕了,想想以前你看不見那幾年,我走過的地方可比這裡危險多了,你不也習慣了嗎?」

  「可那時候我不知道你頭這麼鐵啊!我答應過奶奶要看著你,不行,要不你還是帶我去……」

  「帶你去幹什麼?」肖四方打斷他,「那就是咱家兩個人都去做出頭的事,你真想氣死奶奶?」

  「我……你怎麼倒打一耙呢?!」肖八面簡直要被她氣死,「我怎麼這麼倒黴,從小到大都要給你背鍋!」

  肖四方彎起大眼,拍拍他的背,刻意將原本就軟的聲線放得更軟,「你就先回去嘛,我保證帶著弟弟的愛小心翼翼,負重前行!」

  肖八面毛都豎起來了,被她噁心得不行,「別拿這副面孔對著我,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行。」肖四方恢復正常,大力拍他的背,「回去好好學習,學長也再見,今天謝謝你啦。」

  「不用謝。」徐誠心本來也想勸,不過人家親弟弟都沒轍,他還是不討人嫌了。

  目送兩人離去,肖四方低下頭看著光板上的二手交易市場頁面,按住衣服下邊的空間鈕。

  對不起寶貝,要是真沒辦法,還是只能把你給賣了。

  抬頭看了看逐漸擁擠的街道,和越來越多落在身上的厭惡眼神,她摸摸脖子,換了一個地方,在人流少的角落繼續翻看招聘信息。

  就沒有什麼來錢快的工作嗎……

  一道黑影遮下來,擋住了大半光線。

  肖四方滑動的手指一頓,抬起頭來。

  一個穿著破洞牛仔褲,顴骨凸出下巴尖細的青年叼著一根電子煙,站在她正前方不過半米的地方。

  回頭確認自己沒有堵住路口或者垃圾桶等必經必用之地,她把頭轉回去,默默往左側移了一個身位。

  青年眉頭一挑,也往同一方向移動同樣的距離,還是正正好堵在她面前。

  肖四方站起來,目不斜視朝停放在一邊的獨輪車走去。

  「唉,別走啊。」青年伸出手拉了她一把,流裡流氣道:「我看你一個人挺無聊,特地來陪你耍耍。找兼職啊?缺錢?哥給你介紹兼職啊,陪哥玩一會兒,一千星幣~一次~怎麼樣?」

  眾目睽睽之下,他的神情動作音量都沒有任何收斂,反而更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做壞事似的,大聲宣揚引人注意。

  發現了這一幕的行人們皺皺眉頭便繼續走自己的路了,沒人去管。

  他們看不上這個傻逼的行為,卻也不可能為一個流民出頭。

  肖四方甩開他的手,不著痕跡地身份環上摸了一下,才克制著說:「不用你介紹。」

  「我也是為你著想啊,怎麼就拒絕我了呢?」青年嚴實地堵住她的去路,不讓她離開,「你看看你,好不容易借著進修的機會到內城來玩,何必還讓自己在外城似的,受苦受累呢?跟哥玩玩,哥保證讓你飄起來~」

  他的死纏爛打令肖四方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換了一副面孔,甜甜笑道:「好嘛,那我們玩什麼呀?」

  瞧瞧這些沒有原則又下賤的東西。

  青年眼底洩露一絲輕蔑,伸手勾住她的肩膀,「玩讓我們都快樂的事情,跟哥走就是了。」

  「好的呀。」

  肖四方順從的被他拐入小巷,彷彿不知道巷子已經越走越深,而巷外的行人也離他們越來越遠。

  一直走到四周都暗沉沉的,高樓不見擠入死角,青年才停下來,說一聲「到了」,又翹著嘴角問:「滿意哥帶你來的這個地方嗎?」

  三面堵死,來路也被他用身體擋住。

  肖四方看看這個不會來人的角落,點頭,「滿意。」

  「那就好。」青年眸中色澤一暗,放鬆的五指成爪,瞬間朝人脖頸抓去。「游戲開始!」

  可惜他的目標動作比他更快,一記膝襲直奔小腹下三寸而去,與此同時看似軟弱無骨的手滑過他攻來的手腕,瞬間借力完成,身體側翻,躲過他驚怒交加的一擊。

  艸,怎麼回事?!

  肖四方的腿不是吃素的,任憑青年反應再快,命根子也被傷到了,一張勉強能說端正的臉驟然扭曲,直沖靈魂的疼痛令他再無反擊之力,岔著腿跪倒在地。

  「啊——」

  他淒厲地慘叫出聲,肖四方在他前方蹲下來,也張開嘴,啊了一聲,「你很痛哦,要我給你揉揉嘛?」

  「滾開啊!」青年眼中充血,快瞪出眶的眼珠子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剛才不是你要跟我玩的嘛。」肖四方隨手拔了五六七八根他的頭髮,一臉「你無理取鬧」。

  青年喉嚨口一陣腥甜,「媽的臭婊子你給老子等著——」

  肖四方一腳踩在他臉上,力道不重,沒讓他毀容,鼻樑骨也沒斷,皮都沒給他擦破一點,只是蹭了他一臉鞋底灰,順便把人一起踩在地面上。

  「好的呀,我等你來哦。」腳底輕輕按摩他的面部,聲線更軟,「小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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