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1
發表於 2021-5-29 04:27:21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杜氏

    高順說的河心沙洲就是小平津,董卓當初曾經在此渡河,奇襲王匡,一戰而挫袁紹銳氣,迫使他放棄了河​​內,移師滎陽。 章節更新最快

    劉辯沒有立刻應承高順。不是高順說得不好,這個戰法的確可以讓張燕有所顧忌,但是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拖住張燕,他關心的地方也不僅僅是孟津,而是整個洛陽。

    他現在最關注的是轘轅關,那裡有曹孫劉三個梟雄。他不能在孟津拖延太久。

    劉辯找來了裴潛。裴潛的意見和劉辯差不多,高順的戰法是好,但是不宜直接採用,萬一刺激了張燕,反而不美。當務之急,是先搞明白張燕在想什麼。

    “陛下,臣願意去見一見張燕,摸清他的想法,然後再做定奪。”

    劉辯同意了,裴潛收拾了一下,匆匆出城。

    ……

    劉辯上了城頭,遠眺黃河。

    黃河依然洶湧奔流,不過比起驚濤拍岸的砥柱來,這裡的河水平緩多了。劉辯的印像中,黃河水渾濁暗黃,且時常斷流,下游的河道經常乾涸,不得不從長江調水補充。眼前的黃河還沒有到那一步,不過已經成了害河。黃河的不定期改道,是山東——現在的青州最頭疼的一件事。

    看著黃河,劉辨一時思緒萬千。這些天來,他面臨著生死存關的壓力,不敢有片刻放鬆,不是在研討戰事,就是在揣摩儒門布下的大局,難得有時間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此刻。面對著千年後依然流淌的黃河,他忽然有一些感悟,心緒出奇的平靜。

    因為他知道,他面臨的問題並不是偶然,而是一種歷史的必然。按荀攸據說,儒法之爭從戰國時就開始了,秦朝尚法,漢朝尊儒,都是時代的需要。百家爭鳴的盛況已經遠去,曾經和儒門並列的墨門已經黯淡無關。消失在歷史深處。只有道門還在繼續抗爭,不過已呈頹勢,在劉辯知道的歷史中,黃巾之後。兩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道門再也沒有掀起過什麼大浪。

    法家。本來就是道門的一個支流,卻接過了道門的大旗,一直堅守著陣地。不過。這個法並不是後世人以為的法制,而是王法。漢家的法,總體上來說是為王權服務的,中央集權正是法家的核心思想。第一個大一統的帝國,正是在法家思想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如果說儒門學術是帝國的粘合劑,那麼法家思想就是帝國的堅實基礎,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可讓人無語的是儒法之間偏偏針鋒相對,無法調和。

    劉辯知道這些,是因為鍾繇。潁川鍾家雖然是儒門,但是世代傳承的不是經術,而是法學。劉辯的學識不夠,還不足以證券兩者的優劣。他到這個世界四個多月,身體方面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不至於鬧出禮儀的笑話,思想上卻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和這個時代無法合拍。

    但是他可以保持沉默,靜靜的觀察。

    就在劉辨思索的時候,秦宜祿求見。劉辯有些奇怪,秦宜祿不過是高順的主簿,以他的身份來求見又有什麼事?他覺得有些好笑,吩咐讓秦宜祿過來。

    秦宜祿受寵若驚,急趨而至,躬身道:“陛下,臣知道象為人為獸了。”

    “哦?”劉辯很好奇,剛才問他,他不知道,現在他卻知道了。莫非是請教了哪位高人。

    “有作惡之心,則為獸,先之像是也;有向善之心,則為人,後之像是也。”

    劉辯想了想,覺得這個解釋雖然有點唯心主義,卻也有點道理,特別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跟他們講唯物主義似乎有點不合時宜。劉辯笑了笑:“誰說的?”

    秦宜祿愣了一下,有些尷尬:“是臣……臣的妻子所說。”

    “你的妻子?”劉辯有些詫異。據高順說,秦宜祿是雲中人,讀過書,是當地少有的讀書人,但是學問談不上,也就是能讀寫而已。他的妻子居然有這樣的見識,應該是讀過一點儒經的。

    “唯,臣的妻子是出自河東杜氏,其父乃是儒生,治《左傳春秋》。”

    劉辯一愣,忽然想起來秦宜祿的妻子是誰了。這不就是那位讓關二哥念念不忘,並因此和曹操反目成仇的杜夫人嘛?還有人說,這位杜夫人就是貂嬋的原型,是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要不然曹操也不會一見傾心,不惜對關羽這位猛將食言。

    “你妻子現在何處?朕能否當面向她請教?”

    秦宜祿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立刻躬身答道:“敢不從命。”

    ……

    杜氏很快來了。她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穿著很樸素的衣裙,頭上戴著荊釵,沒有一件值錢的首飾,但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身體窈窕,凹凸有致,往那兒一站,就讓人眼前一亮,怦然心動。不過,與劉辯想像中的妖冶不同,杜氏如山間清泉一般安靜,即使是見到天子,她也沒有亂了方寸。她謙恭的行了禮,然後靜靜的站在一旁。

    劉辯上下打量了杜氏兩眼,識相的收回了目光。這年頭雖然不像明清時理學盛行那麼變態,盯著女人看也是不禮貌的。他身為皇帝,身邊不缺美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女子而失態。更何況經過後世的娛樂轟炸,再美的女人也不至於讓他無法自拔。

    天天看著志玲姊姊撕衣服的宅男,會對一個粗布衣服的古代女人不能自己嗎?

    在這方面來說,劉辯的見識還是有的。

    “你家傳《左傳春秋》?”

    “回陛下,是。”杜氏低著頭,聲音清脆。 “民女祖父曾經在太學讀書,後因黨事被禁錮,回鄉後以讀書自娛。民女之父承其業,不仕官宦,以教授童蒙為生。”

    “這麼說來,你杜家也是詩書傳家了。”劉辯笑了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關羽好像也是熟讀春秋的,他對杜氏那麼上心,會不會原本就認識? “有一個人,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

    “不知陛下說的是哪一位?”

    “朕在滎陽時,曾經遇到一名敵將,姓關名羽,字云長,身高九尺,面如重棗,據說也是河東人……”劉辯還沒有說完,就知道自己不用說了,原本低著頭的杜氏已經抬起了頭,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殷紅的小嘴微微張開,一臉的驚愕,眼中卻淚水盈盈,滿含驚喜。

    “是長生?!”杜氏隨即臉色煞白,顫聲道:“陛下,他……在叛軍之中?”

    “長生?”劉辯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關羽原字是叫長生來著。 “你認識他?”

    杜氏淚如雨下,拜倒在地:“陛下,關羽乃是民女的鄉人。他幼時曾隨家父讀書,頗得家父喜愛,後來因民女為人逼婚,他殺人遠遁,數年間杳無音訊……”

    聽完了杜氏的哭訴,不僅劉辯很意外,秦宜祿也有些尷尬。他娶杜氏才數月,根本不知道杜氏還有這樣的往事。杜氏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能聽得出來,關羽和杜氏之間恐怕不止是鄉人或者同門這麼簡單,否則以杜氏的美貌,也不至於等到二十多歲還沒有出嫁。

    劉辯豁然開朗,他知道下邳城下,關羽為什麼那麼急切的要得到杜氏,為什麼曹操搶了杜氏,他會和曹操翻臉了。換了誰也不能不翻臉啊。

    “關長生啊……”劉辯瞟了一眼秦宜祿,心中暗笑:“我抓住你的死穴了。”

    ……

    裴潛走進了張燕的中軍大營,看到了居中而坐的張燕。

    張燕三十多數,面容黝黑清瘦,兩眼有神,隱著一些血絲。他看著在長戟交叉之下緩步而來的裴潛,咧了咧嘴:“裴君好氣度,不愧是河東世家子弟。”

    裴潛笑了笑,很隨意的拱拱手:“其實也沒什麼啦,你這些衛士雖然雄壯,比起陛下身邊的那些虎賁郎來說,終究還是弱了一些。”裴潛回頭看看那些虎背熊腰,明顯與普通士卒不同的衛士:“莫非這就是黃巾力士?”

    張燕嘴角微挑:“裴君好眼力。”

    “唉,見面不如聞名。”裴潛失望的摩挲著手掌:“三人成虎,果不其然。”

    “你說什麼?”張燕身邊的一名將領聞言大怒,長身而起,拔劍直指裴潛,聲如悶雷:“你敢小看我黃巾力士,不想活了?”

    裴潛斜睨了他一眼:“你又是哪位,好大的嗓門?”

    “我是張海,人稱雷公是也。”張海圓睜雙目:“老子天生嗓門大,不行嗎?!”

    “原來是張雷公啊。”裴潛哈哈大笑:“聽說過,聽說過,楊將軍提起過你,說你不僅嗓門大,胃口更大,經常吃不飽。怎麼樣,在河內搶了一通,吃得飽麼?”

    張雷公剛要說話,張燕聽出了裴潛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嘆了一聲,喝住了張雷公。

    “裴君渡河而來,怕不是要和雷公鬥嘴吧?”

    “當然。”裴潛收起了笑容,深施一禮:“潛不畏艱險,渡河而來,是奉陛下之命,看看張大帥有什麼需求。”

    “某乃叛逆之人,不敢有什麼需求,只想請陛下到我營中來,赦免了我等罪過。”張燕淡淡的伸手指了指帳中諸將,疲憊的笑了笑:“正如陛下在河東那樣,到我營中一敘,不算過分吧?”

    “過分。”裴潛不假思索的打斷了張燕:“豈止是過分,簡直是大逆不道。”

    張燕的笑容僵住了。片刻之後,他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送客!”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2
發表於 2021-5-29 04:27:31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離群孤鴻

    裴潛哈哈大笑,轉身就走,面對著黃巾力士手中雪亮的長戟,面不改色。

    “裴君留步!”一個道人打扮的老者追了出來,攔在裴潛面前,躬身施禮:“裴君留步。”

    裴潛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道長一番,還了一禮:“道長是……”

    “貧道五鹿,大帥帳下聽令。”五鹿笑道:“黃河艱險,往來一趟不易。裴潛渡河而來,可見是有誠意的,何以一言不合,轉身便走,豈不負君王之託?”

    裴潛搖搖頭:“使命不成,最多只是某無能,讓陛下受辱於賊,卻是某不敢當之罪。與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談,能談出什麼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五鹿一臉正色的說道:“張大帥與楊大帥並為黑山軍領袖,陛下既然能到楊大帥軍中談判,為何不能到張大帥軍中談判?”

    “你搞錯了一件事。”裴潛轉過身,嚴肅的看著五鹿:“陛下到楊鳳營中談判,不是因為楊鳳或者郭泰,而是因為荀攸。敢問道長,你們營中有荀攸一般的人物嗎?如果有,你們馬上就渡河攻擊,到時候別說是陛下入營談判,區區將軍之位,就算是位列九卿也是可​​能的。”

    五鹿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裴潛這句話可是把他們的臉色都撕得乾乾淨淨,十萬大軍又如何,在裴潛眼中,不及荀攸一人的份量。

    “裴君,你似乎太高估了荀攸的力量。”張燕端坐帳中。緩緩開了口。他雖然離裴潛有十餘步遠,也沒有見他特意大聲說話,可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送到了裴潛的耳中,彷彿就在他面前說話一樣。 “世家子弟的確多俊才,可是我黃巾中也頗有賢達,只是家世不顯,你們這些眼高於頂,只重門楣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眼罷了。到了戰場上,他們……”

    “如果真有這樣的人,大帥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裴潛很不客氣的打斷了張燕。轉身回到帳中。站在張燕面前:“張大帥,你應該清楚,河內不是黑山,你在河內多呆一天。就會多一分危險。你的敵人不是朝廷。而是袁紹。是河內的世家豪強。”

    張燕的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裴潛看到了張燕的動搖,也放緩了口氣:“九節杖乃是大賢良師的遺物。陛下讓楊鳳將九節杖轉交給大帥,就是因為大帥是黃巾餘部的領袖。他希望大帥能夠擔當起這個重任,領導黃巾餘眾,實現大賢良師致太平的遺願。陛下對大帥寄予厚望,大帥如果不顧大是大非,斤斤計較於這些虛禮,非要陛下親臨大營,大帥覺得陛下會怎麼想,他還敢把希望寄託在大帥肩上嗎?百萬黃巾將士還能相信大帥能給他們帶來安定的生活嗎?”

    張雷公翻了翻眼睛,大聲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黃巾百萬將士緊隨大帥,至死不渝。”

    “那你們就死吧。”裴潛反唇相譏:“黃河比清河寬多了,足夠你們十萬大軍投河的。”

    “你——”張雷公氣得臉色通紅,卻無言以對。他氣得哇哇大笑,揮舞著手中的戰刀,恨不得一刀劈下裴潛的首級,好讓他閉上這張臭嘴。

    張燕的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他一拍案幾,低吼道:“雷公,退下!”

    廣宗一戰,張梁為皇甫嵩所破,黃巾將士不肯投降,戰死者三萬餘人,投河者五萬餘人,是黃巾戰史上最慘烈的一戰,也是最讓人痛心的一戰。數万精銳一戰而沒,至今未能恢復元氣,裴潛提起這件事,還讓他們十萬人一起投黃河,是鄙視他們到了極點,卻也點出了他們的困境。如果不能解決糧草問題,這十萬人只能在河內劫掠為生。劫掠必然會侵犯河內世家豪強的利益,袁紹不會坐視不管,很快就會派人來阻止,甚至會派兵攻擊。

    袁紹會為了黃巾軍和河內的世家翻臉?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張燕不敢奢望。

    到了那時候,前有黃河,後有袁紹,張燕除了退入黑山,就只有投河一條路了。

    “裴潛,你不要欺人太甚。”張燕嘶聲道:“我黃巾將士雖然缺衣少食,卻有一腔熱血。一人必死,十人難當,萬人必死,橫行天下。如果你再出言相侮,休怪我不講規矩。”

    裴潛哈哈一笑:“張大帥,你也別嚇我。裴某既然敢渡河,就不惜這條命。你也知道的,家父一直盼著我這個不孝子早死,如果能順便掙一份功勞,得到朝廷旌獎,那也算是為家族做了點貢獻。張大帥,我死不足惜,可是你真忍心帶著這十萬黃巾將士投河,然後再看著他們的父老妻子成為袁紹的俘虜? ”

    張燕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眼神痛苦,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關節慘白。他沉默良久,才啞聲道:“裴君何以教我?”

    ……

    “張燕​​兵力雖眾,裝備太差,如果與袁紹的主力相遇,基本上沒什麼勝算。”裴潛喝了一口水,平復​​了一下喘息:“他的消耗太大,支撐不了太久,於今之計,必須攻破河內世家的塢堡,搶劫他們囤積的糧食,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劉辯打量著裴潛,暗自心驚。這傢伙果然是個不循常理的偏才,身為世家子弟,居然會想出這麼歹毒的主意。他就不怕河內世家恨他?

    “黃巾軍沒有攻城器械,攻城經驗又不足,河內塢堡堅固,沒有人指點,他們很難於短時間內得手。”裴潛拱了拱手:“陛下,臣願意留在張燕軍中,為張燕出謀劃策,為陛下爭取時間。”

    劉辯把目光轉向荀攸。荀攸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容卻有些苦澀。

    “既然如此,那朕就把河內交給文行了。”

    裴潛慷然道:“臣不敢多說,一個月之內,臣敢保孟津無憂,洛陽無憂。”

    荀攸嘆了一口氣:“裴文行,河內雖然未有勤王者,可是畢竟未曾附賊,你不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為陛下多樹一敵。河內毗臨京師,動盪不得。”

    裴潛嘴角一挑,笑了笑:“多謝公達提醒,潛理會得。”他頓了頓,又道:“河內之功,潛就搶先一步了。轘轅關就看公達的本事,可不能比河內打得難看啊。要不然,我會很失望的。”

    荀攸翻了個白眼,沒接他的話頭。

    ……

    安排妥當,劉辯隨即帶著羽林騎趕往轘轅關。當天晚上,夜宿鴻池。

    忙碌了一陣,劉辯稍微吃了點東西,就在大帳裡打坐。沒有龍形導引圖譜,他明悟了合格也無法提升修為,只好用靜坐來代替,同時輔以六字大明咒。砥柱觀濤之後,他感應到了龍卵的脈動,信心大增,修習得更加用心,不管多苦多累,他每天都要堅持靜坐。

    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一世的他渾渾噩噩,當然談不到用功。上一世的他同樣是得過且過,怨天尤人,寧可將大量的空餘時間用來刷網頁、打遊戲、看小說,也沒想過用心鑽研業務,提升自己的能力。現在不同了,他面對著生死危機,面對著擁有鳳卵,一心想率領儒門推翻大漢的袁紹,不敢有絲毫怠慢,必須全力以赴,才有一絲生存的希望。

    也只有如此,他才慢慢的摸到了門檻,踏進了一個玄妙的境界。

    恍惚間,他彷彿與天地同呼吸,與眾生共命運。

    ……

    鴻池邊,荀攸靜靜的看著波瀾不驚的鴻池水,心頭卻一點也不平靜。

    他想到了田橫。

    四百年前,田橫從東海歸來,準備前往洛陽拜見劉邦,向劉邦稱臣,行至鴻池,在舍生取義和忍辱偷生之間選擇了前者。聞其死訊,他留在海島上的五百部屬全部自盡,誓死追隨,被稱為義士。

    荀攸同樣仰慕田橫,可是他知道,舍義取義固然難,忍辱負重卻更不易。

    如果沒有一次次的忍辱負重,儒門早就和墨門一樣滅亡了,哪裡會有今天的機會。

    可是,這次能成功嗎?荀攸不知道。他只知道,從他們到達酸棗的那一刻起,荀彧就對袁紹產生了懷疑,這才重新部署,讓他重返朝廷,為荀家留一條後路。

    荀攸不知道荀彧的計劃究竟是什麼,他甚至不知道儒門的計劃是什麼,他告訴劉辯的那些都是荀彧告訴他的,為他取信於天子而透露的秘密。荀攸清楚這肯定不是全部,甚至未必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只有荀彧知道。

    天子不信任他,防著他,賈詡、裴潛都可以單獨行動,甚至鍾繇都可以留在洛陽,脫離天子的視線,負責斟別謀反者家屬的重任,他卻只能在天子身邊做個侍從之臣,每一句話都要三思而後行,生怕引起天子的猜忌。

    他活得太累。他很想像田橫一樣一死了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如果袁紹不足以成大事,儒門被迫再一次蟄伏,他就承載著荀氏生存的重任,甚至有可能是儒門的希望。

    他有一種感覺,袁紹不是儒門真正的核心,荀彧知道的可能比袁紹還要多。

    看著遠處的御帳,看著那些繞帳郎中挺直的身影,荀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鴻池清冷的水氣在他身邊縈繞,荀攸耳邊彷彿聽見了一聲孤鴻的哀鳴。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3
發表於 2021-5-29 04:27:43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正大光明

    劉辯忽然翻身坐起,深吸了一口氣,朦朧的雙眼迅速變得清冽。。

    一個近衛郎中見狀,連忙走了過來:“陛下?”

    “打點水,我要洗洗臉。”劉辯強壓心中的不安,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說不上來究竟會是什麼事。

    孟津還是轘轅關,滎陽還是洛陽?他不知道,他只是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對他來說,既然與儒門為敵,皇室就如同陷入汪洋大海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可能傾覆,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敵人——郎中大多來自太學生和各地舉薦的孝廉,這些人很可能就是儒門中人。

    想來,當年先帝就有這種如履薄冰的感覺,這才迫切的想從房|中術中尋求力量。

    郎中打來水,劉辯洗完臉,心情平複了許多。他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史阿拿著一份緊急軍報推帳而入,見劉辯端坐著,不由得一愣:“陛下還沒睡?”

    “剛醒。”劉辯伸手接過史辯手中的緊急軍報,懸著的心反而放了下來。是賈詡送來的消息。按照時間計算,他應該剛剛趕到轘轅關,也許是轘轅關已經失守,也許是雙方已經接戰。劉辯無聲的笑了笑,揮手示意史阿先出去。

    史阿轉身離開,劉辯瞟了他一眼,忽然叫了一聲:“史阿,等等。”

    史阿應聲停住,轉身行禮:“陛下,有何吩咐?”

    “你悟了?”

    史阿笑了:“陛下。臣有砥柱時便已經悟了。”

    “是什麼?”

    “回稟陛下,是靈鶴!”

    劉辯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麼說,你可以走一條和你師傅不一樣的路子了。好好努力。”

    “謝陛下。”史阿興奮的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他腳步輕盈,落地無聲,和王越的步履穩健有明顯的區別。劉辯正是從這一點上發現他的變化的。說起來,他對身邊的人關注得還是不夠,史阿明悟命格這麼多天,他才偶然發現端倪。

    不過。劍術終究是私鬥之術。無法用于戰陣搏殺,看來史阿注定是一名劍客了。

    劉辯一邊為史阿惋惜,一邊打開了軍報。只看了一眼,他就皺起了眉頭。長身而起。

    千叮嚀。萬囑咐。還是出了問題。

    呂布不顧賈詡勸阻,帶著一千並州精騎先行,欲先解轘轅之圍。搶個頭功,結果被曹操等人誘進了嵩高山,生死不明。賈詡不敢輕易入山,這才送出緊急軍報,向劉辯請示。

    劉辯想了想,又重新坐了回去,閉上眼睛,平靜的想了一會,讓人去請荀攸。對轘轅關的戰況,他大致有一種判斷,但是他還要聽聽荀攸的意見。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這個道理他懂。此外,他還要借此機會看看荀攸的心思。

    荀攸很快來了,他有些疲憊,眼中有血絲。

    “公達,沒睡好?”

    “做了個噩夢。”荀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深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做了個噩夢?”劉辯衝著案上的軍報指了指,興趣盎然的問道:“什麼樣的噩夢?”

    荀攸打開軍報看了一眼,神色一變。不過,他最大的驚訝卻是在這樣的緊急情況面前,劉辯不急著問他的意見,卻關心起了他的噩夢。他想了想,說道:“夜宿鴻池,臣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孤鴻,繞池而鳴,其聲淒切。”

    劉辯眉頭一挑,仔細打量了荀攸片刻:“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荀攸點點頭:“第一次。”

    “恐怕不是噩夢。”劉辯笑道:“也許,你就是一只離群的孤鴻。不過,離群只是暫時的,而且未必就是壞事,說不定正是獨占一片天地的好機會。”

    荀攸心領神會,又驚又喜,連忙點頭:“陛下教誨的是。”

    “嗯,先說說戰事吧。”劉辯靠在案幾,輕描淡寫的說道:“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荀攸放下了軍報,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臣以為,呂布雖然下落不明,必然不至于全軍覆沒。以呂布的能力和並州軍的戰力,要想擊殺呂布和這一千並州精騎,沒有十倍的兵力,沒有半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達成目的。”

    “何以見得?”

    “呂布悍勇,並州軍精銳,處必死之地,無逃生之機,必然垂死反撲。一人必死,十人弗能待也,何況千人?欲撲殺呂布等人,必有十倍之傷亡。而曹操、劉備、孫堅等人集結在一處,也不過萬余人,他們不可能與呂布以死相搏,必然是圍困之,待其食盡力乏。然而呂布有馬,殺馬而食,足以支撐半個月以上。”

    劉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他和荀攸的想法一致,相信曹操等人不至于為了呂布一個人耗盡自己的有生力量。而呂布有戰馬可吃,短時間內也不會有斷糧的危險。何況呂布及其所部都是並州戰士,最耐苦寒,只要有水,就算什麼也不吃,撐個三四天也不成問題。

    “以此看來,曹操等人圍困呂布,目的不在呂布,而是前去救援的大軍。”荀攸接著說道:“賈詡可能正是看破了這一點,才不急于求援,而是先入轘轅關,加固城防。待陛下至轘轅關,再整軍出戰,一舉破敵。”

    “恩,公達果然于兵事甚明。”劉辯贊了一聲:“那以你看,賈詡是不是有失算之誤?”

    荀攸笑了笑:“臣以為,這一切都在賈詡的計劃之中,並不存在任何失策。”

    “這又是怎麼講?”

    “並涼精銳乃是陛下麾下的主力,涼州人有皇甫太傅,有董太尉,並州以呂布為先。就目前而言,涼州人勢大,並州人處于下風。呂布以並州人領袖自居,處處爭功,欲和涼州人抗衡,時有不顧大局之處。賈詡借機教訓教訓他,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賈詡為人謹慎,他知道一旦呂布失陷敵陣,並州人將作如何想,是以,他必須在保證呂布安全的前提下才敢讓呂布出戰,既懲戒了呂布,又不至于引起並涼人的內訌。至于……”

    “說下去。”

    “至于陛下這裏,賈詡恐怕也是有意失誤,避免以後再當重任。”荀攸試探著看了劉辯一眼:“有皇甫太傅、董太尉在先,若賈詡再獨當一面,涼州人的勢力太大,對涼州人來說未必就是好事。其他涼州人看不到這一點,賈詡卻一定會記在心上。臣鬥膽臆測,他這是故意犯錯,以退為進。”

    劉辯笑了起來:“公達,你果然是賈詡的對手。那麼,以你之見,又是什麼樣的人能設下這樣的計謀,將呂布困住?我可知道那頭狼,警覺得很,一般人擋不住他。會不會是文若?”

    荀攸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家叔的對手是楊修一般的人物,戰陣搏殺,不是他所長。”

    “哦,那會是誰?”

    “熟悉嵩高山地形,明于軍機,又能讓曹操等人言聽計從,這人肯定是足智多謀,而且與曹操稟性相投。臣想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人。”

    “誰?”

    “戲志才。”

    ……

    小鵝嶺,半山腰的一塊巨石上,戲志才背靠山石,鼾聲大作,酒氣薰天。他張著嘴,涎水沿著嘴角流下來,沾濕了胸前的青衣。在他的手邊,一只酒杯倒在地上,幾滴殘酒沿著山石蜿蜒而行。

    曹操披著大氅走了過來,見戲志才這般模樣,不禁搖了搖頭。他解下大氅披在戲志才身上,對旁邊的衛士低聲喝斥道:“你們怎麼做事的,也不知道替先生遮寒?”

    衛士們窘迫的互相看看,不敢回嘴,有人小跑著去拿衣物。

    “無妨。”戲志才醒了,睜著模糊的雙眼,看了曹操一眼,嘻嘻笑了一聲:“還是你酒醒得最早。”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摳了摳眼角,摳下一粒眼屎,湊到眼前看了看,曲指彈出,然後在曹操的大氅上擦了擦手指,順便拉起大氅一角,拭去嘴邊的涎水。

    “志才,你身體不好,不能再受涼。”曹操關心的說道:“要注意愛惜自己的身體才好。”

    “大丈夫在世,當橫行天下。”戲志才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指著遠處的篝火:“縱使英年早逝,也要活得快意,豈能效老婦老翁,白首于戶牖之下?”他將手搭在曹操肩上,似癡似瘋:“將軍,鳳儀心法,正大光明,多少人邁不過那個坎,只能徒有其表,虛張聲勢?與其如此,不如象我這樣任性而為,圖個自在。”

    曹操眉頭一挑,看了戲志才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所謂正大光明,是指鳳儀的四個境界嗎?”

    “當然。”戲志才哈哈一笑:“袁紹比袁隗強,不僅成就了大,終于摸到了光境的門檻。不過,如果沒有好鼎,那團火會燒死他的。哈哈哈……”

    “那團火?”曹操不解其意,追問道:“志才,這團火究竟是什麼火?”

    “什麼火?”戲志才詫異的看著曹操:“你不知道鳳儀心法?”不等曹操應答,他用力一拍自己的額頭:“對了,你如果練過鳳儀心法,怎麼會和我一樣放浪形骸。算了,既然不知道,那還是別問了。率性而行,才是天道。非要像袁隗那樣裝一輩子,還不如早點死了好。”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4
發表於 2021-5-29 04:27:53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上善若水

    戲志才歪歪扭扭的離開了,曹操站在巨石上,半晌沒有動彈。。。

    戲志才的話像一道驚雷,撕開了他眼前的黑夜,讓他看到了些許真相。

    原來袁隗根本沒有破境,所謂的浩然正氣不過是裝出來的。袁紹雖然明悟了鸞鳳命格,也一直沒能破第三境,到現在為止,他還停留在第三境以外。

    那麼,以此向前推,在朱雀火起之前,袁紹甚至沒能破第二境,他和袁隗一樣,都停留在鳳儀心法的第一境裏。他沒有練習過鳳儀,但是據常理推測,第一境通常只是基礎功夫,並不能給人帶來脫胎換骨的變化,充其量只是比普通人強一點而已。袁紹明悟了合格,可能還要再強一點,但是畢竟還是人,沒有跨入神的境界。

    就像關羽他們,即使明悟了命格,身體的力量和速度都會超出一般人不少,可是如果沒有合適的導引術,他們終究只是高手,無法充分發揮命格帶來的益處,充其量是半神,無法跨入神的境界。

    這麼說來,命格和導引術要互相配合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缺一不可。

    想到此,曹操不由得打了個激零。袁紹明悟了命格,個人魅力已經非普通人敢想,年紀輕輕就成為天下士人的領袖,如果再讓他突破了第三境,那將是什麼景象?還有那只鳳鳥,如果他成功的孵化出了鳳鳥,還有誰能和他抗衡?

    我呢?好象什麼也沒有。既沒有四世三公的家世,又沒有好名聲。更沒有什麼浩然正氣,鳳鳥麼,如果不是袁紹想拉攏他,讓他看了一眼,他也許到死都不會相信世上真有鳳鳥這種神奇的生物。

    袁紹是儒門的領袖,而我卻徘徊在儒門之外,費盡了心機,卻不得其門而入。難怪荀彧只推薦戲志才來幫我,自己卻不肯屈就。在他的心裏,恐怕我連袁紹的一半都抵不上吧。

    曹操一時黯然。

    ……

    嶺下的野牛溝中。呂布頂盔貫甲。走路虎虎生風。雖然被困在溝中無法脫身,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沮喪之色,依然是神采飛揚。

    “將軍,赤兔已經餵好了。”魏續迎了上來。遞上一只酒囊。

    呂布接過來。灌了一小口。在嘴裏停留了片刻,這才咽了下去,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酒漬。他看了魏續一眼。撲哧一聲笑道:“哭喪著臉幹什麼?怕死?”

    “將軍,你不覺得這次敗得蹊蹺麼?”魏續將酒囊收好,低聲說道:“我們被袁軍困住,賈侍中居然沒有派人接應我們,他去哪兒了?會不會是他故意讓我們送死?”

    “別管賈詡在想什麼。”呂布沈下了臉:“現在是我們自己中了曹操的詭計,怨不得別人。想辦法殺出去才是正理。我讓你找向導來,你找了沒有?”

    “哪裏有向導,派出去的斥候不是被殺了,就是被趕回來了。這些狗賊,擺明了是不讓我們衝出去。”魏續懊惱的說道:“現在人生地不熟,隨身只帶了三天的幹糧,三天過後,我們就得殺馬了。”

    呂布的臉色很難看,他裹緊大氅,默默的走到一旁,坐在一塊大石上。涼意透過鎧甲和戰袍,沁入他的皮膚,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零。

    被困之後,他一直在忙碌,在安撫人心,一方面是他的習慣,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恐慌。實際上,只有他身邊最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現在很緊張。

    千余人被困在陌生的環境裏,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敵人,不知道援軍什麼時候能到,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援軍。身邊只帶了三天的幹糧,三天之後,他就要殺馬充饑。

    就算最後還能活著出去,他都已經敗了,敗在賈詡那個書生的手下。賈詡甚至沒有動一根指頭,只是說了幾句話,就把他推入了險境。

    讀書人真是歹毒啊。呂布回響著和賈詡爭執的經過,不由得長歎一聲。他又想起了天子臨行前的交待,臉上有些發燒。他現在知道了,天子那些話主要就是針對他的,他當時答應得漂亮,其實根本沒有聽到心裏去。他一心只想著爭功,然後好向天子討賞,討一張好弓。

    好勇鬥狠,我果然只是匹夫之勇。呂布擡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看著遠處如星星一般的敵營篝火,暗自神傷。他想起了張遼,張遼原本只是他部下的一個將領,現在的官職也不高,只是羽林左司馬。可是上次在河東,天子命他跟著牛輔前去清剿白波軍的老巢,已經露出了重用之意。那時候呂布還有些不以為然,此刻細想起來,他卻有些領悟了天子的用意。

    因為張遼雖勇,卻不恃勇,他更願意動腦子。

    和他差不多的還有徐晃。徐晃由一個郡吏一躍而成虎賁中郎,並不是因為他的武力有多好,而是他擅長統兵,為人謹慎。天子著意培養,假以時日,他肯定能和張遼一樣成為後起之秀。

    難道我要被一輩子做個鬥將?如果以後要在張遼的麾下戰鬥,那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呂布平生第一次反思自己的人生,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他靜靜的坐著,一直坐到了天明。

    一縷朝陽照在呂布的臉上,呂布眯起了眼睛,不動如山,眼中布滿了血絲,眼神卻亮得嚇人。

    ……

    只用了一天時間,劉辯就率軍趕到了轘轅關,賈詡等人出城相迎。一見面,賈詡就向劉辯請罪。

    “陛下,臣治軍無能,致使呂布等人身陷敵陣,有負陛下重托。請陛下降罪。”

    “責任以後再說,現在先告訴我轘轅關的情況。”劉辯一邊大步走進門,一邊說道:“讓轘轅關都尉伍玄來見我。”

    伍玄立刻趕了上去:“臣伍玄見過陛下。”

    “你就是伍玄?”劉辯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看來朕沒有用錯人。能守住轘轅關,你有功。”

    伍玄慚愧的說道:“陛下,若非敵將有意將轘轅關作為誘餌,臣也不能守到今日。且城僥幸未失,亦非臣一人之功勞,全賴將士們舍命搏殺。”

    “朕知道,你說的那個郭武呢,傷好了沒有?”

    “他傷得太重,還不能起身。”

    劉辯轉身對王越說:“你帶一個太醫去看看,盡快治好他。朕要將這樣的勇士招入近衛營。”

    王越應了一聲,轉身去了。伍玄等人大喜,都為郭武感到高興。能進入近衛營,郭武將來的仕途一片光明,升遷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幾倍。

    上了大堂,劉辯聽賈詡和伍玄說完了當前的形勢,直截了當的說道:“伍玄,你對當地的地形最熟悉,說說看,可能有哪些地方適合伏擊。”

    伍玄在地圖上指了幾個地方。劉辯叫過楊鳳:“派出你的斥候,兩天之內,必須確定呂布的方位。”

    楊鳳大聲應喏。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太簡單了,他有能高飛的鷂鷹,能夠輕松打探方圓十裏的地方,即使是在陌生的地形上,幾百上千人的營地也無法逃過鷂鷹的眼睛。

    安排完了軍事,劉辯遣散了衆人,唯獨留下了賈詡。

    “文和,你在怕什麼?”

    賈詡看看劉辯,臉色平靜:“臣擔心涼州人尾大不掉,將來為朝廷之禍。”他頓了頓,又道:“陛下,涼州人粗鄙少文,勇于戰鬥,唯利是圖,而少忠義之心。像皇甫太傅那樣明事理、知進退的人太少了。如今天下板蕩,涼州人因緣際會,成為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本是涼州之幸。可若是涼州人因寵而驕,將來擁兵自重,要挾朝廷,卻非朝廷之福,亦非涼州之福。臣不願看到這一幕,所以願學皇甫太傅,甯願守拙。”

    劉辯一字一句的說道:“朕從無疑你之心。”

    “臣感激陛下的信任。正因為如此,臣才不敢肆意妄為。”賈詡懇切的說道:“陛下,臣生于涼州,年輕時遊曆,曾經到過羌地,親見河源。浩蕩大河,在發源時也不過是涓涓細流,流經河套時,還是兩岸百裏的生命之水,可是到了青州,卻已經是濁浪滔滔,患大于利。陛下,詩雲:靡不有初,鮮能克終。陛下為萬民之主,當為百年之後開風氣,不可迷惑于眼前的得失。大漢四百年的紛爭,又有哪一件是突然而至,無因之果?”

    劉辯笑了起來:“沒想到你一個書生,居然還讀浮屠的書。”

    “浮屠與老莊,皆是大道之象。”賈詡躬身再拜:“臣願陛下用心兵事之余,稍微留意一下道門的經典,莫被儒門經籍限住了眼界。”

    “你還懂道門的學問?”

    “臣學問淺薄,駁雜不純,于道門亦略有所知。”賈詡笑笑:“當然了,和蔡伯喈比起來,臣的道門學問就太淺薄了。”

    劉辯吃了一驚:“蔡邕還懂道門的學問?”

    “當然。”賈詡道:“蔡伯喈當世通儒,各門學問,無不精通。先帝當初以他為師,學的可不是儒門學問。”

    “這個老東西,果然還是不老實。”劉辯笑罵了一句:“等朕回洛陽,可要好好的再問問他。文和,說說當前的形勢吧,怎麼才能擊退曹操等人?”

    賈詡收起了笑容:“陛下,臣覺得……這裏面有點古怪。”

    “古怪?”

    賈詡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好半天才說道:“山裏面……似乎有陣。”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5
發表於 2021-5-29 04:28:04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困龍陣

    賈詡說得不是很有把握,劉辯也不是太敢相信。。。

    陣法太玄乎,相信的吹上了天,不相信的斥為狗屎。正經的軍事史中從來不提什麼陣法,陣法只在演義或者評書之類的民間文學中出現,最著名的大概就是諸葛亮的八卦陣。

    “真有陣法這回事?”劉辯疑惑的說道:“朕可沒聽人說過?”

    賈詡看了劉辯一眼,笑了一聲:“陛下居廟堂之高,關心的是治國大略,當然不知道這些隱秘之事。陣法麼,是有,不過其效用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賈詡給劉辯講了一些關于陣法的事,劉辯聽了,這才知道自己真是孤陋寡聞了。

    陣法分兩種,一種是指訓練士卒用的戰陣,包括作戰時的兵種配合。這種陣法沒什麼玄妙的,只要是對軍事有所研究的人都了解,無非是方陣、圓陣之類。另一種陣法卻有點玄乎,和望日一樣,是軍事學中的玄門學問,只有專門人才才掌握,傳承也非常隱秘,不為人所知。

    據說,這種陣法的來源有兩個。一是墨門。墨門以止戰非攻為己任,經常要以武止武,以少勝多,所以對陣法的研究非常深入。二是陰陽家。陰陽家通常推算,結合陰陽五行八卦之類的數術,能利用各種地形、天氣等外界因素發揮自己的長處,把對方引入不利之地。

    這兩派的學問,都促成了陣法的發展。同時也注定了陣法的傳承非常隱秘。

    以賈詡學問的駁雜,他也只是聽說過陣法,沒有親眼見識過。之所以有機會聽說,是因為他的同鄉前輩——涼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段颎在涼州與羌人作戰時,帳下曾經有一個隱士,名叫樊志張,此人精通術數,熟悉陣法,曾經幫幫段颎出謀劃策,平定東羌。特別是在湟中之戰。如果沒有他。段颎很可能就被羌人困死了。

    “呂布為人精明,嗅覺靈敏,一旦意識到危險,他就會迅速撤退。絕不會遲疑。若無陣法。幾乎沒有人能困住他。”賈詡皺著眉。眼神很凝重,劉辨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糾結。以前遇到什麼事,賈詡通常都是不假思索。就能想出破解之策,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絕無僅有。

    “如果說困住呂布只是個意外,那他們不攻轘轅關就顯得特別可疑了。”賈詡接著說道:“伍玄雖然指揮有方,將士作戰勇敢,可是典韋、關羽、孫堅三人的勇力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抵抗的。如果曹操真想攻城,轘轅關絕對撐不過三天。他們不攻,只是他們不想攻。不想攻,是因為在轘轅不利于布陣。他們的陣只能布在山裏。”

    劉辯也皺起了眉頭,對方的目的不是轘轅關,那會是誰?

    “臣鬥膽妄測,他們的目標是陛下!”

    劉辯一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賈詡的目光變得冷峻起來。他贊同賈詡的推測,對方布這麼大一個局,目標不可能是呂布——哪怕呂布是當世首屈一指的猛將——而是他這個天子。

    只有他這個正牌天子死了,大漢才算亡。袁紹不管是立劉協為天子還是自立,都不會有太大的阻礙。他不死,袁紹就無法掌控大局,甚至不敢輕易進洛陽。

    曹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沒有輕易的攻破轘轅關,兵臨洛陽,而是要在嵩高山布下一個大陣,將呂布誘進去做餌,來釣他這條大魚。殺了他,袁紹大事已定,當然不會虧待曹操等人。

    劉辯想起了戲志才,再次叫來了荀攸。荀攸聽完之後,也有些緊張。

    “我不知道戲志才懂不懂陣法,但是文和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贊成陛下小心對待。”

    “你通曉兵事,聽說過陣法嗎?”

    “僅僅是聽說而已,沒有實際接觸過。”荀攸眉心緊蹙:“據說布置陣法要打破自然平衡,強行改變一地的風水,要計算的因素太多,極耗心力,一旦陣法被破,這種失衡的力量往往會反噬布陣之人,所以……非大智慧者不能布陣,不敢布陣。”

    劉辯和賈詡、荀攸討論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得出確切的結論。他們只是從曹操等人的行動上推測可能有陣,但是究竟有沒有陣,又是什麼陣,他們一無所知。

    而留給他們的時間卻非常有限。

    ……

    關羽坐在一塊橫臥的松樹上,手裏握著一卷竹簡。竹簡暗黃,竹皮發亮,中腰系著一根已經失去顔色的絲帶。

    關羽撚著絲帶,手指輕柔,若有所思。

    “唉,二兄,你看,那只鷹又來了。”張飛湊了過來,指著遠處天空盤旋的一個黑點,眼饞的說道:“我要是那只鷹就好了,不管什麼敵人,都無法躲過我的眼睛啊。”

    關羽瞥了他一眼:“你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個扁毛畜生?”

    張飛不以為然:“青鳳不是扁毛?”

    關羽鳳眼一瞪,隨即又笑了,一撫長髯,老氣橫秋的說道:“翼德,我知道你羨慕我,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呢,做兄長的有一句話要勸你,這明悟命格的事一半靠天賦,一半靠修行,強求不來的。你呢,天賦不差,可是養性功夫太差了,還是要多讀讀書才行啊。”

    “看把你威風的。”張飛眼神複雜,嘴上卻不肯服軟。“你以為讀了幾句春秋就算儒門中人了?那些書生誰把你看在眼裏?”

    “誰跟那些俗儒計較。”關羽不以為然,重新展開了竹簡,搖頭晃腦,抑揚頓挫的說道:“當做君子儒,莫做小人儒。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人利……”

    “我呸!”張飛辯不過關羽,憤憤不平的吐了一口濃痰。劉備走了過來,皺了皺眉頭:“雲長,翼德,又在鬥嘴?”

    “沒什麼。”張飛站了起來,換上一副笑臉,說道:“兄長有何吩咐?”

    劉備撫了撫臉上的傷疤,歎了一口氣:“沒什麼,剛從中軍回來,看到戲志才,我心裏有點難受。”他看了一眼關羽:“雲長,非常時期,那些君子小人之類的言語先收起來,如今是天下士人反無道,正是君子憂于大道的正義之舉。你總這麼說,如果有人傳到盟主耳中,可如何是好?你想想看,熟識的人可有戲志才一樣的奇才?”

    關羽沈默不語。他知道劉備對他的言論不滿是心虛。劉備一直以宗室自居,現在卻附從袁紹反對朝廷,雖說是迫于利害,不得已而為之,畢竟心有所愧,名不正,言不順,聽不得這些義利之辨。

    “兄長,你真相信戲志才那些鬼話?”關羽嗆聲道:“什麼困龍陣,呂布只是不熟悉地形,一時中伏而已。山地利于步戰,不利騎兵,這是兵家常識,與陣法有何關聯?他糊弄兄長呢,兄長不要被他誆了。”

    劉備無奈的看了關羽一眼。關羽的忠心無可挑剔,武藝、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可這脾氣實在是太傲了。在他眼裏,天下就沒幾個人是君子。自己依附袁紹,會不會也被他劃入了小人一類?

    劉備轉過頭,看著遠處的天空,幽幽的說道:“雲長,話可不能這麼說,汝潁之地,世家淵藪,藏龍臥虎,人才輩出。他們如果有什麼秘密傳承的學問不為世人所知,也是很正常的。比如說導引圖譜,我們以前就沒有聽說過嘛。”

    關羽欲言又止,他知道剛才那句話又觸到了劉備的心酸處。

    “兄長,這次作戰立了功,我要請盟主出面,讓許劭看看兄長的命格,再以相應的導引圖譜為賞,助兄長明悟命格。”

    “多謝雲長了。”劉備黯然神傷:“我只希望盟主攻進洛陽後能夠信守諾言,立陳留王為帝,皇室與儒門和解,共建太平。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自處啊。”

    關羽和張飛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

    戲志才靠在大石上,臉色臘黃,雙目緊閉,冷汗涔涔。

    曹操緊張的坐在一旁,幾次欲言又止。他看了看戲志才面前的算籌,心情複雜。

    世家果然深藏不露,居然有這樣神奇的陣法,而他自詡熟讀兵書,對孫子兵法研究頗深,卻沒聽說過陣法的真面目。好在這樣的奇才到了他的帳下。有了戲志才的幫助,他可以建一奇功,為袁紹除去心腹之患。此戰過後,他將一躍成為袁紹帳下舉足輕重的大將,再也不會是無足輕重的行奮武將軍。

    過了好半天,戲志才才睜開了眼睛。

    “志才,如何?”

    “兩天內,昏君必來。”

    “那我們能成功嗎?”

    “當然能。”戲志才強笑了一聲,目光詭異的看著曹操,看得曹操心裏一陣發毛,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訕訕的問道:“志才,有何不妥?”

    “不知是怎麼回事,我耗盡心力,還是有一點算不清楚。”戲志才的目光落在算籌上:“而且,從卦相上看,你可能有一劫。”

    曹操倒吸一口冷氣,面色發白,好半天才說道:“能解麼?”

    “能解,不讓關羽上陣即可。”戲志才揉著太陽穴,一臉的疲憊:“我總覺得……他似乎與將軍相克,水火不容。此人數奇如李廣,倒是百年難得一見。”

    曹操目光一閃,將信將疑。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6
發表於 2021-5-29 04:28:17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幕後人

    曹操知道戲志才對劉關張三兄弟一直報以懷疑的態度。。。原因很簡單,袁紹眼下打的雖是扶立陳留王劉協,逼劉辯退位,為袁隗報仇的旗號,但是明眼人都清楚,袁紹有自立之心。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很多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大漢氣數已盡,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不論是天意還是民心,都已經明白無誤的揭示了這一點。

    這幾十年來天災不斷,各處都有黃龍出現,就是天意,更是民心。叛亂此起彼伏,“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並不僅僅是黃巾軍的口號,更是無數人的心聲。赤火生黃土原本就是一個謊言,了解五德說的人都清楚這其中真正的含義,而在背後推波助瀾、蠱惑人心的正是這些人。

    既然如此,劉備的心意就讓人懷疑。他一邊自稱是漢室之後,一邊又依附袁紹,其意難測。是迫于利害不得不如此,還是別有用心,誰也不敢保證。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們保持警惕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除此之外,曹操還有另外一種想法。

    戲志才的態度可能是荀彧的態度,還有可能是袁紹的態度,他們不希望曹操和劉備兄弟走得太近,不希望他得到關羽這員已經破境的猛將。關羽雖然跟著劉備投入了袁紹帳下,可是他桀驁不馴,高傲自負,一直和袁紹若即若離,反倒和曹操走得很近。這次他們並肩作戰,如果功成。關羽和曹操會更投契。這不是袁紹希望看到的,可能也不是荀彧希望看到的。

    曹操什麼也沒說。

    ……

    袁紹在大帳內來回踱著步,臉色很平靜,只有嘴角微微挑起,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案上放著兩份緊急軍報:一份來自轘轅關前的曹操,一份來自河內的張燕。

    曹操、劉備會合了孫堅,把呂布困在了嵩高山裏,戲志才布下了困龍陣,要伏擊劉辯。

    張燕率領十萬黑山軍進入河內,正在做攻擊孟津的准備。他向袁紹討要糧草軍械。還要袁紹下令河內的世家支援他船只。以便渡河作戰。

    接到這兩份軍報,袁紹很憤怒。他知道自己上當了,曹操那個看似折衷的方案其實暗藏玄機。現在兩路別部都脫離了他的控制範圍,如果他不做出有效的應變。他將面臨著一場重大危機。

    如果曹操或者張燕搶先攻入京畿。而他這個盟主坐擁十余萬大軍。還在滎陽關前按兵不動,到時候天下人會怎麼看他?

    如果曹操殺死了劉辯,搶先入洛陽擁立劉協。那他如何是好?

    如果張燕借他的名義在河內大肆擄掠,激起河內世家豪強的反抗,又該怎麼辦?

    這個提議是曹操提出的,可是真正的幕後主謀卻是荀彧。荀彧通過曹操的嘴,利用曹操的野心,不動聲色的奪走了他的控制權。

    他想幹什麼?

    潁川人想幹什麼?

    荀韓鍾陳,荀韓附劉,卻只用了三分力;鍾繇在朝,據說這次在河內勸降白波賊有功,已經升任廷尉監;陳家則中庸一些,閉門不出,坐觀成敗,連一個人都沒有派到他這兒來。

    這其中荀家心機最重,荀諶附袁,荀攸歸朝,荀彧隱于幕後,自己雖然禮敬于他,卻一直得不到他的效忠。原本他還覺得自己誠意不夠,現在他明白了,荀彧壓根兒就沒想做他的臣子。

    荀彧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僅有想法,而且有手段,不動聲色的就把他推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逢紀、郭圖走了進來,見袁紹這般模樣,深施一禮,靜靜的站在一旁。

    “你們先看看這兩份軍報,看看如何是好。”

    看完軍報,逢紀和郭圖互相看了一眼,難得的有了共同想法。逢紀首先說道:“盟主應該急赴河內,不能讓張燕毀了河內。”

    郭圖接著補充道:“若能奪張燕軍,則盟主的總兵力將超過二十萬,天下無人可敵。”

    袁紹嘴角撇了撇,輕笑一聲:“傳令顔良、文醜,給黑山軍的家人送點糧草去,以示慰問。”

    逢紀和郭圖異口同聲的說道:“盟主英明。”

    ……

    兩天後,楊鳳確定了呂布的方位。

    小鵝嶺離轘轅關只有二十余裏,是經由轘轅關通往汝潁的南道,山高林深,最容易伏兵。由小鵝嶺南行不到二十裏,便進入嵩高山腹地,太室山、少室山左右對峙,山澗林立,路途迂回,行軍困難。特別是對騎兵來說,要在這樣的地區作戰是難上加難。

    可是,劉辯又不能不行動。

    不過幾天時間,形勢又發生了變化。

    袁紹親率五萬大軍趕往河內,雖然人還沒有到,但是其威勢已經讓張燕不敢輕舉妄動。裴潛送來消息說,留守鄴城的顔良有出兵的跡象,可能會進逼黑山軍的老巢,形勢對張燕非常不利,張燕有動搖的傾向。

    劉辯很清楚,一旦張燕被袁紹的陣勢嚇住,十萬黑山軍投入袁紹的陣營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到時候不僅裴潛性命難保,整個洛陽也將危在旦夕。

    于今之計,只能全力以赴,搶在袁紹迫降張燕之前擊退曹操等人,逼袁紹回到對峙的狀態去。

    然而,該怎麼做,他們卻沒有任何頭緒。他們連有沒有陣都不清楚,更不知道是什麼陣,又如何去破。面對一個謎一樣的對手,不僅劉辯,就連賈詡這樣的智者都有些束手無策,無從下口。

    “公達,你是潁川人,又對地理熟悉,說說看,最大的問題可能是什麼?”

    “是水。”一直保持沈默的荀攸似乎早有准備,不緊不慢的開了口。“戲志才應該已經知道我在陛下身邊,在地理形勢上,他沒有優勢可言。可是,有一個問題是我無法解決的,那就是水。”

    “嵩高山不缺水,但是眼下還是初春,山中水少,能供萬人大軍飲用的水源有限。”荀攸指著地圖:“小鵝嶺雖然有水供呂布的千余人飲用,但是不足以供應陛下的大軍,而且……”他頓了頓,又道:“源頭控制在戲志才手中。只要戲志才下令截斷水流,呂布立刻會斷水,他必須尋找新的水源才能支持下去。”

    劉辯明白了,相比于山地不利騎兵作戰來說,水源更加重要。戲志才控制了水源,就掌握了主動權,他可以一步步的把呂布誘到不利之地,然後再把他誘進去。

    一旦被困在了山中缺水之地,勝負就定了。沒有了水,他的大軍很快就會崩潰。要爭奪水源,他不僅要放棄騎兵的優勢,還要和占據了有利地形的曹操等人死嗑,傷亡必然慘重。

    就算沒有陣,這個不利因素也足夠讓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劉辯看著荀攸:“公達有何妙計?”

    荀攸沈吟半晌:“臣建議退守洛陽。”

    劉辯搖了搖頭:“退守洛陽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更何況呂布等人還在山裏,朕不能見死不救。與其到時候被困在洛陽,不如主動出擊,與曹操、孫堅等人一搏,打破他們這個包圍。”

    “那……就只有迂回出擊,掩其後路。有兩條道可用,一是取道綸氏,沿潁水而下,一是取道梁縣,沿汝水而下,繞道郾縣、潁陰,再沿潁水北上。”荀攸有點遲疑:“不過,戲志才也是潁川人,他對這些地形非常熟悉,很可能在此設下伏兵,等陛下入彀。”

    劉辯明白了荀攸的意思。要想爭取主動,就只有一個辦法,發揮騎兵的速度優勢,從西側或者南側進入嵩高山,突襲其後。一二百裏的距離對騎兵來說不是問題,問題是戲志才同樣熟悉地形,他也有可能在這些地方設伏,所以風險並不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不可忽視。要迂回敵後,少不了要倚重荀攸做向導,而荀攸是否值得信任,他們之間能不能互相信任,這都是一個很值得懷疑的事。萬一荀攸是詐降,就是要把他引入伏擊圈呢?

    劉辯看了賈詡一眼,賈詡也難得的沈默著。他又看了看張遼、張繡等人,他們同樣冷著臉。虧得呂布被困在了小鵝嶺,如果他在這裏,估計要破口大罵荀攸居心不良了。

    “文和。”

    “臣在。”

    “事急從權,朕還要你做一次主將,統步卒進攻小鵝嶺。”劉辯語音不高,卻不容置疑:“楊鳳為副,徐晃、伍玄聽候調遣,多帶糧草、軍械,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楊鳳、徐晃、伍玄三人連忙站了起來,和賈詡一起領命。

    “皇甫酈、張遼、張繡,你們隨朕走一遭。”劉辯眼神淩厲:“我們給他一個驚喜,就算戲志才布下了天羅地網,我們也要和他鬥一鬥,破了他的網,搶了他的魚,順便將他拖下來,灌上幾口水。”

    皇甫酈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笑了一聲,齊聲大喝:“誓死追隨陛下。”

    劉辯衝著荀攸笑了一聲:“公達,你是潁川人。朕巡狩潁川,你可以盡一盡地主之誼啊。”

    荀攸不卑不亢的躬身領命:“唯陛下所命。”

    劉辯站了起來,走到荀攸身邊,哈哈大笑:“公達,不要這麼緊張。朕的命硬著呢,不會那麼輕易的送掉,朕對你有信心,你也要對朕有點信心。”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7
發表於 2021-5-29 04:28:28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激將計

    曹操坐在帳中,看看左側的劉備、關羽、張飛,又看看右側的孫堅、孫靜和吳景,笑了:“諸位,賈詡已經率軍出城,激戰在即,你們是不是也該打起精神來了?”

    劉備和孫堅挺直了腰杆,拱手道:“唯將軍之命是從。”

    曹操衝著戲志才擺了擺手:“那就請軍謀說一說我們的計劃。”

    戲志才起身,命人掛起地圖,用瘦長的手指點擊著:“賈詡領兵出戰,卻不見昏君劉辯的蹤跡,也沒有看到多少騎兵,可見劉辯還是不肯放棄他的騎兵優勢,要迂回突襲。賈詡是正,劉辯是奇,我們的目標不是賈詡,而是劉辯。”

    孫堅和劉備緊緊的盯著戲志才,眼睛眨了不眨,認真的聽著戲志才分析戰況。

    戲志才說得很清楚,賈詡統領的是一萬步卒是正,他們的目的是吸引我軍的注意力,讓我們無法騰出手來應付從背後來的騎兵。劉辯率領的五千騎兵是奇,他繞道背後,有三條路可以進入嵩高山腹地,最東側的一條路太過迂遠,選用的可能性太小,可能性比較大的是西南兩條路。

    伏擊劉辯的人馬,當然也要安排在這兩條路上。就目前而言,尚不清楚劉辯究竟走哪一條路,所以兩條路都要做安排。戲志才的計劃是孫堅所部在陽城南的陽關聚,劉備的人馬在負黍聚,曹操率主力駐守登封,三方相距各十裏左右,可以互相呼應。及時支援。

    戲志才說完,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諸位有什麼意見,沒有意見的話,就照計行事吧。”

    話音未落,關羽站了起來,一撫長髯:“某有話說。”

    戲志才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關校尉沒聽清?”

    “聽清了。”關羽淡淡的說道:“只是覺得有些不妥而已。”

    戲志才皺起了眉頭:“怎麼不妥?”

    “戲軍謀智慧過人,可是對騎兵的威力知之甚少。”關羽傲然一笑:“某不才,在北疆遊曆多年,略知一二。你說有三條路進入嵩高山腹地,而東側的一條路太遠。卻不知這點距離對于騎兵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問題。劉辯既然要長途奔襲。出奇不意,又豈會在乎多走百十裏?”

    戲志才不置可否。

    “相反,某以為比起西來的這條路,由新鄭而來更方便。這裏是平原。官道平坦。正適合騎兵奔馳。由陽乾山東行。路途雖然近一些,卻山路崎嶇,不利于戰馬。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一條路。”

    關羽笑了一聲,語帶譏諷:“戲軍謀安排我兄弟守在負黍聚,是考慮失當,還是覺得我兄弟實力太弱,不足以擋劉辯大軍,只能做做看客?”

    戲志才眉頭緊皺:“關校尉,你們兵不滿千,將不過兄弟三人,這實力……”

    “兵在精而不在衆,將在勇而不在廣。鷙鳥累百,不如一鶚。”關羽很不客氣的打斷了戲志才:“據某所知,劉辯麾下能稱得上勇士的只有呂布、張繡。呂布被困小鵝嶺,只有張繡隨侍劉辯左右。請問在座諸君,有哪位曾經戰勝過張繡,有哪位面對張繡有足夠的勝算?”

    關羽環顧四周,神態倨傲。韓當大怒,剛要起身駁斥,卻被程普拉住了。程普搖了搖頭,示意韓當冷靜,不要爭一時的意氣。關羽這句話不是針對孫堅,他是和戲志才鬥氣,孫堅不過是誤傷。關羽狂傲自大,一直自認袁紹帳下第一高手,對典韋、孫堅這兩個同樣明悟了命格的高手也不放在眼裏。他又是這裏唯一戰勝過張繡的人,當然要把這一點著重提出來,以證明自己的強大。

    戲志才瞟了孫堅一眼,見孫堅無動于衷,恍若未聞,便說道:“那關校尉的意思,是要守東路?”

    “然也。”

    “可是,曹將軍除了坐鎮中軍之外,還要面對賈詡的一萬大軍,恐怕沒有更多的人馬支持你啊。”

    “不用。”關羽輕蔑的一笑:“有我兄弟三人足矣。”

    “劉辯不從東路便罷,若是從東路進擊,而你們兄弟又攔不住他,奈何?”

    “某願立軍令狀。”關羽眯起了眼睛,盯著戲志才:“若劉辯不從東路來,若我兄弟攔不住劉辯,唯軍謀懲處,不敢有一句怨言。”

    戲志才覺得面皮生疼,眼睛像被針刺了一般的難受,不由自主的避開了關羽的眼神,看著曹操:“將軍,你以為如何?”

    曹操笑笑:“既然雲長勇氣可嘉,那就這麼辦吧。”

    “多謝將軍。”關羽笑了起來,得意的瞥了戲志才一眼。劉備卻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孫堅也撇了撇嘴角,然後迅速恢複了平靜。

    ……

    登封東十五裏,陽城山,玉女台。

    劉備按劍坐在石上,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巒,面容愁苦,眼神憂郁。臉上的傷疤像蜈蚣一樣扭動著,令人生怖。

    他的心情和這初春的晨風一樣冷。昨天帳中的爭執不斷的在他眼前回閃,戲志才那隱藏在無奈背後的得意讓他不安。

    如果攔不住天子突襲的騎兵,他該怎麼救關羽?他能不能救關羽?他該不該求關羽?

    關羽本來就性情高傲,明悟命格,練習鳳形導引圖譜之後,他越發的目中無人了。昨天與戲志才爭執,要搶東路之功,居然沒有提前和他通個氣,就這麼自作主張的說了出來。

    在他的眼中,還有我這個兄長麼?

    唉,我怎麼懷疑起雲長來了。劉備忽然心生慚愧,面紅耳赤。雲長搶功,也是想請盟主出面,讓許劭給我看看相,助我明悟命格。一片赤心可鑒,我怎麼能這樣猜忌他呢。

    “兄長,你喝酒了?”張飛走了過來,見劉備臉色泛紅,連忙問道。他一邊說,一邊嗅了嗅鼻子。空氣中沒有一絲酒氣,他不禁奇道:“兄長,未醉而臉赤,你不會是和雲長一樣也是火命吧?”

    關羽也有些詫異,好奇的打量著劉備。劉備尷尬不已,連忙說道:“沒有,沒有,只是一時想起功業,有些激動罷了。”

    “哈哈,那倒也是。”張飛摩拳擦掌:“這次如果能抓住那個劉辯小兒,你說盟主會怎麼賞我們?”

    “翼德,劉辯畢竟是天子,你怎麼能如此出口無忌。”劉備歎了一聲:“若真與他對陣,最好不要傷他性命。要不然,這弒君之罪可不是我們兄弟承擔得起的。”

    關羽大大咧咧的說道:“兄長放心,我們理會得。”

    “雲長,你真以為憑我們這些人,能攔得住數千精騎的衝殺?”

    關羽欲言又止,臉上有些發燒。他現在也知道自己大話說得太過,中了戲志才的激將之計了。不過,他還是不肯伏輸:“有備無患,以逸以待,我們就算攔不住他,也能給他重創。萬一有機會,我突入陣中,一刀斬其于馬下,也不是不可能嘛。”

    “雲長,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戲志才還要耗費那麼多心血布陣?”劉備苦笑道:“其實我們也好,孫堅也罷,都不是主力,也困不住天子,充其量也就是消耗天子的一部分力量罷了。真正的殺招,當然還是要由曹操來完成。戲志才的陣心不在這裏,在登封啊。”

    關羽愣了片刻,眼睛一斜:“何以見得?”

    “照情理推測而已。”劉備看向遠處。他記得曹操說過,那裏有個華蓋峰,據說是天子祭天之處,而孫堅在不久之前就曾經偷偷的去過一趟。

    ……

    潩水西,潁陰城北三十裏。

    五千精騎悄無聲息的隱在陘山之中,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在指定的位置宿營。沒有帳篷,沒有草鋪,每個人只有一條厚毛毯,兩條馬料袋,這就是他們所有的臥具。

    沒有人說一句怨言,因為天子劉辯本人也是如此。同時,他們也清楚,打贏了這一仗,天子會加倍補償他們這一路的辛苦,讓他們享受到平時根本不敢奢望的美酒、佳人。

    據說廷尉寺正在加緊斟別犯官家屬,到時候又會有一批達官貴人的女眷變成官奴婢,他們可以去享受她們的侍候,如果看中了,舍得花錢,還可以帶回家,做妻做妾都可以。

    想著以後的美好生活,眼前的這點困難根本不是事兒。

    劉辯帶著衛觀等幾個郎官一路巡視過去,沿途遇到的將士都會起身他向行禮,卻沒有任何人發出喧嘩。他們只是用熱烈的目光看著劉辯,然後將右拳貼在胸甲上,輕輕一擊。

    劉辯面帶微笑,點頭致意,看到生病的將士,他會留下來看看,問問冶療的情況。面對劉辯,那些生病的將士抖起精神,誇張的表示著自己不在乎這點小病,即使不用吃藥也能好。

    直到深夜,劉辯才回到自己的宿營地。荀攸已經睡著了,神態安祥,呼吸平穩,睡得很踏實。

    到達潁陰之後,劉辯出人意料的否決了原本北上的計劃,轉而東行,要取道新鄭,由東路殺向登封。荀攸什麼也沒說,立刻給劉辯分析了這條路的情況,並提出了幾個宿營地的建議。

    劉辯打量了荀攸片刻,默默的坐了下來,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盤腿靜坐,開始每天的功課。

    衛觀等近衛郎中自覺的布起了警戒圈,以劉辯為中心,百步以內,飛鳥難逾。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8
發表於 2021-5-29 04:28:39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黑刀

    夜風撫過山崗上的老樹、枯草,沙沙作響。。。 

    劉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神疑惑。他松了結成手印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放松一下久坐發麻的腿腳。兩個近衛郎中見了,剛想走過來侍候,劉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郎中互相看了看,拱手隱去。

    劉辯轉過頭,看了看西北方向的山巒,有些出神。

    被凍醒的荀攸走了過來,見劉辯這般模樣,不禁有些詫異。陘山是嵩山的南麓余脈,並不高大,也談不上險峻。如今正是初春季節,山上的樹木雖多,卻枝葉稀疏,風景也很一般。更何況夜間一片漆黑,劉辯眼力再好,恐怕也看不出什麼吧。

    “陛下?”

    劉辯回頭看了荀攸一眼,笑了:“凍醒了?”

    荀攸無聲的笑了笑,將劉辯的大氅抖開,走到劉辯身後,披在劉辯身上。他身體雖然不錯,畢竟是文人,不能和那些士卒相比。露宿野外對他來說是一個嚴峻的挑戰。即使劉辯將自己的大氅蓋在他的身上,他還是被夜寒凍醒了。

    可是他的心裏卻有一絲別樣的暖意。

    “沒什麼,只是睡不著。”荀攸掩飾道:“我想不通戲志才的計劃。”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一切謀劃,最後還要靠真刀真槍的廝殺來決定勝負。”劉辯指了指遠處的山巔:“那上面有什麼?”

    “什麼?”

    “我剛才靜坐,心有所動。那山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就像……”劉辯將大氅系緊,聳了聳肩:“就像是母馬召喚幼駒。”

    荀攸眉毛一挑,眼神突然亮了起來,聲音也有些顫抖:“陛下,當真?”

    “當然了,我騙你幹什麼。”劉辯回過頭,見荀攸的臉色有異,不免有些意外:“公達,你這是……”

    荀攸有些失態,眼中露出抵制不住的狂喜:“陛下。山上有子産墓。”

    “子産墓?就是那位鄭國賢人?”

    “正是。”

    “這麼說。我是駐兵于此,驚動了這位賢人?”劉辯歎了一聲:“那我是不是應該去祭拜一下?”

    “非也,非也。”荀攸連聲說道:“此地乃兵家必爭之地,駐兵于此的人不知凡幾。尚未聽說有人夜夢子産的。據臣所知。陛下是第一人。這不是凶兆。這是吉兆啊。”

    “吉兆?”劉辯這才明白荀攸喜從何來。子産是鄭國賢人,也是儒家尊崇的政治家,孔子曾經誇他治鄭的功績。荀攸身為儒門中人。又是潁川人,對子産當然也是推崇備至。他能與子産産生感興,和孔子夢到周公差不多,荀攸當然喜不自勝。

    “公達,有沒有興趣夜遊一番?”

    “好啊,好啊。”荀攸連聲答應。

    ……

    子産墓就在陘山山頂,高不過三丈,廣不足二十步,看起來很普通。漢人重孝,崇尚厚葬,墓室也崇尚寬大奢華。子産墓顯然比較寒酸,除了墓東的子産廟之外,幾乎看不出這裏埋葬著一位曾經顯赫一時的大政治家。

    更讓劉辯意外的是,子産墓的墓門大開。

    “這是子産示意墓中無珍寶之意。”荀攸解釋道:“這也是子産墓幾百年而無人盜掘的原因。”

    劉辯點了點頭。這麼說來,子産的確夠聰明的。古人盜墓成風,連皇帝守備森嚴的墓都不放過,更何況這種沒有守衛的墓。讀書人也許敬重子産,也不差這幾個錢,普通老百姓才管不了那麼多,餓得要死的時候,有誰會在乎子産是個賢人。

    劉辯在墓前行了禮,眉頭卻依然不解。

    “不對,我感應到的不是這裏。”劉辯閉上了眼睛,屏息凝神片刻,轉了半個圈,伸手指向子産廟:“應該是那裏,距離……百步左右。”

    荀攸張大了嘴巴,半晌才說道:“陛下,你確定?”

    “當然。”劉辯睜開了眼睛:“那裏有什麼?”

    荀攸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幹澀:“有陳寔墓。”

    “陳寔?潁川四長之一的陳寔?”

    “當然,除了這位德星,還有誰敢和子産並葬。”荀攸恢複了平靜,領著劉辯向東坡走去。走了大概一百二十步左右,劉辯看到了一座比子産墓大得多的墓。

    郎中們舉起火把,照亮了墓碑,正是陳寔的墓碑無疑。

    “陳家原來在這裏啊。”

    “不,陳家不在這裏。”荀攸搖搖頭:“陳家在許縣,離此約三十余裏。這裏是長社縣境。”

    劉辯大惑不解。漢人很講究祖墳,哪怕是死在外地,也要回鄉安葬。陳家在許縣,陳寔的墓卻在長社縣,相隔三十余裏,這未免有些詭異。難道陳家的祖墳在這裏?可是放眼看去,沒有多少墳墓啊。

    對劉辯的疑惑,荀攸並不意外。事實上,他也過這樣的疑問,只是一直沒有找到答案而已。

    “陛下,你肯定是這裏?”荀攸有些失望。畢竟陳寔的德望再高,也不能和子産相提並論。如果是子産,那他就有相當的把握說劉辯不是荀彧擔心的惡龍,否則子産這樣的賢人怎麼會和他産生感應。

    “是這裏。”劉辯繞著陳寔墓走了一圈,最後又在墓碑前停了下來。他欠身向墓碑行禮,按照儒家禮節,身如磬折,久久沒有起身。見劉辯遲遲沒有收禮,荀攸便出聲相勸:“陛下如此禮敬陳太丘,也算是夠了。”

    劉辯站直了身子,轉過頭,看著荀攸,眼神有些怪異:“公達,我……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縱使荀攸相信鬼神之說,也尊敬陳寔,聽到劉辯這句話,也覺得夜風有些涼,不禁打了個寒顫,聲音也有些抖:“什麼奇怪的感覺?”

    “這裏……有一個東西,也許是屬于我的,也許是……陳太丘要送給我的。”

    荀攸看看四周,大驚失色:“陛下,你不會是想……”

    劉辯一愣,突然明白了荀攸的意思,不禁笑了起來:“公達,你想多了,難道我會掘太丘的墓?朝廷雖然缺錢,還不至做出這等為人不齒的事。我是說,這裏……”

    劉辯說著,走到墓碑和墓之間大約只有半步寬的地方,慢慢的蹲了下去。他就蹲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又像是在讀碑文。荀攸大惑不解,卻又不好發問。旁邊的衛觀等人也面面相覷,不知道劉辯在搞什麼鬼。

    過了好久,劉辯忽然從腰間拔出了拍髀(匕首),在地上掘了起來。荀攸見了,氣得失笑。還說不是掘墓,你這不是掘墓是什麼。難道用拍髀掘墓就不是掘墓了?

    荀攸正在上前阻止,劉辯忽然停住了動作,他回過頭,看了荀攸一眼,呲牙一樂:“我找到了。”

    “是什麼?”

    “不知道,好象是個盒子。”劉辯站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一邊將拍髀收起來,一邊對衛觀說道:“小心點挖,不要動陳太丘墳上一草一木。”

    衛觀聽了,連忙答應,帶著一個郎中挖了起來。大約幾杯酒的功夫,他們挖出了一個長長的木盒。打開木盒,裏面有一口黑鞘長刀,式樣古拙。

    劉辯接過刀,緩緩用力,一陣龍吟之聲響起,刀拔出了半截。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不寒而栗。

    刀身如鞘,漆黑無光,冷氣森森,寒意逼人。

    居然是一口黑色的刀。

    不僅劉辯,圍觀的郎中們都目瞪口呆。誰也沒見過這樣的刀。刀一出鞘,周圍的風似乎都冷了三分,讓人從心底裏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最吃驚的還是荀攸。他想不通為什麼陳寔的墓碑後面會埋一口刀,而且是這麼詭異的黑刀。這是陳家人埋的,還是別人埋的?是藏寶,還是詛咒?劉辯得到這把刀,是吉兆還是凶兆?

    劉辯笑了:“就是它。”

    ……

    滎陽,荀彧翻身坐起,冷汗涔涔。

    睡在對面的荀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說道:“文若,怎麼了?”

    “沒什麼,突然心驚。”荀彧坐了片刻,定了定神,本想躺在再睡,想了想,卻披衣而起。走到案前,撥亮了燈,在香爐裏添了一塊香,又拿出一只金筒,從裏面倒出了五十根紫色的著草。

    半睡半醒的荀諶聞到香味,這才意識到荀彧的異常,連忙披衣而起,走到案邊,一看到蓍草,他就愣了一下,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他一聲不吭的坐下,靜靜的看著荀彧蔔卦。

    良久,荀彧將案上的蓍草一一收起。他的臉色發青,修長的手指也白得刺眼,雖然他極力控制,手中的蓍草簌簌作響,恍若哀鳴。

    荀諶沒有說話。他的易學雖然沒有荀彧高深,卻能看出這個卦象不好。他坐了下來,和荀彧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和說不盡的悲哀。

    “應在何處?”

    “不知道。”荀彧十指交叉,閉上了眼睛,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沁出:“算不出來。”

    荀諶閉緊了嘴巴,沒有再問。

    算不出來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

    “應在何處?”

    “不知道。”荀彧沈默良久,緩緩睜開了眼睛,疲憊不堪,聲音沙啞:“有計劃之外的力量入局,是吉是凶,目前還難以斷定。僅從卦相上看,似乎最後是吉。”

    荀諶撫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荀彧沒有再說什麼。他看著自己的手,心跳如鼓,血液奔湧,直欲破體而出。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9
發表於 2021-5-29 04:28:56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謊言

    就著火光,劉辯仔細打量著黑刀。刀長四尺,刀身不足三尺,略帶弧形,與漢代常見的環刀有些不同。刀身漆黑如墨,也看不出什麼紋飾。刀柄上纏著的繩子不知是什麼材質,入手微涼。

    劉辯看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任何銘文或紋飾,這口黑刀除了顔色詭異之外,平實得沒有一絲出奇之外。

    荀攸默默的坐在一旁,眉心緊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劉辯眨了眨眼睛,把他叫了過來。

    “你們荀家和陳家很親近吧?”

    荀攸略作思索:“來往不少,親近麼,倒未必。”

    劉辯不解,既然來往不少,又怎麼說未必親近?同為潁川四長,他們應該很有共同語言才對啊。他記不得是哪本書上提起過,陳群好象娶了荀彧的女兒,做了荀彧的女婿。還有一個說法,說陳寔帶著兩個兒子陳紀、陳諶和孫子陳群拜訪荀淑,兩位大賢會面,連天上都有了感應,驚動了太令,被載入史冊,稱為真人東行,德星聚首。

    聽完劉辯的疑惑,荀攸笑了笑:“三君訪神君的故事,我也聽說過。不過,據我所知,那是假的。”

    “假的?”劉辯更疑惑了。既然荀攸也聽說過,怎麼會是假的?

    “神君卒于建和三年,于今四十有二年,連我都沒見過他,文若叔怎麼可能見過他。”荀攸輕笑一聲,一直緊繃的神情放松了些。“至于陳群,那就更不可能了。”

    劉辯拍了拍腦門。很無語。這個謊撒得也太離譜了,只要了解荀淑生卒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是一個謊言,怎麼騙了那麼多人,騙了那麼多年?儒家喜歡作僞,看來不僅僅是喜歡造僞書這一項,各種名人秩事也大多不靠譜。

    “那你認為陳太丘這個人如何?”

    “我和他接觸不多。”荀攸斟字酌句的說道:“如果陛下想了解他,還是應該問他的子孫。”

    “陳家……沒有依附袁紹?”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聽說。”荀攸忽然眉頭一挑,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劉辯看在眼裏。笑道:“怎麼。你想說什麼?”

    “臣想到了另外一個故事。”荀攸看了一眼劉辨手裏的黑刀:“原本是覺得可能是陳家人自己編的故事,現在看來,倒未必全是假的。陛下,你聽過梁上君子的典故麼?”

    劉辯聽說過。但是他不是非常清楚。便笑道:“反正也睡不著。說來聽聽。”

    “鄉裏流傳一個故事。說陳太丘居家,夜聞梁上有聲,知有賊人入室。也不聲張,穿衣而起,喚其子孫入,訓戒說:人不能不自勉。壞人並不是天生就是壞人,而是不知自礪,這才養成了壞習性,就像梁上君子一樣。賊人聽到這句話,知道已經被發現了,只好下地求饒。陳寔給了他一些錢帛,又勉勵了他一通,就放他走了。”

    “這有什麼問題嗎?”

    “臣覺得,那盜賊要盜的未必就是錢財,也許是陛下手裏這口刀。”荀攸似笑非笑:“如果這口刀原本就是陳家所埋的話。”

    劉辯一怔,立刻明白了荀攸的意思。他眼珠一轉,接著荀攸的話頭說道:“那這麼說的話,陳太丘把兒孫們叫起來,恐怕也不是為了訓戒他們,而是借此召集他們,保護此刀?那個盜賊也許未必就是盜賊,也可能是刺客?陳太丘自忖一人難當,便召集其子助陣?”

    劉辯一連串的說了幾個假設,荀攸笑而不語,最後下了一個評語:“真相如何,大概只有陳家人自己清楚。總而言之,很多事——哪怕是載入史冊,留傳後世——也未必就是真相。”

    劉辯不禁笑了起來。雖說只是玩笑話,可是他卻覺得這裏面可能真有文章。當然了,讓他更感興趣的陳家到現在居然沒有依附袁紹,這實是個好消息。以德行著稱的潁川四家中,荀家兩面下注,韓家附袁,鍾家附劉,陳家一個也不投,他和袁紹還是平分秋色的嘛。

    “待此間事了,朕要派人去禮請陳紀入朝。”

    ……

    天明之後,簡單的吃了一些幹糧,還沒有出發,擔任前鋒的張繡來報,斥候在前方四十裏處與敵方斥候相遇,捕獲了一名斥候,逼問出了消息:劉備、關羽率領千余人在玉女台設伏。

    劉辯雖然有些意外,卻並不驚慌。伏擊的恐怖之處在于出乎意料,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存在,威脅便小得多了。他叫來了荀攸,打聽玉女台的方位和地理形勢。

    荀攸說,玉女台只是陽城山的一部分,地勢低緩,可以藏兵,但是優勢有限。由玉女台北向西北行,很容易繞過玉女台。劉備的雜胡騎在滎陽一戰被屠戮一盡,現在只剩下幾百步卒,他根本擋不住天子的大軍,不足為慮。

    “危險不在玉女台。”荀攸臉色很嚴肅的說道:“危險在玉女台西北的二十八浦。”

    劉辯同意荀攸的看法。他聽荀攸說過二十八浦。二十八浦是指太室山南麓的一片山地,地形複雜,據說有二十八個石潭分布春間,象二十八宿之狀。冬天水淺,很多河流斷流,二十八浦也不例外,水位不高,但是石潭之間相通,擾動一處潭水,其他的潭水也會有反應。也就是說,一旦進入二十八浦的範圍,他的行蹤就無法掩飾了。

    更詭異的是,二十八浦還有點詭異。據說行人到二十八浦,只能從潭裏舀水喝,不能入潭洗手,否則就會生病,周圍方圓數裏也會出現鬧鬼之類的事。大軍經過二十八浦,不僅人要飲水,馬也要飲水,這要是鬧起鬼來,那麻煩可不小。

    劉辯自己不太相信這些傳言,但是他不能禁止其他的士卒相信。他下令所有人在出發之前帶足飲用水,盡量在經過二十八浦的時候不飲馬,萬一要補水,也不要亂來。

    荀攸苦笑道:“陛下,無法掩飾行蹤,那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裏水潭雖多,水量卻極少,一旦被堵在這裏,難免有缺水之虞。到時候進退兩難,只怕……”

    劉辯笑了,既然是突襲,當然要冒險,更何況還被人算個正著。

    “無妨,只要不進山裏,沒有人能擋得住我的鐵騎。”劉辯輕松的笑道:“曹操想要困住我,必然會調集主力,這樣一來,賈詡就能順利救出呂布了。到了那時候,誰困住誰還說不定呢。公達,你想想看,除了二十八浦,附近還有什麼危險所在,我們盡可能的不接近就是了。他有千般巧,我有一股力,人擋殺人,神擋殺神。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走。”

    荀攸點了點頭,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有如此了。

    劉辯隨即下令出發,五千精騎向玉女台殺去。

    ……

    看著遠處筆直的煙塵,劉備的臉色很難看。

    他剛剛接到斥候的報告,說劉辯率領五千精騎正朝這裏趕來,心便往下一沈。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劉辯居然真的從這條路來了。他號稱有千人,實際上他自己清楚,連八百都不到。沒有了伏擊的隱蔽性,要靠不到八百步卒擋住五千精騎,這無異于癡人說夢。這一仗之後,就算能活著逃出去,這點家底也輸光了。

    “兄長,我沒說錯吧,昏君果然由這條路來了。”關羽趕了過來,一臉的得色。

    “雲長,你覺得我們能擋住他嗎?”劉備指了指遠處的煙塵,“你是不是想把這幾百人全葬送在這裏?”

    關羽這才意識到殘酷的真相,臉色一黯,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張飛奔了過來,大聲叫道:“兄長,怎麼辦?迎戰麼?”

    “戰還是要戰一下的。”劉備無奈的說道:“不戰而逃,將來我兄弟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這倒也是。”張飛說完,看了一眼劉備和關羽的臉色,知道話鋒不對,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大叫道:“二位兄長,我去打頭陣。”

    關羽拱了拱手:“兄長,你坐鎮指揮,我去看著三弟,莫被人傷了。”

    “去吧,你自己也要小心。”

    “喏。”關羽應了一聲,大步流星的走下山坡。

    張飛翻身上馬,在陣前來回馳騁,大聲吼道:“列陣,列陣!振作起來,怕什麼怕?我們有地勢之利,還有我等兄弟,誰來,我們都不懼。攔住天子,人人有賞……”

    沒等張飛說完,關羽催動絕影從他身邊掠過,衝下了山坡,在大道中央勒住絕影,一手提刀,一手挽韁,斜睨著越來越近的騎兵,神情倨傲,仿佛正加速衝殺過來的不過是一群螻蟻,根本不需要張飛和那幾百步卒,他一個人就能將這些騎兵斬殺幹淨。

    山坡上設伏的士卒見了,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原本發抖的手也慢慢的穩定了,原本拉不開的弓也能拉開了,原本發軟的腿也有勁了。

    關羽一句話也不用說,只是往路中間一站,就讓人對他有了信心。

    看著關羽高大偉岸的身影,張飛羨慕的咽了口唾沫,舉起手中的蛇矛,厲聲大喝:“弓弩手,准備——”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0
發表於 2021-5-29 04:29:07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猛虎怕群狼

    看著屹立道中的關羽,率領一千羽騎郎奔馳而來的張繡笑了。

    他仿佛看到了又一個呂布,一個企圖以個人武力決定一切的呂布。

    他承認呂布的武藝高強,可是他並不認為這樣的做法可取。任何一個分不清私鬥與戰鬥的武人,也許會是高手,但絕對不是合格的將領。

    關羽同樣如此。

    張繡舉起了手中的霸王槍,在空中輕輕一搖。緊隨其後的傳令兵會意,立刻敲響了小鼓。奔馳中的羽林郎聽到鼓聲,默契的調整了隊形。假司馬古弼聽到鼓聲,舉起手,向張繡揮了揮,輕踢戰馬,奔到隊前,怒吼一聲:“跟我來!”

    羽林郎們嫻熟的操控著戰馬,跟著古弼向西北方向奔去。

    見羽林郎避而不戰,准備和他擦肩而過,道路中央的關羽輕蔑的冷笑一聲,催動絕影,就就准備上前攔截。這時,張繡帶著一百親衛騎迎了上來,遠遠的喝了一聲:“關羽,來戰!”

    關羽勒住了絕影,看著在親衛騎簇擁下馳來的張繡,眼中露出羨慕之色。按照慣例,領五百人以上的軍官算是中級將領,可以有專職的親衛,人數上限是所領人數的十分之一。張繡是羽林右司馬,統千人,有一百人的親衛騎。

    可是,劉備手下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一百騎,那些好容易收集起來的雜胡騎在滎陽一戰被呂布、張遼殺得精光,現在所有的騎兵加起來也只有五六十人。和張繡一比。他簡直像個乞丐。

    如果有實力,誰會單刀匹馬的站在路中間啊。

    關羽收起了豔羨之心,倒提青龍偃月刀,厲喝一聲:“來得好,某正要斬你首級。”

    張繡哈哈一笑,端平了霸王槍,笑容一收:“手弩准備,射死這匹夫!”

    羽林郎們齊聲應喝,成兩列縱隊,跟著張繡發起了衝鋒。靠近關羽的那一列端平了手中的長戟。另一列則舉起了上好弦的手弩。

    手弩射程三十步。上弦不易,不是戰陣上互相攻擊的遠程武器,而是親衛們用來保護主將用的近戰武器。手弩作用不大,造價卻高。一般人根本配備不起。也只有羽林郎這樣的禁軍系統才會大面積的配備手弩。而且僅僅局限于擔任親衛的郎中。

    以張繡為龍頭,一百名羽林郎像一頭蛟龍,向關羽飛奔而去。

    二十步。衝在最前面的幾名羽林郎扣動弩機,射出了弩箭。弩箭呼嘯而去,直撲高舉青龍偃月刀殺來的關羽面門。

    看到張繡率領百余羽林郎一起衝鋒,關羽就知道對方沒打算和他單挑,只想將他斬于此地。他雖然失望,卻也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戰鬥之道,張繡此舉無可厚非。只是在張繡近在咫尺的時候,有弩箭襲來,他還是覺得非常郁悶。

    不求傷人,先求自保。關羽無可奈何,只得揮刀格擋。

    “嚓嚓”幾聲,青龍偃月刀將幾枝弩箭斬落馬前,如同拂落幾只惱人的蒼蠅。

    可是,關羽再也沒有時間來攻擊張繡了。面對張繡迎面刺來的霸王槍,他雖然有一千個不願意,也只能閃身避開。

    霸王槍槍頭真氣縈繞,隱隱有虎嘯之聲,破空而至。

    關羽大吃一驚,原本眯著的鳳眼瞬間睜得溜圓,變成了張飛的環眼,迸射出駭人的精光。即使是已經破境成功的張繡,被他這麼一瞪,也不免有些心驚。

    可是,張繡是經曆過生死戰鬥的人,而這個人就是眼前的關羽。現在,關羽的境界雖然又有提升,卻比不上他破境帶來的變化巨大。張繡握緊霸王槍,槍頭沒有一絲顫抖,蘊含的真氣卻更強,吐出槍頭半尺,如猛虎張開血盆大口,撲向關羽。

    關羽已經難得的側身避讓,可是他發現張繡今非昔比,進步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僅僅是側身根本不足以避開他的一擊,就算不死,半邊面門也難免會被他刺得血肉模糊。兩權相害取其輕,關羽不得不做出了一個從前他堅決不肯做,也從來沒有做過的決定。

    他向後傾倒,仰面躺在絕影的背上,看著霸王槍從他眼前刺過。霸王槍呼嘯而過,殺氣帶動了盔纓,在他面前狂舞。

    那一刻,他看到了碧藍的天空,臉上卻燒得如朝霞一般火紅。

    “殺!”惱羞成怒的關羽舉刀反撩,劈向張繡的後背。張繡看都不看他一眼,縱馬向遠處奔去。

    “當”一聲脆響,一柄鐵戟壓住了青龍偃月刀。角度不對,即使關羽是已經破境的神級猛將,急切之間也無法發勁,硬是撥不動這柄鐵戟。沒等他再次發力,那名羽林郎已經尾隨張繡奔馳而去,又一名羽林郎隨影而至,一戟刺向還沒直起身來的關羽。

    一向主動攻擊別人的關羽今天卻接連受到攻擊,不禁勃然大怒,真氣蓬勃而出,舌綻春雷,一聲爆喝:“豎子敢爾!”

    一股有若實質的真氣瞬間籠罩了關羽的全身,已經刺到他胸前的鐵戟被生生攔住,手執鐵戟,以為即將一戟挑殺關羽,立一奇功的羽林郎如遭雷擊,臉色突然變得血紅,鐵戟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他大叫一聲,鮮血脫口而出,在空中飛舞。兩馬交錯而過,他的鐵戟還在手中,卻是拖在身後,再也舉不起來。關羽甚至沒有出手,僅憑護體真氣就震傷了他的雙臂,讓他失去了戰鬥力。而關羽的那一聲暴喝更讓他耳鳴眼花,幾乎坐不穩馬鞍。

    狂怒的關羽坐直了身子,舉起了青龍偃月刀,劈向迎面衝來的羽林郎。那名羽林郎措手不及,被他一刀斬于馬下。關羽一擊得手,卻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撞,絕影速度不夠,衝撞時吃了虧,向左側側移了半步。

    這半步給後面的羽林郎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喘息之機,他們像風一樣從關羽面前馳過,一柄又一柄的鐵戟迎面刺來,讓關羽疲于撥擋,無還手之力。更讓他郁悶的是,一支又一支的弩箭接連不斷的射來,讓他根本來不及撥擋,如果不是有真氣護體,只怕這個衝鋒過後,他就被射成了刺蝟。

    五十騎從他面前飛馳而過,仿佛只是剎那間的事,可關羽卻覺得自己剛剛在生死關門走了一遭。

    猛虎怕群狼,高手怕流氓,果然說得一點也不錯。再厲害的高手也怕群毆,更何況是五十名騎士連續不斷的衝擊,還有五十具手弩在一旁偷襲。即使關羽已經破境,又修煉鳳形導引有成,此時此刻,當最後一名羽林郎從他身邊掠過,眼前空無一人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平生第一次有劫後余生的感覺。

    即使面對呂布那樣的高手,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關羽還沒有喘勻,張繡已經再一次殺了過來,他怒吼一聲,擰槍便刺。

    關羽不敢再有絲毫大意,揮刀便砍。刀槍相交,“當”的一聲爆響,火星四濺。關羽一招得手,順勢反擊,青龍偃月刀沿著槍杆滑向張繡的雙手。張繡早有准備,槍杆一橫,將青龍偃月刀擋在身外,槍鐏砸向關羽的面門。

    關羽暗自贊了一聲,張繡的武力也許離他有一定的距離,但是他在槍法上的造詣卻不低,足以彌補在實力上的差距。他豎起刀身,同樣用刀鐏格擋。

    片刻之間,兩人錯馬而過,交手一合,不分勝負。

    張繡衝了過去,可以撥馬再來,而關羽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他又要再一次面對五十名騎士的連續衝擊和五十具手弩的射擊。即使他身手淩厲,也有些手忙腳亂,只得憑借著護體真氣才免遭毒手。

    五十名騎士剛剛過去,張繡又殺了過來。關羽長歎一聲,撥馬就走,向山坡奔去。

    如果面對張繡一個人,他根本沒壓力,可是再加上近百名羽林郎,他實在是獨木難支。護體真氣消耗得太快,體力消耗也太大,再戰下去,他最多斬殺幾名羽林郎,卻有可能因為真氣耗盡,最後死在張繡的手上。

    關羽驕傲,卻不是白癡。他知道只憑一已之力無法與張繡百人對抗,走為上策。

    見關羽撥馬上山,張繡勒住了韁繩,冷冷的哼了一聲,下令羽林郎將那幾名陣亡的袍澤遺體放在馬背上帶走,追趕自己的部下去了。

    關羽回到山坡上,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臉色陰沈,自顧生著悶氣。劉備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了過來,圍著關羽轉了一圈,見沒有明顯的傷勢,這才松了一口氣,關切的問道:“雲長,受傷否?”

    關羽郁悶的搖了搖頭:“多謝兄長關心,某未曾受傷,只是未能斬殺張繡,攔住敵軍,心中有愧。”

    “唉,雲長何出此言。”劉備心裏也郁悶,卻還要反過來勸關羽:“敵衆我寡,你能平安歸來,我便放心了。雲長,今日能以一敵百則毫發無損,你的實力果然了得,堪稱當世絕頂高手。”

    關羽臉色緩和了些,沈默了片刻道:“兄長,我一定要立一大功,請許劭為兄長相一相命。”

    劉備心中一暖,正要說話,張飛在遠處大叫道:“二位兄長,那昏君率領主力來了。”

    關羽聞聲站起,奔到絕影面前,翻身上馬,舉目遠眺。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8 02:0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