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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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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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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9 04:29:21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鄉音

    遠遠的看到了山坡上的劉備戰旗,又看到了提刀立于陣前的關羽,劉辯笑了一聲。

    既然張繡不在,陣前也沒有屍體,自然是已經衝過去了。前軍和後軍相隔只有五裏,對于奔馳的騎兵來說不過是一杯酒的功夫。這點時間太短,不足以大戰一場,張繡也許沒有和關羽交手,也許只是互相試探了一下便各分東西,總之沒有影響作戰計劃。

    劉辨一邊奔馳,一邊對緊緊跟隨的王越說道:“你們師徒二人聯手,能敵得過關羽麼?”

    王越傲然一笑:“論騎戰,我們可能不是他的對手,論步戰,我們一人可與之戰成平手,兩人聯手,必勝之。”

    “那好,我們去會他一會。”

    荀攸連忙提醒道:“陛下,太冒險了吧?”

    “無妨。”劉辯笑笑:“朕心中有數。關羽是袁紹帳下最強的戰將,不過他生性高傲,恐怕和袁紹未必能談得來。朕去給他們再撥撥火。有王越、史阿二人,又有三百近衛郎中,朕還怕他一個人?”

    荀攸沒有再說什麼,他雖然不是武人,卻也清楚關羽的武藝再好,也不可能在這三百人的保護下傷劉辯的性命。不過,他還是建議劉辯帶上張遼,有張遼護衛,可以增加不少安全系數。

    劉辯答應了,讓皇甫酈率領主力繼續前進,通知後軍的張遼留下了保護他,便帶著王越、史阿二人向關羽輕馳而去。三百近衛郎中緊緊相隨。不用劉辯吩咐,衛觀便下令所有的郎中做好戰鬥准備,一百人准備衝鋒,兩百人張弓搭弩,准備射擊。

    見劉辨離開主力,來到坡前,關羽有些詫異,隨即又一陣竊喜。如果劉辯一直藏在大軍之中,他很難找到突襲的機會。現在劉辯來到了他的面前,等于送到了他的刀口之下。即使有那三百郎中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著。即使劉辯身邊還有兩個一看就知道已經破境的劍客。他還是有信心抓住機會一擊得手,斬劉辯于馬下。

    只要能殺了劉辯,哪怕是自己陣亡于此,他也願意。更何況他還有真氣護體。短時間內不懼箭弩的射擊。有足夠的時間退回山坡。

    他知道自己給兄長惹了麻煩。必須立不世之功才能彌補。

    關羽悄悄的給劉備、張飛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准備接應。

    劉備屏住了呼吸,他明白關羽的用意。也為這個機會來得太突然而狂喜。雖然他也知道弒君這個罪名可能將他釘在恥辱柱上,可是與可能得到的利益相比,他願意承擔這個罪名。

    殺劉辯,立劉協,他並沒有背叛劉氏,還有機會洗白自己,為自己今天的弒君正名。

    劉備不動聲色的下達了命令,所有能戰的人都要拿起武器,准備接應關羽。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劉備下令張飛准備,如果關羽一擊不中,張飛立刻上前補刀,務必要斬殺劉辯。

    就連劉備自己都上了馬,張弓搭箭,准備出手。

    准備就緒,只等關羽發起突襲。

    劉辯感受到了山坡上襲來的濃濃殺意,不由得有些惱怒。劉備身為宗室,又一向以宗室自居,居然以弒君為已任。他難道不知道弒君這個罪名不是他扛得起來的嗎?你為了自己那點小九九,可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啊。

    說你僞善都太客氣了,你簡直是喪心病狂啊,為了出人頭地,不擇手段。

    對劉備的舉止,劉辯並不奇怪。一來他對劉備的確沒什麼好印象,二來他也見慣了那種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古人說得好,量小非君子,無毒不大夫,能成一番事業的人哪一個是善人?宋襄公是做不了大事的,凡是能攀上權力頂峰的人,無一不心狠手辣。

    他只是憤怒。

    他擡起頭,看了劉備一眼,心中暗自哼了一聲。

    陣後的劉備忽然覺得毛骨悚然,渾身發冷。他離劉辯至少兩百步,看不清劉辯的表情,也不知道劉辯是不是在看他。但是這種感覺,他有印象。

    在滎陽關前,他們兄長三人與呂布廝殺的時候,就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殺意擾亂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被呂布擊傷,破了相。如果不是關羽、張飛舍命相救,他當時就死在呂布的手下了。

    劉備下意識的擡起手,撫摸著臉上的傷疤,曾經受過傷的大腿也有些隱隱作痛。可是,更讓他震驚的卻不是傷,而是這種感覺的來源。

    那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就在這裏,難怪劉辯敢和關羽面對面。

    劉備忽然有些擔心起來,他看了關羽一眼,准備叫住他。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來。

    因為他看到關羽已經進入臨戰狀態,原本就高大的身軀此刻又高大了幾分,宛若一尊天神矗立在陣前,凜然不可侵犯。他身體微微前傾,小腿向後收,隨時可能猛踢馬腹,向前竄出。而絕影也感受到了關羽的心意,不停的調換著腳步,做好了突然出擊的准備。

    一人一馬一刀,渾然如一體,仿佛是一團火,只等著爆發的那一刻。

    劉備不知道是不是該提醒關羽,還是放手一搏。他知道關羽練習了鳳形導引之後實力大增,即使與呂布一戰,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此時此刻,他全力一擊,並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這麼好的機會,可能一輩子只會碰到一次。

    劉備糾結無比,放棄和放手一搏的念頭在他腦海裏翻滾、撕打,讓他頭痛欲裂。

    劉辯皺了皺眉,把心神從劉備身上移開,轉到了關羽身上。他的目力比劉備要強上好幾倍,也看過不少高手較量,當然清楚關羽此刻是一個什麼狀態。也許只要他一眨眼,關羽就會縱馬而來,舉起青龍偃月刀,狠狠的給他一刀,讓他搶在顔良的前面做個刀下冤魂。

    不過,他有備而來,不會給關羽這個機會。

    百步之外,他勒住了戰馬。王越、史阿分立他的馬前左右,劍雖然沒有拔出來,手卻已經按上了劍柄。

    劉辯側了側頭,衛觀縱馬而出,衝上山坡,走向關羽。

    在他面前有三排弓箭手,每個弓箭手都面目猙獰,神情緊張,箭在弦,隨時准備射擊。弓箭手的後面有兩排刀盾手和長矛手,他們組成了一道寬達五十步左右的長矛陣,大盾如牆,長矛如林,殺氣騰騰。

    可是,這一切都不如關羽給他的壓力大。

    關羽一人一馬一刀,殺氣卻壓過了兩三百士卒,讓衛觀心跳加快,呼吸困難。

    衛觀強壓自己的恐懼,輕催戰馬,一直來到弓箭手面前,馬頭離最前面的弓箭手只有一步之遙。他幾乎能看清那個年輕的弓箭手唇角柔軟的胡須。他兩腿有些發軟,幾乎夾不住馬背。

    他沈默了片刻,擡起頭,目光越過盾牆和矛林,看向遠處高大沈默,如伏身猛虎、斂翅雄鷹的關羽,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道:“前面可是河東解人關羽?”

    關羽一愣,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逃亡在外多年,知道他籍貫的人並不多。這個年輕人怎麼會知道他是河東人,而且知道他是解縣人?他看了衛觀一眼,隨即意識到這個年輕人說的不是洛陽官話,而是河東土語,而且是家鄉解縣的口音。

    自從逃離家鄉之後,他已經有近十年時間沒有聽到這種鄉音了。剎那之間,家鄉的一切湧上了他的心頭,讓他不能自己。不知不覺的,渾身殺氣散去了一半。

    “足下何人?”

    “安邑衛觀。”衛觀莫名的輕松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拱了拱手:“既然將軍是解人關羽,陛下就找對人了。關將軍,陛下請將軍陣前一敘,可否隨觀前往?”

    聽說衛觀是安邑人,關羽立刻意識到他應該是安邑衛家的子弟。安邑是河東郡治,離解縣不遠,也就是五六十裏地。他對安邑衛氏並不陌生,當然也談不上什麼好感,甚至有些厭惡。剛剛生起的鄉黨之情頓時淡了幾分。衛觀說天子要見他,還要和他陣前說話,他根本沒什麼興趣。

    不過,這卻是一個接近天子的好機會。

    劉辯在百步之外,不肯繼續前進,給他出了一個難題。這個距離在普通弓弩的射程之外,就算有幾張能射及百步之外的強弓,也不能保證一擊命中。如果由他縱馬衝過這段距離,時間也有些偏長,劉辯身後的郎中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一旦他們全圍上來,他很難斬殺劉辯。

    可是,如果他和劉辯面對面的說話,距離十步以內,他卻有十足的把握,一擊得手。

    關羽稍一思索,就答應了衛觀的要求,催馬上前:“前面帶路。”

    衛觀撥轉馬頭,側身相請:“將軍,請隨我來。”

    關羽傲然出陣,一手挽韁,一手提刀,跟著衛觀向山坡下的劉辯走去。

    劉備和張飛莫名其妙,大驚失色。關羽這副姿態出陣,那可不是要突襲天子的意思,倒更像是要投降天子啊。這算怎麼回事?

    很快,有人將衛觀和關羽的對話彙報給了劉備。劉備一聽,拍腿長歎。

    “雲長啊,這裏是戰陣,豈是敘鄉黨之情的所在?你怎麼連這點都分不清啊。”他立刻傳令:“擊鼓,讓雲長回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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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有佳人兮守望

    關羽離劉辯二十步時,聽到了身後的戰鼓聲。他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劉備,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劉備的用意。

    劉備這是讓他避嫌,陣前與天子敘舊,這事傳出去解釋不清楚。

    可是關羽並沒有打算回去。在他看來,這件事根本不存在解釋不清楚的問題,片刻之後,當他斬下劉辯的首級時,還需要解釋什麼,還有什麼解釋不清楚?

    兄長什麼都好,就是做事瞻前顧前,考慮太多,有時候不夠果斷。大丈夫做事,只問當不當為,何必在意別人說什麼?象這次附袁還是附劉的問題,劉備就顯得優柔寡斷,過于糾結。在關羽看來,若是為小義,顧念自己的劉氏血脈,那就不要問孰強孰弱,哪怕是戰至最後一口氣,也要與袁紹殺個痛快。如果為大義,決定依附袁紹,另立新君,就不要猶豫不決,非要顧忌身份妥不妥當。

    就像他關羽,既然認定了劉備,不管他是忠臣還是奸雄,不管他是落魄還是威風,他都不在乎。這樣最簡單,過得也最自在,何必在意那些俗人說什麼。只要殺了劉辯。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並不太響,似乎有些陌生,卻又熟悉得像刻在了心靈深處的聲音。

    “長生,別來無恙?”

    關羽訝然的擡起頭,看著不遠處笑眯眯的劉辯,腦子裏一片空白。

    劉辯怎麼會知道他字長生?

    漢人習俗二十而冠,然後有字,但是大部分人並不嚴格遵守這個規定,不少人在十多歲的時候就取了字。字通常都是由長輩來取。有的是父輩。有的是老師。關羽的字長生就是老師杜夫子所賜。

    那時候他初入師門,讀《左傳春秋》,剛剛十五歲,尚未行冠禮。其實庶民子弟一般都不行冠禮。或者說沒那麼正式。也就是家中長輩聚在一起。宣布一下成年了,取不取字的都不重要。一個農夫,根本沒有取字的資格。取了也沒用。只有想起那個人,想起那段時光,他才會想起長生這個字。

    他萬萬沒想到,劉辯叫出了這個字,而不是為人所知的“雲長”。

    事情來得太突然,關羽一點准備也沒有,已經屈起的小腿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該踢下去,催馬上前,一刀砍下劉辯的首級。他睜大了鳳眼,鳳眼中卻沒有懾人的精光,只有一片茫然和疑惑。他張開了嘴,卻沒有讓人心驚膽戰的怒喝,只有發自內心的驚訝。

    劉辯對關羽的舉動很滿意。這才叫恰到好處,四兩撥千斤。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神級的猛將目瞪口呆,喪失戰鬥力,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長生,歸來兮!”劉辯輕歎一聲,語調哀婉如歎息:“北方有佳人,絕世而**。長生,佳人已經等了你這麼多年,你還要讓她一個人**到幾時?”

    關羽的頭皮發麻,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有人在等你。”

    “誰……”關羽覺得嗓子有點幹,聲音也有些啞:“誰在等我?”

    “你不知道?”劉辯眉頭一挑,有些失望:“這麼說是我搞錯了,杜家小娘子要等的人不是你?那就算了,各回本陣,准備廝殺吧。”

    劉辯說著,撥馬就走,關羽一聽杜家小娘子,立刻明白了劉辯說的是誰,哪裏肯讓他走,連忙叫道:“且慢!”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手裏還拿著青龍偃月刀。一看到他舉起刀,一直不敢有任何放松的王越、史阿立刻拔劍出鞘,從馬背上飛身而起,一左一右的迎了過來。

    “殺!”王越怒吼一聲,舉劍直刺關羽小腹。

    “看劍!”史阿一躍而起,半空中長劍出鞘,劍光一閃,人劍合一,直刺關羽咽喉。在跳起了那一瞬間,他就看好了陽光的角度,雪亮的長劍反映陽光,照亮了關羽的眼睛。

    關羽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失去了劉辯的身影,失去了一切,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本能的一聲清嘯,猛的一扯馬韁,右手揮刀就劈。絕影會意,橫向移了半步,正好避開了史阿的一劍,青龍偃月刀也在毫厘之間磕開了王越的長劍。

    一個側移,避開了兩名高手的突襲。即使如此,關羽還是嚇出一身冷汗,如果有一點點遲疑,或者和絕影的配合有一點點不到位,他不是被史阿刺穿咽喉,就是被王越刺穿小腹,絕無生還之理。

    沒想到這兩名虎賁的劍術如此高明,而且善于利用各種形勢,居然用陽光晃他的眼睛。

    關羽吃驚不小,雖然躲過了必殺的一擊,他卻怎麼也輕松不起來。王越、史阿占了先機,一左一右,圍著他不停的擊刺,他雖然手握青龍偃月刀,胯下絕影馬,卻沒有加速的空間,發揮不了長刀和戰刀的威力,只能驅策著絕影不停的打著圈,避開王越、史阿的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在王越、史阿的聯手攻擊下,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只能疲于應付。

    王越也有些後悔,他把話說滿了。雖然搶到了先機,又是兩人聯手,他們卻還是沒法傷到關羽。一來關羽騎的馬太高,他要想刺中關羽的腹部,就得用劍上挑,要想刺關羽的咽喉,那就必須跳起來才行。而跳起來,身在半空中,就會失去靈活性,很容易成為青龍偃月刀的目標。

    只有史阿能憑借著敏捷輕靈的身手,一次次的躍起半空中,像一只展翅飛舞的靈鶴,向關羽的上半身發起攻擊。這一點,王越自認做不到,他只能不斷的刺擊關羽的腿和腹部,同時攻擊絕影,吸引關羽的注意力,不讓他全力攻擊史阿。

    關羽策馬盤旋,青龍偃月刀上下翻飛,化作一團刀光,護住人馬,同時厲聲大喝:“豎子敢爾!堂堂天子,居然耍詐,不怕天下英雄笑話麼?”

    劉辯哈哈大笑。他遠離關羽十余步,一邊看著關羽和王越、史阿混戰,一邊笑道:“關羽,我可沒有耍詐。我是一片好心,給你帶話,你卻膽敢弒君,我豈能容你?真是可惜了杜家小娘子的一片心意啊。她心目中的關長生沒有成為一個大英雄,卻成了一個亂賊。唉,杜老夫子地下有靈,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關羽一邊應付兩名劍術高手的夾擊,一邊還要聽劉辯的話,一時間手忙腳亂,連遇險境。他氣得連聲怒吼:“昏君,你休要胡說,某兄弟乃是順天應人,清君側,正朝綱,擁立明君,為大漢除賊……”

    “哈哈哈……”劉辯大笑:“你這春秋真是白讀了,對不起杜老夫子啊。你這也算是順天應人?順的是袁家的天,應的是山東人吧?不少字你也不想想,袁紹眼高于頂,能看得上你這樣的人嗎?他不過是利用一下你們兄弟罷了,你還真當自己為民除害的大英雄了?”

    關羽疲于應付王越、史阿,哪裏有時間和劉辯鬥嘴,偏偏劉辯句句不離他的老師杜夫子和師妹杜氏,他又不能不反駁。以一敵二,戰馬又無法加速,他已經左右支絀,再被劉辯擾亂心神,一心二用,他是徹底崩潰了。

    山坡上,劉備、張飛見關羽被困,大驚失色,不等劉備下令,張飛催馬出陣,挺起丈八蛇矛,直撲劉辯,吼聲如雷:“休傷我二兄,燕人張飛在此,吃我一矛!”

    劉辯不以為然的撇了飛速逼近的張飛一眼,舉起兩根手指,輕輕一指:“文遠,教訓教訓他!”

    “唯!”張遼催馬出陣,直取張飛。

    劉辯抽出了腰間的黑刀,手指撫過冰涼的刀鋒,看著遠處正在往下衝的劉備,嘿嘿一聲冷笑。

    正在縱馬下坡的劉備忽然一陣莫名的心驚肉跳,猛的勒住了韁繩,胯下的戰馬根本沒有任何准備,長嘶一聲,轉了半圈,側行兩步,轟然倒地。劉備來不及脫身,被戰馬龐大的身軀壓住,動彈不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主將倒地,本來就沒什麼信心的士卒頓時慌了,前面的還在往前衝,後面的卻七嘴八舌的大喊著,有的想調頭,卻收不住腳步,或者被後面的人推攘著摔倒在地。一時間,亂成一片,陣勢大亂。

    劉辯見狀大喜,立刻下令攻擊。

    一千並州精銳飛身下馬,舉起刀盾、長戟,向山坡上發起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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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9 04:29:43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故事

    劉備等人根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都想用關羽這把快刀突然捅劉辯一刀,就算不能將劉辯斬于馬下,也能讓他措手不及,然後再亂戰一場,占點便宜,將來在曹操面前也好有個理由。

    你看,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小有勝果的。

    劉備萬萬沒想到,關羽這把快刀失手了,不僅沒能斬殺劉辯,反而被王越、史阿兩人纏住了。他們為了求關羽,張飛被張遼拖住,劉備自己馬失前蹄,暈了過去。

    弟兄三人各有各有麻煩,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失去了對部下的控制。

    他們帶領的本來就不是什麼精銳,說得好聽一點是雇傭兵,說得難聽一點是一群流民。這樣的人打順風仗問題,攻堅卻指望不上。而他們今天面對的偏偏是劉辯手中最精銳的禁軍和並州騎。別說劉備三人有麻煩,就算沒麻煩,他們也沒什麼勝算,最多倚仗地形多支撐一時半會。

    而現在,失去了指揮的劉備軍根本抵擋不住一千羽林騎的攻擊,雙方一交手,就被殺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人見形勢不妙,發一聲喊,扔下武器、旌旗,扭頭就跑。

    聽到戰鼓聲不對,關羽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看了一眼山坡上,發現劉備的戰旗不見了,嚇出一聲冷汗,不敢戀戰,冒著受傷的危險,猛踢戰馬,衝破王越的阻截,絕塵而去。

    “翼德,兄長何在?”關羽殺出一條血路。衝到張飛面前,大聲問道。張飛正和張遼殺得難分難解,見關羽問他,他怒吼道:“我哪知道,二兄,你讓開,我要和這小子再戰三百回合。”

    “呸!”關羽氣得大罵一聲,揮刀架住張飛的蛇矛,怒喝一聲:“休得亂來,救兄長要緊。”

    張飛這才反應過來。顧不上張遼。撥馬就走。

    張遼和張飛戰了個平手,卻不敢去挑戰關羽,也不追趕,轉而指揮大軍發起攻擊。同時帶著親衛騎追趕關張二人。近戰他沒有勝算。裝備上的優勢卻很明顯。他下令親衛們用弓弩不停的射擊,趕得關張二人連頭都不敢回,倉惶逃竄。

    關羽眼尖。先發現了劉備。劉備的戰馬已經滾到山坡下面去了,劉備險些被壓成了肉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關羽也顧不上多想,跳下馬,將劉備扶上絕影的馬背,自已手提青龍偃月刀,護著劉備殺出重圍,邁開大步,落荒而逃。

    這場戰鬥來得快,結束得也快,僅僅半個時辰,劉辯就取得了完全的勝利。除了被關張二人斬殺的十幾名士卒之外,他幾乎沒什麼損失。而劉備的部下卻戰死了兩百多人,逃走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三百多人跪地求饒,向劉辯投降。

    劉辯是突襲而來,又全是騎兵,收降這些人也沒什麼用,只會拖後腿。他收走了這些人的武器、甲胄和糧食,讓他們自生自滅,自己追趕張繡、皇甫酈去了。

    “可惜,沒能抓住劉備。”張遼有些遺憾的說道。

    “沒事,他們實力損失一盡,只剩下弟兄三人,還能有什麼大作為。”劉辯不以為然的笑笑:“而且,關羽這種性格,很難和人合作的。”

    荀攸對劉辯的心思最了解,也笑道:“不錯,關羽生性傲慢,這次損失折將,回去之後,少不得又生波折。陛下毋須太在意他,還是用心對付曹操、孫堅為好。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知道戲志才究竟有什麼樣的手段呢。”說到最後,他的笑容消失不見,代之以濃濃的擔憂。

    劉辯點了點頭,深有同感。不過他沒有荀攸那麼緊張,倒不是他有把握,而是他知道緊張也沒用,只會增添壓力,而他的壓力已經夠大了。

    ……

    登封,中軍大帳。

    戲志才披頭散發,在大帳裏來回踱著步,口中念念有詞,如瘋似癲。臉色一會兒青白,一會兒潮紅,有時候半青半紅,有如惡鬼,甚是嚇人。他不停的擦著額頭,卻怎麼也擦不盡,只要一會兒,他的額頭就會冒出新的汗珠,而顔色卻會黯淡一層。

    曹操靜靜的坐在一旁,不時的看戲志才一眼,眼神中既有敬畏,又有同情。

    戲志才曾經說過,鳳儀心法能開啓人的智慧,讓人有役使鬼神之能,同時也有極大的副作用,很可能致人瘋狂。曹操原本不太相信,不過,現在看到戲志才這副模樣,他知道戲志才沒有騙他。

    人們常說天妒英才,一點也不錯。上蒼是公平的,在給你過人智慧的同時,也悄悄的取走了你的健康,甚至生命。

    戲志才布了一個局,只用了百十個士卒,通過控制水源,就將呂布和他率領的千余並州精銳逼得在山裏轉圈,賈詡和楊鳳率領一萬步卒趕來接應,楊鳳還有鷂鷹在空中偵察,他們和呂布隔得也不遠,卻一直無法全面。如果不是賈詡謹慎,步步為營,只怕現在也和呂布一樣被困了。

    而這些不過是戲志才大餐前的開胃酒而已。戲志才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曹操知道,戲志才的目標是劉辯,是從背後殺來的天子劉辨。困龍陣,困的是劉辯這頭惡龍,而不是呂布、賈詡這樣在的毛毛蟲。

    戲志才的表現讓曹操進一步的認識到了儒門雄厚的力量。戲志才只是潁川的一個寒門士子,他得到了某些人的幫助,就有這樣的能力,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會有什麼樣的驚人才華?

    好在鳳儀心法是有弊端的。

    難怪袁紹不肯在鳳儀心法上太用功,反而把注意力放在房|中術上。房|中術也有危險,但是相比于鳳儀心法的凶險來說,至少還在可控範圍以內,可以給你選擇的權利。而鳳儀心法則不同,你都瘋了,還有自主權嗎?

    一個斥候奔了進來,緊張的看了戲志才一眼,匆匆走到曹操面前,遞上一份軍報。曹操看完,趕到戲志才面前,輕聲道:“志才,敵軍前鋒已至二十八浦。”

    戲志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曹操,一把搶過軍報,迅速的看了一遍,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他雙手撐著地,仰起臉,看著帳頂,忽然嘎嘎的笑了起來:“來了好,來了好。”

    “既然前鋒已到二十八浦,那劉備兄弟豈不是敗了?”

    “他們怎麼可能不敗?”戲志才收起了笑容,輕蔑的哼了一聲:“關羽自以為明悟了命格,突破了境界,便可以橫行天下。豈不知匹夫之勇不足恃,縱使如項羽一樣天下無敵,他又怎麼敵得過韓信的十萬兵。這等無知莽夫,不讓他吃點苦頭,他怎麼會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軍令狀的事,該怎麼辦?”

    戲志才瞥了曹操一眼,沈默片刻:“你想收服他們嗎?”

    曹操尷尬的咧了咧嘴角,欲言又止。但是他的神情已經很明白,他的確有此意。

    戲志才沈默了片刻,突然翻身坐起:“將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曹操不解,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戲志才為了能誘劉辯入彀費盡心力,怎麼還有心情給他講故事。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他很清楚,戲志才也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緩一緩精神,為即將開始的大戰做准備。他立刻讓人打來了水,為戲志才洗漱,又讓人端來了酒食,讓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的戲志才填填肚子。

    “秦末,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斬木為兵,揭竿而起,登高一呼,天下響應,數月之間,曾經以為千年萬世的大秦帝國就土崩瓦解,山東遍地烽火,起兵稱王者數不勝數。”

    “東陽人陳嬰,頗得人望,有少年殺縣令,聚兩萬余人,欲以陳嬰為主,逐鹿天下。陳嬰意動,乃問其母。其母曰:我到你家這麼多年,未嘗聽說你家有過什麼貴人。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依附他人,事成能封侯,事敗也不是首惡。陳嬰乃不敢為王,謂少年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衆從其言,以兵屬項梁。”

    曹操靜靜的聽著,眼神閃爍,。他當然聽過這個故事,他也知道戲志才講這個故事的意思。他就是故事裏的陳嬰,沒有顯赫的身世,也沒有足夠的名望,要與四世三公的袁紹爭天下,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將軍,聽懂了?”戲志才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斜睨著曹操。

    曹操點點頭:“我懂了。”

    “不,你沒懂。”戲志才將最後一塊肉塞進嘴裏,在曹操遞過去的布巾上擦拭著手上的油脂。“你是不是以為我勸你學陳嬰,安份守已,不要與袁紹爭鋒?”

    曹操眨眨眼睛:“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戲志才一拍手:“你做陳嬰,那我做什麼?”

    曹操心頭一動:“那志才的意思是……”

    “將軍,最後得天下的不是項羽,是劉邦啊。”戲志才拍拍曹操的手:“那在你看來,關羽是誰,英布還是樊噲?”

    曹操恍然大悟,他看看戲志才,忍不住大笑起來。

    “志才,我不知道關羽是英布還是樊噲,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子房。”

    “張良麼,我不敢當,還是留給那個滿身香氣的家夥吧。”戲志才嘿嘿一笑:“我麼,做個陳平就夠了。”他撚了撚手指,眉毛一挑,得意非凡:“陳平有六出奇計,某這出山第一計,就落在劉辯小兒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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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9 04:29:54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有口難辯

    曹操心下大定。長久以來的疑惑,今天終于得到了滿意解答。

    他一直擔心戲志才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只是拿他當刀使。現在聽了戲志才這句話,他知道戲志才雖然是荀彧推薦來的,卻未必和荀彧一條心。至少他還有自己的想法,不完全聽荀彧的擺布。

    沒錯,如果說荀彧是出身名門的張良,那戲志才無疑就是出身寒門的陳平。張良志向高遠,他矚目的是整個天下,陳平嘛,沒那麼高尚,他看中的就是個人富貴。

    對他來說,當然是陳平這樣的屬下更可靠一些。張良這樣的人可以做師友,難以做臣子。漢高祖劉邦粗俗無禮,對臣下向來是直呼其名,唯獨對張良稱其字。在尊敬的同時,未嘗沒有一點生份的意思在裏面。

    就像他和荀彧之間。

    戲志才說得沒錯,袁紹是項羽,名門之後,不是他能抗衡的——至少目前還不行。關羽當然不是樊噲,他是桀驁不馴的英布。關羽可以和他做朋友,但是不會做他的下屬,更何況還有劉備的存在。就算關羽願意投靠他,他現在也不能接納關羽,這無疑是和袁紹搶人。

    袁紹對劉備的態度變化已經表明了這一點,他如果再犯一次,袁紹不會坐視不理。

    他要想生存,要想發展,就應該學劉邦,安份守已,等待機會,而不是主動挑起與袁紹的矛盾。劉邦在入關中之前,還死皮賴臉的和項羽結拜成兄弟呢。直到項羽分封天下。惹起衆怒的時候,他才突然出手,搶占關中,還為義帝發喪,以討項盟主自居。

    戲志才的一番話為他指明了方向。從這一點上來說,戲志才就是他的張良。

    就在曹操滿心歡喜的時候,劉備三人回來了。曹操和戲志才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收起了笑容,沈下了臉。

    劉備三人進帳,一看到曹操、戲志才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關羽還有些不服氣。剛要分辯,劉備扯了扯他的袖子,躬身一拜:“將軍,軍謀。備兄弟無能。未能截住敵軍。大敗而歸。請將軍和軍謀處置。”

    戲志才輕笑一聲:“怎麼敗的?”

    劉備猶豫了片刻,開口講了起來。在逃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在考慮怎麼向曹操彙報的事。真話當然不能講。可是假話同樣也不能講,誰知道戲志才會不會安排人在遠處監視?話要講得半真半假,讓戲志才抓不到把柄才行。

    可是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此,怎麼解釋關羽在陣前和劉辨敘談,卻沒能一刀斬殺劉辯?

    劉備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他只能含糊其辭,說關羽企圖陣前突襲劉辯失敗,反為劉辯所趁,這才導致大敗。

    戲志才撚著唇邊的短須,眉梢一挑:“當時張繡在麼?”

    “不在。”劉備苦笑一聲,知道戲志才不會輕易放過他。“張繡在前軍,已經過去了。”

    “呂布被我困在山裏,尚未脫身,張繡亦不在,昏君身邊還有什麼人能是雲長的對手?”

    “昏君身邊有三百近衛郎中,還有兩個劍術高明的劍客。其中一個叫王越,號稱京都第一劍。”

    戲志才不動聲色,卻句句直搗要害。“玄德,你是欺我不懂武藝,連劍客和戰將都分不清麼?”

    “備豈敢。”劉備躬身道:“當時……”他咂了咂嘴,真不知道怎麼解釋。很顯然,要論聰明,論口才,他和戲志才這樣的謀士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雲長所乘的絕影是曹將軍所贈,輕捷穩健,嫻于戰陣,又和雲長配合默契,這是我們都很清楚的事。”戲志才漫不經心,神態卻極其冷漠:“十余步的距離,又是下坡,以雲長的武藝突襲,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既然已經欺到劉辯面前,區區兩個劍客又怎麼可能擋得住武藝絕倫的雲長。玄德,你究竟在隱瞞什麼?”

    “備不敢。”

    “那麼,雲長,你為什麼沒動手?”戲志才把目光轉向關羽:“你在陣前,究竟和劉辯說了些什麼,以至于連你的兄長玄德都說不清楚。”

    關羽怒了。他本來就沒打算和戲志才提起杜氏,提起自己的師門往事。現在看到戲志才這副嘴臉,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懶得和他糾纏。他冷笑一聲:“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戰陣之上,這樣的事在所難免。戲軍謀算無遺策,不也是智者千慮,偶有一失嗎?若按戲軍謀的安排,我兄弟守在負黍聚,又哪有今日之敗?只怕昏君的精騎到了戲軍謀面前,戲軍謀還一無所知呢。”

    戲志才笑笑,並不反駁。

    “戲軍謀認定昏君不會從新鄭方向來,不肯予我兄弟一兵一卒,我等只能以八百散卒對抗五千精騎,損失慘重,只身而歸。關某未能于陣前斬殺昏君,自是關某的責任。可是戲軍謀的計劃難道就是指望關某以一人之力突襲得手麼?如果是這樣的話,關某倒真是榮幸得很哪。”

    關羽說完,哈哈笑了兩聲,卻一點誠意也沒有,反而透著說不出的不屑。

    戲志才看看曹操,曹操苦笑一聲,明白了戲志才的意思。關羽大敗而歸,實力損失殆盡,不僅沒有像劉備一樣忍氣吞聲,夾著尾巴做人,反而追究起戲志才的責任來。這麼傲氣的將領哪裏是他能夠用得起的。就算是袁紹,恐怕也很難讓關羽俯首聽命吧。

    “謀算失誤,是我的責任。可是沒有兵力給你們,也是事先就說好的。你立軍令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並非事後變卦。”戲志才不緊不慢的抽出那張軍令狀,扔在關羽面前:“現在。你是俯首就戮,還是食言自肥?”

    看著那張輕飄飄的軍令狀,剛才還侃侃而談的關羽頓時啞火了。戲志才是有失算,可人家沒有立軍令狀啊。關羽一向自負信義,言出必踐,如今面對白紙黑字,讓他食言,他還真做不出來。

    關羽心頭黯然。此時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卻是那個窈窕的身影。離鄉多年。原以為斬殺劉辯。建功立業,就能與佳人重聚,沒曾想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而且是以叛逆之名去見老師。真不知道到時候怎麼向夫子解釋。

    “可惜。關某一世英名。盡毀在劉辯小兒手中。”關羽長歎一聲。拔刀出鞘。劉備見了,大驚失色,連忙抱住關羽。驚聲道:“雲長,不可。”他隨即又轉向曹操,央求道:“將軍,是我指揮失當,這才有今日之敗,非雲長之過。將軍,請你再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兄弟願聽將軍號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飛也急了,死死的抱著關羽的手臂,不肯松手。

    曹操知道自己該出場了。他哈哈大笑,長身而起,走到關羽面前,彎腰撿起軍令狀,兩下撕得粉碎。“好啦,戰場之上,失誤在所難免。以寡敵衆,誰也不敢保得萬全。眼下之計是怎麼同心協力,共破強敵,而不是自斷手足。雲長勇武絕倫,乃是難得的猛將,當沙場立功,豈能死在這區區幾句話上。軍令狀之事,以後莫再提起,望志才、雲長不計前嫌,文武並力,共建功業。”

    戲志才思索片刻:“既然如此,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如果再失手,關雲長……”

    關羽如釋重負,連忙說道:“請軍謀放心,關某一定不敢疏忽。”

    ……

    二十八浦。

    劉辯勒住了韁繩,擡起頭,看著天空盤旋的那支鷂鷹,疑竇重生。

    從鷂鷹飛翔的位置和姿態來看,呂布也好,賈詡也罷,應該都在十裏以內,可是為什麼卻聽不到一點戰場上應有的戰鼓之聲?難道他們都已經全軍覆沒了?

    不可能,以呂布之勇,賈詡之謀,就算戲志才和諸葛亮一樣多智近乎妖,能夠借東風,役鬼神,也不可能讓他們悄無聲息的全軍覆沒。

    “公達,這裏的確有些詭異啊。”

    荀攸臉色嚴峻。他仰著頭,打量著四處的地形,好半天才說道:“嵩高山天下之中,多有神仙,原本就是一個神奇所在。如今又有高人以人力強行改變天地元氣,自然有些詭異。”

    他打量四周片刻,又道:“陛下,我們還是盡快退出去吧,石潭裏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少。”

    “退出去?”劉辯皺起了眉頭,盯著那只鷂鷹,搖了搖頭:“這時候退恐怕來不及了。戲志才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才將我誘到此地,豈能讓我順利退去。唯有鼓勇向前,殺出一條血路,和呂布、賈詡彙合一處,才有生路可言。”

    荀攸輕歎一聲:“陛下,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根本摸不清底細的對手啊,貿然前進,深淺莫測,是不是有些不智?”

    劉辯忽然笑了笑:“沒錯,我是摸不清戲志才的深淺,不過他同樣也不明白我的深淺。狹路相逢勇者勝。大漢落入儒門經營數百年的大局之中,本來就是死裏求生,既然如此,何不搏他一搏,探探儒門的深淺?”

    劉辯盯著不遠處的石潭看了片刻,突然大喝一聲:“戲志才,朕來了,你准備好了嗎?”

    平靜的潭水突然翻湧起來,拍打在石壁上,水花四濺。

    荀攸駭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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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石三鳥

    晃動的潭水忽然迅速退去,曹操驚訝不已,戲志才卻眼神一縮,迅速後退。

    他剛退出一步,退去的潭水猛然噴湧而出,水花飛起六七尺高,濺了曹操一頭一臉。冰涼的水滴激得曹操打了個激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曹操抹去臉上的水珠,又摘下頭巾,抹了抹濕漉漉的頭發,有些後悔。早知這二十八浦的石潭這麼詭異,就戴個頭盔了,也不至于淋成落湯雞。

    站在遠處的關羽嘴角一撇,欲笑未笑。他覺得有些可惜,如果是戲志才被淋一身水,他可能更高興一點。玉女台一戰,他們兄弟損失慘重,現在只能站在曹操身邊當賓客了。關羽後來才慢慢回過味來,戲志才早就知道劉辨會從那裏出現,這是故意讓他們去送死啊。

    這個酸丁太壞了,該掉進石潭淹水。可惜,他似乎對這些石潭知之甚悉,連水都淋不著,更何況淹死了。

    “將軍,如何?”

    “這真有點詭異。”曹操四處看了看,大惑不解:“這口石潭應該是二十八浦中地勢較高的,怎麼會突然噴湧?”

    戲志才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這說明昏君身邊有高人。”

    “會不會是荀攸?”

    “不會。”戲志才搖了搖頭:“荀攸的本事我知道,對這些道門的法術,他沒有研究。”他想了想,又說:“如果他知道,荀彧不可能不提醒我。”

    曹操眉頭一挑:“那這位高人的法術比你還高?”

    戲志才笑了:“就算他的實力不弱。到了嵩高山也無能為力。有些事情不是靠自身修煉就能知道的,需要無數代人的積累。如果他真的修煉到了身化萬物,意通陰陽的地步,恐怕也不會摻和這些人間事。”

    “真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當然了。”戲志才指了指西南方向:“廣成澤可就是那裏呢。”

    曹操沒有再說。他當然知道廣成澤是廣成子修道所在,黃帝曾經親臨廣成澤,向廣成子問道。他也和普通人一樣希望長生不老,益壽延年,可是他對神仙終究有那麼一點點懷疑。因為他也知道,幾乎所有的古籍都在不同程度上被人有意無意的篡改過,誰也不能保證這個傳說是不是虛構出來的。

    作為一個有心通過戰功而建功立業的將領來說。他比一般人要理性得多。玉女台之戰表明。即使是明悟了命格,又修煉鳳形導引有成的關羽,在優勢兵力面前也抵抗不了多久。倚仗強悍的個人武力衝鋒陷陣的終究只是一個鬥將,而不可能是大將。

    靠幾個明悟命格的鬥將是做不了大事的。對戲志才的說法。他保留自己的意見。

    “昏君到了二十八浦。可以收網了。”戲志才說道:“請將軍下令孫堅退守登封。阻止昏君與呂布接近。”

    “那誰來斷他的後路?”

    “原本指望劉將軍的,現在看來,只有指望袁術了。”戲志才戲謔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劉關張三兄弟。攤了攤手,一副很無奈的樣子。“由此可見,當初決定請袁術助陣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劉備恍若未聞。關羽無地自容,惱羞成怒。

    曹操微微頜首,看了戲志才一眼,心生寒意,卻又不得不為戲志才的縝密心機而拍案叫絕。袁術與袁紹不和,凡是和袁紹對著幹、搶風頭的事,他一定趨之若騖。正常情況下,以他曹操的身份去召袁術助陣,袁術肯定理都不理他,現在袁紹兵臨孟津,有可能突進京畿,而袁術卻被盧植擋住,寸步難進,讓他轉道嵩高山夾擊天子,他肯定不會拒絕。

    將來袁紹問起,他大可以將責任推到劉備兄弟身上,正是劉備三人全軍覆沒,這才讓他不得不向袁術求助。而劉備正是袁紹自己派來的將領,是他的代表。劉備無能,正說明他無識人之明,以袁紹好面子的脾氣,他一定不會重責劉備。當然了,他從此也不會重視劉備了。

    一石三鳥!

    虧得戲志才是寒門士子,袁紹看不上眼,否則這樣的鬼才將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

    劉辯繼續前進,與趕來攔截的孫堅迎面相遇。

    雙方不約而同的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搶占兩側的高地。

    孫堅率領最精銳的白虎義從坐鎮中軍,擋在路口,豎起巨盾、長矛,以阻止可能衝陣的騎兵。他曾經在涼州和西羌作戰多年,深知騎兵的厲害,也知道騎兵的短處所在。只要擋住了他們的衝擊,不讓他們加速,逼得他們步戰,騎兵就會損失大半的戰力。

    能夠承擔這個任務的只有他的白虎義從。作為一軍主將,孫堅理所當然的選擇了坐鎮中軍,安排程普和黃蓋兩員大將,分別統領千人搶占兩側的高地。

    孫堅的戰術一點也沒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劉辯並沒有像他一樣坐鎮中軍,而是讓皇甫酈率領兩千精騎蓄勢待發,張繡率領一千羽林郎下馬步戰,攻擊北側的高擊,自己則率領三百近衛郎中和一千下馬步戰的羽林郎,向南側的高地發起了衝鋒,和黃蓋迎頭相遇。

    黃蓋率領的是丹楊兵,以擅長山地作戰出名。和騎兵作戰,他們也許沒什麼信心,要進行山地爭奪戰,黃蓋對完成任務信心滿滿。

    即使是他看到有一百多身披大氅的郎中離開隊伍,向坡頂飛奔的時候,他依然自信滿滿。他只是下令部下准備弓弩,准備在攻擊之前先用弓弩進行遠程打擊。他看得出來,那些郎中雖然穿得很漂亮,手中有長矛,腰間有戰刀,卻沒有帶弓箭。面對密集的箭雨。他們將死傷慘重。就算他們搶先登上山坡,也無法占據山坡,只是增加傷亡罷了。

    一切正如黃蓋所料,郎中們搶先一步登上了山坡,卻沒有用弓弩進行壓制,即使他們爬到五十步左右,開始用拉弓射箭的時候,山頂還是一片寂靜。

    黃蓋大笑,認定對方是不通兵事的笨蛋,下令兩百丹楊兵用弓箭進行壓制。下令其他人向上衝殺。並親自率領一百親衛營衝在最前面。

    丹楊兵嗷嗷叫著,揮舞著手中的盾牌、戰刀,向山坡衝去。

    劉辯站在一塊巨石後面,看著被親衛們護在中間的黃蓋。面帶冷笑。他看懂了丹楊兵的陣形。也看懂了黃蓋的用意。然而這並不是他的疏忽。而是他刻意為之。

    黃蓋的安排沒有錯,中規中矩,沒有什麼明顯的破綻。他的錯誤只有一個:他沒認出這一百郎中與普通虎賁郎的區別。

    這些郎中是沒有帶普通的弓弩。但是他們人手一具手弩,而且是從各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戰鬥力非等閑戰士可比,以一敵十可能有點誇張,以一敵五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更何況還有他這個天子與他們一起衝鋒陷陣,這些郎中的士氣絕非黃蓋手下的那些丹楊兵能比。

    劉辯躲在巨石後面,丹楊兵射出的箭矢從他的頭頂飛過,嗖嗖有聲,還有一些射在他面前的巨石上,丁當作響,火星四濺。劉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戰場,心裏有些緊張,卻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緊張。他靜靜的看著那些飛馳的箭矢,靜靜的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丹楊兵,嘴角卻有一絲絲冷笑。

    衛觀等郎中們緊張的注意著迅速逼近的敵軍,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看著寂靜的山頭,黃蓋有些不安。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卻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山下,大道中央,孫堅站在白虎義從中間,看著遠處列隊的騎兵,心情緊張。

    他知道對面是天子的人馬,也知道這是目前朝廷最精銳的騎兵,一旦衝鋒起來,威力必然驚人。他和他的白虎義從能不能擋得住這些人,他並沒有把握。

    他很擔心自己會像劉備一樣,一戰而全軍覆沒,實力喪盡。

    他看了看兩側的山坡,看到程普和黃蓋都快要接近山頂了,而對方也在迅速逼近,心情緊張到了極點。如果不能占領兩側的高地,用弓弩來壓制騎兵的衝鋒,他就只能利用地形和騎兵硬捍,損失必然驚人。對方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竭盡全力的搶占兩側高地。

    孫堅看了一眼,忽然覺得有些異樣。兩側搶山的騎兵怎麼都是羽林郎?

    羽林郎是天子禁軍系統的騎兵,等于是天子親衛騎,當然是目前朝廷擁有的大軍中最精銳的騎兵。這樣的騎兵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中軍,要護衛在天子周圍,而其他的騎兵就要次一等,搶山之類的危險任務,通常由他們來承擔。

    為什麼是羽林郎來搶山?如果他們來搶山,天子在哪裏?

    孫堅緊張起來,他仔細搜巡了片刻,發現了南側山坡上裝束與衆不同的羽林郎,看到了羽林郎簇擁中的一個年青人。

    似曾相識,可是那淩厲的眼神卻聞所未聞,即使相隔兩百步遠,孫堅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孫堅猛然驚醒,大叫一聲:“快,快,提醒公覆小心,天子就在他的對面。”

    孫靜也吃了一驚,順著孫堅的目光向山坡上看去,又驚又喜。黃蓋已經離坡頂不足十步,那個天子模樣的人就在他正對面。黃蓋只要衝上山坡,就有可能以優勢兵力將天子困住。如果困住了天子,那這一戰的勝負就定了。

    他立刻傳令,命令後軍的吳景增援南側的山坡。還沒等傳令兵的鼓聲響起,山坡上忽然發起一聲喊,藏在山石後的羽林郎們一躍而起,揮舞著戰刀、長矛,衝向黃蓋。

    孫堅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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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上駟對下駟

衛觀等人躍出藏身之地,排成散兵陣形,殺向黃蓋。

黃蓋早有準備,並沒有太吃驚,率領親衛們上前搏殺。對山地作戰,他非常有信心,相信丹楊兵在這方面的優勢絕非這些養尊處優、下馬步戰的羽林郎可以相提並論。

黃蓋曾經舉孝廉,辟公府,在洛陽呆過一段時間,對南北禁軍的戰斗力有相當的了解。這些人鎮壓百姓,或者互相之間戰斗,還勉強能行,真要和那些久經考驗的邊軍戰斗,他們就不堪一擊了。當年竇武、陳蕃失敗,就是因為他們依靠的北軍不是張奐率領的邊軍的對手,不敗而潰。

黃蓋手下的丹楊兵雖然不是邊軍,卻也是征戰經驗豐富的郡兵,他很清楚他們的戰斗力。對付這些紈绔子弟,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看著那些身披大氅,飛奔而來的羽林郎們,黃蓋笑了,仿佛看到那些漂亮的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肩上。他舉起戰刀,厲喝一聲:“殺!斬首一級,賞千錢!”

丹楊兵興奮不已,嗷嗷的叫了起來,爭先恐后的向羽林郎撲去。

迎接他們的是數十只弩箭。

羽林郎們舉起了手弩,瞄準近在咫尺的敵人,扣動了弩機。

接戰在即,丹楊兵們雖然有盾牌,卻沒有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他們在奔跑,既要看清敵人,也要看清腳下,盾牌的防護難免有些松散,擋刀戟足夠。對付手弩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變生肘腋,丹楊兵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弩箭飛馳而至,射入自己的胸口。

相距不足十步,即使手弩的力道有限,依然不是丹楊兵簡單的札甲能夠擋得住的,能擋得住的只有黃蓋自己身上的魚鱗細甲。

看著突然中箭倒地的部下,看著射在自己胸甲上,深入半寸的弩箭,黃蓋大驚失色。

他萬萬沒想到。這些人雖然沒有配弓弩。卻配了手弩。這些人不是普通的羽林郎,他們是擔任主將貼身近衛的郎官。羽林郎本身就是天子禁軍,他們護衛的主將……

黃蓋抬起頭,看向羽林郎們身后的劉辯。他看到了一張年青而冷酷的臉。看到了他身上與眾不同的戰甲。巨龍吞口的肩膊。

黃蓋一下子懵了。他從來沒想到過會和天子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而且是在戰場上。

沒等黃蓋反應過來,衛觀咆哮而起,手起刀落。一刀劈上黃蓋。黃蓋猛然驚醒,本能的一側身子,舉起了盾牌,架住衛觀勢若驚雷的一刀。他的反應很及時,力道卻沒能及時跟上。“呯”的一聲巨響,一股大力傳來,黃蓋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原本準備從盾牌下沿刺出的戰刀也撐在了地上。

衛觀一刀砍中盾牌,戰刀反彈而起,向后退了兩步。一個羽林郎趕到,手中盾牌在他腰后托了一下,幫他站穩,然后從他身邊掠過,一腳踹在黃蓋的盾牌上。

黃蓋原本就處于下坡,吃不住力,翻身向后仰倒,轱轆轆的沿著山路滾了下去。滾了兩步,狠狠的撞在一塊巨石上,頭盔一陣巨響,黃蓋兩耳轟鳴,眼冒金星。

羽林郎們一陣手弩射得丹楊兵暈頭轉向,隨即沖進丹楊兵的陣中,大砍大殺。他們原本就是從各部挑出來的高手,又經過幾個月的導引圖譜修煉,雖然還沒有人因此明悟命格,進步卻是有目共睹的,即使面對這些擅長山地戰的丹楊兵,他們依然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狹窄的山地只有一兩步寬,容不得太多的人齊頭並進,羽林郎們兩兩配合,像浪頭一般輪番殺進。丹楊兵雖然悍勇,可是面對這些裝備精良,武藝精湛的羽林郎,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紛紛被砍倒在地,落在山崖,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黃蓋扯下頭盔,用力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了一些。站在亂石之中,看著被一個接一個砍翻的部下,他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犯了輕敵的錯誤,被對手抓住了機會。這些對手絕非那些紈绔子弟,這是一只不亞于任何邊軍的精銳。

躺在亂石之中,沒人會注意到黃蓋,他一站起來,身上的魚鱗細甲立刻吸引了羽林郎的目光。片刻之間,幾只弩箭飛至,三個羽林郎從不同的方向撲了過來。黃蓋大驚失色,一邊高聲呼喚親衛,一邊舉起刀盾招架。

他的親衛急紅了眼,卻無法及時趕到他的身邊,片刻之間,黃蓋被三個羽林郎圍在中間,左右支絀。他支撐不住,向后連退了兩步,再次一腳踩空,摔下山崖,沿著峭壁,一直滾到崖底。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三個羽林郎趕到崖邊,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分說,拉起手弩,一連射了七八箭,這才罷體。

看到黃蓋從山坡上滾落,孫堅大驚失色,連忙派白虎義從出陣,奔到崖下,將黃蓋拖了過來。黃蓋頭破血流,滿身是血,背上中了幾箭,奄奄一息。

更慘的是那些失去了指揮的丹楊兵。他們被如狼似虎的羽林郎殺得抱頭鼠竄,卻無處可避,慌不擇路,只得向兩側的亂石堆中逃竄。別說搶占高地了,他們奪路而逃,甚至不惜自相殘殺,哪里還有陣勢可言。

衛觀等人呼嘯而進,將黃蓋的部下殺得狼狽不堪,迅速占據了南側的高坡,前后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隨后更多的羽林郎趕到,他們接替了同伴的位置,拉開了手中的強弓硬弩,居高臨下,向山道中央的孫堅射擊。

南側高地失守,而且速度快得讓孫堅意料不到。看著山頂傾泄而下的箭羽,孫堅欲哭無淚。

程普沒看到黃蓋落山,但是他看到了南側高地上飄揚的天子戰旗,大驚失色。而張繡等人卻士氣大增,他們號呼而進,將程普殺得節節敗退,也占據了北側的高坡。

兩側高坡先后失守,地利優勢喪失殆盡,孫堅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守住陣地的希望,立刻下令向山坡上撤退。他的陣地剛剛動搖,遠處的皇甫酈就下達的出擊的命令。

張遼舉起了長矛,迎風長嘯,率領兩百並州精騎,沖出了戰陣,殺向孫堅。

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騎兵開始沖鋒。

孫堅仰天長嘆,下令迅速撤退。白虎義從很強悍,如果孫堅下令死戰,也許還能支撐一會。但是對孫堅來說,這個堅守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只會讓白虎義從遭受不必要的損失。于今之計,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孫堅率領部下緣山退去,那些來不及退上山坡的部下則遭到了騎兵無情的殺戮。戰馬如龍,戰刀如電,步卒們四處奔逃,卻依然難逃一死,一個接一個的被砍倒在地。

劉辯帶著五千精騎破陣而去,留下一地的血跡。

孫堅心如刀鉸,追悔莫及。

“這麼快?”戲志才皺起了眉頭,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皇甫嵩不僅是一位用兵如神的名將,還是一位教導有方的名師。”曹操遺憾的咂了咂嘴,他也曾經有幸和皇甫嵩並肩作戰,即沒能得到皇甫嵩的點撥。而劉辯有這樣的機會,深得皇甫嵩用兵的精髓,而且生出了自己的變化。

以強擊弱,以己上駟擊敵下駟,用最精銳的近衛郎中猛攻黃蓋所部,一舉搶占了南側高坡,讓孫堅根本來不及反應,迅速潰敗。

“看來這最后一道關,只好由將軍由承擔了。”戲志才使了個眼色,詭異的笑了笑:“那三個人可以好好的用一用。”

曹操會心一笑,接著又問道:“要不要把那頭熊也調回來?”

戲志才走到地圖前,揉著太陽穴,沉思了片刻:“將軍的安全最重要,還是調回來吧。賈詡雖然聰明,一時半會的還脫不了陣。有這些時間,足夠我們圍殺劉辯了。”

袁術輕拍車軾,臉色很難看。

他接到了曹操的邀請,星夜趕來支持,紀靈、橋蕤率一萬前軍先行,他率領兩萬中軍繼后,特在這里暫停一夜,就是想和陳紀見一面。

誰曾想,陳紀連個信都沒回,更別說來見他了。派去的人說,陳家父子剛剛出門遠行,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袁術很生氣,他覺得這是陳紀看不起他,故意折他的面子。以他袁術的身份,就算陳紀不肯依附,來見個面總可以吧?陳紀是陳家家主,出遠門能不預先準備,說走就走,而且連去哪兒都不說一聲?陳紀居然用這樣的借口來敷衍他,實在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等我擊殺了天子,搶在袁紹前面進入洛陽,到時候再看你陳家如何向我求饒。袁紹雖然勢大,可是他的目標在河北,豫州是我的地盤,要收拾你陳家還不是手到擒來。

袁術哼了一聲:“繼續前進。”

馮方趕了過來,提醒道:“將軍,天夜已晚,再趕路……”

袁術一擺手,打斷了馮方:“救兵如救火。曹操那小矮子不是劉辯的對手,去得遲了,他死不死的沒關系,讓劉辯跑了,什麼時候還能有這樣的好機會?”

馮方眨眨眼睛,沒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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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逆天不祥

“袁術從潁陰方面趕來,紀靈、橋蕤為前鋒,約萬人。。。”

劉辯聽了報告,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看了荀攸一眼。“袁術來得好快!”

“應該是早就計劃好的。”荀攸面色嚴肅,憂色甚濃:“這麼大的手筆,可能不是戲志才一人所能做得出的。”

“恐怕還你叔叔的手段。”劉辯將一根枯枝扔進火堆,眼睛被火光照亮:“看起來,他和袁紹的分歧不小呢。”

荀攸沒有再說。正如劉辯所說,先后調動袁紹、袁術兩路人馬發動進攻,看起來很像是荀彧的手筆。他反客為主,以曹操等人為棋子,迫使袁紹改變成計,現在又引袁術入局,決心不小,當然風險也更大。不論是袁紹還是袁術,抑或是曹操等人,都不會甘心被他如此操縱。

“陛下,眼下的事卻是袁術如果率大軍到來,則我軍兵力太少,攜帶的輜重又少,不宜久戰,還是盡快撤退為妙。”荀攸諫道:“萬一被堵在嵩高山,后果不堪設想。”

劉辨眉梢微聳,似笑非笑:“戲志才會輔佐袁術麼?”

荀攸一愣,想了想,搖搖頭:“不會。”

“你荀家呢?”

荀攸明白了,笑了一聲:“也不會。袁術雖然是袁家嫡子,可是空有紈绔之氣,全無世家子弟之氣度,不足以成大事。別說我荀家,只有要稍有見識的恐怕都不會支持他。”

“那就是了。”劉辯起身走到潭邊,在荀攸驚恐的目光中伸出手。慢條斯理的洗起手來。石潭中的水位雖然不高,水面卻不平靜,不停的振蕩著,嘩嘩在聲。隨著劉辯的手伸進水中,水聲越發的響了。仿佛有一頭巨龍被激怒,正在發出示威的怒吼。

劉辯看著水面,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戲志才不想輔佐袁術,又要招袁術前來,恐怕只是想借袁術的聲勢來造勢,迫我就范。真正的殺招不會在袁術身上。只會在他自己手中。我就是想看看。他的殺招是什麼。”

荀攸沉默無語。他覺得劉辯太冒險,自信得沒有理由,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勸不服劉辯。

“公達,對我有點信心。”劉辯扭過頭。沖著荀攸笑了笑:“我雖然說不出太多的理由。但是我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戲志才。恐怕無法真正掌握這個局。不要急,我們再等等。”

荀攸點了點頭。

“哇”的一聲,戲志才吐出一口鮮血。面色蠟黃。

曹操同情的看著戲志才,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是戲志才今天第二次吐血了,長時間的計算,讓戲志才身體消耗太大,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吐血而亡。

逆天之局,果然不祥,是要用設局人的健康甚至性命做代價的。

戲志才拭去嘴角的血跡,慢慢的躺倒在榻上,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全都準備好了麼?”

“都已經準備好了。”曹操走到他的身邊,拉起了他的手,握在手心:“志才,撐得住麼?”

“再撐兩天,應該沒問題。”戲志才疲憊的笑道:“如果能一舉擊殺劉辯,迫使盟主早日入主洛陽,提前結束戰事,縱使我活不過四十歲,也值了。”

曹操暗自嘆了一口氣。戲志才這句話可有些不吉利。他今天剛剛三十多歲,活不過四十歲,那就沒幾年啦。不過,他也希望戲志才能夠成功。如果這次在嵩高山擊殺劉辯,袁紹進入洛陽,不管是擁立劉協也好,自立也罷,都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為了自救,袁紹不得不倚重他,這將給他帶來難得的發展機會。

有了這個機會,再加上這次的戰功,他可以迅速提升自己的實力,縮短和願望之間的距離。

漢高祖劉邦由起兵到稱帝也不過七八年的時間。天下大亂,才是平步青云的最好時機。

“對了,將軍最好準備兩個綿團,隨身帶著。”戲志才忽然想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著重的叮囑道:“對普通人來說,鼓曲也就是聲音響一點,可是對于即將明悟的人來說,卻有可能傷及臟腑。”

曹操目光一閃,點頭答應。

孟津,袁紹指揮大軍,緩緩退去,眼神如火。

他率領五萬大軍趕來,想迫使張燕向他低頭。原本在他看來,張燕雖然號稱十萬大軍,且不說是不是真有十萬大軍,黃巾軍的裝備、訓練都不足,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他有足夠的勝算將張燕擊潰,重新將河內收入囊中,同時將張燕的黑山軍吃掉。

沒曾想,張燕不僅頑強,而且能打。黑山軍雖然裝備不行,仗卻打得有聲有色。張燕充分利用兵力優勢,不僅擋住了他的進攻,而且取得了一場小勝。

更讓他驚訝的是,張燕手里居然有張角的九節杖。雖然張燕沒有像張角那樣用咒術鼓舞將士作戰,但是九節杖一出,還是大大的鼓舞了黃巾軍將士的士氣。他們前仆后繼,攻勢如潮,硬是用血肉之軀擊退了袁紹的攻擊。

據袁紹所知,九節杖應該在宮里,它怎麼會又回到了張燕的手中?

回到大帳,袁紹叫來了田豐、郭圖、辛評等人。一聽說九節杖在張燕手中,田豐立刻站了起來:“如此看來,定是朝廷招安了張燕,要與黃巾余孽和解。”

袁紹心頭一動,暗自不安。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招撫張燕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在爭奪黃巾的較量上,他又一次落在了劉辯的后面。當初在爭奪對呂布及並州軍的時候,他因為迂緩致使丁原被殺,並州軍落入劉辯的控制之中,從而失去了對洛陽局勢的絕對控制。如果讓劉辯再控制了黃巾軍,那后果可比呂布殺丁原嚴重多了。

因為在他的后方,青徐一帶,還有大量的黃巾軍,總數不在百萬以下。他們如果響應朝廷,騷擾青徐,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盟主,這不是壞事。”田豐接著說道:“山東雖然還有不少黃巾余孽,但是他們分散各地,所為有限。再者,黃巾乃是山東的共敵,一旦讓他們沉滓泛起,山東必然涂炭。”

袁紹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黃巾之亂給山東世家帶來的傷害太深了,他們不會希望再來第二次,黃巾軍如果重新集結起來,對他利大于弊啊。

這個田豐,終于出了一個好主意。

袁紹遣退田豐等人后,獨自在帳內徘徊。過了一會兒,郭圖去而復返,遞上了一份軍報。袁紹看后,不置可否:“公路終于肯出手了,也是好事啊。”

“盟主所言甚是。”郭圖笑道:“戲志才自作聰明,借天子之手重創劉備、孫堅,如今袁將軍至,他可能要弄巧成拙了。不過,盟主,若曹操、劉備為袁將軍所用,對盟主的顏面……不太好看啊。”

袁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他沉默了良久:“戲志才的困龍陣,真能困住劉辯小兒嗎?”

郭圖一愣,略顯尷尬。他對戲志才知之甚少,對什麼困龍陣更是一無所知,哪里知道他能不能困住劉辯。說戲志才能困住劉辯,豈不是說自己無能,說戲志才困不住劉辯,萬一他真的成功了呢?袁術搶先進入洛陽,對袁紹來說,可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他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

袁紹見郭圖不答,臉色有些不佳。

深夜,劉辯盤腿坐在石潭旁,閉目冥想。

石潭水拍打著石壁,嘩嘩作響,永不停息。

這是二十八個石潭中的一個,形如蠍尾,和東方七宿中的尾宿的確有幾分相似。據說這是東方青龍最易受到的位置,如果于此日婚姻,三年內必有大難。

劉辯不擔心這個問題,他擔心的是如何盡快和賈詡會合,找到呂布,如何擊敗曹操,退出嵩高山。如果能臨陣斬殺這三個梟雄,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不過,在殺死曹操三人之前,他還要先考慮好水源的問題。二十八浦的水量不足,供應他這五千人馬已經很勉強,和賈詡、呂布會合之后,水源供應肯定會成為問題。有備無患,他已經詳細詢問了荀攸附近水源的情況,並派人去打探,只是現在還沒有結果。

他必須要找到更充足的水源,才有可能支持下去,才能等到戲志才支撐不住。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眼前的水潭上,一點疑惑泛上了心頭。荀攸說過,二十八浦的水量比往年低很多,那麼這些水都去哪兒了?二十八潭的水是不是都變少了,如果是,那麼這些水的量可不少,僅僅用降水不足仿佛無法解釋。如果不是同樣變小,那應該有些石潭中的水量變多了。

哪些石潭的水量變多了?他們由東南方面而來,東南地勢最低,按理說,那些地方的水量應該最大才是,可是他見到的石潭沒有一個水位高的。

難道戲志才的陣法能將水由低處引入高處?這也太逆天了吧?他將這些水聚到一起,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讓他的大軍缺水,抑或是……

劉辯忽然心有所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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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劉氏祖山

荀攸匆匆趕來,聽完了劉辯的擔心,他思索了半晌,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為什麼?”

“就算將二十八浦的水量全部加起來,也不足以水攻。”荀攸指著周圍的山谷:“陛下,你看這附近山谷寬闊,並無狹窄之處。要形成能夠沖擊大軍的水流,夏季水量最大的時候也許可能,眼下這個季節,可能性太小了。戲志才的陣法再強,難道還能變出水來?”

劉辯看看四周的地形,再想想荀攸說的話,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敏了。要想水攻,就必須有足夠的水量和流速,以這樣的地形而言,戲志才如果能用水攻,那簡直是通神了,移山倒海啊。

與這個相比,還是利用地形,截斷某些水流,讓他陷入斷水的困境比較靠譜一點。畢竟大軍可以短時間缺糧,卻一天也不能離開水。

白白緊張一場,劉辨松了一口氣,卻也沒什麼睡意。他和荀攸對面而坐:“公達,你是潁川人,對嵩高山很熟悉,說些故事來聽聽,消此長夜。”

荀攸看看劉辯,想了想:“陛下聽說過禪讓吧?”

劉辯點了點頭。他這段時間惡補了一些歷史,對禪讓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與后世的印象相比,禪讓在漢代名聲還沒臭。禪讓一直是儒家最推崇的制度,前漢時,儒家對當時朝廷以儒為表,以法為里的王霸道雜用不滿,就提出漢家天命已盡。要求天子禪讓,雖然遭到了嚴厲的打擊,卻依然不放棄,最后到漢哀帝時,利用天子年幼無知,稱陳聖劉太平皇帝,以示再受命于天,實際上就是承認了禪讓,只不過還是禪讓給劉家而已。

這是皇室對儒門的妥協,但是儒門並不滿意。反抗越來越激烈。最后演變成王莽之變,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禪讓。

“其實,對禪讓之說,儒門內還有另一種說法。”荀攸指了指西南方向。“史書記載。所謂的堯禪位于舜。巡狩陽城,崩于登封,不過是一個偽飾之詞。真相是舜逼堯退位。並放逐堯于陽城,最后殺之于登封。”

劉辯眨了眨眼睛,很有些意外。他似乎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后面掀起疑古浪潮的時候,這樣的翻案之風的確不少。不過,他沒想到荀攸會知道這樣的說法,這說明漢代時就有這樣的記載。

“那禹受舜之禪讓也是如此?”

“大致差不多。”荀攸笑道:“不過禹更狠,他不僅奪了舜的帝位,殺之于蒼梧,為了避免這類事情再次重演,他還改禪讓為父子繼承。啟之后能得天下,是禹生前早就安排好的,而不是啟自己的想法。所謂啟殺伯益,改禪讓為家天下,其實是誤傳。否則,舜禪讓給禹,豈不是有眼無珠,自掘墳墓?”

“是這樣啊?”劉辯笑道:“哪本書上記載的?”

“口耳相傳,我並沒有看到記載此事的古籍。”荀攸搖搖頭:“有很多機密,像我這樣的子弟是沒有機會親眼看到記載的,偶爾聽長輩提起,已經是難得。不過,有一件事可以佐證此事。”

“什麼事?”劉辯來了興趣。

“被啟殺掉的伯益,是商王先祖。”荀攸笑道:“而秦人又是商人的后裔。”

“噗!”劉辯嗆住了,他瞪著荀攸:“你的意思是說,商湯滅夏,秦人滅周,其實不過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爭斗?”

“說家族,也許不太準備,說氏族可能更準確一點。”荀攸笑笑:“不過,那不是臣要為陛下說的重點。重點是嵩高山。陛下想必也知道,有漢以來,祭泰山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祭嵩高山卻幾乎是年年有之,陛下知道是什麼原因麼?”

劉辯想了想:“漢為堯后,嵩高山是劉氏祖山?”

“可以這麼說。不過,漢為堯后只是儒門提出的說法,是不是準確,我不太敢確定。但是,漢為夏后,卻是沒什麼問題的。嵩高山又名崇高山,原本就是夏王室的祖山。禹之父鯀,又稱崇伯鯀,封邑就在這里。而夏王朝的第一代帝王啟,也是出生在這里。太室山便是啟母涂山氏所化,少室山則是涂山氏之妹,姊妹二人共嫁禹,涂山氏生啟,啟母石就在萬歲峰下。”

劉辯目瞪口呆。他知道漢皇室一直祭祠嵩高山,遇到祥瑞也好,遇到災異也好,都會到嵩高山來祭祀。他原本以為是因為嵩高山靠著洛陽近,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嵩高山一直是劉氏的祖山。

劉辯不禁笑了起來:“那戲志才知道不知道這里是我劉氏的祖山?”

“臣猜他知道。”荀攸收起了笑容,臉色變得有些清冷:“在劉氏祖山圍殺陛下,豈不是更能證明劉氏天命已終?”

劉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荀攸說得對,在劉氏祖山擊殺他,比在洛陽城擊殺他更能說明天意所在。難怪戲志才布了這麼大一個局,一定要將他誘到嵩高山來。他沉默了良久,然后看了荀攸一眼:“你對朕說這些,是勸朕撤退吧?”

荀攸點了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那朕就更不能退了。”劉辯撫著腰間的黑刀刀鞘,入手陰涼,心也有些涼嗖嗖的。“如果祖山都不能保佑我取勝,那大漢就真的應該亡了。朕就算活著退出去,又有什麼意義?”

荀攸嘆了一口氣。

劉辯沒有再說。他本人不怎麼相信祖山一說,但是他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相信。而他本人也有另外的想法。三國之后是短暫的晉朝,晉人是儒門建立的王朝,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結果五胡亂華,黃河流域的土地全部被胡人占據,晉人蝸居東南,連祖墳都被胡人占了,很多人背井離鄉,只能在江南建立了無數的州來代表家鄉。

漢代時,州是最高一級的區域建制,晉以后,州成了縣的建置,就是由此而來。

與此相仿的還有宋朝。北宋被金人所滅,趙構在紹興建立南宋,開封一帶的祖墳成了金人跑馬地,宋代皇室每年祭祖都不能親臨祖廟,只能遙拜。最窩囊是為了茍安,趙構還與金人結為兄弟,甚至不惜殺掉大將岳飛。

劉辯最看不起這類人。現在要他讓出祖山,他做不到。

“既然嵩高山是劉氏祖山,想必劉氏先祖總要幫著我一點。”劉辯重新放松下來,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得睡一會兒去,也許能做個好夢,得到一點啟發。”

“願陛下能做個好夢。”

劉辯的確做了一個夢,不過不是好夢。

他夢見自己戰敗,被綁在一個石柱上,風吹日曬,奄奄一息,卻又不死。一天神乘火而來,手執一刀,一刀剖開了他的肚子,放聲大笑。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腹開腸流,鮮血如注,沿著山石流下,怎麼也流不完,鮮血匯聚成了一個水池,輕風徐來,血水翻滾,腥氣撲鼻。

劉辯猛然驚醒,冷汗涔涔。

“陛下?”一個郎中趕了過來,關切的問道:“陛下怎麼了?”

劉辨揮了揮手,對遠處聞身坐起的荀攸招了招手,把荀攸叫了過來。

“朕做了一個夢,不過,不像是好夢。”

荀攸有些詫異的看著劉辯。劉辯叫他來,他還以為是好事呢。做了噩夢,那你告訴我干什麼,打擊我的信心,還是考驗我的忠誠?

劉辯將剛才的夢境告訴了荀攸,苦笑道:“這怎麼解?是不是不太吉利?”

荀攸皺著眉頭,沉吟良久,卻出人意外的搖了搖頭。

“陛下,夢境不能由表相而定,有時候可能會有相反的解釋。”他看著劉辯,目光灼灼:“陛下,炎者,朱雀也,鳳也。天神乘火而來,應該是征兆著鳳系力量的進攻。陛下被困山巔,應該是與眼前的局勢相近。”

劉辯想了想,覺得荀攸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也不是好事啊。

“沒錯,陛下被天神剖開了肚腹,腹破腸流,可是……”荀攸的聲音有些顫抖:“陛下,你沒有死啊。這是不是說陛下雖然身陷險境,卻可以逢兇化吉?”

劉辯看著荀攸,心道這讀書人果然是能扯,這都能扯上逢兇化吉?

“陛下,這個夢並非無源之水。”荀攸越想越興奮,根本沒有注意到劉辯的臉色有些尷尬。“陛下,你可能真的和祖山有了感應。”

劉辯哭笑不得:“這……就是有了感應?”

“不錯,陛下所夢之人,可能並非陛下自己,或者說,既是陛下,又是劉氏之祖。”

“劉氏之祖?”劉辨一頭霧水:“鯀,還是禹,抑或者啟?”

“崇伯鯀啊。”荀攸看起來有些不能自抑:“鯀治水失敗,被天帝系于羽山,三年不死,天帝乃命祝融剖鯀,鯀不死,剖腹而得禹,血流千里為龍淵。”

荀攸一指東北方向:“那里,便是龍淵。”

劉辯將信將疑,這也太玄乎了,怎麼看都像是荀攸為了安慰自己,而故作穿鑿之語。

“那鯀后來怎麼樣了?”

“以身投淵,化為黃熊。”荀攸撫掌而笑:“夏王室本就是龍系血脈,他脫去人形,化為黃熊,並不是死,而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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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百密一疏

劉辯不覺明厲。

雖然荀攸說得言之鑿鑿,似乎有點道理,劉辯此刻的確身處劉氏祖山——嵩高山,而那個龍淵就在不遠處,可是劉辯還是將信將疑。神話就是神話,再自洽也是神話。這樣的故事鼓舞士氣沒問題,真要靠這個去打勝仗,那就有點緣木求魚了。他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搞清楚戲志才究竟給他挖了哪些坑,究竟布了個什麼陣。如何才能聯絡上呂布、賈詡,合兵一處,擊退曹操和袁術。

好在曹操和袁術也不是親密無間,否則他的處境可就真危險了。

一想到儒門內部的勾心斗角,劉辯既覺得可笑,又覺得悲哀。

有人說,中國的官場文化是兩種文化弊端的結合:法家的權利和儒家的虛偽。法家不講仁義道德,唯利是圖,帝王以權為柄,以利為餌,操縱眾臣,稱之為帝王術。正因為如此,官場就成了一個逆向淘汰機制,真正有良心,有心為民造服的人反而在官場上無法生存,唯利是圖的人反而步步高升。法家為里,儒家為表,儒家提倡的仁義道德無法落到實處,只剩下粉飾太平、做表面文章的作用,真正的儒者同樣無法在官場上生存。

所以,官場文化就是逐利之徒和虛偽之徒的跑馬場,以法制國,道德文章,都不過是遮羞布。法是王法,文章是表面文章。荀攸說漢代的歷史是儒法之爭的歷史,他肯定想不到。這個斗爭會一直持續下去,最后混為一體,成為一個怪胎,一個遺害無窮的怪胎。

劉辯不喜歡這個結果,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對他來說,目前最要緊的是擊敗儒門的進攻,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沒有那麼多的理論,也沒有那麼高的見識,他現在能做的只是靜靜的等待。

和荀攸談了一番之外,時辰尚早。劉辯又睡不著。再次盤腿靜坐。他不敢奢望像老子、佛祖一樣靜生慧,明悟大道,只是利用這個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至于在壓力面前崩潰。

戲志才搖搖晃晃的退了兩步。坐在榻邊。慢慢的縮成一團。倒在榻上。

曹操輕步上前,小心的給他蓋上被子,看著戲志才那張蒼白的臉。暗自嘆了一口氣。戲志才現在心力交悴,臉色一天不如一天,現在睡下去,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起來。

天妒英才,其實並不準確。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你超人的智慧,就要取走相應的代價。

曹操坐在榻邊,思緒萬千,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呂布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身邊的赤兔,屏住了呼吸。

赤兔嚼著干草,瞟了他一眼,打了個噴鼻,將一堆白沫濺到他臉上。呂布不為所動,忽然笑了起來。他迅速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攀上一處高坡,極目遠眺。遠處一片漆黑,連一點星光都沒有。呂布卻看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魏續趕了過來,順著呂布的目光看了一會,什麼也沒看到,不禁奇道:“奉先,你在看什麼?”

呂布笑了:“你沒有聞到風中的味道嗎?”

魏續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狗,哪能聞到風里的味道。”

“那你沒有聽到龍吟之聲嗎?”

魏續再次表示無力。“龍吟這麼高貴的聲音,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聽到的。”

“那倒也是。”呂布一點也不覺得魏續是在諷刺他,反而覺得魏續說得在理。“龍吟之聲,不是普通人能聽到的,這是天籟之聲,這是大音希聲啊。”他伸手拍了拍魏續的肩膀:“好好練習導引圖譜,等哪一天悟了,你也許有幸能聽到這個聲音。”

“真有龍吟之聲?”

“是的,我聽到了這個聲音。”呂布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臉上全是笑意:“在壺丘亭,我聽到過這個聲音。”

魏續靈光一閃,他聽呂布說過壺丘亭龍吟的事。“那……是陛下來了?”

“是陛下來了。”呂布喜道:“陛下親自馳援來了。”

魏續驚喜莫名,如釋重負。他們被困在山里近十日,如果不是呂布堅信天子會來救他們,他們也許早就崩潰了。現在終于等到了天子的消息,他豈能不激動。

“奉先,你不會是……”

“不會的。”呂布伸手一指:“風中有大量戰馬的味道,耳畔有龍吟之聲,我可以肯定,陛下離我不足五里。”

“既然如此,那我們怎麼感應不到陛下精騎的馬蹄聲?”

“這山里……有點古怪。”呂布一抖大氅,豪氣萬丈。“不過,如今我與陛下心意相通,再有什麼古怪也攔不住我們了。傳令,所有將士立即起身,半個時辰進餐、飲馬,天亮前出發,攻擊前進。”

“喏!”魏續大聲應喏。

劉辯忽然睜開了眼睛,黎明的晨曦照在他的額頭,一片金黃燦爛。

衛觀已經起來了,準備好了早餐,見劉辯醒來,連忙端來一碗熱粥。劉辯接粥在手,卻沒有喝,輕聲說道:“請荀公達,準備地圖。”

衛觀會意,一邊讓人去請荀攸,一邊鋪開了地圖。劉辯在地圖上掃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挑,喝了一口稀粥,咂了咂嘴,非常滿意。沒過一會兒,荀攸端著一碗粥,快步趕了過來,見劉辨這副神情,他莫名的心里一陣輕松。

“公達,這里是不是有一條谷道?”劉辯指著地圖上的西北方向說道。荀攸看了一眼,“陛下所言正是,這條谷道通往轘轅關北道,經由太室山北麓,因為山頭眾多,曲折難辯,又稱百山谷。”

“呂布就在這里。”

“是麼?”荀攸愣了一下:“這里雖然道路迂回,可是離得並不遠,也就是五六里的樣子。如果呂布在那里和曹操發生戰斗,我們怎麼可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我也說不清這是什麼原因,但是我有一種感覺,呂布就在那里。”劉辨揮了揮手:“我們向這個方向進軍,接應呂布。”

荀攸沒有立刻答應,他沉思片刻,覺得可行,這才點頭贊同。

劉辯隨即下令大軍出發,張繡率精騎一千為前鋒。

戲志才從夢中醒來,身體卻酸軟無力,不想起床。

耳畔有戰鼓之聲,清晰可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曹操沖了進來,急聲道:“志才,快,呂布發動攻擊了。”

“呂布發動攻擊,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戲志才無精打采的說道,揮了揮手,翻了個身,打算再睡一會兒。“他不是一直在攻擊麼。”

“這次不一樣,張繡也在向百山谷進發,看樣子似乎是和呂布取得了聯系,要接應呂布出谷。”

戲志才翻身坐起,脫口而出:“不可能!他們被我用陣法隔開,怎麼可能互通消息?”不等曹操說話,他掀開被子,沖出了帳篷。

戰鼓聲混在晨光里,如潮水般的涌來,讓戲志才眼前一片迷離。他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曹操連忙上前扶住,關切的問道:“志才,如何?”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戲志才眉頭緊皺,臉色**,似乎覺得這個失誤不可原諒。“龍意果然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稍有疏忽,就被他滲入大陣。”

曹操嚇了一跳:“那……”

“無妨。”戲志才擺了擺手:“只不是提前一兩日罷了,尚不至于影響大局。將軍,立刻傳令,阻擊張繡,放呂布東行,另外,讓夏侯惇引賈詡入山。”

“志才,你這是什麼用意?”

“兵形如水,既然阻擋不住,就順勢而行,推波助瀾。”戲志才冷笑一聲:“等呂布、賈詡都趕到二十八浦,他們就會后悔莫及的。”

曹操會意。二十八浦的水量本來就不足,供應劉辯的五千人馬已經勉強,再加上呂布的一千騎兵就已經捉襟見肘,如果再有賈詡的一萬步卒,劉辯必然面臨水源不足的問題。到時候,他還是在落入戲志才的計劃之中。雖然比戲志才的計劃提前了幾天,結果卻是一樣的。

他看了戲志才一眼。戲志才蒼白的臉被朝陽抹上了一層紅,有一種異樣的興奮。而他的眼睛卻布滿血絲,透著一絲絲說不出的**。他又看了看戲志才握得緊緊的手,心里突然涌過一陣強烈的不安。他回過頭,看了不遠處的衛茲一眼。衛茲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百山谷兩端的戰鼓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激烈,喊殺聲陣陣,在山谷間回蕩,形成了一道看不見的聲浪,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悄無聲息的撤去,原本被阻隔的聲音毫無遮擋的在群山之間在山谷中沖突、碰撞,如同一頭巨龍,宣泄著無邊的憤怒。

曹操瞇起了眼睛,他知道戲志才的陣法可能是什麼了,心頭掠過一陣顫栗。戲志才利用百山谷的特有地形布下了一道陣勢,隔斷了呂布和劉辯之間的聯系,讓他們相隔不過五里卻無法察覺對方的存在。這個陣法很神奇,卻也極耗心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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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29 04:31:13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應龍命

“典韋在哪里?典韋在哪里?”呂布揮舞方天戟,沿著山道飛奔,憤怒的吼聲在山谷間回蕩:“典韋,來戰,來戰!”

曹性、魏續等人緊緊的護在他的兩側,注意著兩側的山坡,阻止有埋伏出現。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遇到了幾次阻截,但是在憤怒的呂布面前,那些阻截都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就被呂布輕易的突破了。唯一讓呂布不爽的是,他沒有遇到典韋,沒能和典韋一決高下。

到目前為止,除了張繡機緣湊巧,曾經戰勝過呂布一次之外,典韋是唯一真正和呂布戰成平手的人。典韋騎術不精,但是力大無比,一對重達八十斤的鐵戟揮舞起來,就算是用戟的大行家呂布也覺得有些棘手。他們臨陣戰過幾次,未分勝負。也正是因為典韋擋住了呂布,曹操才順利的將呂布堵在了山里。

呂布對此非常惱火,他認為這都是自己未能擊殺典韋的緣故。他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的步戰不如典韋,只說是不習慣這種山地,等到了平坦一些的地方,他一定要和典韋見個高下,而且是比步戰。

可惜,典韋卻一直沒有露面,是以呂布雖然順利的殺出了百山谷,和張繡會合一處,卻依然覺得不爽,依然不開心。

張繡大笑:“呂奉先,記著,我又救了你一次。”

“呸!我要你救?”呂布啐了張繡一口,一臉的郁悶:“陛下在何處?我要見陛下。”

“陛下在后面。”張繡也不惱。有機會拿呂布開涮,他太高興了。“奉先,為了救你,陛下可是冒了奇險。現在不僅有曹操攔路,袁術又趕了過來,正準備截我們的后路呢。”

一聽到袁術的名字,呂布想起了被袁術嫌棄的往事,更是一腦門的不爽。“既然如此,那袁術就交給我了,誰敢和我搶。我就和他斷交。”

“哈哈哈……”張繡大笑:“奉先。你被困十余日,又累又乏,赤兔草料不足,恐怕體力也有些不濟。依我看。突襲袁術的任務還是交給我吧。你先養養精神。”

“張繡。你敢小看于我?”呂布大怒:“要不要先戰一場?”

“你以為我怕你?”張繡仰面大笑:“戰便戰,我又不是沒戰勝過你。”

“哇呀呀,氣死我了。”呂布徹底抓狂了。拔腿就向張繡沖去。曹性、魏續連忙拽住。開什麼玩笑,剛剛被人家救出來,就要和人家拼命,這也太丟人了。

“當!”夏侯惇揮刀架開徐晃的戰斧,連退幾步,揮了揮酸痛欲斷的手臂,喝道:“撤!”

夏侯淵聞聲下令,率領將士們迅速向后撤去。徐晃追上山頭,指揮部下迅速占領制高點,這才向遠處的賈詡、楊鳳發出消息。沉重的戰斧在他手中輕若毫羽,渾不在意。

楊鳳看看撤退的曹軍,又看看空中盤旋的鷂鷹,興奮不已。“賈侍中,夏侯惇撤退了,我們可以向前攻擊,與陛下會合了。”

賈詡一動不動,看看面前的地圖,又看看遠處的太室山,眉心微蹙。

“請伍都尉來。”

一個親衛飛奔而去,將正在左翼追殺敵軍的伍玄請了過來。伍玄一邊抹著額頭的汗,一邊笑道:“賈侍中有何吩咐?”

“子初,那個方向十五里到二十里左右,是什麼所在?”

伍玄抬起頭,順著賈詡的手指,看到了天空的鷂鷹。“應該是二十八浦。不過,要到二十八浦,我們要先繞過登封城,路程大概有四十里左右。”

伍玄在地圖上指出了位置,賈詡不禁搖了搖頭:“棲之,你覺得呢?”

楊鳳也回過味來了。“這似乎有詐。夏侯惇未敗而撤,應該是誘我們入山。二十八浦莫非有什麼問題麼?”

伍玄想了半晌:“二十八浦是二十八個水潭,位置近乎二十八宿,據說水源相通,連成一體,的確有些古怪。不過,最大的問題還在于現在水量不多,要供應我們這麼多人馬的飲用,可能……”

伍玄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

楊鳳明白了:“可是,如果我們不進兵,陛下和呂布能出來嗎?”

“所以明知這是一個必死之局,我們也要去闖一闖。”賈詡抬起頭,沉思片刻,嘴角挑起一抹譏笑:“看樣子,戲志才的目標是陛下啊。不過,夏侯惇撤得太倉促,不夠自然,未免露了形跡。依我看,戲志才可能有些力不從心了。”

楊鳳不解:“侍中,你的意思是說戲志才……有失控的可能?”

“逆天而行,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以輕馭重,也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以曹操區區萬人,不足以圍殺陛下,只能憑借有利地形固守才有可能。現在戲志才讓夏侯惇放棄這個險地,讓我們和陛下會合,要麼是放棄原有計劃,要麼是來了新的援軍。”賈詡淡淡的說道:“我想,這個援軍應該是袁術袁公路吧。”

楊鳳和伍玄互相看看,都有些跟不上賈詡的思路。賈詡怎麼就能斷定袁術參加了,曹操是袁紹的部下,而且和袁術向來不和啊。

“戲志才想誘我們入伏,我們就將計就計,讓他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賈詡聲音一凜:“子初,我給你三千人,你務必守住此處,能做得到麼?”

伍玄遲疑片刻,默默的點了點頭。賈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伍玄話不多,但是只要他答應的事,他就不會放棄,哪怕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會將這條退路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賈詡隨即又找來徐晃:“公明,再辛苦你一趟,立即率領三千人為前鋒,搶占登封。”

徐晃二話不說,領命就走。賈詡看著徐晃走了幾步,突然叫住了徐晃。他走到徐晃面前,上下打量了徐晃兩眼:“你悟了?什麼時候的事?”

徐晃微微一怔,遲疑了良久,這才淡淡的說道:“早就悟了,只是一直不敢確認。直到隨陛下行軍至砥柱,夜夢躍龍門,這才確認自己悟了。”

賈詡笑了,伸手拍拍徐晃的肩膀:“公明,你是個能做大事的。好好干吧,不要擔心,皇甫太傅是蛟龍命,陛下一樣信之用之。”

徐晃松了一口氣,躬身一拜:“謝侍中提醒。晃心里這一塊巨石總算是去了。”

賈詡點點頭,揮手令徐晃自便。他們兩個一問一答,云淡風輕,楊鳳、伍玄卻聽得目瞪口呆。楊鳳看著施施然走回來的賈詡,結結巴巴的說道:“徐晃……是什麼?”

“應該是應龍。”賈詡輕描淡寫的說道:“你沒看到他用斧的姿勢大開大闔,有如應龍之翼?”

楊鳳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腦門:“這個徐晃,真夠高深的啊。悟了應龍命,居然一點形跡也不露。賈侍中,還是你眼力高明,一眼就看出他悟了。”

賈詡瞟了他一眼,笑了一聲:“要不是悟了命格,他能將那麼沉重的戰斧揮灑自如?棲之,以后奉承人,能不能說點有誠意的話?”

楊鳳尷尬的笑了起來。其實他也早看出徐晃的異常了,只是他不像賈詡這麼肯定,而且也沒想到徐晃居然是應龍命。賈詡是個智者,不是武人,卻從徐晃用斧的招數上看出了徐晃命格,這才是真正的聰明。

“可是,賈侍中,你怎麼能確定徐晃的應龍命不會犯忌?”

“陛下說了,應龍不是真龍,真龍無形。”賈詡頓了頓,又道:“徐晃為人穩重,不是那種犯上作亂的人。他是應龍命,只會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不會成為陛下擔心的對象。”

楊鳳若有所思,微微頜首。

徐晃去了心結,心情大好,率領三千步卒一路急行。留守登封的曹洪稍一接戰,便率軍退去,將登封城拱手相讓。

徐晃率軍入城,一邊清查登封城里的情況,一邊派出斥候打量四周的情況,同時派人匯報賈詡。賈詡率軍趕到的時候,徐晃也接到了斥候的匯報,紀靈、橋蕤率領一萬大軍,正在趕來。

看完戰報,賈詡有些擔心的對徐晃:“能守得住登封城嗎?”

徐晃微微一笑:“請賈侍中放心,請陛下放心,有徐晃在,袁術休想進登封一步。”

賈詡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與楊鳳一起率領主力趕往二十八浦。

賈詡剛剛離開,紀靈、橋蕤也接到了消息,率軍直撲登封城,同時派人向袁術匯報,請他立刻派人增援。如果不能及時奪回登封城,戲志才的計劃會全部落空。

徐晃坐在城頭上,看著遠處袁軍激起的煙塵,微微一笑,對族弟徐商說道:“阿商,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切勿錯過。”

徐商看看遠處的敵軍旌旗,眉頭微皺:“兄長,敵眾我寡,恐怕守不住啊。”

徐晃看看他,暗自嘆了一口氣:“你守城,我出戰,先挫其銳氣。”

徐商大驚失色,看看城外,再看看徐晃。徐晃已經提起大斧,大步下城,宏亮的聲音遠遠傳來:“不論我是生是死,你都不準出城,違令者,斬!”

徐商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大聲應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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