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周文濤 -【吸血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21-6-11 00:30: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集 第三章 意外

  「你們剛剛才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我代表G城的全體軍民表示最誠摯的感謝!本來應該讓你們多休息幾天的,可是最近發生了一些意外事件,軍方想再次得到你們的幫助,又要辛苦大家了!」

  黃椿壽話說得很客氣,但是李兵、趙詩芬、慧真、劉子楓等人都知道,他的客氣是針對周文和弓中卿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是大公無私的——人類的命運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這很具有諷刺的意味。

  周文微笑著說:「不用客氣,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請說!」他完全恢復了正常,不再迷茫和動搖,跟以前一樣,冷靜到近乎冷酷。

  「是這樣的……」黃椿壽頓了一頓,似乎在整理思路,「在鳳凰山戰役中,我們俘獲了一頭妖獸,名字叫做蠻蠻。它被運送到G城,關押在第一人民醫院的地下室裏,由中央特派的專家組進行研究。事實上,這個地下室是軍方斥鉅資建造的一個全封閉秘密研究中心,專門進行藥物和解毒研究,設施很完備,整個江南地區再也找不出第二所了。」

  「據專家組先前提供的報告,蠻蠻的身體結構非常複雜。它能夠自由變化出兩種形態,一種形態是類似於人類的兩足直立動物,很強壯,在不使用妖術的情況下,力量接近於大象,另一種形態是長著兩個腦袋的鳧形妖獸,翅膀寬而有力,胸部和背部的肌肉非常發達,估計它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飛翔。」

  「除了妖怪,沒有任何一種已知的生物能夠如此劇烈地改變它的形態。蠻蠻的骨骼、肌肉、血管、皮膚、內臟、器官究竟是怎麼適應這樣一種變化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專家組相信,如果能夠發現這個秘密的話,將有助於我們研發出具有變形功能地新型機器人。」

  「當蠻蠻處在類似於人類的形態時。它的肋骨完全粘連在一起,像一整塊平板,心肺受到肋骨的保護,能夠有效地遮罩X射線和超聲波,換句話說,現有的一切探測手段都無法取得清晰的成像。能夠觀察到的內臟器官,比如說肝、膽、胃、腸等等。總體來說跟人類差不多,但是功能要強大幾十倍,比如說,大劑量地蛇毒——足以殺死一頭大象——注射到蠻蠻的血管裏沒有任何效果,它的肝臟能夠輕而易舉把這些毒素分解掉。」

  「專家組對蠻蠻進行了很多不人道的試驗。比如說灼燒、冰凍、腐蝕、毒藥、病菌、輻射等等,希望能發現妖怪族的弱點,但是這些試驗都沒有收到理想地效果。這傢伙實在太強壯了,身體能夠進行自我修復,大概除了用槍轟掉它的腦袋外。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消滅它了。」

  黃椿壽在講到「不人道」這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瞥了周文一眼,這是專家組的原話。他自己並不認為有必要從人道主義地立場對待蠻蠻。

  「關於蠻蠻,初步的情況就是這些,研究進展得十分緩慢,我們沒什麼頭緒。接下來你們聽到的是軍方最高級別地機密,到目前為止知道的人不超過十個。昨天深夜,蠻蠻掙脫了特製的合金鎖,從地下研究所裏逃脫了!」

  李兵大吃一驚,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當初他曾向軍方建議把蠻蠻殺死。因為寂識術的交流是雙向的,他在取得妖怪族情報的同時,蠻蠻也瞭解到很多道門的秘密,包括如何駕馭道門地法寶,如何防止法術的反噬等等。萬一這些秘密流傳進妖怪族,道門將失去原有的優勢。從此不再能跟妖怪族相抗衡。

  最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他陷入深深的擔憂中。

  周文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想了片刻問道:「機載紅外生命探測系統沒有任何發現嗎?」

  「沒有。我們已經把整座城市都監控起來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蠻蠻地行蹤。」

  「它會不會已經離開G城了?」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趙小姐,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黃椿壽把目光投向趙詩芬,很顯然,他對道門地法術沒有信心。

  趙詩芬困惑地搖了搖頭,解釋說:「這是張天師遺下的法術,三十九朵金蓮跟G城融為一體,蠻蠻是不可能衝破金蓮的封鎖,它一定還留在城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它應該還躲在地下研究所裏。」

  「有沒有人員傷亡?」

  黃椿壽歎了口氣,遺憾地說:「當時正在進行一次輻射試驗,攝像機受到了強烈的干擾,沒有留下任何記錄,等攝像機恢復正常,專家組的四名成員已經全部遇難了,現場只留下一些殘缺不全的屍骸,蠻蠻的下落不明。事後我們立刻把其他的專家撤了回來,清點人數後發現,還有幾名正在準備病菌試驗的專家和工作人員失蹤了。他們生還的可能性……應該很小……。」

  「那個地下研究所面積有多大?」

  黃椿壽按了一下遙控器,主席臺後面的白屏上出現了一張地圖投影。

  「面積大約相當於八個足球場,分上中下三層,地形很複雜,只有四個出口通往地面,現在已經全部封鎖起來了。我們對地下研究所進行了初步的搜索,暫時還沒有任何發現,不過特種兵並沒有進入所有的實驗室,蠻蠻像發瘋一樣到處破壞,很多移動式的鋼門都被卡住了,得用氧炔焰才能切割開來,暫時我們還無能為力。」

  「那麼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儘快找到蠻蠻,殺死它,把屍體帶回來進行解剖研究。」

  「不需要活捉嗎?」

  「這太冒險了,而且沒有必要。」

  周文猜度著黃椿壽的弦外之音。沒有必要是什麼意思?難道說軍方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情報,不再需要這個試驗品了?還是因為蠻蠻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非殺死它不足以洩憤?

  「……好吧,我只有一個請求,軍方不要派人下去。我,弓中卿,李兵,劉子楓,四個就足夠了。」他不等黃椿壽提出異議就迅速說了下去,「蠻蠻是再危險不過的妖獸,在地下研究所那種狹小的空間裏。槍支和子彈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你的士兵只會礙手礙腳,白白送了性命!」

  黃椿壽皺了一下眉頭,周文的話讓他有些尷尬,不過事實證明。在這些遠古妖獸面前,人類最精銳地戰士也不堪一擊。他想了想說道:「那麼就讓何仁翱博士陪你們去吧,他也是專家組的成員之一,對地下室的情況比較熟悉。不過……你們最好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現場還保持著原樣。慘不忍睹!」

  周文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在一隊荷槍實彈的戰士的護送下,何仁翱引領著周文、弓中卿、李兵和劉子楓四人踏進了升降機。

  「先去哪里?」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黃椿壽是做了很多工作,費了一番口舌才說服他回到這個恐怖的地方。

  「我們先去地下二層,到輻射試驗地現場去看一看。」

  何仁翱咽了一口唾沫,他按下第二個按鈕,升降機的鐵門無聲無息地合了起來,液壓設備開始隆隆地運行,他們有一種輕微失重的感覺。

  「何博士,你是負責哪一方面研究的?」

  狹小明亮的空間讓人感到壓抑。為了消除緊張地氣氛,周文試圖跟何仁翱交談,順便瞭解一下研究所的情況。

  「輻射對人體的影響和傷害。我是來到這裏以後才知道這次的研究物件是一頭妖獸!」

  何仁翱流露出懊悔的情緒。他地聲音裏有一絲顫抖,軍方的安排讓他困惑不解。為什麼不派出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這些學生模樣地年輕人能夠消滅那個可怕的怪物嗎?他們難道有特異功能?何仁翱為自己的安危感到強烈的擔憂。

  「那些遇難的專家都是你的同事嗎?」

  「是的。住持這次試驗的江教授以前是我地導師。」

  「那你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江教授安排我在地下一層的主控室進行監控和調試,我不在輻射試驗的現場……攝像機受到了強烈的干擾。螢幕上一片雪花,什麼都看不見。我不知道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你還是很幸運的……」

  升降機停在了地下二層。鐵門緩緩地打開,一股濃郁地血腥味撲面而來,還夾雜著一種皮肉燒焦的味道。

  何仁翱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擔心蠻蠻從角落裏突然跳出來,呵呵大叫著把他撕成碎片。

  一行人走出了升降機,進入到一間寬敞地實驗室裏。

  李兵和劉子楓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們仿佛置身於屠宰場裏,地上,桌面上,天花板上,撒滿了斑斑血跡,殘缺不全的肢體隨處可見,一片血腥狼藉的景象。

  何仁翱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他張大了嘴巴,突然扶住牆壁狂吐起來,吐了一陣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滿了粘稠的鮮血。

  「頭頸的切口參差不齊,好像是被硬行扯斷的。」周文從地上揀起一隻血淋淋的人頭,仔細端詳著,「這不符合妖獸的習慣,正常情況下,它們會一口咬住頸部的大動脈,把渾身的鮮血吸幹。血液對它們來說是無上的美味,這樣做太浪費了。」

  弓中卿點點頭,指著桌面說:「是的,這很奇怪。你看,蠻蠻把內臟也剩了下來。它究竟把什麼給吃掉了?」

  李兵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清醒過來,真是太慘了,他甚至不敢移動腳步,生怕驚動了徘徊在周圍的亡魂。周文和弓中卿的交談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仿佛是勘察現場的偵探,尋找著罪犯留下的蛛絲馬跡,鮮血和肢體司空見慣,沒有什麼慘狀能激起他們的同情心。妖怪畢竟是妖怪!

  黃椿壽提起過,總共有四名專家遇難。周文的目光在四下裏搜索著,憑藉記憶把人體的碎片逐一拼湊起來,過了片刻。他差異地說:「什麼都沒少,完整的四個人,蠻蠻什麼都沒有吃掉,它只是在簡單地殺戮!」

  他把頭轉向一臉驚恐地何仁翱,問道:「你們究竟在對蠻蠻做什麼試驗?快告訴我,這一點很重要!」

  何仁翱的身體瑟瑟發抖,神情恍惚。根本沒聽懂他在問些什麼。

  李兵歎了口氣,他卷起袖子,在他的背上畫了一道靈神符,何仁翱才漸漸安定下來,就像失去的靈魂重新回到肉體裏。

  李兵拍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他說:「沒事了,你很安全,我們會保護你的,蠻蠻傷害不到你!」

  劉子楓覺得有些啼笑皆非,這麼大的一個成年人。還是博士呢,竟然被嚇得像個無助地小孩子。不就是一些血腥的場面嘛,跟電影電視裏有什麼區別!他卻沒有想到。那跟近距離看到血淋淋的肢體完全是兩碼事,普通人的精神根本就無法承受這樣強烈的刺激。

  何仁翱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更加肯定了自己地感覺,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周文,竟然拾起一顆人頭湊在眼前仔細端詳,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還在有條理地分析妖獸的習性——冷酷無情!他一定是冷血動物!他不是人!

  「我需要知道。你們對蠻蠻進行了一次什麼樣的輻射試驗?」

  何仁翱夢魘一般回答道:「我們把一根包含放射源的細針插進蠻蠻的胸口,放射源能釋放出短距輻射粒子,非常強烈地射線,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十萬倍。由於輻射干擾,那些精密的攝像機全部失效。我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等到攝像機恢復正常。參與這次試驗地江教授和其他工作人員已經全部遇難了,蠻蠻也不知去向。軍方在第一時間搜遍了整個地下研究所,但沒有發現它的蹤影,估計它已經逃到地面上了。」

  「以前也做過類似的試驗嗎?」

  「有的,不過那是射線,劑量也只有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一萬倍,對蠻蠻造成了一些組織上的高深度放射性危害,所有症狀在休息三天后就完全消失了。由於射線對妖獸沒有效果,所以江教授又設計了這一次射線輻射試驗,沒想到……」何仁翱的神情顯得很沮喪。

  「當時蠻蠻是被關在鐵籠子裏嗎?」

  「不是,它被銬在特製的實驗椅上,一共有十二道合金鎖,額頭一道,頭頸一道,肩膀一道,腰部一道,上臂、手腕、大腿、腳踝各兩道。這些合金鎖地硬度和強度非常大,而且跟高壓電擊裝置相連接,只要有一道被掙斷,蠻蠻就會遭受到幾萬伏電流的轟擊,在一瞬間失去反抗能力。」

  「防備很周全,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對。」

  「是的,我們都是這樣認為的,在此之前,已經進行過無數次實驗,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看來問題就出在射線上……好吧,我們開始工作。」周文搓搓雙手,似乎有些興奮,「李兵,你能發現蠻蠻的位置嗎?」

  李兵從懷裏取出兩塊乾坤表裏圖,小心翼翼地拼攏在一起,平攤在血泊中。他開始念動一篇冗長地咒語,一片璀璨的火星騰空而起,乾坤表裏圖上迅速浮現出種種影像,依稀可以看出是地下研究所地三維空間示意圖,每一間實驗室都清清楚楚。

  在地下二層還閃爍著五個微小的亮點,白色的是何仁翱,人類,青色的是李兵,法師,紫色的是弓中卿,妖怪,綠色的是周文和劉子楓,擁有妖氣的人類,乾坤表裏圖把他們區分得很準確。但是他們沒有發現蠻蠻。

  何仁翱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是傳說中的法術,還是什麼特異功能?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他們……究竟是不是人?

  「旋轉一下,可能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

  「旋轉一下?」李兵在心裏苦笑一聲,「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你以為我是張天師呀!」

  但是周文朝他做了一個手勢,催促他快一點,李兵只好默默念動咒語,勉為其難地轉動乾坤表裏圖,原先清晰的影像受到了干擾。越來越模糊,並且迅速暗淡下去,再次化作了散落的火星。

  「在這裏,好像有幾個亮點閃了一下。」劉子楓指著地下三層的某個角落,「信號很微弱,幾乎就要消失了。」

  何仁翱猶猶豫豫地說:「那裏好像是劇毒藥品的儲藏室!」

  「好吧,我們下去看看。」

  眾人乘升降機來到了地下三層。到處都是一片狼藉。門板東倒西歪,櫥窗玻璃全部被打碎,各種藥品和器械散落一地,連插足的地方都沒有。

  何仁翱解釋說:「這一層是專門進行醫學研究的,當時研究鼠疫的專家侯行良教授和幾名助手正在準備病菌試驗。事故發生以後,他們就神秘地失蹤了,軍方認為他們生還地機會已經不大了。」

  「劇毒藥品儲藏室在哪里?」

  「我帶你們去。」

  何仁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靴子踩得碎玻璃吱吱作響,周文等一行人緊跟在他身後。穿過幾個空蕩蕩的門框,來到了他所說的儲藏室前。他們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擋住去路的是一扇由電路控制的移動式鋼門,遭到過猛烈的攻擊。表面被抓出了無數深深地爪痕,整個門框扭曲得不成樣子,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鋼板已經被掀起了一個大角,周圍灑滿了斑斑血跡,依稀可以看見裏面的情景。

  何仁翱檢查了一下牆上的控制盒,沮喪地說:「門被卡住了,根本就打不開。」他把嘴湊近去。大聲叫道:「裏面有人嗎?」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有……」他的聲音在地下室裏回蕩著,過了很久才完全消失,但是儲藏室裏沒有任何回答。

  李兵搬來一張椅子墊在腳下,從破損地地方伸長了脖子向裏面張望,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還有一些刺鼻的藥品氣味。李兵從身邊拿出手電筒。朝裏面照了一下,失望地跳下椅子,搖著頭說:「他們大概全躺在地上了,從這個角度沒法看見。我們得想辦法把門打開才行。」

  「這扇鋼門是特製的,有十公分厚,中間嵌了兩層高強度地合金,非常堅固,軍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打開,就算用氧炔焰切割也要費上不少工夫。」

  「不用這麼麻煩。」周文低聲念動咒語,施展出吸血獠特有的控火術,手掌上突然騰起一片純青色的火焰,漸漸燒得發白。他迅速把手插進扭曲地鋼門裏,鋼鐵和合金迅速熔解汽化,破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周文深深吸了口氣,費力地轉動手臂劃了一圈,然後收回控火術,一腳踹掉鋼板,門上頓時多出一個半人高的大洞來。

  何仁翱用力搖了搖腦袋,又狠狠咬了一下手指,以確認自己處在清醒的狀態。真疼!他眼淚都流了出來。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軍方聚集了一批具有特異功能的怪物——不,是高手——完全超出常人能夠理解的範圍,他們甚至可以跟傳說裏無所不能的神仙相媲美!

  李兵按亮手電筒,朝儲藏室裏面照去,只見地面上一片血跡,橫七豎八躺著三四個人。

  何仁翱瞪圓了眼睛,激動地大叫一聲:「是侯教授他們!他們還活著!」

  李兵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靜下來,在確認沒有危險後,他彎腰鑽了進去,把他們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搬出來。

  侯行良教授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右胸有一個對穿對地血窟窿,像被電鑽鑽過一樣,血肉模糊。他失血過多,呼吸極其微弱,生命在死亡的邊緣徘徊。他的兩名助手,鄧羚和梅汶,她們情況稍微好一些,傷在大腿、屁股等多肉的部位,看起來慘不忍睹,但血已經止住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何仁翱手忙腳亂,從背包裏掏出對講機,接通了地面上的醫務人員,讓他們帶上急救箱趕緊下來救人。他一個勁地強調,侯教授快不行了,需要緊急輸血,行動一定要快,時間就是生命!

  李兵沒有立即出來。而是甕聲甕氣地叫周文進去。

  周文知道他一定有所發現,彎腰鑽進了儲藏室。

  李兵曲起食指和中指,在牆壁上敲了兩下,發出了金屬沉悶地聲響。他低聲說:「這不是普通的磚牆,是特製地鋼板。你往上看!」說著,他把手電筒往上移去,周文看見在一人多高的地方。密密麻麻分佈著很多凹洞,像用鑿子鑿出來的一樣,邊緣非常鋒利,露出了銀灰色的鋼鐵斷面,裏面沾滿了粘稠地液體。正沿著牆壁緩慢地流淌著。

  「你發現沒有,那些凹洞主要集中在鋼門破損處的對面……」

  周文皺起了眉頭,猜測說,「大概是蠻蠻攻擊後留下的。奇怪,它到底用的是什麼武器?」

  「看見那些粘稠的液體了嗎?像什麼?」

  周文從地上拾起一塊碎玻璃。伸長手臂刮了一點下來,湊到鼻子下聞了一下,有一種熟悉的臭味。就像人的唾液風乾後留下地氣味。

  「好像是唾液。」

  「我也是這樣想的。蠻蠻很可能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模樣了,它一定改變了自身的形態,可以用舌頭進行攻擊,就像青蛙或者變色龍捕食昆蟲一樣。」

  「有可能是射線造成的變異,我需要親眼看見它才能下結論。可以肯定蠻蠻獲得了巨大地能量,它變得狂躁嗜血,非常危險,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它。如果讓它逃到地面上去的話。那會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周文和李兵小聲交流著看法,這時儲藏室外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聲,那是軍方地醫務人員乘升降機趕到了地下三層。他們打著手電筒繼續搜索了一遍,沒有更多的發現,於是彎腰鑽出了儲藏室。

  侯行良教授已經不行了。一個三十來歲的軍醫正在作最後地努力,他捏住教授的鼻子。嘴對嘴進行人工呼吸,又雙手疊在一起壓迫他的胸部,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教授已經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他在昏迷中死去,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

  鄧羚和梅汶情況良好,在經過簡單的治療後,她們先後蘇醒過來。

  周文攔住擔架組,簡潔地問道:「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那個軍醫不滿地打斷他說:「請你讓一讓,她們需要治療和休息!」

  周文頭也不回地說:「別妨礙我,黃副司令難道沒有強調過,在這裏你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二位女士,我知道你們很累,不過你們還不能休息,誰能告訴我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鄧羚有些不知所措。她轉動頭頸,這才注意到侯行良冰涼的屍體,兩行熱淚沿著臉頰流下來,她哽咽著說:「那個東西……它……它殺死了侯教授!」

  周文跟李兵交換了一下眼色,柔聲問:「是誰?蠻蠻嗎?」

  「我不知道……是一個怪物,腦袋像鳥,嘴很闊,身體有些像人,背上有翅膀,腋下有四對爪子……」鄧羚竭力回想著,「當時侯教授、我、梅大夫還有方玉湄正在準備一次病菌試驗……是科莫多龍唾液地提取物,劇毒……那個怪物突然跳了出來,舌頭像彈簧刀一樣竄出來,一下子就在侯教授胸口戳出一個大洞,血淌了一地。我們害怕極了,拖著教授一個勁地往儲藏室逃,才沒來得及進去,那怪物就追了上來,幸好方玉湄奮不顧身擋住它,我們才有時間關上鋼門……」

  「那個怪物在門外拼命攻擊,它力氣很大,居然把鋼板掀起了一個角,連續不斷地吐出舌頭,在牆上戳出很多窟窿……我們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那個怪物就走了,好像是往4號解剖室方向去的,我們又冷又怕,失血過多,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文看她快要支撐不住了,加緊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方玉湄是誰?也是參與這次研究的工作人員嗎?」

  「不,她是侯教授特別聘請的助手。大約在三年前,她是G城的一個鼠疫患者,靠自身地免疫力就完全康復了,我們對她進行了研究,發現她……體質非常特殊……」鄧羚似乎有些猶豫,頓了頓,下定決心飛快地說下去,「她的肋骨粘連在一起,像一整塊平板,心肺受到肋骨地保護,能夠神奇地遮罩X射線和超聲波,這一點跟蠻蠻相似……內臟器官,比如說肝、膽、胃、腸等等,全部左右顛倒,消化系統異常發達,遠遠超過普通的人類……我們懷疑她不是一個純粹的人類,她的身體裏包含了某些……其他生物的基因……」

  「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對病菌和毒素……怎麼說呢,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她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分辨出不同毒素在人體內的效果,這對我們的研究工作大有幫助。方玉湄身上的特殊能力很多,我們還沒有全部發掘出來……這一次……唉,希望她平安無事。她……還活著嗎?」

  「我們暫時沒有發現她的屍體,應該還活著。」

  鄧羚長長舒了口氣,神情顯得有些委頓。她似乎對方玉湄懷有一種深切的負罪感,周文能夠從她的語氣和表情裏感受到這一點。侯行良教授也許只是把她當成是一個試驗品,研究物件,特殊的工具,很明顯,鄧羚並不是這樣想的。她有一顆柔軟而充滿關愛的心。

  醫務人員把鄧羚和梅汶搬到擔架上,從升降機回到醫院裏進行治療。

  李兵若有所思,低聲對周文說:「那個方玉湄非常可疑,她跟妖怪族一定脫不了關係,我們必須找到她,也許能發現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要看蠻蠻還保留著多少理智……現場沒有發現她的屍體,一定是蠻蠻虜走她了。它想幹什麼?或者說,它能對她幹什麼?」

  聽了他的話,李兵心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21-6-11 00:31: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地道

  軍方的醫務人員帶著侯行良的屍體撤離了地下研究所,空蕩蕩的實驗室裏又剩下了周文、弓中卿、李兵、劉子楓和何仁翱五個人。

  「好吧,我們繼續尋找蠻蠻。4號解剖室在哪里?」

  「就在前面,穿過那道門,沿著走廊一直到底就是了。」何仁翱終於下定了決心,歉意地說,「我……不跟你們一起走下去了,我要回去!」

  周文深深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你就這樣回去,那麼從此以後你就再也不能參與軍方的機密研究了,你將毀了自己的前程。」

  何仁翱苦笑一聲說:「我知道,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夠勇敢,我沒有為科學獻身的精神。性命比前程要緊,看看江教授還有侯教授他們……我有老婆孩子,我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想冒險!回去以後,我會向黃司令坦白的,我沒有勇氣面對死亡。」

  「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的,江教授還有侯教授他們把研究看得比什麼都重,我做不到……說實話,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只是謀生的手段,我用它來掙自己的一份麵包,我並不熱愛它,我更願意準時下班,多陪陪妻子和女兒……對你們說這些幹什麼,真是的,哈,總之是我自己放棄了!你們都不是普通人,好好保重!」

  「好吧,我們尊重你的決定!」周文知道這種事不能勉強,歎了口氣說,「不過你要瞭解,沒有人會陪你回去,你只能一個人走。」

  何仁翱打了一個寒顫,似乎蠻蠻正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沒關係,乘升降機很安全。我有預感,蠻蠻就躲在4號解剖室裏……你們自己要小心,我猜想,射線大幅度強化了它的能力,它已經變成了一具殺人機器!」他把對講機交給李兵,向周文行了一個注目禮。轉身大步離去。

  這一刻,何仁翱有一種自豪,他是完全遵從自己的心願的。李兵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到一絲遺憾,何仁翱最終沒能戰勝心底的恐懼。放棄了黃椿壽交給他的任務。但不管怎樣,這也是一種勇氣,有勇氣面對或者有勇氣主動放棄,至少他沒有消極地逃避。他不禁想起了首窮山伏魔殿,想起了爺爺和師父。想起了那個群妖來襲地日子……

  周文率先向何仁翱指示的方向走去,穿過一個空蕩蕩的門框,眼前出現了一條筆直的走廊。盡頭就是4號解剖室。出乎意料的是,4號解剖室居然也有一扇由電路控制的移動式鋼門,隙開一條十公分寬的縫隙,牆上地控制盒已經被拉掉了,只留下一些裸露的銅線頭。

  李兵用力推了一把,鋼門似乎被牢牢地卡住了,紋絲不動。他心裏泛起了一些疑惑,4號解剖室究竟是派什麼用途的。居然跟劇毒藥品儲藏室一樣,特地裝配了這樣一扇加固的鋼門,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蹊蹺。他用對講機接通了黃椿壽,簡單向他彙報了何仁翱的退出,對講機那頭沉默了片刻。說何教授已經平安回到了地面上,向他解釋了自己地決定。很遺憾。李兵表示這是人之常情,沒有關係。他緊接著又問了一句:「4號解剖室有什麼特殊嗎?為什麼要安裝一扇移動式鋼門?」

  黃椿壽似乎並不瞭解這件事,他讓李兵稍等片刻,過了大約五分鐘,對講機那頭響起了他的聲音:「4號解剖室裏裝備了鐳射切割機和機械擬真手臂,屬於國內最先進的技術,目前還處在試驗階段。你們如果能進去的話,一切維持原狀,不要損壞任何儀器。要及時向我報告,我會立刻派技術人員下來的。」

  李兵關上了對講機,簡潔地向大家解釋說:「解剖室裏裝備了一些先進地儀器設備,非常昂貴。周文,你能打開它嗎?」

  對講機裏的聲音並沒有瞞過周文的耳朵,李兵竭力想隱瞞鐳射切割機和機械擬真手臂地存在,他認為沒必要讓周文知道,他對他懷有戒心。周文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一下,他默默地念動咒語,用手在鋼門上切割出一個半人高的大洞,眾人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進到了4號解剖室裏。

  解剖室裏一片混亂,就像刮過龍捲風一樣,鐳射切割機和機械擬真手臂遭到嚴重的破壞,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李兵從腳邊拾起半截機械手臂,輕手輕腳地擱在解剖桌上,搖搖頭說:「蠻蠻來過這裏了。地下研究所這次損失慘重,已經沒辦法用金錢來估量了!」

  周文不動聲色地盯著那一堆破爛,嘴裏喃喃自語:「蠻蠻留下的氣息很古怪,它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模樣了……」他閉上眼睛,然後又慢慢睜開,解剖室裏的儀器和裝置纖毫畢現,他的視線甚至能夠穿透金屬外殼,發現鐳射切割機地核心部件隱藏在哪里。

  弓中卿敏銳地感覺到周文在施法,他在利用陰陽眼尋找著什麼,為了掩飾他的行動,她故意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周文。

  李兵從身邊取出對講機,正要向黃椿壽報告,弓中卿突然指著角落裏的一口鐵皮櫥說:「看,那裏好像被移動過。」

  這句話吸引了李兵和劉子楓的注意,他們立刻湊上前去,仔細觀察了一陣,的確發現地板上有拖動地痕跡,被玻璃和資料遮蓋住了,肉眼幾乎無法察覺。

  趁著這個時機,周文開始為他的將來做準備。他地手指上騰起一串細微的火焰,像精密的手術刀,輕輕一劃就切開了堅硬的金屬外殼,取得了鐳射切割機的核心部件——N311型鐳射發射器。接著他又花費一番工夫,找到機械擬真手臂的控制晶片,如法炮製偷了出來,連同鐳射發射器一起藏進紫霞衣裏,動作隱蔽而迅速,除了弓中卿外。沒有第三個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李兵用力推動牆角的那口鐵皮櫥,竟出乎意料的沉重,只挪動了幾寸就覺得手腳發軟,心跳加劇。

  劉子楓蹲下來仔細觀察了一陣,說:「好像卡住了,乾脆把它放倒算了。」他不等李兵回答,伸長了手臂。攀住鐵皮櫥的頂部,用力往下一拉,「轟隆」一聲巨響,鐵皮櫥重重砸在了地上,掀起了一地地灰塵。

  李兵還沒來得及批評他太過魯莽。突然注意到櫥後的牆壁上露出了一個的不規則的大洞,黑咕隆咚,深不見底,一股黴味直沖鼻孔,他禁不住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那是通往什麼地方的?」這個發現出乎周文的意料。他原以為弓中卿只是隨手亂指,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沒想到在鐵皮櫥地背後竟然真的有所發現。

  李兵這才記起了黃椿壽的關照。連忙用對講機向他報告了號解剖室的損失以及鐵皮櫥背後的發現,黃椿壽命令他們原地待命,暫時不要採取進一步地行動,他立刻帶領一隊特種兵和兩個專家乘升降機來到了地下三層的解剖室裏。

  周文抽空向弓中卿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收好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千萬不能讓他們有所察覺。

  弓中卿立刻默念咒語,假裝探測蠻蠻的氣息,暗中施展法術。把周文交給她的東西嚴嚴實實包裹起來,藏在紫霞衣的夾層裏。

  那兩名專家一個叫丁建中,一個叫路凱,都是負責建造4號解剖室地技術人員。他們立刻著手檢查鐳射切割機和機械擬真手臂損壞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臉色變得異常緊張。

  丁建中用顫抖聲音對黃椿壽說:「這……這是蓄意地破壞!有人偷走了鐳射發射器和機械擬真手臂的控制晶片!」

  黃椿壽心裏一緊,但他顯得很冷靜。沉著地問:「這兩樣東西有什麼用呢?」
  「如果落在什麼心懷叵測的人手裏,他們可能會把這兩項技術運用在軍事上,比如說,製造出機械手臂控制的鐳射炮……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黃椿壽皺起眉頭看了李兵一眼,後者脫口叫道:「是蠻蠻幹的!它在為妖怪族尋找更先進的武器!」

  「這很奇怪!」周文不失時機地插嘴說,「這麼複雜的設備,看得人眼花繚亂,蠻蠻怎麼知道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藏在什麼地方?它又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會不會是有……內賊?」

  丁建中被他地話嚇了一大跳,急忙反駁說:「別胡說!這怎麼可能……」

  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了,黃椿壽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他不願意在關鍵時刻動搖軍心,於是岔開話題問周文:「有沒有發現蠻蠻究竟躲在哪里?」

  周文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弓中卿,後者及時地回過頭來說:「蠻蠻就躲在這個洞穴的最深處,我能夠感覺到它的氣息,但是很微弱,沒辦法確定它的方位。」

  「這堵牆背後應該填滿了土壤和石塊,怎麼會憑空多出一個洞穴來?難道這是4號解剖室的秘密通道?」李兵努力回憶著地下研究所地地圖,他覺得很詫異。

  「當初建造4號解剖室的時候並沒有這樣一個洞穴。」路凱插嘴說,「不過據我所知,地下研究所地某些房間跟G城的防空洞靠得很近,有沒有可能是蠻蠻從這裏挖通了防空洞?」

  黃椿壽的心「撲通撲通」劇烈跳了幾下,如果路凱所說的是實情,那麼蠻蠻完全有可能通過防空洞回到地面上,重兵封鎖地下研究所的四個出口變得毫無意義了!他立刻聯繫上地下研究所的總設計師,經過簡單的交談後,黃椿壽長長松了口氣。

  情況還不算太糟糕。離4號解剖室大約十多米遠的地方的確有一段防空洞,它的歷史非常久遠,最早是城裏的富商為了躲避戰火和土匪,聯合出資修建的一條地道。由於G城地處江南水鄉,河道縱橫交錯,土質潮濕疏鬆,所以地道挖得很深,深埋在地下。而且岔路很多,四通八達,富商們往往只熟悉自家藏身的那一段,整條地道的情況誰都弄不清楚。後來在建設G城的過程中,地道被改建成為防空洞的一部分,但是隨著時間地推移,河水不斷滲進來。很多地方發生了塌方,防空洞被堵得嚴嚴實實,已經荒廢了好幾十年,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這是一段死路,蠻蠻雖然逃出了地下研究所。但是它被困在了一個更大的籠子裏。

  黃椿壽立刻下定了決心,說:「這一段防空洞的地形非常複雜,而且沒有地圖,你們一定要儘快找到蠻蠻,殺死它。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千萬不能給它機會逃到地面上去,對於G城的居民來說。那將是一個巨大的災難!周文,單槍匹馬是不行的,這是一個合作的時代,你需要我們地幫助!」他不等周文拒絕,就命令全副武裝的特種兵跟他們一起進去,並且強調一定要服從命令聽指揮。

  黃椿壽一共帶下來五名特種兵下來,都是從西南軍區挑選出來的精英戰士,為首的叫孔長林。是全軍區格鬥和槍法的雙料冠軍。他在司令員地示意下向周文和李兵打了個招呼,表示他們一定會配合他們的行動,絕不拖後腿。

  話雖然這麼說,孔長林心裏還是很不服氣的,雖然黃椿壽反復告誡過。他還是不認為眼前的三男一女能夠比他們幹得更出色。對於黃椿壽的自作主張,周文頗有些不滿。但他是西南軍區地副司令員,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周文只好搖著頭嘀咕了一句:「你儘管放心好了,會把蠻蠻的屍體帶給你的……不過,我不負責他們地人身安全!」

  他向弓中卿使了一個眼色,二人當先鑽進了鐵皮櫥後的洞穴中,黃椿壽帶來的那一隊特種兵彼此對視一眼,悶哼一聲,打著雪亮的手電筒緊隨其後。他們被周文的話氣壞了,無不憋了一肚子的氣。

  黃椿壽拍拍李兵的肩膀,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一切都在不言中,李兵知道他想說什麼,微微點了點頭,叫上劉子楓跟在了他們地身後。

  黃椿壽還是對周文放不下心,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必須倚靠他。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李兵的身上。可是一個人類的法師又能做些什麼呢?他能控制住強大的吸血獠王嗎?黃椿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並且越陷越深,他實在沒有太多選擇地餘地。

  洞穴向斜上方延伸,開始的一段路鬆軟潮濕,深一腳淺一腳,走得非常吃力,但是只過了十多米,他們就進入到一段空曠地防空洞裏。腳底的感覺完全兩樣了,地面用石灰處理過,並且用木樁夯實,堅硬,穩固,周圍的牆壁比較平整,濕漉漉蒙著一層水蒸氣。

  空氣裏有一種發黴的氣息,一刹那周文產生了錯覺,他似乎把黴菌吸進了肺裏,它佔據了肺泡,開始繁殖,繁殖,再繁殖,最後在他的胸腔裏長出菌絲和孢子……

  周文收住了腳步,把拇指在舌頭上舔了一下,然後高高地舉起來,他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果然就如同黃椿壽所說,這是一段死路,蠻蠻闖進了一條死胡同裏。
  「蠻蠻在哪個方向?」周文扶住弓中卿的肩膀,拇指在紫霞衣上輕輕蹭了幾下,似乎只是為了把口水擦幹,但是弓中卿敏銳地感覺到他寫了一個「不」字,他不想讓李兵和劉子楓找到蠻蠻!

  「……它的氣息很微弱,我沒辦法確定。」

  周文等李兵跟了上來,故意問道:「李兵,你能找到蠻蠻在哪個方向嗎?」

  李兵閉上眼睛,竭力感應著蠻蠻的妖氣——像一縷遊絲,若隱若現,無法確定它究竟躲在哪里,他又展開乾坤表裏圖,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足夠的法力驅動這件道門異寶了。

  「蠻蠻的身體發生了很怪異的變化,連妖氣都變得跟以往完全不一樣了,也有可能是它受了重傷,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李兵猶豫了一下,皺起眉頭搖了搖頭,「我找不到它!」

  「這樣吧,我們分頭行動,把特種兵分成兩組,你和劉子楓帶領一組走左邊,我和弓中卿帶領一組走右邊,隨時保持聯繫。怎麼樣?」周文儘量用平靜的聲音建議說。

  「這……」

  周文不等他多想,又自顧自說了下去:「如果你們發現了蠻蠻的行蹤,最好不要單獨採取行動,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危險,可能的話就通知我們,由我動手比較有把握。」

  李兵猶豫了片刻,他雖然覺得分頭行動有些不妥。但在目前的階段,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他只能表示同意。

  劉子楓卻隱約感到一種不安,周文隱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他忖度著建議說:「不如你跟李兵一組,我跟弓中卿一組。這樣實力平均一點。」

  弓中卿冷冷說了一句:「我只跟信賴的人並肩作戰。」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李兵打圓場說:「好了好了,就這樣決定吧,我們分頭行動,找到蠻蠻就立刻通知對方。誰都不要單獨採取行動,怎麼樣?」

  周文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孔長林從他們地交談裏發覺了很多東西。這四個年輕人並不是十分和睦,周文和弓中卿是一派。李兵和劉子楓是另一派,他們彼此提防,勾心鬥角,果然應驗了一句老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鬥爭,即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道之士也不能免俗。孔長林暗暗點頭,以為自己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事實上黃椿壽根本沒有把周文和弓中卿的身份透露給他知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只說他們是修道之人,善於運用各種法術降服妖怪。如果孔長林知道這四個人中只有李兵是純粹的人類,他又會怎麼想呢?他還能服從他們地指揮,跟他們親密無間地合作嗎?

  對此黃椿壽並不抱多大的信李兵有些尷尬地朝孔長林笑了一下,徵求他的意見。孔長林略加思考。決定派出三名特種兵協助李兵他們,自己和一名叫做唐驊的戰士跟周文走右邊的地道。

  安排妥當。周文舉步向右走去,弓中卿緊緊跟在他地身後,無聲無息,就像是他的影子。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拐角處,劉子楓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低聲對李兵說:「你不該答應他的,我有一種預感……周文十有八九是懷有異心。」

  李兵苦笑著說:「不答應他又能怎麼樣?如果他退出地話,我們根本就不是蠻蠻的對手……它已經變異了,實力遠遠超過普通的妖獸……我現在有點理解黃司令員地想法了,我們只能倚靠周文,沒有更好的選擇!」

  這是李兵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周文的猜測,沉默了片刻,劉子楓問道:「變異是射線造成的後果嗎?」

  「恐怕是這樣的,這一切都已經超出了我們原先的預計。我很擔心,萬一蠻蠻逃到地面上,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一個災難!」李兵無奈地搖著頭,「好了,別去多想了,我們上路吧。蠻蠻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我們千萬要提高警惕!」

  周文和弓中卿默不出聲地向前走著,他們沒有打手電筒,黑暗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視線,反而令他們感到熟悉和安全。

  孔長林和唐驊緊緊跟在他們身後,對他們地夜視能力感到非常吃驚。

  「這也是法術的一種嗎?如果特種兵能夠學會這種法術,那還要紅外線夜視儀幹什麼,又重又不方便……」作為特種兵的領隊,孔長林的思維比較活躍,但是他立刻警告自己別再想下去了,「停住,要集中精神,蠻蠻隨時都會出現,疏忽大意會送了性命的!」

  大約走了百來步,轉過一個大彎,前方出現了兩條岔路。弓中卿喃喃念動咒語,施展天人合一地法術,鎖定了那一縷若隱若現的妖氣。她在周文地掌心寫了一個「左」字,周文會意,故意猶豫了片刻,伸手在泥牆上刻出一個深深的箭頭,向左手的岔路走去。地道漸漸向下延伸,濕氣越來越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地上淌滿了積水,深及腳踝,汩汩朝前流淌著,似乎在為他們引路。

  「糟糕,是地下水滲進來了。」周文隨口說了一句。「路變得越來越難走了。」

  孔長林在心裏嗤笑了一聲,他們在接受特種兵訓練的時候,曾背著沉重的行囊和槍支,跋山涉水,徒步行軍,三天三夜不睡覺是家常便飯,這區區的一點積水算得了什麼。簡直就是大驚小怪!想到這裏,他頗有些優越感,腳步也輕鬆了許多。
  他們繼續向前走去,地道裏的積水越來越深,已經沒過了膝蓋。地勢起伏不平,岔路接二連三地出現。每次弓中卿都會悄悄提醒他正確的方向,周文有時候會採納她的意見,有時候會故意走錯路,帶著孔長林和唐驊繞上很大地一個圈子。

  接連走進十幾個死胡同,才回到正確的方向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孔長林和唐驊覺得異常疲倦。頭暈,呼吸困難,注意力沒法集中。他們暗暗吃驚,走路竟然會累成這個樣子,那些嚴格的軍事訓練難道是白費的?

  他們的疲態沒有瞞過周文的眼睛,他停住了腳步,建議說:「休息一會兒,喝口水吧。」

  孔長林臉漲得通紅。覺得很難為情,堂堂特種兵還比不上一個畫鬼符的法師,太丟臉了!

  他還想硬撐下去,周文解釋說:「地道裏氧氣地含量低,二氧化碳濃度高。你們可能不大習慣,加快呼吸的頻率可以稍微輕鬆一點。」

  地道裏全是積水。他們只好靠在濕漉漉的牆壁上喘著氣。唐驊取出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長長舒了口氣,好奇地問:「你們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周文掃了孔長林一眼,他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好奇心很重,豎起了耳朵等著聽原因。他於是笑笑說:「我們學過法術,能忍受各種惡劣的條件,其實你們也能做到地,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就像高原反應一樣。」

  這時對講機發出了一連串噪音,李兵的聲音在另一段響起:「周文,你在嗎?有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這條地道長得要命,岔路又多,簡直就是一座永遠都走不到盡頭的迷宮。形勢不容樂觀呀!」

  「我們這邊也一樣,空氣很糟糕,人特別容易累,地道裏進了水,岔路走到底才發現被堵住了,根本就過不去……我剛剛跟黃司令聯繫過了,他準備再派幾隊特種兵下地道協助我們搜索,周文,我們的人數實在太少了,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周文,你在聽嗎?黃司令也是為我們好!」

  「隨他的便吧,不過進來地人越多空氣就越不夠用。」

  「黃司令會安排幾架大功率的鼓風機連續不斷吹風的,後進來地特種兵隨身還攜帶著氧氣包。」

  「好了,就這樣,保持聯繫。」周文關掉了對講機,抬腕看看夜光手錶,從進入地下研究所到現在已經差不到有七八個鐘頭了,必須加快行動。他心中有很多疑問,黃椿壽為什麼不斷地改變主意?難道他發現自己竊取了鐳射發射器和機械擬真手臂的控制晶片?

  周文感到他們之間的裂痕在不斷擴大,他嘴裏嘗到了苦澀的味道。當年在G城的一幕會重演嗎?自己跟人類會再次決裂嗎?一切都在未知之數。

  周文看看孔長林和唐驊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朝他們做了個手勢,繼續向前走去。沒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伸出手指撫摸著牆上的一道刮痕,又蹲下來在積水裏摸索了半天,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是蠻蠻嗎?」

  弓中卿用身體故意擋住了孔長林和唐驊的視線,讓他們心癢難搔。

  周文一邊想一邊分析說:「是它!不過地上沒有腳印,蠻蠻很有可能是飛過去的,這是翅膀擦過時留下地痕跡,它飛得很沉重,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比如說……一個人。」

  「方玉湄嗎?它為什麼不殺死她?」

  「還記得鄧羚是怎樣描述她的嗎?」

  周文一提醒,弓中卿立刻記了起來,鄧羚是個醫生,她的敍述裏夾雜著很多醫學上的專業術語:「她的肋骨粘連在一起,像一整塊平板,心肺受到肋骨地保護,能夠神奇地遮罩X射線和超聲波,這一點跟蠻蠻相似……她的內臟器官。比如說肝、膽、胃、腸等等,全部左右顛倒,消化系統異常發達,遠遠超過普通地人類……我們懷疑她不是一個純粹地人類,她的身體裏包含了某些……其他生物的基因……」她能夠清楚地記得鄧羚說過的每一句話,她的語氣,還有她的猶豫和停頓。

  X射線、超聲波、消化系統、基因……儘管聽不懂這些人類發明的新字眼。弓中卿還是能把握到鄧羚地想法。

  方玉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她很可能是妖怪跟人類雜交後產下的混血兒!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麼蠻蠻特別優待她,沒有把她變成一堆沒有知覺的血肉。

  「蠻蠻想幹什麼?或者說,它能對方玉湄幹什麼?」周文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李兵。

  他突然想起了在洪水裏。在運沙船上,曾經發生過地一切。他重複著當年的想法:「在死亡的威脅面前,生命個體會想些什麼呢?交配,繁殖,把生存的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身上。所有的生命都是這樣地。個體存在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種族的延續。生存,發展。繁殖,延續,這是一種本能,已經滲透進我們地血液裏,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他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弓中卿卻感到一種無法壓制的寒意。

  孔長林沒有聽懂他們的交談,他擠過去張望了幾眼,焦急地催促說:「既然已經發現了蠻蠻的行蹤。趕緊通知李兵他們吧,讓他們快些趕過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周文搖搖頭表示反對,他說了一通謊話:「沒這個必要,這條地道是相互連通的。我們需要李兵在另一頭截住蠻蠻……」他在泥牆上畫了一個三角形,兩邊各畫了一個箭頭。

  「兩面夾擊,甕中捉鼈,這樣蠻蠻才逃不掉!」

  孔長林記起了副司令員黃椿壽的關照,儘量用溫和地語氣提醒他說:「那麼總該把告訴李兵他們一聲吧。」

  周文還沒來得及回答,心中突然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幾乎與此同時,弓中卿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促地叫了一聲:「小心!它在移動!就在我們背後!」話音未落,一條細長的黑影從唐驊的胸口戳了出來,然後又倏地縮了回去。

  唐驊慘叫一聲,急忙用雙手去堵胸口地大窟窿,但哪里堵得住,大動脈破裂,鮮血像泉水一樣噴出來,只幾秒鐘功夫,他就軟軟地倒在了污水中。在他背後的泥牆上,赫然多出一個深不見底地黑洞,像野獸的眼珠一樣,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看。

  孔長林大叫一聲,撲上去抱住唐驊,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襟,還在不斷地湧出,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張著嘴巴,已經停止了呼吸。

  「那是什麼?是什麼東西?」孔長林悲憤地抬起頭來,瞪著周文惡狠狠地問道,仿佛他就是殺害了唐驊的兇手。

  「那是蠻蠻的舌頭,它最厲害的武器,就像觸手一樣,能夠輕而易舉戳穿鋼板!」周文異常冷靜,冷酷地警告他,「它就在對面的地道裏,跟我們隔著厚厚的一層泥土,它是有智慧的生命,它在伺機獵殺我們!」

  孔長林立刻操起衝鋒槍,撒腿跑到岔路口,一手緊握著軍用手電筒,一手扣在扳機上,光柱在黑黝黝的地道裏反復掃射,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它躲在哪里?你們知道它躲在哪里,是不是這樣的?」孔長林記起異變發生前,弓中卿叫了一聲「小心!它在移動!就在我們背後!」他頓時疑心大作,飛快地轉過身來,把槍口對準周文,「你能感覺到那個東西,為什麼要騙我們說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誰?」

  又是那種異樣的感覺,是蠻蠻,它就躲在附近。

  周文急忙提醒他說:「小心,蠻蠻的目標是你!」

  這次連孔長林都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回過身去,依然什麼都沒有。他一顆心怦怦直跳,眼睛的餘光突然注意到頭頂上有一道黑影,飛快地沖過來,嘴一張,舌頭像箭一般插進了他的頭顱裏,穿過柔嫩的腦組織,從後腦勺突了出來。孔長林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手一松,電筒和衝鋒槍雙雙跌落到污水裏,整個人像被抽去了脊樑骨,軟綿綿地向前撲去。

  蠻蠻倏地收回了舌頭,觀察著周文和弓中卿,突然掉頭就跑,貼著地道的頂部消失在黑暗中。它本能地感到恐懼,它在周文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21-6-11 00:31: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集 第五章 蠻蠻

  「身體變異得很完美,能飛,還能倒掛著奔跑,真了不起!」周文由衷地稱讚了一句,他的眼睛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弓中卿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借蠻蠻的手故意除掉他們的?」

  「你認為呢?」周文反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不過他們的確是礙手礙腳的,死了也好!」

  周文沉默了片刻,低聲說:「不,不是這樣的,我還不至於……好吧,我們追上去,時間已經不多了,要儘快找到蠻蠻!」

  弓中卿再次施展法術,牢牢鎖定住蠻蠻的氣息,它在飛快地奔跑,沿著地道的頂部和兩邊的泥牆,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她加快腳步在前面引路,污水深及膝蓋,每一步都濺起四散的水花,嗒嗒嗒嗒,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

  沒過沒多久,她就感應到人類的氣息,在他們身後很遠的地方,正逐漸向這裏移動,那是黃椿壽派出的特種兵。

  「他們已經下來了。」

  「我知道了,不過這條地道的岔路很多,他們摸到這裏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已經足夠我們找到蠻蠻了。」

  接連轉了十幾個彎,跑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弓中卿突然收住腳步,她閉上眼睛仔細分辨了一陣,指著前方說:「好像已經到盡頭了,蠻蠻就在前面!」

  周文急忙睜開陰陽眼向裏面一看,只見一頭奇形怪狀的妖獸正伏在水中,氣喘如牛,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真的就如同鄧羚描述的那樣,蠻蠻已經變得連他都認不出來了。它肩膀上頂著一隻鳥頭,嘴很闊,像動畫片裏經過誇張和變形的卡通人物,背上有一對翅膀。腋下多出四對爪子,死死地盯住周文,似乎在守衛著什麼寶貴的東西。

  那是一個懷孕的婦女,就在它身後不遠處,赤身裸體,背靠在泥牆上,痛苦地張著嘴巴。小腹高高隆起,下半身浸沒在污水中,像打擺子一樣瑟瑟發抖。她在分娩,在生產!

  周文能夠感覺到她肚子裏的小孩,不同於人類或者妖怪。一個嶄新地種族,生命力異常旺盛。他正在子宮裏掙扎,試圖衝破阻礙,來到這個嚴酷的世界上。

  「方玉湄!」周文試探著叫了一聲,那個婦女立刻有了反應。僵硬地扭過頭來看了一眼,用沙啞的聲音叫道:「救……我……」

  蠻蠻立刻大吼一聲,嘴一張。一條腥臭的舌頭像彈簧一樣竄了出來,閃電般射向周文的心臟。但是在吸血獠王的眼裏,這個動作慢得像蝸牛爬,周文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舌頭表面的突起和粘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側身避讓。

  這麼噁心地東西,他不願意用身體的任何部位去接觸它。

  一擊不中,蠻蠻迅速把舌頭縮了回來。繼續盯著周文的動作,喉嚨深處發出幾聲低吼,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它本能地感到畏懼,眼前的這兩個人威脅到了它的生命。

  弓中卿從他背後探頭張看了幾眼,好奇地問:「她肚子裏地小孩是誰的?」

  「應該是蠻蠻留下的。從交配到分娩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胎兒生長發育的速度非常驚人,可能是由於射線的影響吧。」周文猶豫地口氣顯示出他也不大確定。
  「怎麼辦?要不要通知李兵他們?」

  「不。這是珍貴的第一手資料,變異了的妖獸,我想多試探一下。」說著,周文踏上了半步,蠻蠻再次發動了進攻,這一次周文沒有閃避,而是舉起手裏地對講機迎了上去,只聽見「砰」的一聲響,對講機被它的舌頭射穿,稀裏嘩啦撒了一地。

  周文回過頭對弓中卿笑笑,這樣一來,李兵就再也吵不到他們了。

  「小心!」這次蠻蠻的舌頭竟沒有縮回去,而是狡猾地彎成一道弧形,靈蛇一般反卷上來,試圖把周文牢牢綁住。

  但是它卷了一個空,周文的身影突然消失,然後又出現在方玉湄的身邊,迅速檢查了一下,發覺她的四肢都被蠻蠻折斷了,動彈不得,只能淪為它繁殖後代的工具。

  在這麼近地距離內,周文感應到她的身體裏有些許微弱的妖氣,被人類的氣息掩蓋住了,不留心的話是無法發覺地。她也許只有四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妖怪族的血脈,不過這足以使她成為一個不同尋常地人類了。

  蠻蠻憤怒地跳了起來,合身猛撲上去,一條粗壯的舌頭像皮鞭,抽得「劈啪」作響,腥臭的氣味在地道裏蔓延,弓中卿不小心吸了一口,噁心欲吐。

  周文立刻回到弓中卿身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若有所思地說:「蠻蠻的進攻方式很單一,除了用舌頭攻擊外,它好像什麼都不會。它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除了野獸的本能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弓中卿立刻想起了妖化,過度追求力量,獸性壓過了理智,沒有感情,沒有智慧,只剩下本能的殺戮和破壞。但是蠻蠻的舉動又跟一般意義上的妖化有著不小的差別,它張開手腳盤踞在方玉湄的身上,寸步不離,就像兇狠的八爪怪在守衛自己尚未出生的後代。它並不主動進攻周文,只是恐嚇他,驅逐他,要他遠遠地離開它的骨肉。它似乎退化成了一頭單純的野獸!

  「有意思!」周文若有所思,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蠻蠻是一頭變異的妖獸,方玉湄的身體裏至少有四分之一妖怪族的血脈,它們生下的後代會是什麼樣的呢?真令人期待呀!」

  弓中卿仰頭看著他略帶興奮的神情,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擔憂。周文試探著畫了一道天殤符,道門的符在空氣中扭曲舒展,閃電般印在了蠻蠻的身體上,但是出乎意料,就像一滴水融入到大海裏,掀不起絲毫波浪。

  「蠻蠻經過變異以後竟然對道門的法術免疫!」

  周文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接二連三使出了玉神符、紫幽符、青冥符和蒼靈符。結果正如同他預料的那樣,這些威力巨大的符一接觸到蠻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任何效力,連搔癢都嫌太溫柔!

  「怎麼了?」

  「很奇怪。再試試妖術吧!」周文用誰都聽不懂的語言吐出了幾個古怪地音節,雙眸變成了血紅色,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迅速暗淡下去,掌心騰起了一個熾熱的火球。這是吸血獠的控火術。

  正在這時。蠻蠻的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它「呵呵」大叫著,額頭上滲出了黃豆大的汗水,體內的妖氣成千上萬倍增加,在地道裏縱橫決蕩。掀起了一陣風暴。

  周文暗叫不好,急忙推了弓中卿一把,叫道:「快,鎮魔印,別讓妖氣傳播出去。驚動了李兵和劉子楓!」

  弓中卿立刻念動咒語,淩空畫了一道九地十天鎮魔印,把狂暴地妖氣牢牢鎖在地道內。就像給瓶子加上了一個木塞,一滴都灑不出去。

  妖氣無處可去,在狹小的空間內不停翻滾,方玉湄低聲嘶叫著陷入了迷亂之中,她身體裏屬於妖怪族的那一部分血脈沉睡了三四十年,現在終於蘇醒過來。

  與此同時,蠻蠻的骨骼劈啪亂響,逐漸變回到原來的模樣。一頭長著兩個腦袋地鳧形妖獸。它的神志也回復了正常,驚異地打量著周圍的情形,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周文,是你嗎?」

  「是的,我在這裏。還有弓中卿。你好像恢復清醒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言難盡……我快不行了,周文。你仔細聽著,如果有可能地話,把我說的一切向麒麟獸大人轉達……儘管你是我們妖怪族的敵人,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了……」

  它地眼中散發出妖異的神采,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但是周文知道,這是迴光返照,蠻蠻的生命之火已經燃燒殆盡了。

  「你說吧,我會向麒麟獸轉達的。」

  「……人類是最危險的動物,他們把我當成是試驗用的小白鼠,試圖尋找妖怪族的弱點,他們最終找到了……那天他們把一根細針戳進我的胸口,不很深,感覺就像是火焰在燃燒。妖氣在一瞬間收縮,凝聚到一點,出於龜息狀態,變得極其微弱,但是我地身體裏卻反而充滿了力量,每一塊肌肉,每一寸肌膚,完全不同於我們熟悉的妖力,狂暴,猛烈,無法控制……」

  「我變成了你剛才看見的鬼模樣,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就像換了一具陌生的身體……我頭疼得要裂開,突然失去了一切理智,用力掙脫人類加在我身上的束縛……就像被一萬個天雷打到一樣,我渾身都燒焦發黑了,疼得要命,但是我沒有失去知覺,而是沖上去把他們通通撕成了碎片,鮮血像下雨一樣,我渴望殺戮,我享受血淋在身上地感覺!」

  「享受,渴望,如果不殺戮就會瘋掉,你明白這種感覺嗎?不,你不會明白的,不親身經歷是永遠都體會不到!如果在我面前地不是那些弱小卑微的人類,而是我的族人,我的同胞,開明獸,述蕩,驕蟲,樹鳥,天吳,相柳,哪怕是麒麟獸和白虎精站在我面前,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把它們撕成碎片!那真是太可怕了!」

  蠻蠻沉默了片刻,眼神漸漸暗淡下去,它唯恐時間不夠,飛快地說下去:「殺了他們以後,我有一陣子清醒,身體也慢慢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我傷得很重,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不過妖氣再次釋放出來……我對自己施加了一點法術,稍微感覺好一些,完全康復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我知道人類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軍隊馬上就會沖下來,用槍炮把我殺死!」

  「我也不敢往上走,生怕落入他們的包圍圈裏,於是就乘升降機來到地下三層,想擒住幾個人類,把他們當成人質,跟駐守在地面上的軍隊作交易,乘機殺出一條生路……。我看見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他們正在準備什麼莫名其妙的試驗。我渾身的血液一下子燃燒起來,又變成了野獸,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舌頭穿透了他們的四肢和身體,嘗到了血腥的滋味,他們驚慌失措,一個勁地往前逃。他們跑得太慢了,眼看就要追上了。她突然勇敢地迎了上來,試圖把我擋住……」

  蠻蠻低頭看了方玉湄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種關愛地神情,「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沒有殺死她。我在她身上聞到了妖氣。但她不是一個純種的妖怪,她可能是某個不甘寂寞的妖怪強暴人類女子後產下的混血兒……」

  「她的同伴關緊鐵門,拋棄了她。我聽見她絕望地大叫著,叫聲反而激起了我的欲望,我立刻折斷了她的手腳。就在地上跟她進行了交配……完了以後,她地肚子明顯鼓了起來,越來越大。我們的後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著,一定是個怪物,不同於人類,也不同於妖怪,一個全新的種族,我能感受到他旺盛的生命力!」
  「我很累,手腳發軟,沒有力氣。也使不出法術,但是我不想放過那些卑鄙地人類,他們活著會壞了我的事。我打算撕開那道鐵門,它實在太堅固了,人類軍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只好放棄,匆匆忙忙逃到了這裏。這裏就是我的墳墓。我能感覺到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不過這又怎麼樣呢?我殺死了無數生命,他們因我而死,現在輪到我了,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遲早都會來到的。有生必有死,即使是修煉了幾萬年、幾十萬年地大妖怪也有咽氣的一天,我已經在她的身體裏留下了我地後代,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它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消失在悶熱的空氣裏,一切生命的跡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屍體開始迅速潰爛,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在它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根細針,牢牢地刺在肋骨上,散發出藍幽幽的光芒。

  那就是奪取蠻蠻生命地兇器,能夠在一瞬間釋放出短距輻射粒子的放射源!生與死的交替就發生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裏,當蠻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時,方玉湄突然慘叫一聲,一個鳥頭人身的怪物從她地肚子裏鑽了出來,渾身血淋淋的,翻著一雙碧綠地眼睛,警惕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方玉湄疼得臉色蒼白,驚恐之下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那是什麼?」弓中卿好奇地問了一句,她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妖氣。

  「不是妖怪,也完全不同於人類。生命力很旺盛。混血兒,或者說得刻薄一點,是雜種!」周文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他意識到自己這麼說很殘忍,但他還是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

  那個鳥頭人身的怪物慢慢垂下了腦袋,盯著自己昏死過去的母親,張開鷹鉤似地利嘴猛地啄了上去,生生撕下一塊肉來,仰起脖子吞下肚去。

  方玉湄立刻痛醒過來,恐慌地張大了嘴巴,大聲尖叫起來。但是她的孩子沒有理睬她,眼珠裏流露出貪婪的神情,繼續一口一口用力啄下去。

  周文冷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語說:「這就是變異的結果嗎?恐怕沒有一種母性能夠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我只知道雌螳螂在交配後會吃掉雄螳螂,為了後代能夠茁壯成長,為了自己的基因能夠得到最大化,它願意奉獻出那一點點可憐的蛋白質。不過剛出生的孩子竟然吃掉自己的親生母親,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弓中卿有些不忍,拉拉他的衣袖問道:「我們要不要阻止它?」

  「不用,我們只是一個旁觀者,不要去干涉它的成長,不要違背自然的規律。這是很難得的經驗,這輩子恐怕都看不到第二遍了。方玉湄快不行了,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不管願不願意,就讓她為自己的後代作出犧牲吧。」

  弓中卿吃驚地看著周文,就像在看一個素未見面的陌生人,他的想法竟然變得如此可怕,沒有半點惻隱之心,這讓弓中卿感到不寒而慄。她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周文再不是以前的那個年輕人了,他變得功利,冷酷,具備一切成功者必須擁有的品質。她不禁問自己。這到底是進化的結果還是變異的結果呢?

  方玉湄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帶著無限的憎恨離開了這個嚴酷地世界,在她短短的一生中,並沒有感受到多少溫暖和幸福,特殊的體質讓她逃過了鼠疫的魔爪,也給她的生命畫上了一個悲慘的句號。

  但是周文並不這麼想,死對方玉湄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如果她僥倖活下來的話,那麼她該怎樣面對自己地親生骨肉?撫養它還是殺死它?他是故意沒有挽救她的。

  方玉湄產下的那個怪物繼續吞食著母親的屍體,它扒開她的腹腔,拖出腸子,貪婪地啄食著。直到小肚子吃得滾圓,再也裝不下去了才罷手。它長長地打了一個飽嗝,搖搖晃晃地爬到地道地最深處,渾身的毛孔裏突然噴出了無數粘稠的液體,一遇到空氣就迅速凝固成銀白色的絲線。把它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就像一枚巨大的蠶繭。

  「結束了,它進入了休眠期。等到這枚繭破裂以後,我們就能看到一個完全成熟地新生命了。」

  周文走上前去,在泥牆上挖了一個大洞,把銀白色的繭埋了進去,用爛泥糊好,「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真想快一點看到!」

  「為什麼不把它交給軍方去研究?」

  「你沒聽見蠻蠻地控訴嗎?人類是最危險的動物!你願意它的後代成為另一頭試驗用的小白鼠?我決定留給它生存的希望,儘管這很渺茫。在黑暗中播下的種子也許永遠都不會有萌芽的一天,但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生命本身永遠值得我們去尊重。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嗎?」

  弓中卿茫然地搖搖頭。周文寬容地笑了一下,她儘管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幾萬年。但是她比絕大多數人類都來得單純。他把手溫柔地放在她地肩膀上,他能夠感受到滑膩溫暖的肌膚。完美的弧線,沒有半點瑕疵。

  弓中卿的心怦怦直跳,她聽見周文在耳邊低聲叮囑:「別把這個秘密告訴人類,我們要統一口徑,是蠻蠻殺死了方玉湄,它餓了,需要食物。」

  「那麼它為什麼又死了?」

  「是射線殺死了它,輻射超出了蠻蠻能夠承受的極限,導致了變異,潰爛,最後死亡。」

  弓中卿已經聽到了特種兵急促地腳步聲,她飛快地說了一句:「好的,我瞭解了……如果他們知道你隱瞞了這麼多真相,一定會恨死你地!」

  周文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等了片刻,一條條電筒光四處亂晃,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肖克帶領的特種兵應聲出現在他們身後。在摸索了無數岔路,碰了一鼻子灰以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失蹤已久的妖獸蠻蠻。

  周文讓開一點空隙,指著蠻蠻的屍體說:「很遺憾,孔長林和唐驊都被它殺害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它已經死了,你們可以把屍體帶給黃司令驗明正身。」

  「你是指那堆骨頭嗎?蠻蠻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肖克鼻子一陣發酸,他竭力抑制住失去戰友的傷感,舉起手裏的對講機,向黃椿壽報告了目前的情況。

  接到另一端的指令後,他迅速從挎包裏掏出一隻軍用數碼照相機,把蠻蠻最後的屍骸拍了下來。在拍攝的過程中,肖克注意到蠻蠻的身後躺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女屍,這引起了他的注意,警惕地問道:「那是誰?」

  「方玉湄,最後一名失蹤的工作人員,她被蠻蠻擄走,變成了它的食物。」

  肖克感到一陣噁心,低聲咒駡了幾句,他接連按動快門,把她的屍體一同照進了相片裏。

  周文漫不經心地問道:「黃司令是怎麼吩咐的?保持現場還是把它們的屍體帶到地面上去?」

  「一切維持原狀,什麼都不要去動它,等待專家來作進一步的處理。周文,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司令員在地下研究所等你們,趕緊過去吧,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談談。」

  「我知道了。」周文答應了一句,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和不滿。

  司令員黃椿壽同志的最新指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希望等待他的命運不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在肖克和兩名特種兵的護送下。

  周文和弓中卿迅速穿過地道,回到了地下研究所裏。黃椿壽、李兵和劉子楓三人已經幹等了有一段時間,他們臉上流露出一種如釋重負地輕鬆,蠻蠻終於死了,有它的屍骨為證,還好,終於及時消滅了這個禍胎。沒有惹出大亂子。

  肖克見過了司令員,把拍下的數碼相片重播給他看,黃椿壽粗略看了一遍,迫不及待地問道:「周文,蠻蠻是怎麼死的?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都是輻射試驗惹的禍!」周文整理了一下思路。儘量用晦澀的語言向他們進行解釋,「江教授對蠻蠻進行了兩次輻射試驗,第一次使用的是射線,劑量大約是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地一萬倍,結果僅僅對蠻蠻造成了一些組織上的高深度放射性危害。症狀三天以後就完全消失了。接著江教授又進行了第二次試驗,利用針狀的放射源在蠻蠻身體裏能釋放出短距輻射粒子,強烈的射線。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十萬倍,結果引發了一連串始料未及地後果。」

  黃椿壽聽得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射線和射線有什麼區別,也不瞭解輻射對身體會造成怎樣的傷害,這正是周文想要達到的效果,利用這些晦澀的專業術語來彌補他敍述裏的破綻,讓他們繞圈子,來不及細細推敲。

  「射線徹底改變了蠻蠻地狀態。這種改變至少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它的身體發生了變異,據鄧羚的描述,它地腦袋像鳥,嘴很闊,背上有翅膀。腋下長著四對爪子,這跟它原先具備的兩種天然形態完全不同。」

  「二是它從射線裏獲得了極其強大的力量。能夠在一瞬間掙脫十二道堅硬的合金鎖,高壓電流也不能把它擊昏,我猜想即使是子彈也只能對它造成很有限的傷害。不過蠻蠻變異以後妖氣變得非常微弱,它似乎失去了使用法術的能力,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它的攻擊方式主要是利用爪子和舌頭,純粹是物理攻擊,行動也略嫌笨拙,侯教授他們能夠及時逃進儲藏室就說明了這一點。」

  「用舌頭?」黃椿壽有些弄不明白了。

  「是的,就像青蛙或者變色龍。你有沒有看過《動物世界》?舌頭飛快地彈出來,能夠輕而易舉穿透鋼板。」

  黃椿壽能夠想像出這詭異地一幕,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喃喃說:「穿透鋼板?真夠厲害的!」

  周文繼續說下去:「蠻蠻的第三個改變表現在它的精神上,波動非常大,狂躁,嗜血,渴望殺戮。正常情況下,人類的鮮血和內臟對妖獸來說是無上地美味,但是蠻蠻在殺害了江教授他們後沒有任何進食的舉動,如果把現場地肢體拼湊起來的話,我們會發現就連一片肉,一根骨頭都沒有缺少。這一切都說明,蠻蠻只是在簡單地殺戮,射線徹底改變了它的本能。」

  「那你怎麼解釋蠻蠻擄走了方玉湄,並且把她的內臟都挖空吃掉了?」

  「是的,這的確有些難以解釋。我猜想——僅僅是猜想——蠻蠻身體和精神的變異並不徹底,它偶爾也會清醒過來,恢復原先的一些習性,比如說吃人。有很多蛛絲馬跡能夠證明這一點。你看相片上的骨骼,這是它死去時所處的狀態,類似於人類的兩足直立動物,沒有翅膀和爪子,這是不是能夠說明蠻蠻在臨死前已經擺脫了變異,變回到原來的妖獸狀態?另外,鐳射發射器和機械擬真手臂的控制晶片神秘失蹤了,我認為是蠻蠻幹的,對於一頭只知道殺戮和嗜血的野獸來說,這兩件東西能有什麼用?」

  周文的話提醒了他,黃椿壽立刻拿起對講機,接通了正在地道深處檢查蠻蠻屍骸的專家組,通了一番話後,他失望地說:「我們並沒有找到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

  周文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它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在清醒的時候偷走了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在糊塗的時候又把它們給弄丟了。我們不能指望它把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藏在口袋裏,還小心翼翼地拉上拉鏈!」

  他講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黃椿壽揉著眉心思考著這種可能性,過了片刻,他命令肖克帶領特種兵對地下研究所和地道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失蹤的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

  肖克爽快地答應下來,他立刻把特種兵分成若干個小分隊,按部就班進行更細緻的搜索。

  這時李兵插了一句:「那麼蠻蠻到底是怎麼死的呢?你出手殺了它嗎?」

  「沒有,我找到蠻蠻時它已經死了,肌肉和內臟潰爛得不成樣子,只剩下一具骨架。這大概是射線造成的,我不大清楚,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十萬倍,我想什麼後果都是有可能的。」

  黃椿壽心中忽然一動,大劑量的射線能夠促使妖怪變異,潰爛,最終導致死亡,能不能利用這一點殲滅妖怪族呢?非常誘人的設想,儘管會對自然環境造成不可逆轉的破壞,但是能夠一舉消滅那些危險的敵人,付出一點代價還是值得的!

  黃椿壽陷入了沉思之中,反復權衡著利弊。正在這時,他手裏的對講機響了起來,是N軍區司令員張重慶同志,聲音顯得疲憊而焦慮。他參加了軍委的一個緊急會議,剛剛從N市趕回G城,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

  黃椿壽聽了片刻,騰地站起身來,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他簡潔地回答了一句:「我馬上就上來!」

  李兵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從來沒有看到黃椿壽如此失態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難道N市又遭到了妖怪族的襲擊?他忍不住問道:「黃司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黃椿壽的神情有一些恍惚,他沒有正面回答李兵的問題,而是長長歎了口氣,沉重地說:「你們四個跟我來……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G城,還有我們的軍隊,正處在極大的危機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21-6-11 00:31: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木馬

  G城市政府的會議室窗明幾淨,燦爛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照在光可鑒人的會議桌上,讓人覺得有些暈眩。跟悶熱潮濕的地道相比,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會議桌的一端坐著周文、弓中卿、李兵和劉子楓,另一端坐著張重慶和黃椿壽,除了他們以外,連警衛員都被遠遠地支開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G城的最高首長們竟如此緊張?大家心裏都有些忐忑不安。

  「蠻蠻的死亡給這次突發事件畫上了一個還算完滿的句號,這是最好的結果,所有參加行動的人員都必須守口如瓶,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在非常時期,採取這樣的措施是很有必要的。」張重慶在聽取了黃椿壽和周文的報告後,用簡單的幾句話做了一個了結,他沒有對蠻蠻的死表露出任何興趣,也沒有進一步追查鐳射發射器和控制晶片的意思,這讓周文、李兵等人感到不可思議。

  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們迫切等待著張重慶的作出解釋。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在座每一個人都聽得見自己緊張的心跳。

  「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軍正處在極大的危機中!」張重慶長長歎了口氣,他雙手撐著額頭緩慢地說,「從長江爭奪戰開始,軍委就對我們的指揮很不滿意,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沒有取得與之相當的戰果,這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在我軍強大的攻勢下,妖怪族反而變得越來越強大,先後對麓寧城、G城和N市發動了襲擊,戰士和平民死傷慘重,這種情況如果繼續持續下去的話,我軍將陷入非常被動的境地。難以給民眾一個交待。」

  「你們從冥府帶來的情報非常重要,妖怪族的首腦受到了重創,主力部隊集中在第二沙城裏,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軍委認為這是一個全殲敵軍的好機會,絕不能輕易放過,於是他們委派西陸軍事學院地教官陸一搏上校擬定了一個木馬計劃,並且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實施了這一計畫……你們知道特洛伊戰爭和木馬計嗎?」

  周文立刻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希臘神話和傳說。特洛伊王子帕里斯騙走了墨涅拉奧斯美貌的妻子海倫,希臘聯軍在邁錫尼的王阿伽門農的率領下圍攻特洛伊整整10年,奧德修斯足智多謀,獻木馬計裏應外合攻破特洛伊。那些優美的傳說和異域風情在他地腦海中緩緩流過,讓他加倍懷念過去沉浸在書籍裏的美好時光。

  劉子楓點點頭說:「中學的課文裏選了《伊利亞特》的片斷。當時老師向我們介紹過著名的木馬計,好像是把士兵藏在木馬地肚子裏,引誘敵人自行把木馬拉進城去。」

  李兵的神情卻有些茫然,他對特洛伊戰爭和木馬計沒有任何概念,只能尷尬地笑了一下。自我解嘲說:「我小時候讀書很不用功,沒聽說過木馬計……好像只有我不知道了……」

  「沒關係。陸一搏擬定的木馬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設法把一顆加強型原子彈送進第二沙城。在適當的時候引爆,利用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高溫高壓以及各種核反應產生地中子、射線、裂變碎片、衝擊波、光輻射、早期核輻射、放射性沾染、電磁脈衝徹底消滅妖怪族的有生力量。」

  張重慶手邊有一本淺紫色的備忘錄,這些拗口地專業術語是照著記錄念出來的,作為一個職業軍人,他並不是十分瞭解其中的原理。

  劉子楓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搖著頭說:「這簡直太可怕了!」

  「加強型原子彈跟普通原子彈有什麼區別?」周文插了一句。

  張重慶把備忘錄掀到前一頁,用手指著念道:「加強型原子彈指的是在原子彈中添加氘或氚等熱核裝料,利用核裂變釋放的能量點燃氘或氚。發生熱核反應,而反應中所放出的高能中子,又使更多的核裝料裂變,從而使威力增大。資料上是這麼說的,我地理解加強型原子彈就是加了料的原子彈。爆炸時造成的殺傷力更強,能夠確保在一瞬間殺死所有的生命。」

  周文注意到備忘錄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有些生僻字還特地注了近似地讀音。張重慶很認真,他一定是特地請教了相關的軍事專家,所以才能得到這樣詳盡地資料。

  「會不會對環境造成污染呢?」

  張重慶解釋說:「第二沙城建在地殼下面,從上到下依次是沉積岩層、花崗岩層和玄武岩層,厚度達到三四十公里,專家經過了嚴密的論證,他們一致認為爆炸對地表環境的影響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李兵好奇地問:「那麼這顆原子彈是怎樣送進第二沙城去的呢?」

  「這就是木馬代號的由來——事實上我軍沒有花多大的力氣,原子彈完全是妖怪自己拖進第二沙城的。這方面陸一搏非常明智,他認為要瞞過妖怪的視聽,把一顆龐然大物悄悄地送進妖怪族的地下基地,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他設計了一個巧妙的計畫,首先集中火力對葫蘆口進行了反復的轟炸,然後派出一支精銳部隊,攜帶著最先進的鑽井設備和加強型原子彈進入葫蘆口,大張旗鼓地作業,使妖怪族形成一種錯覺,人類打算鑽一個深洞,丟顆炸彈進去把它們一舉炸飛。」

  「一開始妖怪族表現得非常謹慎,聽任鑽井設備日以繼夜地工作,當鑽頭深入到地下一千七百米深的時候遇上了堅硬的花崗岩層,進展非常緩慢。妖怪族選擇這個時刻發動了一次突然襲擊,殲滅了我軍的大部分兵力,奪走原子彈,作為戰利品帶回到了地下。」

  「這就是所謂的木馬計劃了?」周文情不自禁地搖著頭說:「太冒險了,開明獸非常狡猾,它不會輕易上當的!」

  張重慶沉默了良久才繼續說下去:「為了消除妖怪族的警惕,我軍拼死抵抗。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犧牲了將近一千多名精銳的戰士,他們被命令戰鬥到最後一刻,決不允許退後半步……他們是木馬計劃的犧牲品,是炮灰!陸一搏……實在是太殘忍了,不過,如果能夠徹底消滅妖怪族地話,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還是值得的!」

  「這顆加強型原子彈最終爆炸了沒有?」

  「陸一搏啟動了無線電引爆裝置。但是沒有任何反應,這原在他的預料之中,地殼的遮罩效應非常強烈,無線電信號無法傳輸到第二沙城。即使接受不到信號,按照預先的設定。原子彈也會在十二小時以後自動引爆,除非能及時輸入一串三十六位元數位的密碼,否則地話,計時器是不可能停下來的。但是……意外發生了,十二小時以後。監測站沒有接受到任何震波和輻射,妖怪族破解了密碼,原子彈並沒有爆炸。」

  「木馬計劃徹底失敗了。我們把一顆威力巨大的加強型原子彈送到了妖怪族手裏,它們可以在任一時刻發動毀滅性的打擊,G城,N市,或者是這片土地上的任意一座城市,一瞬間化為灰燼,沒有生命能夠倖存下去。如果這一切真地發生了,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

  長時間的沉默。死一樣的寂靜,李兵和劉子楓面面相覷,他們的心情異常沮喪,不約而同感到戰爭離結束還遙遙無期,人類地前景一片黑暗。

  周文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陸一搏難道沒有其他應變的方案嗎?」

  「應變的方案?」張重慶苦笑一聲。

  「陸一搏是高材生,紙上談兵頭頭是道,誰都辯不過他,但是他有許多致命地弱點……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殘酷的戰爭,他只在電腦類比的戰場上取得過勝利,他擬定木馬計劃完全是出於主觀臆斷,他不瞭解妖怪族,不明白這個種族究竟有多麼危險……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陸一搏為他的魯莽付出了代價,不過這個代價要由已經犧牲的一千多名戰士和無數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平民來承擔,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不明白軍委為什麼會同意這個計畫。」

  「他們太過相信先進的科學技術,忽視了妖怪族擁有的智慧。」

  「沒有人提出過反對意見嗎?」

  張重慶沒有說話,等了片刻,黃椿壽委婉地說:「一舉消滅妖怪族地有生力量,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誘惑很大,軍委認為冒險是值得的,更何況……陸一搏是……這裏涉及到很多微妙的關係,我們這些局外人是弄不明白的。」

  張重慶敏感地抬起頭來,阻止黃椿壽繼續說下去:「夠了,沒有根據地事不要瞎猜,先考慮眼下該怎麼辦吧。周文,你也不想看到成千上萬無辜的平民死於非命吧,說說你地想法。」他眼睛裏佈滿了血絲,深深地凹陷下去,臉上橫著深深淺淺的皺紋,整個人比以前蒼老了很多。

  周文感覺到他就像風中的殘燭,竭力燃燒著最後的生命力,他的神經就快崩潰了。

  「想要我幹什麼?重新回到第二沙城,引爆原子彈,跟妖怪族同歸於盡嗎?」周文反問了一句。

  黃椿壽看看張重慶的臉色,艱難地說:「……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周文啞然失笑,他用嘲諷的語氣說:「從人類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一條可行的計畫,不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勇敢地接受犧牲?為了人類而犧牲?」

  這個問題讓張重慶和黃椿壽感到很尷尬,他們不知道該怎樣說服周文。他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人類的一員——事實上他也不是——試圖用捨生取義之類崇高的精神來說服他為人類犧牲寶貴的生命,這一點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張重慶和黃椿壽都是從基層部隊幹起的,跟戰士乃至各級指揮員拉家常談心,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是家常便飯,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他們沒有遇到過太大的障礙。但是周文不同於他們以往接觸的對象,他是半人半妖地異類。受過高等教育,聰明過人,在很多原則性的問題上堅持自己的看法,空泛的說教和開導毫無用處,只會激起他的恥笑。

  空氣裏彌漫一種不信任的氣氛。

  緊接著,周文又提出了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監測站沒有接受到任何震波和輻射就意味著原子彈沒有爆炸?這僅僅是主觀地臆斷,我們需要更多更準確的情報。」

  張重慶頻頻掀動眉毛。周文的說法讓他心裏升起一種僥倖,也許陸一搏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弱智,木馬計劃經過深思熟慮和多方論證,已經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他激動地說:「你地意思是第二沙城已經被原子彈徹底摧毀了。但是由於某些原因,比如說地殼層的遮罩,震波和輻射被削弱到非常微弱的水準,監測站的儀器無法接受到,是不是這樣的?」

  「有這種可能。」周文聳聳肩。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他沒想到張重慶會有這樣敏感地反應。

  就像溺水的人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張重慶臉色緋紅。他的思路漸漸活躍起來,妖怪族,葫蘆口,第二沙城……需要有人下去探個究竟!他把目光投向了周文和弓中卿,眼中流露出熱切地期盼,但他沒有立即開口。張重慶在斟酌措詞,尋找誠懇有力的話語說服他們去冒險。在這一刻,他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語言是多麼貧乏。當了多年的N軍區司令員,習慣于發號施令,他已經記不起來該怎樣用懇求的語氣說話了。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只要你能帶回準確的情報,我以西南軍區副司令員的身份作出承諾。我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提供一切便利條件——答應你地任何要求!」

  黃椿壽對周文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他知道怎樣才能打動他。不是利益,也不是地位、認可或者尊敬,而是妖怪族和人類共同的未來!

  周文怔了一下,心中感慨萬千,黃椿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作出鄭重的承諾,意味著他終於考慮到這個未來地可能性了,歷史的車輪開始向著他預定地方向緩緩轉動,新時代的天空出現了一縷微薄的曙光。

  「我們並不瞭解第二沙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麼,萬一原子彈已經爆炸了,輻射將對我們的身體造成不可預料並且是無法逆轉的傷害,看看蠻蠻吧,它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周文沒有流露出興奮的情緒,反而皺起了眉頭,「如果原子彈沒有爆炸,那麼在經過上一次的危機以後,妖怪族的防備一定比以前更加嚴密,想要瞞過它們的眼睛非常困難,要冒很大的風險。」

  「我知道這很危險,不過除了你以外,我們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周文考慮了一陣,終於答應了下來:「好吧,我願意試一下,不過這次由我獨自前往第二沙城,軍方必須保證絕對不會插手,而且形勢千變萬化,我保留隨時退出的權力。」

  弓中卿聽到他要孤身犯險,獨自前往第二沙城,頓時吃了一驚,正要出言阻止他,周文擺擺手說:「我要你留在G城,哪兒都不要去。沒事,只是偵察情報而已,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回來的。」

  「沒有問題,只要你覺得有必要,隨之都可以中止這個任務。」黃椿壽慷慨地同意了周文的條件。

  軍方的首要任務是派人潛入第二沙城,弄清楚木馬計劃到底有沒有成功,一切都在暗中進行,沒必要節外生枝。事實上,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對深埋在地下的目標發動進攻。

  「另外,我還想跟趙鵬談一下……我想問他借點東西。他還沒有死吧?」

  黃椿壽怔了一下,周文的這個請求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他既然答應了前往第二沙城,就沒必要去計較這些枝節問題。他很爽快地答應說:「趙鵬的問題比較棘手,我們還沒想好怎樣處置他。你要見他當然沒有問題,我會親自安排的。」

  周文意味深長地說:「好的,就這樣說定了,見過趙鵬以後,我就立即動身前往第二沙城。等這件事了結以後。你別忘了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作為交換條件,你必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答應我的任何要求。在場地證人很多,可不能食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不要我跟你擊掌為誓?」

  「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就算了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黃椿壽點點頭。他望了張重慶一眼,心中有一絲擔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做錯。對於他的決定,張重慶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他是默許了。

  李兵憂心忡忡。他不贊同黃椿壽作出如此鄭重的承諾,屢次想要出言提醒他,卻都被劉子楓悄悄阻止住了。

  當會議結束之時,李兵再也忍不住了,他正要站起來反對。劉子楓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用極低地聲音在他耳邊說:「別亂說話,除非你能提出更好的辦法。黃司令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做出這個決定的。他有自己的打算,你想說什麼他完全知道!」

  這句話最終打消了李兵的念頭,他強忍了下來,決定事後再找黃椿壽好好談一談。

  當天晚上,黃椿壽陪同周文和弓中卿前往關押趙鵬地臨時監獄。沉重的鐵門哐啷啷拉開來,空氣裏充斥著尿屎的臊臭,還有一種異樣的氣味,那是瀕死的老人身上散發出地氣息。

  趙鵬雙臂抱膝蜷縮在角落裏。額頭磕在膝蓋上,就像一隻纏滿絲線的蛹,把自己深深禁錮無形的繭中,對外界地一切都不聞不問,就連周文放重腳步走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他仿佛睡著了。又仿佛已經死了。

  周文在他身邊靜靜站了片刻,他知道趙鵬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他慢慢蹲下來。拍著他的肩膀說:「趙鵬,我來看你了。還記得嗎?我是周文。」

  趙鵬沒有任何反應。

  周文拽住他頭髮,把他的頭拉起來——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他還是暗暗吃了一驚。那是怎樣的一張人臉呀,鬆弛,骯髒,呆滯,死氣沉沉,額頭上佈滿了細小的皺紋,眼睛像兩塊失去光澤的玻璃,鬍鬚稀稀拉拉,如同得不到養分的雜草。

  這短短地幾個月對趙鵬來說無比漫長,他仿佛已經度過了生命中最寶貴的三十年,如今失去一切希望,徹底絕望!

  周文心中微微一動,但是他的心腸很快就堅硬起來。他沒有時間浪費,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在他的前進道路上,趙鵬不是第一個犧牲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周文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畫下一道靈符,然後念動咒語,施展出茅山道地寂識術。他開始搜索趙鵬的思想。鄭蔚一定給趙鵬留下了退路,他作出了鄭重地承諾,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兌現,這是埋藏在妖怪族骨子裏的驕傲,它們不屑於欺騙渺小的人類。到底是什麼呢?李兵一定疏忽了什麼,他的眼睛被蘇小靈悲慘的遭遇所蒙蔽,他憤怒,哀傷,結果錯過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必須以一顆冷靜的心來審視這個世界,不能感情用事,要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

  靈符散發出妖異的紅光,像烙鐵一樣燒進了骨髓裏,趙鵬遲鈍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一絲活人的生氣,他張大了嘴巴想要大叫,卻只能發出一些沙啞的嘶叫。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湯山鎮,開明獸,飛鼠鄭蔚,河豚魚,蘇小靈,玉斑指,趙詩芬……記憶開始蘇醒,乾枯的血脈裏流淌著熾熱的鮮血,一顆心劇烈跳動,似乎要蹦出胸腔。寂識術是雙向的,與此同時,周文的思想也以一種壓迫性的氣勢灌進了他的腦子裏,太多太多的資訊,像激流,像瀑布,像海洋,從G城到碧蘿山,到普雲洞,到鳳凰山,到沱沱河,到麓甯城……

  趙鵬眼花繚亂,惶恐不安,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他終於瞭解到周文腦子裏最真實的想法,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那是周文為他設計的,他沒有任何力量反抗。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趙鵬回顧來時路,突然良心發現,深深為自己做過的一切懺悔。李蘭,蘇小靈,這兩個年輕善良的女性,生活還沒完全展開,他就殘忍地毀滅了她們所有的憧憬和希望。為此他將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該有多好,他擁有選擇的權力,錯誤還沒有鑄成,一切都還來得及……

  但是他知道,從來都沒有後悔藥,也沒有救世主,犯下的錯誤就像用刀刻在石頭上,無法磨滅。他乾涸的眼睛裏不禁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讓我來告訴你吧!」趙鵬強忍受住腦子裏的痛楚,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像從極深的地下傳出來,沙啞,沉悶,雖然有一些顫抖,但是充滿了勇氣和力量,「鄭蔚在臨走的時候告訴我,如果我刺殺成功,並且能夠安然逃出G城的話,就到湯山鎮去找他,在圖書館的閱覽室裏面,他會留下一些重要的訊息,他將張開雙臂歡迎我成為妖怪族的一員。如果我沒能逃脫,那也不要緊,只要破去了三十九朵金蓮,妖怪族的鐵騎將踏破G城,把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這是他的原話。」

  周文停止了施法,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這無關緊要。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來吧,殺死我!」

  在這一瞬間周文終於體會到趙鵬複雜的心情,他伸出手去叉住他的頭頸,低聲問道:「你還有什麼遺願?我會儘量替你辦到的。」

  「謝謝!我知道你想幹什麼,這很危險。」趙鵬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含含糊糊地說,「求你,先去湯山鎮,替我找到蘇小靈,讓她的神志恢復清醒……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你一定要答應我……替我對她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毀了她的生活……如果一切能夠重來,那該有多好,周文,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我答應你!」

  周文手上微一用力,毫不猶豫地捏斷了趙鵬的頭頸,他無力地吐出最後一口氣,頭頸軟綿綿地耷拉下來,就像睡過去一樣。

  周文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原來真有良心發現這回事!為什麼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們才會清醒過來呢?」他回頭望了弓中卿一眼,略帶傷感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嗎?」弓中卿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我要借趙鵬的身體混進第二沙城裏,探聽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原子彈真的落在妖怪族手裏,那將改變這場戰爭的進程!我必須去,否則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很冒險,它們會認出你來的。」

  「只能賭一把了……生命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經歷,死亡並不可怕,既然選擇了要走的道路,我就不能逃避命運。弓中卿,也許這一次我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在G城待不下去了,就到牯牛山去找榕樹神,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吧。」

  弓中卿眼眶裏充滿了淚水,她強裝出笑容說:「幹嗎說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我相信你的實力,妖怪族的四大巨頭已經遭到了重創,沒有誰能夠擋住你!你……能不能不去?」

  周文微笑著搖搖頭,他把趙鵬的人皮剝下來,念動咒語,施展出吸血獠的換皮術,化身成為趙鵬的模樣,平靜地走出了監獄。等待他的是張重慶和黃椿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21-6-11 00:31: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集 第七章 沙城

  周文是帶著趙鵬的記憶回到湯山鎮的。妖怪族把這座歷史悠久的江南古鎮變成了血淋淋的人間地獄,空氣裏還殘留著血腥的氣味,他仿佛聽到了無數冤魂在哭嚎徘徊,每一寸土地都浸漬著憤怒和仇恨。這就是戰爭的代價。

  周文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一千年以前,人類和妖魔在涿鹿發動了三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彼此死傷無數。那是歷史上最黑暗的一頁,兩個種族都堅信自己是正義的。究竟什麼才是正義呢?

  周文獨自一人在湯山鎮上徘徊,在一片死地裏尋找著昔日的繁華和輝煌。他跨過石橋流水,路過破壞殆盡的明清建築和私家園林,找到了古鎮唯一的圖書館,踏進趙鵬所說的閱覽室裏。一排排整齊的書架,一張張破舊的閱覽桌,什麼都沒有改變。

  周文仿佛能看見湯山鎮的人們,影影綽綽,他們悠閒地走動,翻閱著中意的書籍,彼此低聲交談,生怕打破了周圍的寧靜。一忽而這些身影又變成了面目猙獰的妖怪,它們用笨拙的手爪掀起脆弱的書頁,全神貫注學習著人類的知識,竭力彌補一千年來的差距。

  周文閉上了眼睛,全身心感受著飛鼠鄭蔚留下的訊息。一定在某個地方,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裏……如果是趙鵬,他會發現些什麼呢?他信步向前走去,一些不確定的影像在他的眼前閃動,變幻莫測,就像鯰魚一樣濕滑,怎麼也抓不住。

  周文煩躁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整架舊書的跟前,從底層一直到頂層,擺得密密麻麻,給人以一種無所適從的壓迫感。他突然注意到在齊眉高的地方。有三本書並排擠在一起,書脊上印著已經褪色的書名,第一本是《蘇武牧羊》,第二本是《小城之春》,第三本是《靈與肉》。

  這就是鄭蔚留下的訊息,如果換成其他人地話,他是不會注意到這三本書的特異之處的!周文伸手把它們取下來。攤在閱覽桌上,逐一翻了一遍。他在《靈與肉》裏找到了一張黃紙,上面畫著一道詭異的符咒,還注有一行小字:「于鎮南王謝橋頭焚之。」

  周文從趙鵬的記憶裏得知,王謝橋是位於湯山鎮南面的一座單孔石橋。橋墩上刻著「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兩行十四個篆字,一半浸沒在水裏,一半露在水面上。當夕陽的餘暉從某個角度照射在水面上地時候,這十四個篆字承受波光的搖曳。有如吳帶當風,表現出異常嫵媚的風姿。

  當時正是黃昏,周文踏著夕陽來到了王謝橋頭。謹慎起見。他沒有使用法術,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火柴,點燃了鄭蔚留下的符紙。紙燒成了灰燼,散落在風中,但是符咒留了下來,它像一條有生命的靈蛇,盤旋飛舞著,一頭紮進了碧綠地河水裏。剩下要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了。

  周文坐在冰涼的橋頭,看著夕陽一點一點沉沒到山的那頭去,像石雕的塑像一樣,紋絲不動。

  月亮漸漸升到了當空,清冷地光輝灑在周文肩頭。他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層銀霜。今天是陰曆十五嗎?為什麼月亮竟如此之圓?他情不自禁想起了魂牽夢縈的故鄉,想起了呼燈籬落。想起了月餅和桂花。回憶總是那麼美好,卻又叫人心碎。他有多久沒有懷念從前了?他有多久沒有感動過了?一顆人類的心迷失在殘酷地戰爭裏,再也找不回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河水中央泛起了一個細微的漩渦,像有生命似的越旋越大,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突然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

  又等了片刻,漩渦中心的洞口已經擴展到有圓桌那麼大,一個九頭蛇身的妖獸踩著浪花跳了出來,冷冷審視著周文,眼中流露出輕蔑的神情。

  周文認識它,它是開明獸的心腹相柳。

  「你還有臉回來嗎,失敗地人類?」

  周文故意裝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牙齒咯咯打架,低聲說:「我……我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去了……」

  「你白白浪費了天吳用生命換來的化血術,該死的人類,下地獄去吧!」相柳舉起手爪,打算把他的腦袋抓碎,為英勇就義地至交好友出上一口惡氣。

  「……我有蠻蠻的消息!」

  蠻蠻?在鳳凰山戰役裏失蹤地蠻蠻?它不是被人類俘虜了嗎?這一聲大叫打消了相柳的念頭,它愣了一下,收回手爪說:「什麼?你說什麼?」

  「我有蠻蠻的消息。」

  周文咽了一口唾沫,手忙腳亂地拿出一截機械手臂給相柳看,「我還給鄭蔚大人帶來了這個,最尖端的科技,能夠改造成非常厲害的武器!」

  相柳立刻對他刮目相看了,它把殘缺不全的機械手臂接到手裏,眼珠滴溜溜直轉,惡狠狠地問道:「蠻蠻怎麼樣了?」

  「這個……它被困在G城裏,出不來……這半截機械手臂就是它托我轉交給鄭蔚大人,還讓我帶個口信,儘快攻破G城把它救出來,它熬不久了……」

  周文一臉害怕的神情,慌慌張張地說了一通。相柳死死盯住他的眼眸,似乎想看穿他在不在說謊,周文臉上的肌肉頻頻抽搐著,他尷尬地笑了笑,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好吧,我帶你去見飛鼠鄭蔚。如果你在說謊的話,嘿嘿,臭小子,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清楚!」

  「沒有沒有……」周文連連擺手,「我怎麼敢騙鄭蔚大人呢!我……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鄭蔚大人報告呢!」

  「閉上眼睛,讓你睜開時再睜開!」

  相柳冷笑一聲,一把拎起周文,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倏地鑽進了漩渦中心的大洞裏,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河水劇烈翻滾了一陣,漸漸回復了先前的平靜,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只有高掛在半空中的明月,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一片漆黑,他們進入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周文感覺到相柳體內妖氣彌漫,它似乎在施展什麼古老的法術。無數土石傀儡蘇醒過來,忙不迭挪動它們龐大的身軀,讓開一條寬闊的通道。向下方無限延伸。

  相柳拎著他向第二沙城飛去,土石傀儡在他們身後安頓下來,重新陷入了沉睡之中。

  周文抖抖嗦嗦,牙齒咯咯打著架,他不敢睜開眼睛。生怕露出了破綻。他知道相柳正在觀察他,它無法揮去心頭地提防和疑惑。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周文故意讓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四肢軟綿綿地垂下來,張嘴狂吐起來。胃裏半消化的食物噴在胸口,散發出噁心的氣味。

  相柳皺起了眉頭,不過這倒打消了它的一些疑心。趙鵬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不可能對妖怪族造成什麼威脅的。想到這裏,它適當放慢了下降地速度,心思也逐漸轉到了其他的地方。

  周文默默計算著時間,大約數了二千多下,他聽到了有節奏的轟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正在疑惑的當兒。

  相柳收起了駕雲術,在他的耳邊大喝一聲:「到了,睜開眼睛吧!」

  周文慢慢抬起頭來,眼睛稍微睜開一條線,頓時被看到地景象嚇了一跳。頭頂極高處是多孔的玄武岩層。像青灰色的蒼穹,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腳下是一座繁忙的現代化城市。

  近處,無數廠房整整齊齊排列在一起,粗大地煙囪冒著濃煙,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遠處,大大小小的妖怪巢穴散佈在一塊潮濕地土地上,四周長滿了青苔和地衣,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無數形貌古怪的妖怪四仰八叉坐在地上,臉上流露出辛勞一天后的輕鬆和愜意。在漆黑潮濕的地下有這樣一片樂土,一半是工業區,一半是居住區,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的妖怪正用它們的雙手改造著自己的生活,它們應當受到人類地尊重。

  周文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相柳緩緩降落到地面上,手一松,周文順勢癱倒在地上,整個身體緊貼著冰涼的岩石,一動不動,就像被抽去了骨頭的軟皮蛇,連挪動一下手指都萬分艱難。

  相柳輕蔑地哼了一聲,伸長了手臂抓住他的衣領,拖麻袋一樣拖著他往前走去,周文地雙腳在高低不平的岩石上不斷摩擦著,鞋子很快就磨破了,腳跟滲出了鮮血,他痛苦地呻吟起來。

  「他是誰?你怎麼帶一個人類進來了?」那是妖獸狼牙地聲音,周文記得很清楚,它性情粗魯,嗜食人肉,有個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好兄弟叫蠻牛,當日在麓寧城百貨公司的地下室裏,他們曾經照過面,萬壽宮三清殿的道士陳希鵬就是死在它的爪下。

  「不認識了嗎?他就是趙鵬。」

  「哦,原來是那個人類的叛徒!」狼牙搖晃著碩大的頭顱,朝他身上輕蔑地吐了一口唾沫,叉起下巴仔細端詳了一陣,目露凶光,「好久沒吃到新鮮的人肉的,這小子倒巴巴地送上門來,嘿嘿,好像很美味的樣子……」

  周文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尖叫著說:「你們不能這麼做,鄭蔚大人答應收留我的!」

  相柳在他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罵道:「少把鄭蔚抬出來壓人!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周文眼睛一翻,立刻昏了過去……

  相柳把他從狼牙手裏搶了過來,解釋說:「這傢伙帶來了一些重要的情報,等開明獸大人問過了再定奪吧,如果真的沒什麼用,再吃了他也不遲。」

  狼牙開玩笑說:「喏,你可要記得分我一份,不能獨吞了!」

  相柳「呵呵」笑著說:「沒問題,兄弟一場,一定把最好的部位留給你……」一邊說著,一邊拎起周文的身體夾在腋下,大步朝前方走去。

  相柳穿過繁忙的工業區和花崗石鋪成的廣場,來到了一座幾十米高的大廈跟前,這裏就是第二沙城的樞紐,妖怪族的政府大樓,一切軍事行動的指揮中心。它用力搖醒了周文,冷冷地說:「我這就領你去見開明獸大人,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提供地情報有沒有價值了。」

  周文畏縮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座龐大的建築物。石塊和泥土的堆砌,表面刷了一層石灰水,凹凸不平,看來還沒有全部完工。跟人類的高樓大廈不同,它的外形極其怪異,呈八角形,頂部微微鼓起。更像是一座堅實的碉堡。

  周文深深吸了口氣,心想:「單從氣勢看還能用雄偉來形容,可是整體地形狀實在太古怪,難以想像妖怪族的首腦竟然在這種地方辦公。是了,它們沒有專業的設計師和建築工人。能蓋起來不塌掉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用建築藝術來要求它們……」

  周文緊跟在相柳身後踏進了大廈,他立刻體會到自身的渺小。整座大廈的內部竟完全是中空地,像一棟才建好空殼子的爛尾樓,除了四周的牆壁和拱形的屋頂外。其他什麼都沒有,沒有柱子,沒有隔牆。沒有樓板,沒有房間,沒有地坪,沒有任何裝飾和擺設。周文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被一隻無比巨大的盒子罩在貧瘠地土地上。真是貧瘠,腳下的土地硬邦邦的,到處都是磕腳地石塊,唯一的生命就是地衣。它們頑強地從縫隙裏探出頭來,向周圍蔓延,竭力留住僅有一些養分和水分。在缺乏陽光和雨露的地深處,喬木、灌木甚至雜草都無法生長,只有地衣才能生存繁衍。用柔弱的身體一點一滴改造著惡劣的自然環境。就像那些堅忍的妖怪族!

  開明獸站在大廈的正中央,冷靜地注視著這個名叫趙鵬的人類。它地眼神裏沒有流露出任何內心的想法,這讓周文有些猶豫。他小心翼翼瞥了它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雙腿微微顫抖,似乎有些後悔,不該離開人類的世界,來到這座妖怪族的地下城市裏。

  開明獸朝相柳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它把趙鵬帶上來,它有話要問他。

  相柳會意,輕輕推了他一把,周文踉踉蹌蹌向前沖了幾步,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他踩著軟綿綿地步履走到開明獸跟前,勉強笑了一下,問道:「你好……鄭蔚大人呢?怎麼沒看見他?」他顫抖的聲音迅速消散在空氣裏,輕得如同情人間地喃喃私語。

  「鄭蔚在養傷,你有什麼話跟我說也是一樣。」

  「……是這樣的,那天我混進了G城,沒有人懷疑我……」周文偷偷看了開明獸一眼,開始說一些半真半假的故事,「我在S大學遇到了以前的同學,周文和葛輝,他們在閒聊的時候偶然提起,守衛G城的人竟然是趙詩芬,茅山道法師李兵的妹妹。她操縱三十九朵金蓮花,施展天師張瑞午留下的法術,把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堅固的大碉堡。」

  聽到周文的名字,開明獸的眉毛不禁掀動了一下,它插嘴問道:「周文正常嗎?他的神志是不是清醒?」

  「非常清醒,跟以前一樣……不,比以前更加冷靜!站在他身邊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赤裸裸的,什麼想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這種感覺簡直是太可怕了!」

  開明獸沉吟了片刻,揮揮手說:「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說服了周文和葛輝,在市招待所的紫燕廳召集一次同學會,尋找機會對趙詩芬下手。我就快成功了,真的!趙詩芬去上廁所,我偷偷跟在她後面,摔碎了那枚玉斑指。我看見赤青黃白黑五道……妖……仙氣,呈螺旋形緊緊纏繞在一起,向趙詩芬的胸口飛去,然後金蓮一朵一朵跳出來,金光立刻湮沒了她的身體,顏色逐漸暗淡下去。」

  「就在緊要的關頭,周文和李兵突然出現了,他們聯手把五彩仙氣壓制下去,收進了乾坤表裏圖中。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攪的局……我怕他們找我算帳,急急忙忙逃了出去,像喪家狗一樣東躲西藏,說什麼都不敢公開露面。」

  「又是周文!他簡直就是我們妖怪族的剋星!」開明獸無奈地搖搖頭,故意漫不經心地說:「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壓制住五色妖氣的?」

  「我也不知道……」周文努力回憶著當初的情景,斷斷續續地說,「周文的背上長出了兩對翅膀,每一片羽毛都是一團熾熱的火焰。像天神一樣威風凜凜……李兵在念咒語,丟出了乾坤表裏圖,把五彩仙氣團團裹住……很亮,我看不清楚,當時我很害怕,急著逃出紫燕廳,根本就不敢細看。」

  「你確定是兩對翅膀?」

  「是兩對。純青色的火焰,溫度非常高,差一點就把我燒焦了!」

  周文打了一個寒顫,仿佛回想起當初的情景,還有些後怕。開明獸深深皺起了眉頭。看來周文已經從妖化狀態完全清醒過來。長出了第二對翅膀,實力更勝於從前。他到底是怎樣做到地呢?它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有一點很明顯,周文和李兵並沒有浪費天吳運用畢生精力煉化而成的妖氣,那個叫做劉子楓的青年男子接受了它,成為又一名擁有妖力的人類。

  「簡直就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開明獸感到非常鬱悶。

  「法師團那些該死的傢伙滿世界地捉拿我。我沒處可去,只好躲進防空洞裏,那裏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悶熱潮濕,日子過得非常艱苦。幸好我找到了一間儲藏香蕉的房間,那東西既擋饑又解渴,湊合著熬了一段時間,只有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才偷偷溜出去放風。」

  開明獸打斷他問:「香蕉?」

  「香蕉,是一種水果,一串一串長在樹上,剝了皮就可以吃。很軟,沒牙的老太婆都吃得動,而且沒有核,很方便。」

  周文以為它們不知道這種水果,於是用手比劃著描述了一通。

  「我知道。不過香蕉為什麼要儲藏在防空洞裏?」

  周文解釋說:「那是水果販子幹的。熟透的香蕉很容易爛掉,賣不出好價錢。他們就到南方去收購還沒成熟的青香蕉,用鐵皮車廂運到北方地城市裏,密封儲藏在防空洞裏,放上一段時間,等它們慢慢變黃成熟了再拿出來賣,這樣可以降低成本。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人這樣做的。」

  開明獸點點頭表示理解。人類是非常聰明的種族,小到一隻香蕉,大到電器設備,他們總能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來享受生活——糜爛的生活!他們擁有旺盛地創造力,但是缺乏清醒的頭腦,盲目,自私,短視,由妖怪族來統治他們再好不過了,他們可以作為奴隸和食物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後來風聲漸漸松了下來,我開始尋找機會逃出G城,但是整座城市都處在軍方的嚴密控制下,沒有通行證地話根本就不能穿過城門。我只能繼續在防空洞裏苦捱日子,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蠻蠻。」

  「蠻蠻長得什麼樣?」

  「它像一隻長著兩個腦袋的怪鳥,眼睛有銅鈴那麼大,嘴尖得像錐子,沖著我就猛撲上來,好像要把我立刻撕成碎片。當時我嚇得大叫一聲,是鄭蔚大人派我來的,它才突然刹住了車,嘴巴離我的腦袋只有三公分,只要稍微慢一步,我的腦殼上就要多出一個大窟窿了。」

  「然後我們就交談起來……」周文翻著眼睛,似乎在回想當初的情景,「我把鄭蔚大人派我混進G城摧毀三十九朵金蓮的事說了一遍,蠻蠻開始還有點似信非信,直到我提起玉斑指和五色妖氣,它才相信了我。」

  「蠻蠻也跟我說了它的經歷。它在鳳凰山落入人類地手裏,被立即運往G城,關在一個地下研究所裏,從此沒有片刻得到過安寧。它說人類是最危險的動物,他們把它當成是研究用的小白鼠,進行了很多試驗,比如說灼燒、冰凍、腐蝕、毒藥、病菌、輻射等等,想盡一切辦法尋找妖怪族的弱點。最後一次,可能是試驗出錯,他們把一根細針戳進它的胸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像火焰在燃燒,身體裏充滿了無窮無盡地力量,它輕而易舉就掙脫了鐵鏈和鐐銬,重新獲得了自由。」

  「它把所有參加這次試驗的人類都殺死了,但是它不敢逃到地面上去,生怕落入軍隊地包圍圈裏。於是它乘升降機來到地下三層,想生擒幾個人質,跟駐守在地面上的軍隊作交易,乘機殺出一條生路。但是地下三層連鬼影子都沒有發現半個。它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那裏有一間4號解剖室,裏面裝備了人類最先進的科技產品,機械擬真手臂。它撬開門沖進去拆散了機器。並且拿走了其中的一截,預備逃出G城以後交給鄭蔚大人,他大概能派上用場。」

  「軍隊已經發現了地下研究所裏地情況,他們派出特種兵試圖消滅它,於是它在牆上挖出一個大窟窿。外面是鬆軟的土壤,繼續向前,竟然挖通了防空洞。它順著防空洞往城外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G城的邊緣,費了老大的工夫挖開一個口子。沒想到竟然被一道耀眼的金光擋住了,怎麼都沖不出去。G城已經跟道門的法寶三十九朵金蓮融為一體,妖怪族是沒辦法自由進出的。」

  「特種兵進入了防空洞。他們手裏地槍械子彈非常厲害,為了避免跟他們發生正面衝突,它只好到處躲藏,最後遇到了我……蠻蠻把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我是人類,那道金光對我是不起作用的……」周文小心翼翼瞥了相柳一眼,「它把我送出G城,要我帶個口信給鄭蔚大人。還要我把那半截機械手臂親手交給他,說是可以改造成厲害的武器。」

  相柳立刻踏上半步,把機械手臂交到了開明獸的手裏,開明獸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問道:「是什麼口信?」

  「儘快攻破G城。把它救出來,它是挺不了太長時間地。」

  開明獸不置可否。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它顯得有些疲倦,似乎還沒有從煉妖壺的大爆炸裏完全康復過來。

  隔了良久,它才睜開眼睛,盯著周文的雙眸,嚴厲地說:「我們妖怪族不接納失敗者,何況是一個卑微的人類。你並沒有完成任務,三十九朵金蓮依然守護著G城,按理說我完全可以不遵守當初的約定,把你撕成碎片,變成一堆沒有生命地血肉!」

  它的聲音放緩和:「不過你既然帶來了蠻蠻的消息,還有這一截機械手臂,總算沒有浪費我們地一番心血……好吧,趙鵬,鄭蔚作出的承諾依然有效,歡迎來到第二沙城,你現在已經是妖怪族的一員了。相柳,帶他去見蘇小靈,那是他應得的酬勞!」它揮揮手示意他們立刻離開。

  周文臉上流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朝開明獸深深鞠了個躬,一個勁地叨念:「謝……謝謝……太……感謝了……」

  媚顏奴骨,就連相柳都看不起他,它皺起了眉頭,在周文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說:「好了,快走吧,開明獸大人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周文一個踉蹌,幾乎被它拍散了架,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抱怨。二人離開了空蕩蕩地大廈,相柳領著周文穿過妖怪族的居住區,一路上不斷有奇形怪狀的妖獸跟它打招呼,順帶用貪婪的目光向周文行注目禮,當相柳解釋說開明獸已經收留下這個人類時,它們的臉上裏無不流露出失望地神情,就像到口的美食突然飛走了。
  沉默總不是辦法,得跟它們改善一下關係。於是周文訕訕地跟相柳攀談起來:「鄭蔚大人受傷了嗎?重不重?我是不是應該去探望它一下?」

  相柳面無表情地說:「沒這個必要,鄭蔚地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再過十幾天就可以出來走動了,到時候他如果想見你,自然會有人領你去的。」

  「蘇小靈……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嗎?有沒有恢復神志?」

  「你見到她就知道了。」

  「鄭蔚大人答應說要教我控心術的,這門法術難不難?」

  相柳重重哼了一聲,嘲笑他說:「控心術?憑你也想學控心術?做夢吧!鄭蔚是隨口糊弄你的,這種高深的法術,你就算學上一萬年也是白搭!」

  周文顯得有些失望,他低下頭專心致志地趕路,不再跟相柳搭話。眼前的土地越來越荒涼,不知不覺中,他們來到了居住區的最西面。那裏孤零零佇立著一座妖怪巢穴,一半建在地面上,形狀向一個簡陋的茅草棚,一半延伸到地下,黑黝黝像個埋葬屍體的墳墓。

  「蘇小靈就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吧。」相柳停住了腳步,指指那間茅草棚,古怪地笑了一下,「鄭蔚安排靈貓照看她,千萬小心別惹她生氣,最近她的脾氣糟透了。」

  周文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相柳所說的「靈貓」讓他記起了闊別已久的陳詩詩。真的會是她嗎?她還好嗎?會不會認出他來?種種疑問在心頭徘徊,但是他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客氣地跟相柳道別,然後畏手畏腳地向草棚走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21-6-11 00:32: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舊情(第八集完)

  沒有光,周文伸出雙手在黑暗中摸索,就像瞎子一樣,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有人嗎?能不能點個火?」

  事實上,他清清楚楚看見了整個巢穴的佈局,一個長方形的大坑,擺放著幾塊石頭充當桌子和椅子,角落裏胡亂鋪著一堆稻草,一個瘦削的女子背朝外躺在上面,另一個端坐在石頭上,眼眸閃閃發光,冷靜地注視著自己。

  那是陳詩詩,周文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她的容貌一點都沒變,穿著打扮也跟三年前一模一樣。眼神澄澈如水,一頭披肩的長髮,有幾縷挑染成白色,那是當時最流行的裝扮,穿一件白色無袖高領毛衣,雪白的胳膊裸露在外面,清純的氣質裏帶著一絲嫵媚和誘惑。過去的那段美好時光再次浮現在眼前,香格里拉大酒店,小桃園,琅島,像一個褪色的夢。

  伊人就在面前,但是周文只能裝作什麼都看不見,在這危機四伏的第二沙城裏,他誰都不能相信——必須提防她,不要露出破綻,畢竟她是屬於妖怪族的。

  陳詩詩微微皺起了眉頭,她討厭趙鵬那張充滿了物欲的面孔。一個卑鄙懦弱的傢伙,為了美色竟然出賣自己的種族,投進敵人的懷抱!這就是陳詩詩對眼前這個男子的評價,她打心眼裏看不起他,她為蘇小靈感到不值。可是鄭蔚很看重他,他甚至把蘇小靈安頓在第二沙城裏,特地安排陳詩詩照看她,他深信趙鵬一定能在G城埋下一顆釘子,摧毀三十九朵金蓮,為妖怪族掃清前進路上最後的障礙。不管陳詩詩怎樣討厭他,鄭蔚吩咐下來的任務必須完成,他深得麒麟獸的信賴,很可能成為下一任的妖王。現在趙鵬終於來到了這裏。該把蘇小靈交還給他了。可憐的小姑娘,但願她就這樣昏睡下去,永遠都不會有醒來的一天。

  陳詩詩用打火機點亮了石桌上的油燈,火苗歡快地跳動著,放射出昏黃地光芒,照亮了她的臉龐。

  周文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吸引過去了,他眼睛發直。死死盯住她的容貌,嘴角流出了貪婪的口水。陳詩詩甚至能夠看透他的內心,那些骯髒的念頭,這讓她覺得一陣噁心。

  「你……你就是靈貓?」

  「是誰告訴你地?」陳詩詩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趙鵬竟然知道她的真身。

  「領我來的那個……那個……九個腦袋的妖獸。」

  「九個腦袋?是相柳吧!哼。它可是開明獸的心腹,居然親自帶你過來,看來不光鄭蔚,連開明獸都很看重你了!」

  「……」周文傻傻地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些淺薄地得意之色。

  「開明獸是不是犯糊塗了?我聽說三十九朵金蓮並沒有給摧毀。G城安然無恙,你可是什麼都沒成功啊!」

  「是的,功虧一簣。周文和李兵壞了我的事。不過我帶來了蠻蠻的消息,還有一截機械手臂,開明獸大人很在意的。」

  聽到周文地名字,陳詩詩俏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過去的美好時光,日以繼夜地思念,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這個熟悉地名字像毒蛇一樣咬噬著她的心窩。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但是思念總是像潮水一樣,一遍又一遍沖刷著寂寞的心湖。
  她沉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詢問起他的消息:「周文……他還留在G城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處在夾層中間,黃椿壽和李兵想要利用他。又不信任他,每一個人都把他當成是半人半妖的怪物。只有弓中卿陪在他身邊,就像是他的影子。」

  「就這些?」

  「我瞭解得不多,周文在G城是非常神秘的人物,軍方很少讓他露面。」

  這一點點消息在陳詩詩心裏激起了無數漣漪,她幽幽歎了口氣,覺得酸溜溜的,有些嫉妒弓中卿。如果是她陪在周文身邊,那該有多好!是周文最終選擇了弓中卿,還是僅僅她一相情願?隔了這麼長時間,隔了這麼遙遠地距離,陳詩詩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情已經漸趨於平靜,沒想到趙鵬竟帶來了周文的消息,雖然只是片言隻字,但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繼續眼下的這種生活了。她抑制不住想去G城!

  周文一開始只是偷偷打量她,漸漸他目光炯炯,變得有些肆無忌憚,這讓陳詩詩感到很不舒服。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指著角落裏那個瘦削的女子說:「她就是你一直惦記地蘇小靈,帶她走吧,離開這裏!」

  「她……真的是蘇小靈嗎?怎麼變得這麼瘦了?」周文順著她指地方向望去,不覺吃了一驚,「她還活著嗎?你們把她怎麼了?」

  這一連串問題讓陳詩詩覺得很不耐煩,冷冰冰地頂了他幾句:「哪來這麼多廢話,我又不是她的保姆!有一口氣就行,要胖幹什麼?你打算吃了她嗎?」

  周文上前去推推蘇小靈的肩膀,觸手處微有些溫暖,真瘦,就像一直沒吃過東西,除了骨頭就剩下一層皮了……。他像對待珍貴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蘇小靈翻過來,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了她的臉,皮膚鬆弛灰暗,眼睛深深摳下去,顴骨突起,活脫脫就是四十年後老太婆的模樣。

  周文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來,眼眶似乎讓淚水浸濕了,偷偷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這些反應讓陳詩詩對他的印象稍微有所改觀,這個卑鄙的男人還有那麼一點點良心,他並沒有把蘇小靈當成是純粹的人形玩偶。他還不是無藥可救的。她沒有催促他離開。

  隔了許久,周文才用沙啞的嗓音問道:「她一直都沒有醒過嗎?」

  「嗯。」

  「她要怎麼樣才能清醒過來?」

  「那要問鄭蔚了,他施展的法術只有他才能夠解除。」

  「她這些天不吃不喝,怎麼活下來的?」

  「我對她下了龜息咒,身體就像處在冬眠之中,消耗極少,不吃不喝問題也不大。不過……以她的體質是支撐不了多久的,你如果想要她活下去。就得儘快想辦法。」

  周文慢慢蹲下來,雙手抱住腦袋痛苦地說:「我一點用都沒有,我能有什麼辦法!」

  陳詩詩動了惻隱之心,指點他說:「開明獸不喜歡人類,去找鄭蔚吧。」

  「相柳說鄭蔚大人地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再過十幾天就可以出來走動了……他怎麼會受傷的?」

  「他們是在第一沙城裏出的岔子。那幾天鬧哄哄的,幾乎所有的妖怪都出動了。槍炮聲驚天動地,像過年放鞭炮。不過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大清楚,我一直待在這邊照料蘇小靈,沒有離開過……反正我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也不感興趣,隨他們折騰去吧。遲早會遭報應地。」她的聲音裏透露出深深的疲倦,似乎已經對妖怪族的未來失去了信心。

  周文趁機問道:「這麼大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再你面前提起嗎?總能聽到點風聲吧。」

  「這裏很偏僻,我地族人很少過來,而且事後開明獸就下了禁令。發生在第一沙城的事是妖怪族的忌諱,誰都不准提起,如果敢違抗命令。格殺勿論!」

  「哦?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條禁令的?」他的腦筋反應很快嘛!

  陳詩詩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說:「你沒聽清嗎?我說這裏很偏僻,我地族人很少過來,並不是沒有人過來。狼牙看上了你的蘇小靈,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探望她一下,一邊流口水一邊慫恿我解除她的痛苦。禁令就是他告訴我,他還特地告誡我,千萬不要對外人提起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要提起,開明獸已經抓狂了。」

  「解除她地痛苦?」周文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啊,她生不如死,狼牙想用自己的腸胃來超度她的肉體。」

  周文沉默了片刻,又問道:「狼牙有沒有告訴你究竟發生了的什麼事?」

  「他提了幾句。好像是有敵人侵入第一沙城,刺傷了飛鼠鄭蔚。不過他的傷勢雖然重。沒有危及到性命。」

  「我在G城倒聽說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況……」周文故意猶豫了一下,等著她主動詢問。

  「是嘛。」陳詩詩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對話,她站起身來,再次下逐客令,「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裏,那麼鄭蔚交給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蘇小靈交還給你了,你帶上她趕緊離開吧。這裏是我居住地地方,我不喜歡人類的氣味。」

  「我們能到哪里去?」

  「這不關我的事。快走吧,否則的話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周文哀求說:「人生地不熟的,讓我們暫時留在這裏吧……」

  陳詩詩打斷他說:「不行!」她張開手指,雪白地指尖上漸漸長出了玉色的利爪,滿頭長髮無風自動,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我還有一些關於周文地消息……你想不想知道第一沙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周文!他潛入了第一沙城!」

  陳詩詩深深吸了口氣,她的臉色變幻莫測,她在猶豫,似乎在抵擋什麼誘惑。周文,周文,他究竟潛入第一沙城!妖怪族的那一次騷動肯定是因他而起的,他竟然離自己這麼近!

  「不光是鄭蔚受了重傷,麒麟獸,白虎精,還有開明獸,它們都傷得不輕!這一切都是周文幹的!」

  「好吧,告訴我,你在G城都聽說了什麼。」陳詩詩終於重新坐了下來,竭力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是她雪白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這透露出她內心深處的關切和緊張。

  「我是通過廣播瞭解到的,都是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斷,黃椿壽大概是為了鼓舞士氣,授意電臺和報紙向全城進行了報導。」周文仰起頭想了一會,竭力模仿著播音員的聲調,「軍方派出了一支由特種兵和法師團組成的偵察小分隊,由周文和李兵帶領。潛入妖怪族的巢穴進行偵察……廣播裏沒有提到妖怪族地巢穴究竟在哪里,我猜想就是你剛才說的什麼第一沙城。」

  「是的,第一沙城,位於黃泉下冥府的中心,非常神秘,我從來沒有去過那裏。」

  陳詩詩的眼神有些迷離,她沒有經歷那一千年痛苦的煎熬。妖怪族有意無意把她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儘管她曾經幫助飛鼠鄭蔚、九尾狐狸精林欣婕和雪花蛇精張雪逃離了伏魔殿,但在其他妖獸的心目中,她永遠只是一個上不了臺面地小妖怪!

  「這支偵察小分隊歷盡千辛萬苦,取得了非常重要的情報,並且在第一沙城裏引發了一場大爆炸。妖怪族遭受到沉重的打擊,死傷慘重,麒麟獸、白虎精、飛鼠鄭蔚、開明獸這些首腦級的妖獸都身受重傷,妖怪族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在這場人類與妖怪族地戰爭中,我軍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人類軍隊佔據了上風,相信勝利的曙光即將出現在G城的上空。」到最後幾句,周文故意拖著長長的調子。像是在朗誦詩歌。

  「然後呢?」陳詩詩催促他說。

  周文苦笑著說:「沒有了,只有這些。」

  「就這麼簡單?」

  「你要知道,官方地報導,一向不會有太多實質性的內容。不過這次報導的意義對人類來說非常重大,這是迄今為止,軍方地第一次正式報導,這意味著人類終於承認妖怪族的存在,它們不再是迷信和傳說中才出現的生命。它們切切實實存在,並且已經向他們的城市發動了進攻。」

  「你口口聲聲說人類人類,不要忘了,你自己就是一個人類!你難道已經不把自己當成是他們中的一員了嗎?」

  陳詩詩細心地注意到了這一個細節,趙鵬的語氣有些古怪。她心裏不禁升起了一團疑雲。

  周文意識到他剛才的神態和口吻都不像是那個卑鄙的趙鵬了,他急中生智解釋說:「開明獸說鄭蔚大人作出地承諾依然有效。歡迎我來到第二沙城,我現在是妖怪族的一員,人類跟我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它還說蘇小靈是我應得的酬勞……」
  陳詩詩皺起了纖細的眉梢,上下打量著周文,說:「你究竟是不是趙鵬?我很懷疑……」

  她話還沒有說完,茅棚外傳來了一片沉重的腳步聲,像地獄地鼓點,重重敲擊在周文的心頭,他不禁變了臉色,裝出一副害怕地神情問:「是……是誰來了?難道是……那個喜歡吃人肉的妖獸狼牙?」

  「猜對了!呵呵,你果然在這裏!」狼牙大笑著走了進來,看見周文和蘇小靈,不禁咕咚咽了一大口饞涎。

  陳詩詩皺起眉頭問道:「你到這裏來幹什麼?還想打蘇小靈的主意嗎?鄭蔚可是警告過你的,傷了她的話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狼牙大大咧咧地說:「鄭蔚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管得了這些!不過這個小丫頭瘦得只剩下一層皮了,吃到肚子裏要發惡夢的,我才沒胃口呢!嘿嘿,這個小夥子倒是還有幾斤肉,不如我們吃了他吧……」它嘴裏說著話,兩隻渾圓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著周文,似乎在忖度該分多大的一塊給陳詩詩,她才會嚴守秘密不說出去。

  「他現在是妖怪族的一員了,開明獸親口答應他的,你要動他得先問一下開明獸,它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萬一惹出禍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狼牙怔了一下,搔搔腦袋說:「開明獸大人是什麼時候答應他的?我什麼都沒聽說!」

  周文戰戰兢兢地說:「就在剛才,相柳領我去見開明獸大人了,它說鄭蔚大人作出的承諾依然有效,歡迎我來到第二沙城,我已經是妖怪族的一員了。這是它的原話,你不信可以去問相柳!」

  「該死的,你這傢伙!」狼牙打錯了如意算盤,美味的血肉就在眼前,偏生碰都不能碰。它喉嚨裏搔癢難忍,惡狠狠地說:「開明獸大人為什麼會收留你?你混進G城去摧毀三十九朵金蓮,不是完全失敗了嗎?沒用的廢物!」

  「我……我帶來了蠻蠻的消息,它還被困在G城裏,脫不開身。」

  「哦?蠻蠻?他居然還活著?他現在怎麼樣了?」

  「它被關在一個地下研究所裏,人類把它當成是研究用的小白鼠,做了很多試驗,想盡一切辦法尋找妖怪族地弱點。後來它逃了出來。但是沒辦法突破三十九朵金蓮的封鎖,只好把我送出G城,到這裏來尋求支援。」

  「原來如此……怪不得開明獸大人肯放你一馬,原來還有這檔子事。嘿,G城裏面居然還有我們的族人。那些卑鄙的人類,真沒用!」狼牙若有所思,它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有些不合時宜,急忙咳嗽了一聲,自言自語說:「看來的確不能吃你了……不過我很餓,嗯,吃你一條腿應該不會傷到性命吧。就算是開明獸大人也不能因為這個責備我吧!」它目露凶光,骨節裏劈啪作響,似乎立刻就打算動手。

  「不,你不能這麼做!」周文臉色大變,連連後退,腳後跟被蘇小靈的身體絆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為什麼不能這麼做?給我一個不吃你地理由!」狼牙對自己的主意感到很得意,它瞥了陳詩詩一眼。哈哈大笑起來。蘇小靈依舊靜靜地躺在稻草堆裏,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的屍體。她什麼都不知道,任憑命運把自己推向未知的方向。

  陳詩詩為她感到悲哀,她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趙鵬會不會對狼牙說:「饒了我吧。你就吃了她吧!」他會不會犧牲這個可憐的少女,以保全自己卑鄙地性命呢?狼牙一步步逼近。它伸出血紅的舌頭舔著嘴唇,喉嚨深處無意識地發出一連串的嘶吼。

  周文垂下了眼睛,似乎因為害怕,不敢正視對方。它的身體是如此接近,他有十成的把握在一瞬間殺死它。只要探出胳膊,手掌就能從它地腋下刺入身體,一直插到心臟要害。周文似乎看到了狼牙的肋骨斷成數截,一顆碩大的心臟被自己握在手裏,還在有力地跳動,然後他五指微一用力,把它捏成了一團肉醬。但是之後呢?該怎樣收拾殘局?陳詩詩會發現他地真實身份,她會替他隱瞞嗎?在這座到處都是敵人的城市裏,他不能冒險,任何一點細小的疏忽都將葬送他的性命。怎麼辦?該怎麼辦?周文的腦子裏飛快地動著念頭。

  狼牙突然俯下腰,臉上充滿了狡猾的笑容,低聲說:「我知道你很害怕,你不想失去一條腿,從此一蹦一跳地走路。不如這樣吧,反正蘇小靈是你的,你的女人,你地玩具,把她讓給我,我就不動你一根汗毛,怎麼樣?很合算的,一個女人換一條腿,地面上女人多得是,比她年輕漂亮的,要多少有多少,你的腿可是只有兩條,切下來就再也裝不上去了……」

  原來蘇小靈才是狼牙真正的目標!剛才那一番話,它只是在恐嚇趙鵬,逼迫他自動放棄蘇小靈。跟趙鵬相比,蘇小靈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地活死人,吃了她也無關緊要,只要是趙鵬親口同意的,那麼即使鄭蔚追究下來,它也可以用這一點搪塞過去。

  陳詩詩忽然想通了其中地關鍵,她不禁為狼牙的狡猾感到吃驚。狼牙嘴裏的腥臭噴到他臉上,周文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該犧牲掉蘇小靈?反正她生不如死,早點結束這種痛苦的生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不對,這是吸血獠的想法,如果是趙鵬,他會怎樣決定呢?他會勇敢地保護蘇小靈嗎?還是用她來換取自己卑微的性命?周文記起了趙鵬在臨終前的懺悔,記起了對他的承諾——要讓蘇小靈的神志恢復清醒,對她說一聲對不起——他終於良心發現,帶著無比的悔恨離開了這個世界。既然答應了他,就一定要做到,絕不能對一個死人食言!

  可是眼下的形勢著實讓他為難,周文的腦子裏一片混亂,他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激烈地爭辯著。不知該怎樣選擇。這不是他一貫的風格!

  「這是很合算的交易,別再猶豫了,我已經快忍不住了!」狼牙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它失去了耐心,咆哮著伸出尖利地爪子,一寸一寸向周文的大腿抓去。

  「好……好吧……我給你一條腿,別去碰蘇小靈。她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她!」周文勇敢地抬起頭,迎向狼牙的血紅的雙眼。他決定賭一把,就賭狼牙不敢向他動手。

  「你以為我在嚇唬你,是不是?哈。哈,我的確是在嚇唬你……」笑容在它的臉上凝固,狼牙地動作僵住了,它不停喘息著,突然憤怒地咆哮起來:「仗著鄭蔚是你的靠山嗎?不要以為我不敢吃了你!」

  它胸口劇烈起伏著。終於失去了理智,狠狠一爪朝周文的大腿插去。就在這一瞬間,周文併攏五指。一條強勁有力的胳膊從它的腋下戳進去,就像戳一塊豆腐,肋骨根根斷裂,一直插到了心臟。一切就如同周文設想地那樣,狼牙的心臟被他捏成一團爛泥,它連哼都沒有哼一聲,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鮮血像小溪一樣染紅了地面。

  陳詩詩嚇了一大跳。但立刻就冷靜下來,她連坐的姿勢都沒有改變,凝視著周文問道:「你不是趙鵬。你究竟是誰?」

  周文拔出手臂,看著一滴滴鮮血淌下來,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歎了口氣。悠悠地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嗎?陳詩詩,香格里拉大酒店。小桃園,琅島,天哭術……那些日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陳詩詩猛地站了起來,身軀搖搖欲墜。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斷斷續續地說:「你……我……是你嗎?真地是你嗎?周文……你……為什麼變成了這副模樣?」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該欣喜還是哭泣,無數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切,她覺得胸口堵得慌,什麼都說不下去了。

  一對舊情人就在這樣一種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情形下再次會面了。周文並沒有像她一樣激動,他低聲念了幾句咒語,手掌上騰起一個熾熱地火球,把狼牙的屍體焚燒成灰燼,胡亂掩埋在泥土裏,儘量不留下明顯的痕跡。

  陳詩詩望著他的一舉一動,抑制不住湧動的情愫,突然撲進他懷裏,淚水簌簌地落下來。

  周文聞著她發際的芬芳,攬住她柔軟的腰肢,過去的那些美好記憶一點一滴蘇醒過來,他心裏充滿了平安與欣喜。

  過了良久,陳詩詩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緊緊抱住周文地腰,低聲問:「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的?我一點都不喜歡!」

  「是換皮術,我裝扮成趙鵬的樣子,混進這裏來。」

  「有什麼目的嗎?我知道你不是來找我的,你也許早就忘記我了……」

  「你永遠在我地這裏!」周文指指自己的心口,輕描淡寫地說:「這次是受人之托,想打聽點消息。」

  「什麼消息?也許我可以幫你。」

  周文托起她地滑膩的下巴,鄭重其事地說:「這件事很危險,你最好不要牽涉在內。詩詩,你要知道,我是個半人半妖的怪物,是妖怪族的仇人,你如果幫我的話就等於背叛了自己的種族!」

  陳詩詩拉住他的手掌,輕輕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上,星眸迷離,夢魘一般喃喃說道:「還記得琅島嗎?那棵從漢朝一直活到現在,兩千多歲的大松樹。在山頂上,我對你說,兩千年過去了,它還在這裏,我們的感情能不能像它一樣堅定呢?……那時候我心裏想,我願意背叛自己的種族,跟隨你到天涯海角,只要你說一句話,只要一句話!可是你什麼都沒說。」

  「周文,我已經錯過你一次了,我不想再錯過第二次!我願意不顧一切地追隨你,做你的影子,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吃再多的苦我也願意!」陳詩詩眼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如果沒有你,漫長的生命將會是多麼苦悶……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你就在我的眼前,你要好好珍惜我,千萬不要丟下我!因為你,我的生命才有了光彩和意義!」

  周文能夠感受到懷裏女子的體溫,他有一些迷茫,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跟陳詩詩初次相見的那個夜晚。在僻靜的小公園裏,遠離都市的喧嘩,高大的香樟樹投下了重重疊疊的陰影,她柔軟的雙唇是那麼的甜蜜,可是周文卻清醒得近乎殘酷。他發現自己雖然激動,卻沒辦法投入,沒辦法陶醉。

  這時陳詩詩在他耳邊溫柔地唱道:「孤單一人,不畏懼活下去,就這麼下決心,隱忍寂寞。」

  「保護堅強的自己,奔跑!大步向前跑!要堅強,不氣餒,那延綿不斷的感覺!奔跑!」

  「在任何寂寞的時候,絕不滴下眼淚。自強不息,珍惜回憶,那故鄉的康莊大道!」

  「都市的狹窄道路,一直通往故鄉去,延綿延續,我在不斷奔走。故鄉……故鄉再見!奔跑!」沒有伴奏,歌聲百囀千回,在周文的耳畔徘徊。

  隔了這麼長的時間,經歷了無數人事的變遷,他終於能夠再一次聽到這首熟悉的歌曲,周文心裏百感交集。他情不自禁緊緊抱住了陳詩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21-6-11 00:32: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集 第一章 危機

  狼牙的失蹤並沒有引起群妖的注意,在第二沙城裏,它屬於可有可無的角色,智謀和見識比不上雷獸,法術又比不上相柳,在開明獸心目中,它只是一個忠心耿耿的打手,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明獸變成了獨斷專行的決策者,它跟群妖不再打成一片,而是高高在上,籠罩在一層神秘的煙霧中。除了有限的幾個親信,它誰都不相信。

  最早發覺不對勁的是蠻牛,它跟狼牙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連著幾天沒見到它,也感應不到它的氣息,心裏著實有幾分擔心。

  蠻牛幾乎問遍了所有的妖獸,最後從相柳口中得知了一些情況,它猜測狼牙是追蹤趙鵬而去的,它對人肉有一種特殊的嗜好。

  不過相柳並沒有在意狼牙的下落,它急於趕往妖怪族的政府大樓,向開明獸報告一個驚人的消息——在藥獸的悉心治療下,飛鼠鄭蔚已經康復了大半,能夠下地走動了!

  蠻牛原本想懇求相柳一同去尋找狼牙,但是看它急匆匆的模樣,滿肚子的話又憋了下去。它知道相柳是開明獸大人的親信,炙手可熱的大忙人,不該把這些枝節的小問題放在心上。它沒由來覺得心酸,妖怪族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妖怪族了。

  蠻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朝靈貓的巢穴走去。一路上越來越荒涼,看不到人影,靈貓的巢穴像一座孤獨的墳墓,佇立在綴滿地衣的土地上。想到靈貓,蠻牛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性子孤僻,遠遠躲在城市的最邊緣,獨自照料那個人類的女孩,拒絕跟群妖打成一片。她在人間究竟受到了怎樣沉重的打擊?出於謹慎和禮貌。它遠遠地停住了腳步,提高聲音問道:「陳詩詩,你在嗎?」

  隔了片刻,從裏面傳出一個清脆地聲音:「哪一位?有什麼事嗎?」

  「我是蠻牛,很抱歉,打攪你了……呃,是這樣的。狼牙最近有沒有來過這裏?」

  「……前幾天來過一次,後來又走了。」

  「前幾天?是哪一天?」

  「前天。」

  「他有沒有說到哪里去了?」

  「沒有。」

  蠻牛沉默了片刻,猶猶豫豫地問:「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呃,能進來坐坐嗎?」

  「當然可以。我沒有把狼牙藏起來,你儘管進來找好了!」

  蠻牛有些尷尬,它聽出了陳詩詩語氣裏的不悅,但事已至此,它只好硬著頭皮走進了靈貓的巢穴。它一眼就注意到那個人類的叛徒。趙鵬。他蜷縮在牆角,把臉埋在雙膝間,似乎因為害怕。不敢跟它的視線相接觸,他的左手緊握住蘇小靈瘦削地胳膊,微微發抖。

  蠻牛心中升起了一絲憐憫之情,它搖了搖頭,把臉轉向陳詩詩。

  「狼牙失蹤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發現它。」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會不會是饞蟲作祟,偷偷溜到地面上吃人去了?」陳詩詩俏臉上流露出嘲諷的神情。她一向都不喜歡狼牙。

  蠻牛怔了一下,解釋說:「開明獸大人下了禁令,他不敢這樣胡鬧的。」

  「不在第二沙城,又不敢去地面,他能跑到哪里去?你還是再找找吧。說不定窩在哪個角落裏睡大覺呢!」

  「難道他去了……」蠻牛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駭然說道:「第一沙城!」

  「他去哪里幹什麼?」陳詩詩吃了一驚。

  幾乎與此同時,化身為趙鵬的周文也迅速抬起頭來,臉色微變。不過他地失態並不是由於蠻牛的想法,而是感覺到四股異乎尋常的妖氣正飛快地靠近,他能夠分辨出來,其中一個正是他最強勁的對手開明獸,而另一個略顯虛弱,似乎是重傷未愈的飛鼠鄭蔚。它們來這裏幹什麼?難道是發現了什麼?還是為了調查狼牙地下落?

  蠻牛和陳詩詩還在繼續著無聊的交談,但周文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他全神貫注辨識著越來越近的妖氣,心中地念頭此起彼伏。換皮術雖然瞞過了開明獸,能不能再僥倖騙過鄭蔚的眼睛呢?萬一被它們認了出來,該怎樣照應到陳詩詩和蘇小靈呢?周文一顆心怦怦亂跳,他突然發覺自己沒有任何把握。

  又過了片刻,連陳詩詩和蠻牛也察覺到妖氣的迫近,它們不約而同向外面望去,只見開明獸、相柳、鄭蔚和藥獸相繼出現在視野中,以極快的速度向這裏靠近。
  二人對視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駭然。

  「他們發現了周文!」陳詩詩有一種回過頭去看周文的衝動,但她立刻強忍住了,頭頸「咯」地響了一聲,就像在靜夜裏轉動一根生銹的門軸。她心亂如麻,對自己說:「不,這不可能,連開明獸都沒有看出破綻……一定是為了狼牙而來的!鄭蔚那麼精明,我該怎樣搪塞呢?」

  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開明獸一行人已經踏進了她的巢穴,無數目光像X射線一樣四處掃視了一遍,然後不約而同落在了周文地身上。

  過了片刻,藥獸在鄭蔚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鄭蔚皺起了眉頭,然後又用力舒展開來,對蠻牛揮揮手,示意它離開這裏。

  在這一刹那,在這座黑暗簡陋的茅草棚裏,周文第一次感到了威脅,就像赤條條暴露在空氣裏一樣,什麼都不能隱瞞。這種威脅不是來自于開明獸、相柳或者鄭蔚,而是來自於初次會面的藥獸。他偷偷瞥了藥獸一眼,它形狀像一頭黑牛,並沒有幻化成人形,四目相接,周文的心不禁一陣悸動……。

  那是跟開明獸、飛鼠鄭蔚同一級別地妖獸,他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藥獸面無表情地挪開視線,無意中落在了陳詩詩的身上,它地目光中泛起了異樣的情愫。像觸電一樣立刻躲開。

  這一點就連相柳都察覺到了,它輕輕「哼」了一聲,心中先有幾分瞧不起。

  陳詩詩只是一個下層的妖怪,她根本就配不上尊貴地遠古妖獸!

  蠻牛猶豫了片刻,惴惴不安地說:「我是來找狼牙的……」

  「你先回去,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那是開明獸的聲音,它似乎有些不滿。

  「狼牙失蹤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蠻牛提高了聲音。它對開明獸如此忽視它們感到憤慨,這種憤慨一直埋藏在內心深處,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開明獸並沒有在意,揮揮手不耐煩地說:「知道了,以後再說!」

  「狼牙是大人最忠心的屬下。對他的下落,您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嗎?」這簡直就是在責難開明獸了!

  相柳的臉色微變,它上前一步,瞪了蠻牛一眼,示意它不要再胡攪蠻纏下去。
  蠻牛沒有退縮。它挺直了胸膛,毫不示弱地正視著開明獸和相柳,心中充滿了悲涼。

  飛鼠鄭蔚若有所思地觀察著開明獸。它想知道這個滿肚子陰謀地傢伙會怎樣化解眼前的尷尬氣氛。從開明獸對待狼牙和蠻牛的態度可以看出它是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能不能帶領妖怪族走向繁榮和昌盛。這一點很重要。

  「好吧,是我不夠重視,我承認。」開明獸有些錯鄂,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些天來發生地事情實在太多,我有些顧不過來。我們找趙鵬是有非常要緊的事情商量——你看。連飛鼠都抱病來到這裏——這關係到整個妖怪族的將來,關係到我們種族的繁榮和昌盛。等這裏的事情暫告段落,我會立刻安排人手尋找狼牙地下落,就算把第二沙城翻個底朝天,也要給你一個明確的結果!你看這樣好不好?」

  開明獸大人既然這麼說。蠻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先前鼓起的一點勇氣早洩到爪哇國去了。對領袖地崇拜和敬畏重又佔據了胸臆。它訕訕抽動著臉上的肌肉,像要笑,卻笑不出來,想要說幾句得體的話,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開明獸體諒到它的難處,寬容地揮揮手說:「你先回避一下,就在外面候著,最多不會超過一個鐘頭的。」

  蠻牛坐立不安,手腳都沒地方放,它突然向開明獸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飛也似地跑了出去。望著它消失的背影,鄭蔚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太精彩了,開明獸的反應完全正確,但是他知道,這不是出於它地真心。它也許是一個高明的指揮官,但它缺乏領袖的仁慈和個性魅力。麒麟獸和白虎精之後,妖怪族真是後繼乏人呀!

  開明獸的目光又落在了陳詩詩臉上,不等它開口,陳詩詩就乖巧地退出了自己的巢穴。她沒有向周文看一眼,但是她暗暗下定了決心,只要周文暴露了行蹤,那麼即使對手是開明獸和相柳,她也要堅定地站在他一邊,抗爭到底。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藥獸偷偷瞥了陳詩詩一眼,又一眼,直到她消失在門口,才戀戀不捨地掉轉頭來。它無聲地歎了口氣,茫然若失。對藥獸來說,陳詩詩仿佛是一道美麗地風景,賞心悅目,令人驚歎,不能忽視,無法忘懷。那種想念啊,甜蜜又痛苦,深深埋在心底,無數個夜晚,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輾轉反側,對著明月獨自緬懷,禁不住熱淚盈眶。第一次見到陳詩詩是在什麼時候?三年前還是四年前?那時她在麒麟獸地召喚下,趁月圓之夜陰氣大盛的時候,甘冒奇險潛入首窮山伏魔殿,掀開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的一角,放出了飛鼠鄭蔚、九尾狐狸精林欣婕、雪花蛇精張雪和幾個道藏中都沒有記載的厲害妖魔,其中就包括了諸犍和諸懷兄弟,還有就是藥獸。從見到陳詩詩的第一眼起,藥獸就知道自己完了。但是它沒有勇氣表白,當時的形勢也不容許它這麼做。妖怪族處在最危急的時刻。林欣婕決定網羅住周文,她介紹陳詩詩和周文見面,安排他們兩個在小桃園朝夕廝守。林欣婕希望周文遠離G城,沉醉在溫柔鄉里。迷失了自我。結果迷失了自我的反而是陳詩詩,她情根深種,不能自拔,終於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它們之間隔了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比天涯海角還遙遠,這讓藥獸始終在痛苦中煎熬。

  藥獸常常想,如果當時它竭力反對地話。也許一切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進行——但已經發生的事是不可能假設的。逝者如斯,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裏。

  鄭蔚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潮紅,他還沒有從煉妖壺的大爆炸中完全康復過來,如果沒有藥獸的悉心調理。他恐怕還處在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周文故意渾身一震,慢慢抬起頭來,怯生生地看了鄭蔚一眼,招呼道:「鄭……大人。我……我已經跟開明獸大人都說過了……」

  鄭蔚打斷他說:「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雖然沒有成功。但是你帶來了很多重要的情報,我會兌現當初地承諾,把控心術傳授給你。」

  周文受寵若驚,連聲說:「謝謝,謝謝!」

  「我可以教你口訣,不過你沒有學過任何法術,要學成控心術的話,難度很大……雖然不是沒有辦法。.但……」鄭蔚深深皺起了眉頭,似乎在為什麼事煩惱。
  話說到這裏,周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回頭望著蘇小靈蒼白俏麗的容貌,突然下定了決心,說:「為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他清楚地知道,即使趙鵬真的處在他地位置。也會這樣決定的。那是他在生命盡頭的懺悔!

  「你有這份決心很好,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呵呵……你說蠻蠻還躲在G城的防空洞裏?」

  「是地,它被一道耀眼的金光擋住了,出不來。」

  「那是道門的法寶,三十九朵金蓮花,天生就克制住我們妖怪族!只有煉妖壺才能與之相抗衡,可惜……」鄭蔚感慨地歎了口氣,話鋒一轉,「我想要你再次潛入G城,給蠻蠻帶一個口信。」

  周文怔了一下,臉上露出為難地神情,連忙又隱去了,勉強笑了一下,推委說:「我現在是軍方的通緝犯,一露面就會被抓起來,關到監牢裏去。這恐怕……」
  「你儘管放心,開明獸會給你施展一種法術,讓你的容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算你自己也認不出來。」

  「這樣啊……」鄭蔚緊接著說下去,似乎擔心他會拒絕:「只要你能完成這個任務,你就是我們妖怪族的貴賓,我可以擔保讓你學會控心術,從此和蘇小靈住在第二沙城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怎麼樣,這是千年難得的機會,我們決不會向第二個人類作出這樣的許諾了!」

  「什麼口信?」這是試探還是機會?有沒有包含禍心?周文有些猶豫,他拿不定主意,決定先旁敲側擊探聽一下。

  「警告蠻蠻,讓他一定躲在防空洞地最深處,越深越好,絕對不要到地面上去。你也一樣,要跟蠻蠻待在一起,直到我們妖怪族佔領了整座G城為止。」

  周文的心怦怦直跳,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們要對G城發動進攻嗎?」

  「這是軍事秘密,你不要多問。照我的話去做,我能夠確保你的安全。」

  躲在最深處……越深越好……絕對不要到地面上去……周文心中一涼,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那顆加強型原子彈並沒有爆炸,而是成為了鄭蔚和開明獸手裏最強有力地棋子,它們想把它投在G城,一瞬間消滅人類的軍隊,打破三十九朵金蓮地封鎖,然後妖怪大軍乘機佔領這片廢墟,以五鬥鮮血為祭品,施法召喚出沉睡了億萬年的龍神!它們要一勞永逸,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不再有鋼筋混凝土的森林,不再有污染和破壞,不再有自私、短視的人類,讓一切回復到原來的狀態。就像幾千年前一樣!

  鄭蔚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以考慮一會,但不能太久,時間不等人,必須趕快作出決斷。這關係到我們妖怪族的未來。」

  「我們在等,如果你不答應,你還是可以在第二沙城裏生活下去,陪伴著一具有體溫的屍體……如果你天資卓越。再活上幾千年,也許能學會一點控心術,不過到那時蘇小靈早就變成灰了。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地好機會,我跟鄭蔚商量過,可以採用醍醐灌頂的法術。讓你在一夜之間學會控心術,不過這要耗費我們數百年的道行,我們也願意為你付出這些。現在就看你了,你能不能為我們帶這個口信呢?」那是開明獸在誘惑他。

  周文似乎被打動了,他試探著問:「這個口信……真的這麼重要嗎?」

  「非常重要。但是你不要多問,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鄭蔚簡潔地說,「怎麼樣?做還是不做?」

  周文陷入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之中。他的手掌感覺到蘇小靈體溫和微弱地心跳。這讓他立刻下定了決心,沙啞著嗓子說:「好吧,我幹!」

  「這就對了!好好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明天就出發。」鄭蔚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向開明獸使了一個眼色,神情顯得有些疲倦。

  四個妖獸先後離開了巢穴,留下周文和蘇小靈在黑暗中。遠處傳來了鄭蔚的聲音。他在關照陳詩詩:「把龜息咒解開。」

  「……她不吃不喝,沒有龜息咒的話會死的!」

  「這是一顆長氣丹,調在水裏給她灌下去就沒事了。」一個陌生地聲音,含糊不清,發音極不準確。就像始終改不掉土音的外鄉人。那是藥獸在說話。

  周文仿佛感應到它炙熱的目光。

  「為什麼不解開她身上的法術?」

  「她一旦清醒過來,恢復了神志。會立刻瘋掉的。想想看,在一座妖怪族地地下城市裏,黑暗,恐懼,沒有光和熱,再加上身體上的傷害……人類的精神無法承受這麼大地打擊。只有等趙鵬學會了控心術,我才能解開加在她身上的法術。」

  「是這樣……好吧。還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嗎?」

  「等趙鵬離開這裏,你繼續照顧蘇小靈,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知道了嗎?」

  「能不能讓別人來做?我有些厭倦了,我想到有陽光的土地上去走走。」

  「以後再說吧,有的是機會。」鄭蔚在推委,他沒有誠意。

  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變模糊。周文的心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成了黃椿壽交給他的任務。從鄭蔚和開明獸的話裏可以推斷出那枚原子彈地下落,一定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靜靜等待著爆炸。控制器在妖怪族手裏,它們掌握著主動,人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這種危機是他們一手造成的!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當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通知黃椿壽做好應對的準備,二是想方設法找到原子彈,讓它在安全地地方爆炸。

  周文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他被陳詩詩的腳步聲驚醒,這才慢慢抬起頭來。「他們已經走了,連同蠻牛。鄭蔚和開明獸沒有懷疑到你,真是萬幸!」陳詩詩上前去摟住他地腰,一臉的驚魂未定,「剛才我緊張死了,差點露出馬腳……」

  「它們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周文深深皺起了眉頭。

  「什麼葫蘆裏賣什麼藥?」

  周文把鄭蔚的計畫簡單解釋了幾句,陳詩詩並沒有意識到其中的玄妙,繼續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想那麼多幹什麼!依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到地面上去,待在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你也探聽不出什麼情報,畢竟你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是趙鵬!回到地面上去,到人間去,等著我,我會想辦法跟你會合的……」

  「不行,我一定得探聽清楚,這很重要。我決心已下,你不用再多說了!」周文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他站起身來。飛快地脫去衣褲,右手食指上伸出一截烏黑發亮的利爪,從自己的頭頂一直劃到下陰,嘩啦一聲響,從趙鵬的皮囊裏鑽了出來。他身材頎長,優雅而強壯,渾身上下充滿了豹子地活力。他的頭髮很硬。眉毛也很硬,五官像用刀刻出來的一樣,線條非常硬朗,眉心中間有一道古怪的印符,鮮紅得要滴出血來。

  陳詩詩驚呼一聲。心馳神搖,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周文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喜歡我的新模樣嗎?」

  陳詩詩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伸出手去撫摸著他的眉心。低聲問:「這是什麼?」

  「九地十天鎮魔印,暫時封住吸血獠王的力量。你能感覺到嗎?我變得非常強大,遠遠超過從前。放心,我會平安地回來找你,乖乖在這裏等著,知道嗎?」

  陳詩詩乖巧地點點頭,臉上卻掩飾不住深切地擔憂。

  周文念了幾句咒語,趙鵬的人皮像打氣一樣鼓了起來,還原成一個人類的模樣。他把衣褲胡亂套在他的身上,然後擺放在蘇小靈的身邊。活靈活現,如果不說穿地話,根本就分辨不出他是一具充氣的人偶。

  周文滿意地點了點頭,朝陳詩詩打個手勢,身影突然消失在她面前。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他追蹤著鄭蔚和開明獸的氣息而去。

  整座城市裏閒散的妖怪都被發動起來。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尋找狼牙地下落。這給周文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他必須隨時隱藏自己的身形,蛇行匍伏,逶迤而前,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地視線。

  周文摸到了第二沙城的腹地,他感應到飛鼠鄭蔚、開明獸、相柳、藥獸和蠻牛正在政府大樓裏商量著什麼。他躡手躡腳閃到大廈的背面,把耳朵貼在厚實的牆壁上,默念了幾句咒語,集中心神,隱約聽到了一段機密的對話。

  「聽說你的力氣很大?」那是開明獸的聲音,鏗鏘有力。

  「……是的,我能夠把合圍地大樹從土裏拔起來,把小山一樣大的石頭丟出去。」

  「一塊大石頭,大概相當於三個你那麼大,你能夠投出多遠?」

  「石頭?嗯……從一個山頭丟到另一個山頭,應該沒有問題。」

  這等於沒說,鄭蔚插嘴問了一句:「到底有多遠?一百丈?一千丈?說得具體一點,這很重要。」

  「我說不上來……」蠻牛停了片刻,似乎在尋找什麼參照物,「差不多是……嗯……從這堵牆到那堵牆,幾十個那麼遠。」

  沒有聲音,周文可以想見它們都在目測,估算著兩堵牆之間的距離。

  「當時建造的時候,我記得兩堵牆間隔五十多米,也就是說,蠻牛憑自己的力氣,至少能投出二千多米遠。真了不起,不愧是我們妖怪族地第一力士!」

  「這足夠了。只要再施展一個小小的法術,他能夠把那東西準確投向任何目標,誤差不會超過十米!」

  蠻牛似乎猜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開明獸大人,你要我丟什麼東西?」
  「一顆威力巨大地炸彈,是我們從人類軍隊的手裏繳獲的。我想要你從遠處把炸彈投向G城,只要一秒鐘,這座城市就變成了一片廢墟,什麼道門的法寶,三十九朵金蓮花,全部灰飛煙滅!」

  「這麼厲害,到底是什麼東西?」

  「人類把它稱作原子彈。」

  周文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沉到無盡的深淵裏去。最糟糕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陸一搏上校費盡心機擬定的木馬計劃徹底失敗了,他把一顆威力巨大的加強型原子彈拱手送給了妖怪族。一場災難即將發生。他應該被送上軍事法庭!

  周文突然感到無比的憤慨,他所熱愛的家鄉,有著數千年歷史的古城即將變成一片廢墟。不過現在還來得及,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必須採取行動!搜索狼牙的下落已經告一段落,什麼都沒有發現,它早已化作了灰燼,就算麒麟獸和白虎精在場也無能為力。

  過了片刻。無數奇形怪狀的妖獸從各個方向彙集到大廈來,向開明獸和鄭蔚報告搜索的結果,趁著一片混亂之際,周文悄悄地退開去,身形突然消失,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陳詩詩地巢穴裏。

  陳詩詩注意到他凝重的臉色,擔心地問:「怎麼了?他們發現你了嗎?」

  周文搖搖頭。他念動咒語施展換皮術。再次變成了趙鵬的模樣。

  「你的臉色不好……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能告訴我嗎?也許我可以出出主意。」

  「木馬計劃失敗了,原子彈被開明獸和鄭蔚得到了,它們打算用它去炸平G城,破除三十九朵金蓮花。」

  陳詩詩沉默了片刻,低聲說:「太糟糕了。」她理解G城對周文來說意味著什麼。沒有比著更壞的消息了。

  「我必須阻止它們!」

  「乾脆把原子彈引爆算了,一了百了!」

  「這很困難,它們的防備一定非常嚴密,有可能藏在黃泉下的第一沙城裏,跟麒麟獸和白虎精在一起——它們雖然受了重傷。實力絕對不能小視。而且,就算我找到了原子彈,也不知道怎樣引爆它。三十六位元數位地密碼。天知道給改成了什麼,我又不是神仙,會掐算!」

  周文顯得有些苦惱,但是他立刻就冷靜下來,「不,不能這麼做,如果在地下引爆的話,絕對是一場空前的大災難。妖怪族將面臨慘重的傷亡,這不是我的初衷,必須保持一種灰色地平衡,誰都不能占到絕對的上風!要想辦法……」

  周文陷入了沉思之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陳詩詩癡癡地凝視著他的容顏——近在眼前。伸手就可以撫摸到——恨自己不夠聰明,不夠強大。不能為他分擔些什麼。除了陪在他身邊,默默地注視著他,不論道路荊棘或者泥濘,心甘情願為他歌唱,當他的影子,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陳詩詩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忽然對前途充滿了恐懼。

  「別想這麼多了……」陳詩詩用溫暖地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夢魘一般喃喃說,「我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永遠廝守在一起,直到生命結束。別去管妖怪族和人類地爭端,讓他們去,打得天昏地暗也跟我們沒關係……」

  周文抬起頭來,微笑著搖了搖頭,他能夠理解陳詩詩的心情,但是他不能放棄。

  「我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就要堅定地走下去,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能退卻,詩詩,你要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你不願意,可以離開我,我不會怪你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我願意陪你到天涯海角,吃再多的苦也不怕!」陳詩詩腦子裏「轟」的一聲響,眼淚奪眶而出,她語無倫次地辯解著,心中焦急萬分。

  周文把她摟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聲說:「我知道……謝謝你!」

  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安詳之中,聽得見他的心跳,感覺到他地體溫,陳詩詩漸漸平靜下來。

  周文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視線落在了蘇小靈的身上,皺起眉頭問:「蘇小靈怎麼樣了?」

  「我已經解開了龜息咒,給她服下長氣丹,應該沒事的。你為什麼對她這麼看重?」

  周文聽出陳詩詩的口氣裏有幾分好奇,幾分醋意,他歎了口氣,解釋說:「這是趙鵬最後地心願,我答應過要幫他達成。」他把趙鵬的經歷簡要說了幾句,忽然觸動心事,沉吟道:「我應該充分利用趙鵬地身份,假裝答應鄭蔚,回到G城去。軍方擁有無線電引爆裝置,由於地殼的遮罩效應,信號不能傳送到第二沙城,但是開明獸和鄭蔚想轟炸G城,就一定要把原子彈運到地面上,只要掌握好時機,就能操縱原子彈在荒蕪人跡的山區爆炸,不會造成太大的傷亡,G城也就保住了!」

  周文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他開始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方案。陳詩詩雖然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看到周文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也真心為他高興。

  「可是該怎樣把蘇小靈救出去呢?」這是一個大難題,一旦行動失敗,鄭蔚和開明獸發覺不對勁,就會把所有的氣撒在她的身上。

  陳詩詩怔了一下,猶猶豫豫地說:「這很難,鄭蔚一定會把她留下來牽制你的……而且,她只是一個普通人類,昏迷不醒,除非背在身上,帶著她飛出第二沙城。」

  「求你,先去湯山鎮,替我找到蘇小靈,讓她的神志恢復清醒……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你一定要答應我……替我對她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毀了她的生活……如果一切能夠重來,那該有多好,周文,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周文記起了趙鵬在生命最後一刻述說的懺悔,他長長歎了口氣,低聲說:「讓她的神志恢復清醒?這未必是她真正想要的!」

  陳詩詩努力開動著腦筋,忽然靈光一閃,興奮地說道:「你儘管去做你的事,蘇小靈交給我就行了,我來想辦法!」

  周文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擰擰她可愛的下巴說:「你能有什麼好辦法?」

  「你不要總是小看我,好歹我也修煉了整整五百年。我可以暫時附著在蘇小靈的身體裏,操縱她的肉體,你用那個換皮術,把她的外貌變成妖怪的模樣,這樣不就能夠混出第二沙城了嘛!」

  周文吃驚地望著她,稱讚說:「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計畫,換皮術能夠掩蓋住她身上人類的氣息。嗯,原子彈不受控制突然爆炸,開明獸和鄭蔚一定措手不及,到時候沒人會注意到你,你混雜在妖怪部隊裏逃到地面上,伺機跟我會合,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得到他的褒揚,陳詩詩心中頗有幾分得意,她溫柔地一笑,俏臉像綻放的雪蓮花,楚楚動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21-6-11 00:32: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激戰

  在距離G城東面一百里處有一座古鎮,當地人稱之為甘蘆鎮。跟湯山鎮不同,甘蘆鎮沒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築和江南私家園林,附近的山水風光也乏善可陳,不過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甘蘆鎮依舊保留了江南魚米之鄉的傳統,土地肥腴,漁產豐富,盛產稻穀和漁副產品,主要滿足G城和N市居民的日常生活需要。

  這一天妖怪部隊突然襲擊了這座古鎮。它們擄走了大批的稻米和漁產品,鎮上的居民幾乎被屠殺殆盡,只有四十多人僥倖逃脫了性命。他們沿著鐵路向西逃亡,最後在巡邏軍隊的護送下進入了G城。

  由於趙鵬事件的發生,軍方對這些外來的人員的態度非常謹慎,他們對甘蘆鎮的難民逐一進行隔離審查,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不過這是必要的,在戰爭時期,任何一點疏忽都將導致戰略上的被動。

  這次隔離審查的主要負責人是二團團長馬濂和副團長竇方洲,由法師團的李兵和慧真協助他們開展工作,他們將嚴格執行西南軍區副司令員黃椿壽的命令,調查每一個進入G城的難民,姓名,成分,學歷,工作,政治面貌,主要社會關係……事無巨細,一律記錄在案。

  胡家康是第十九個進入審查室的。

  當堅固的鐵門合攏起來,他長長舒了口氣,向李兵打了個手勢,用一種生硬的口氣說道:「我是周文,我要立刻見張重慶和黃椿壽。」

  李兵大吃一驚,幾乎要跳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男子,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五短身材,皮膚黝黑,一個典型的水鄉農民,跟周文或者趙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馬濂和竇方洲立刻緊張起來,條件反射似地握住了腰間的手槍,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

  僵了片刻。

  馬濂首先恢復過來,向胡家康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說道:「你說自己是周文,有什麼證據嗎?……你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不得不謹慎。」

  「那你們不要吃驚……」胡家康把手伸到頭上,拽住頭髮用力往下一拉,整個臉皮都被撕了下來,就像脫下武俠小說裏的人皮面具一樣。露出了趙鵬的面孔。

  馬濂和竇方洲吃驚得合不攏嘴,就算是變魔術也沒這麼神奇!

  周文念動咒語,蛻下趙鵬地人皮。渾身骨骼舒展開來,高大強壯,充滿了男性的魄力。

  這次馬竇二人認了出來,的確是周文,不久前他帶領著偵察小分隊深入妖怪族的巢穴,重創敵人的首腦,帶回了許多珍貴的情報。

  副司令員黃椿壽對他非常器重。馬濂激動地說:「好的,我馬上就向司令員報告!」他接通了黃椿壽地電話。後者得知了周文的到來,命令馬團長立刻把他帶到市政府,頓了一頓,又加上一句:「還有李兵和慧真,讓他們一起過來!」

  黃椿壽的命令得到了嚴格的執行。軍用吉普車把他們載往市政府,開得像飛一樣快。一路上周文憂鬱地注視著街景。心中感慨萬千,人類能不能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呢?G城能不能平安地渡過這一場劫難呢?

  李兵和慧真時不時打量著周文,滿腹疑竇,卻什麼都沒有問——每一次分別後再相聚,他們之間地隔膜就又深了一層,現在他們已經分屬於兩個種族,為各自不同的目標而奮鬥。

  吉普車開了大約三十分鐘,停在了市政府的門前。馬濂停住了腳步,一對全副武裝的警衛員把他們三人迎了進去,一直送到位於3號樓的主會議室裏。

  會議室裏除了張重慶和黃椿壽外,還有三張陌生面孔,一個是穿戴整齊地軍官,神情嚴肅,另外兩個是修道的法師,身穿不合時宜的道袍,灰發白眉,面如嬰兒,自顧自閉目養神。

  周文暗暗吃了一驚,他清楚地感應到威脅和壓迫,他們一定身懷道門地法寶,而且是跟辟邪玉麈、乾坤表裏圖、天師劍、三十九朵金蓮花同一級別的仙品!

  李兵的反應更加強烈,才踏進會議室,辟邪玉麈和乾坤表裏圖就迸射出萬道金光,他大吃一驚,脫口叫道:「你們……你們是……」

  黃椿壽站起身來介紹說:「這位是西陸軍事學院的教官陸一搏上校,木馬計劃就是由他擬定的。這兩位……陸教官,你來介紹吧。」

  陸一搏四十歲不到,高高瘦瘦,軍裝筆挺,一看就是精明能幹的角色。他抬頭看了周文一眼,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輕描淡寫地介紹說:「他們是陽明派的開山祖師。這一位是楊亭,這一位是魏斯明,他們順利渡過了天劫,是道門碩果僅存前輩高人。」

  聽到他的介紹,那兩位高人雙雙睜開了眼睛,盯視著周文,雪白地眉頭緊鎖在一起,似乎深為之擔憂。

  楊亭低聲跟陸一搏交談了幾句,警告他吸血獠王非常危險,跟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而魏斯明悄悄地把手伸進口袋中,握住了一張威力巨大的符。

  陽明派?道門有這樣一個流派嗎?周文暗暗警惕,提醒自己要小心。他忍不住朝李兵望著一眼,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神情。

  李兵微微搖了搖頭,他這個茅山道的傳人也是第一次聽說陽明派,不過從楊亭和魏斯明的相貌來看,他們地確已經達到了修道的最高境界,離飛升只剩下一步之遙。不過這一步也是最艱難、最兇險地!

  「大家都坐下來吧。周文,你在第二沙城裏探聽到什麼消息?」

  「形勢非常糟糕,木馬計劃看來是徹底失敗了!」

  聽到這句話,陸一搏雙眉一掀,似乎要反駁他,但又強忍了下來。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他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平靜地問:「何以見得呢?」

  周文把開明獸和鄭蔚的計畫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為了避免他們的懷疑。他沒有省略掉任何一個細節,從相柳帶著他進入第二沙城開始,一直到妖怪族派出一支快速部隊襲擊了甘蘆鎮,開明獸參照胡家康的模樣,施法改變他的模樣,伺機混入G城為止。這一段曲折的經歷就像驚險電影,充滿了無數巧合和戲劇性地場景。

  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每一個人都在思考著周文所說的話。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G城正面臨著一場空前的大災難,人類的命運危在旦夕!

  陸一搏微笑著搖了搖頭,他自信滿滿地說:「我不認為妖怪能夠破解三十六位元長的密碼,這串密碼是經過雙重加密的。他們沒有那種技術和水準——這麼說吧,如果允許無限次嘗試,用世界上最先進地電腦來破解,大約需要一百年——而且,一旦連續三次輸入錯誤密碼。那麼原子彈將會立刻爆炸。」

  「你的意思是它們在虛張聲勢,擺空城計?它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周文頓時想起了張重慶對他的評價,陸一搏是高材生。紙上談兵頭頭是道,誰都辯不過他,但是他有許多致命的弱點。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殘酷的戰爭,他只在電腦類比地戰場上取得過勝利,他擬定木馬計劃完全是出於主觀臆斷,他不瞭解妖怪族,不明白這個種族究竟有多麼危險……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個評價是多麼的中肯。

  張重慶有知人之明。他選中黃椿壽並且委以重任,這就足夠說明他的眼光了。
  「嗤——我又不是它們肚子裏的蛔蟲!」陸一搏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儘量用委婉的口氣說道,「也許那些妖怪《三國演義》看多了,異想天開設計了什麼所謂地妙計……誰知道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司令,黃司令。我們必須從最壞的情況來打算。」周文的提議得到了他們地認可。

  黃椿壽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樣應對?」

  陸一搏在肚子裏哼了一聲,暗想:「這不是問道於盲嘛!一個根本就不懂得軍事的外行,是不是敵人的奸細還沒有確認,黃椿壽怎麼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
  周文思考了一下,鄭重其事地說:「把G城的居民全部撤往安全的後方,軍隊也要儘快撤離,集結到山區裏,這樣的話,即使原子彈在G城爆炸,毀掉的也僅僅是一座空城。我地想法是,乘妖怪把原子彈剛剛運到地面上的時候,利用無線電引爆原子彈,沒有地殼的遮罩作用,這一點應該能夠做到吧。」

  「如果我們的敵人能夠破譯密碼,那麼它們當然也有辦法修改無線電接受設備。」

  周文聳聳肩說:「那就實在太糟糕了,我們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了,調集軍隊,沖上去,不惜一切代價把原子彈搶過來。」

  陸一搏沒有再發表自己地意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張重慶和黃椿壽,說道:「張司令,黃司令,下命令吧。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

  張重慶揉著眉心問道:「是不是再開一次會,跟幾個軍長通通氣,徵求一下意見?」

  「時間上來不及了。」黃椿壽猶豫了一下,婉轉地說,「妖怪族未必就真地控制了原子彈,不過謹慎起見,我覺得周文的看法還是有一定的道理。應該立即採取行動,把逗留在G城的居民撤到後方,軍隊向周圍的山區集結,準備迎接一場大規模的戰鬥。」

  「小陸有什麼意見?」

  「就從最壞的結果準備吧。」陸一搏頓了頓,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張司令,黃司令,我願意和陽明派的兩位高人一起到最前線去!」

  三天以後,G城已經變成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空城。

  不過黃椿壽還是留了一手,他命令二團和趙詩芬繼續駐守在城市邊緣,遠離市中心,等候進一步的消息,隨時做好撤退的準備。

  張天師的遺法依然在起作用,這座城市對妖怪族來說依舊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以G城為中心,方圓三百里都處在軍方的嚴密監控下,他們不惜成本。在每一個制高點都安置了紅外生命探測系統,交織成一張滴水不漏的偵察網,妖怪族地任何行動都瞞不過人類的眼睛。

  R集團軍、K集團軍和M集團軍最精銳的部隊駐紮在G城附近,隨時準備向敵軍發動猛烈的進攻。

  在距離G城五十裏的河塘鎮裏,軍方設立了一個隱秘的臨時指揮所,黃椿壽、陸一搏、楊亭、魏斯明、李兵、慧真、周文、弓中卿等人彙集在一處,焦急地等待著妖怪族採取行動。

  沒有人完全相信周文的話。他們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防範可能性幾乎為零的意外。但是最微小的可能卻殘酷地變成了現實。

  這一天深夜,月黑風高,紅外生命探測系統首先捕捉到妖怪族大規模的行動。妖氣沖天,精銳傾巢而出,開明獸、鄭蔚率領著遠古妖獸和全副武裝的妖怪部隊突然出現在廢棄已久地湯山鎮裏。

  距離G城不到一百公里。它們立刻遭到了K集團軍強有力的阻擊,在湯山鎮和G城之間廣闊的土地上,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拉鋸戰。

  光憑K集團軍是無法阻止妖怪大軍的進攻,黃椿壽立刻調集姚獻地R集團軍和皇甫振南的M集團軍向湯山鎮方向運動,從側翼發動進攻。

  與此同時。他命令空中偵察分隊動用一切高科技的手段,嚴密監視敵軍地動向。形勢異常緊急。

  根據偵察分隊的報告,眾多妖獸聚集在一顆銀白色的炸彈周圍。仿佛守護著十世單傳的嬰兒,以極快的速度地向G城方向推進。從形狀來看,那顆炸彈正是木馬計劃中沒有爆炸的加強型原子彈!

  「糟糕!它們離G城太近了,不到一百公里!」黃椿壽小聲嘀咕了一句,把頭轉向陸一搏,「無線引爆系統能正常工作嗎?」

  「不行,接收不到任何信號,看來它們已經成功地拆毀了引爆裝置。」陸一搏的心情異常沉重。他開始動搖,妖怪族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愚昧,難道它們之中隱藏了什麼出類拔萃地人才?如果是真的,那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果然如此!黃椿壽立刻接通了K集團軍軍長施劍平的電話,命令炮兵師和導彈部隊對敵軍進行精確打擊。

  消滅它們的有生力量,但是從電話那頭傳來地消息令他大吃一驚:「司令員……我軍後方剛剛遭到大批傀儡妖獸的偷襲。傷亡慘重,炮兵師和導彈部隊全軍覆沒,遠端火力已經落入了敵軍地控制之中!」

  黃椿壽一陣頭暈,幾乎握不穩對講機,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竭力用鎮定的聲音問道:「到底有多少敵人?」

  「上千個傀儡妖獸!生力軍!我軍腹背受敵,請求火力支援!」話音未落,「轟轟轟」幾聲巨響,妖怪族已經操縱火炮和導彈,向運動中的R集團軍和M集團軍發動了數輪攻擊。

  消息傳到指揮所,黃椿壽額頭上汗水淋漓,身體搖搖欲墜,連忙扶住了沙盤。
  陸一搏深深體會到他所承受的壓力,善意地提醒說:「是不是調動後備軍?」
  「沒有用的!」黃椿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發動大規模的空襲,那麼很有可能引發原子彈爆炸,正在浴血奮戰的三個集團軍將同歸於盡,如果繼續常規作戰,上千個傀儡妖獸就像是人命收割機,調集再多的軍隊也沒有用,只能拖延一點有限的時間!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消滅傀儡妖獸?」楊亭和魏斯明對視了一眼,搖搖頭說:「分身術是古老而陰毒的法術,製造出的傀儡妖獸速度奇快,破壞力驚人。而且據我所知,這門法術根本就沒辦法破解,即使把施法者殺死也不能消滅它們,傀儡妖獸就將失去控制,造成更大的災難。」

  黃椿壽腦子裏靈光一閃,急切地問道:「道門的法寶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楊亭猶豫了一下,說:「可以試試看,不過……未必能收到效果。」

  「你們都是精通法術的高人,現在形勢非常危急,前方有我們的戰士頂住,那些傀儡妖獸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阻止住它們!」黃椿壽當機立斷。打出了手裏的最後一張王牌,「我會立刻通知法師團支援你們,趙詩芬也會隨後趕到的。」

  只能如此了!陸一搏自動請纓說:「我帶上一個團一起去吧,木馬計劃是我提出的,現在這種局勢,我是不能逃避責任的!」

  黃椿壽看了他一眼,飛快地點了一下頭。

  一行人乘坐軍用卡車直撲向K集團軍後方陣地。進入戰區以後,空氣裏充滿了血腥氣味,槍聲炮聲震耳欲聾,遍地都是鮮血和殘缺不全地屍體。

  周文和弓中卿表現得極其冷酷,一臉的無動於衷。而其他人無不流露出惻隱和憤慨的神情。

  李兵冷眼旁觀,忍不住歎了口氣,心想:「非我族類……它們畢竟是不能信賴的!」

  一隊負傷的戰士正從前線撤下來,衣衫襤褸,跌跌撞撞。連路都走不穩。他們看到軍用卡車,急忙奮不顧身地攔截下來,為首的一個少了一條左臂。血肉模糊,他勉強向陸一搏行了個軍禮,說道:「首長,我們是K集團軍A師的戰士,有幾個弟兄受了重傷,急需送往後方醫院,能不能讓車送一下,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陸一搏跳下車。看到那些腸穿肚爛,缺胳膊少腿地戰士,心中像燃起了一把火。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離前線還有多遠?」

  那戰士強忍著傷痛說:「不到五百米,敵軍的火力非常猛烈。首長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非常危險!」

  「敵人是誰?看清楚沒有?」

  「不知道……」那戰士猶豫了一下。臉上流露出慚愧的神情,他耷拉著腦袋說,「我們看不見它們,連影子都沒發現,只能對著空氣胡亂射擊。二團碰巧打著了一個,掉在戰壕裏,怪裏怪氣的,像縮小了地侏儒。」

  「那是傀儡妖獸!」陸一搏在肚子裏嘀咕了一句,他回頭向卡車揮揮手,示意周文他們下來,大聲說:「離前線還有五百米,我們步行過去吧,把卡車讓給傷患,他們的傷勢非常嚴重!」

  眾人跳下了車,高高矮矮站在陸一搏身後,極目向前方眺望。硝煙彌漫,不時有炮彈落下,「轟——」一聲巨響,炸得泥土和石塊到處亂飛。

  那戰士再次向陸一搏敬了一個禮,苦口婆心地說:「首長,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面還有部隊嗎?」

  「K集團軍A師和B師還堅守在陣地上,不過傷亡慘重,沒有援助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那戰士眼神黯淡,似乎對戰友的命運十分悲觀。

  「你們趕緊去醫院吧,放心,我們是黃司令員派來支援你們的,那些該死地妖怪,手上沾滿了無辜的鮮血,我們要它們血債血償!」

  那戰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看周文他們,他實在不明白,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怎麼能抵抗神出鬼沒地妖怪部隊。不過這位神情嚴峻的上校並不是在開玩笑,這一點他看得很清楚,於是他再次行了個禮,攙扶著重傷的同伴登上卡車,關照司機把他們載往後方醫院。一路上他都在納悶,同時心裏又懷著一絲僥倖,希望奇跡能夠發生。

  陸一搏目送著卡車漸漸遠去,深深吸了口氣,他說:「戰鬥終於開始了,我們的對手是傀儡妖獸,它們就在前面等著我們。上吧!」

  周文皺起了眉頭,伸手攔住他,毫不客氣地說:「上校同志,你還是留在安全的地方吧,那些傀儡妖獸的速度超出了你的想像,你沒必要冒險——事實上即使你去了也派不上什麼用處,只會脫我們的後腿。」

  陸一搏推開了他地手臂,沉著臉說:「是嗎?我忘了告訴你了,我父親是全真道的旁支傳人,我深得他的真傳,區區傀儡妖獸,我還沒有放在眼裏。」

  大言不慚!周文聳聳肩收回了手臂,他是一片好心,既然陸一搏不領情,就讓這個所謂的全真道傳人領教一下傀儡妖獸的厲害吧。他心裏很清楚。自從那驚才豔豔地張瑞午兵解飛升以後,人類的道術和法寶已經變成了雞肋,根本不能與遠古妖獸相抗衡。唯一能對它們形成威脅地就是槍械和炮彈,可是人類在這方面地優勢也不可能保持很長時間。妖怪族在不斷學習和進化,人類的命運岌岌可危!

  越接近前線,戰況就越慘烈,傷患不斷撤下來。後備軍奮不顧身地頂上去。

  K集團軍的陣線在逐步瓦解,數千個傀儡妖獸蜂擁而上,槍聲像爆豆一樣密集,每一顆子彈都無情地奪走一條生命。人類的肉眼無法捕捉到它們的行動,但對於周文來說。傀儡妖獸的動作跟常人無異,他能夠輕易看清它們的動作,在密集地子彈之間從容穿梭,施展控火術給予毀滅性的打擊。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兵等人,他們只能念動咒語。各顯神通,紛紛祭起道門的法寶和符,竭盡全力阻擊著看不見的敵人。

  弓中卿有紫霞衣護身。專心致志施展隱身術和五毒咒,雷霆一擊,消滅了十多個傀儡妖獸。

  李兵法力有限,他依仗著辟邪玉麈和乾坤表裏圖,傷敵不易,但自保不成問題。

  閣皂道地慧真就差勁多了,陽平治都功印已經毀在周文的手裏,他失去了防身的法寶。只能伏在壕溝裏,用靈符和咒語醫治受傷的戰士。

  至於那個嘴上不肯服軟的陸一搏,他早躲在掩體後面,拾起一把衝鋒槍,對準敵軍一陣亂掃。瞧他地舉動,根本就不像是道門的傳人。

  周文特別留意到陽明派的兩個前輩高人。楊亭手裏握著一塊五雷鎮妖牌,魏斯明祭起五行旗,這兩件法寶經過三昧真火地煆燒,威力無窮,傀儡妖獸根本就近不了身,在週邊吱吱亂叫,尋常的子彈也傷不到他們分毫。

  K集團軍漸漸穩住了陣腳,集團軍和M集團軍也及時趕到了前線,投入到激烈的戰鬥中去,妖怪主力陷入了合圍之中,到處都是奮不顧身的人類戰士,它們守護著那顆加強型的原子彈,泥足深陷,進退兩難。

  開明獸和鄭蔚騎虎難下,它們在權衡利弊之後,迅速調整了戰略,集中起最精銳的兵力,向G城方向進行突擊。

  就在K集團軍駐守的陣地上,眾多窮兇極惡的遠古妖獸發起了最猛烈地進攻,像尖刀一樣,奮不顧身插進了軍隊的腹地。

  形勢變得非常微妙。妖怪部隊強攻K集團軍,只要突破了他們的防線,就能夠順利逼近G城,投出原子彈,然後它們趁亂潛入地下,躲避輻射和衝擊波,等一切平復以後再佔領G城,著手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而在它們的週邊,R集團軍和M集團軍從兩個方向合圍上來,像一把巨大地鉗子,隨時都可能把妖怪族夾得粉碎,只要K集團軍能頂住它們的猛攻,殲滅敵軍地主力部隊並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從黃椿壽到施劍平、姚獻、皇甫振南都不樂觀,萬一妖怪部隊引爆了原子彈,那麼正在苦苦激戰中的三個集團軍將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那才是軍方最擔心的事。

  戰鬥終於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當開明獸、飛鼠鄭蔚、相柳、述蕩、驕蟲、樹鳥等遠古妖獸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周文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他選擇了最強勁的對手,煉化了翼龍大丹的開明獸。這是繼麓寧城激戰之後的第二次交手,經過了又一段時間的修煉,雙方的實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周文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迅速消退,背後已經長出了第二對烈焰纏繞的翅膀,而開明獸施展出無上神通,將充沛的妖氣注入到新煉成的法寶內,一把形狀怪異的彎月匕,流光溢彩,白氣繚繞,寒意充斥天地間,黑黝黝的天空竟飄飄揚揚下起雪來。

  「你的天師劍呢?沒有找回來嗎?」

  「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吧,誰還耐煩去找!」

  「真可惜,那是道門的六大法寶之一,傳說是龍神的犄角所化,威力可以跟我們妖怪族的至寶煉妖壺相媲美!」

  開明獸高高舉起了彎月匕,筆直地指向天空,罄盡全力施展出「履霜冰至」的法術。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到冰點,霜凍向四面八方擴散,來不及躲閃的人類戰士在一瞬間被凍成冰柱,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好厲害的寒氣!周文暗暗吃了一驚,他展開兩對翅膀,倏地飛到半空中,身上火龍盤旋。有如太陽般明亮耀眼。但是他不敢貿然欺近身去,開明獸地氣勢極盛,沒必要去捋其鋒芒。

  狂風不竟日,暴雨不終夕,周文拿定了主意。在空中不斷盤旋,靜靜等待著它耗盡法力,再發動驚天動地的一擊。

  一靜一動,形勢卻變得更加危險。人類和妖怪無不為之熱血沸騰,身不由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關注著這場關鍵性的對決。

  天地間的一切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一切都是計畫好的,鄭蔚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相柳看到信號。立刻護送著那顆加強型原子彈向G城方向迂回前進。它小心翼翼繞過開明獸和周文,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蠻牛伏低了腰緊緊跟在它身後,渾身的肌肉像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它很緊張,只要再向前走一段距離,就能順利突破人類地最後一道防線了。

  城就在前方!一陣異樣的輕風迎面吹來,夾雜著誘人的香氣,相柳立刻警惕起來。操縱著傀儡妖獸猛撲上去。一道耀眼的白光隨之亮起,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傀儡妖獸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壁,吱吱亂叫著現出原形,迅速發黑腐爛。化作飛騰地塵埃。

  「隱身術!五毒咒!弓中卿!」相柳知道已經無法隱藏行蹤了,立刻大吼一聲現出了原形。竟是一頭九首蛇身的巨大妖獸,眼珠裏迸射出森森紅光,張開血噴大口,吐出一顆滴溜溜亂轉的裂風珠,風馳電掣般向弓中卿射去。

  弓中卿正處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刻,哪里擋得住相柳的全力一擊,周文見形勢危急,猛力扇動翅膀,掀起沖天烈焰,不顧一切向它沖去。

  幾乎與此同時,開明獸足踏祥雲,彎月匕劃過一道優美地弧線,狠狠刺向周文的腋下要害。

  「救她?還是不救她?」周文心中升起了一種蒼涼的味道,兩對碩大無朋地翅膀雙雙展開,一扇,再一扇,純青色的火焰凝聚成一條巨大的火龍,盤旋飛舞,朝開明獸猛撲過去,尾巴搖擺,堪堪擋住了相柳吐出的裂風珠。

  「砰」的一聲巨響,裂風珠在烈焰的阻擋下停頓了一下,掙脫束縛繼續向前疾飛而去,像炮彈一樣砸在弓中卿的身上,她嬌弱的身體立刻倒飛出去,在地上拖出一條驚心動魄地深溝,再也爬不起來。

  好在有火龍擋了一下,裂風珠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威力,弓中卿又有紫霞衣護身,雖然狼狽,卻沒有生命危險。

  相柳只道她必死無疑,並沒有追擊,它念動咒語收回裂風珠,護著那顆原子彈繼續向前移動。

  陸一搏暗叫不好,操起衝鋒槍就是一梭子子彈,誰知相柳不慌不忙再次祭起裂風珠,狂風呼嘯,凝聚成無形的大手,把子彈刮得東倒西歪,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周文分心兩用,終究是擋不住開明獸的全力一擊。彎月匕穿透了火龍的大嘴,發出穿雲裂帛地聲響,把它一剖為二,寒光閃閃的利刃直插向他地心臟。

  缺少了天師劍,周文只能伸出手爪,一把握住彎月匕,寒氣頓時把他整條胳膊凍住,鮮血迸流,瞬息就凝結成鮮紅的晶體。

  開明獸大喜,悶哼一聲,雙手一齊用力,彎月匕一寸寸向前推進。

  周文竭力扇動翅膀,卻無法驅散濃得化不開的寒氣。他心中一涼,暗想:「難道我竟然會死在這裏嗎?」更令他心寒的是,楊亭和魏斯明身懷道門的法寶,卻冷冷地站在一旁觀看,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們最希望自己跟開明獸兩敗俱傷,伺機除掉兩個心頭大患。

  人類呀,真的是不可相信的!

  李兵心中焦急萬分,一旦周文落敗,再沒有人能擋住開明獸的彎月匕,這場戰鬥人類就一敗塗地了。眼看著陽明派的兩個高人袖手旁觀,他實在按捺不住了,偷偷念動咒語,辟邪玉麈躍躍欲試,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述蕩察覺到李兵的異動,急忙祭起金剛琢,壓制住辟邪玉麈的光芒。群妖被驚動了,仿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片嘈雜,向人類防線發起了最後的衝擊。雙方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彎月匕已經刺進了他的身體,火焰熄滅,溫度驟降,皮膚肌肉血液內臟逐漸凍結起來,周文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知道開明獸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我就這樣死了嗎?一定還有什麼力量,隱藏在我的身體裏!我還能夠進化,變得更強大!……翅膀,既然能長出第二對翅膀,為什麼不能長出第三對、第四對呢?」周文把全部的意念集中到背上,渾身劇烈顫抖著。

  「出來!快出來!給我力量!」在翅膀與背肌的連接處突然迸發出一道紅光,直沖向漆黑一片的天際,像黎明的號角,像勝利的預言,緊接著第三對翅膀掙脫了重重束縛,在一團炙熱的火焰中突了出來,有力地扇動著。

  周圍的溫度急劇攀升,無數火龍從周文的身體裏鑽出來,爭先恐後撲向開明獸,但是還沒近它的身,就被森森寒氣凍僵,消失得無影無蹤。冷汗凝結成冰珠,一顆顆掛滿了額頭,開明獸感覺到巨大的壓力,體內法力飛速流逝,它有些支持不住了。

  「你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不去死!」它狠狠地吼叫了一聲,臉上肌肉不住抽搐,把胸膛壓在彎月匕的柄上,呼哧呼哧向前推,神情頗為狼狽。但是反抗的力量越來越大,熱浪迎面撲來,匕首不進反退,一分一分縮了回來。

  「呼」的一聲響,周文的背上又掙出了第四對烈焰纏繞的翅膀。

  開明獸承受不住重壓,寒氣盡數消散,大叫一聲,彎月匕斷成數截,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一頭向大地栽去。堅硬的土地被砸出了一個大坑,塵土飛揚,深不見底。

  周文渾身充滿了力量,就連頭髮根都飽含著充沛的精力。但是這份力量並不能持久,開明獸和彎月匕造成的傷勢迅速發作,他臉色大變,翅膀接二連三收回體內,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再次浮現,整個身體像石頭一樣掉下去,重重摔在了弓中卿的身邊,動彈不得。

  最強的敵人終於倒下了,相柳當機立斷,號令眾多遠古妖獸發動新的一輪衝鋒,自己跳下深坑把開明獸救起。

  楊亭、魏斯明等道門的法師被傀儡妖獸纏住,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簇擁著原子彈向前推進。

  不一時工夫,K集團軍的防線全面崩潰。前方就是不設防的G城,整個江南的龍穴!戰況像雪花一樣傳到了臨時指揮所裏,黃椿壽收到了防線被突破的消息,呆了幾秒鐘,嘴裏異常苦澀。他命令留守在G城的二團和趙詩芬即刻向湯山鎮方向運動,進行最後的阻擊和抵抗,同時R集團軍和M集團軍急速回撤,從兩翼包抄夾擊,會合後銜尾狂追。

  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黃椿壽放下對講機,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指揮所。漆黑一片的天際,不時閃過耀眼的光亮,槍炮聲震耳欲聾,空氣裏充斥著硝煙的味道,他遙望著寂靜無聲的群山,如同在睡夢裏一樣安詳,心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等待人類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21-6-11 00:33: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集 第三章 變異

  楊亭竭力施展出五雷正法,半空中悶雷陣陣,恰巧將一個傀儡妖獸劈成焦炭。他稍稍松了口氣,向魏斯明望了一眼,叫道:「動手吧,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魏斯明點點頭,正要使出壓箱底的法術,陸一搏突然沖了上來,朝他們飛快地搖搖手,叫道:「情況有變,先等一等!」他目不轉睛盯著那顆漸漸遠去的原子彈,低聲自語:「真夠狡猾的!幸虧黃椿壽還留了一手……他什麼都算到了,真了不起!」敬佩之餘,他心中不由升起了「既生亮,何生瑜」的感喟。

  陸一搏立刻接通了黃椿壽,向他報告了最新的發現。

  黃椿壽沉默了良久,苦澀地說:「看來G城是逃不過這一場劫難了,要緊的是千萬阻止部隊進入G城。周文那邊……你放手去幹吧,如果他頑抗的話,不必手下留情!」

  「是!」陸一搏簡潔地答應了一聲,眼睛瞟向了癱倒在地的周文和弓中卿。最後的十幾裏路沒有遭到任何軍隊的抵抗,已經可以看見G城的輪廓了,看來剛剛突破的是人類的最後一道防線,勝利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東方漸漸發白,前方突然爆出了一團璀璨奪目的金光,隱約可以看見三十九朵金蓮上下翻騰,朝它們瘋狂地撲來。

  太遲了!鄭蔚異常興奮,他拍拍蠻牛的肩膀,說道:「現在就看你的了,把炸彈丟過去,一定要落在G城的中心。」

  開明獸強撐起受傷的身軀,念動咒語對它施展了一個「疾風術」,蠻牛覺得渾身精力充沛,輕輕巧巧地舉起那顆巨大的原子彈。原地打了幾個轉,越轉越快,三步並作兩步向前沖去,猛然間大喝一聲,如同平地裏炸起一個驚雷,原子彈脫手飛出,準確地投向了G城。像流星掠過夜空。金蓮花鞭長莫及,趙詩芬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迅速變小,消失在影影綽綽的城市裏。

  東方的第一縷晨曦照亮了天空,G城傳來了驚天動地地聲響,一切都結束了。
  江南的龍穴終於變成了一片廢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挽救。

  趙詩芬長長歎了口氣,黯然揮別她守衛的城市,卡車載著她和二團的戰士,向安全的後方飛速駛去。

  鄭蔚臉上露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爆炸過後。沒有蘑菇雲,沒有高溫高壓,沒有各種核反應產生的中子、射線、裂變碎片、衝擊波、光輻射、早期核輻射、放射性沾染、電磁脈衝。什麼都沒有。那根本就不是一顆加強型原子彈,連普通地重磅炸彈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枚巨大的爆竹而已。

  黃椿壽不知道,陸一搏不知道,周文也不知道,事實上木馬計劃是成功的!

  妖怪族在繳獲了原子彈後,把它運到位於冥府中心的第一沙城進行研究,十二個小時以後。原子彈爆炸,一瞬間把第一沙城摧毀,什麼都沒留下。一同被毀滅的還有麒麟獸和白虎精,它們在第一沙城裏養傷,結果成為了木馬計劃下最大地犧牲品。妖怪族的首領已經死了!但消息被封鎖起來。除了鄭蔚、開明獸、相柳等寥寥數人外,絕大多數的妖怪都被蒙在鼓裏。

  周文扮演的趙鵬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無論是開明獸還是相柳都沒能發覺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他沒能瞞過鄭蔚,他對他地行事作風實在是太熟悉了。聯想到木馬計劃,聯想到周文和陳詩詩的關係,鄭蔚從開明獸的描述猜出了他甘冒奇險,混進第二沙城探聽消息,出於某種原因殺死了狼牙。他們都非常冷靜,並沒有急於殺死他給麒麟獸和白虎精報仇——這對妖怪族沒有好處,只會帶來不必要地損失——而是決定利用周文來打破三十九朵金蓮的封鎖,順利佔領江南的龍穴。

  計畫是這樣的,鄭蔚、開明獸、相柳、藥獸和蠻牛聯手演了一出戲,使得周文誤以為原子彈落入了妖怪族手裏,它們準備把G城炸成一片廢墟,一瞬間消滅人類的軍隊,打破三十九朵金蓮的封鎖,然後以五鬥鮮血為祭品,施法召喚出沉睡了億萬年的龍神!

  周文一定會接受它們的條件,回到G城向黃椿壽報告,導致他做出了錯誤地判斷。

  在某個深夜,妖怪族發動了佯攻。它們打造了一顆冒牌的原子彈,外形上跟原來那顆差不多,不細看是分辨不出來的,但威力不可同日而語。這無關緊要。當妖怪大軍集中兵力順利突破了人類的防線,蠻牛把沉重的炸彈投向G城,黃椿壽將被迫命令趙詩芬和軍隊及時撤出來——這就是鄭蔚和開明獸苦苦等待地時機!

  飛鼠鄭蔚一聲令下,雷獸帶領著全副武裝的水妖族和無數山精鬼怪,箭一般沖向了不設防地G城。它們順利進入了這座城市。

  一座空城,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風聲嗚咽,仿佛蒼天在哭泣。雷獸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灼熱感,像有什麼東西從四面八方撲過來,沖進身體,在心底燃燒。妖氣在一瞬間收縮,凝聚到一點,針尖那麼細小,變得極其微弱,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它的身體裏卻反而充滿了力量,每一條血管,每一塊肌肉,每一寸肌膚,狂暴,猛烈,無法控制!是大劑量的射線,強度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一千萬倍,被它們的身體完全吸收,一點都沒有剩下來!

  雷獸丟掉了手裏的槍械,痛苦地跪倒在地,它驚奇地看到,自己蟠龍般剛勁有力的身體迅速膨脹成一顆圓球,五根利爪粘連伸長,像章魚的觸手,柔韌無骨,滿頭散發變得雪白,臉上的肌肉一塊塊腐爛脫落,露出了森森白骨。最原始的欲望像潮水般湧上心頭,它渴望殺戮。渴望鮮血淋在身上,沾滿每一寸皮膚。那是多麼動人的感覺呀!

  雷獸緩緩地轉過頭,發現它的族人全都變得奇形怪狀,根本辨認不出原來的模樣,而那些山精鬼怪也一個個發生了異變,呵呵嘶吼著,臉上流露出窮兇極惡的神態。它們地感覺是想同的。它們渴望鮮血,渴望殺戮,就像溺水的人渴望空氣一樣。

  雷獸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它揮了揮觸手,帶領一幫變異的同類向城門口爬去。恰好第二批妖怪部隊在述蕩的帶領下漸漸逼近G城。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它們遭到了怪物的突然襲擊。

  惡夢變成了現實,那些怪物的身上洋溢著死亡地氣息,它們槍法異常精准。而且熟悉對手最脆弱的部位,每一顆子彈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隨著一片清脆的槍聲響過。妖怪部隊紛紛倒地。

  述蕩身受六處槍聲,它憤怒地仰天大吼著,拼盡全力祭起了金剛琢,一道白光亮起,壓過了初升的朝陽。但是出乎意料,金剛琢在雷獸地頭頂滴溜溜亂轉,似乎有所畏懼,不敢砸下去。

  雷獸飛快地伸出一條觸手。牢牢地纏住了金剛琢,用力一揮,觸手劃過一道死亡的弧線,把述蕩的腦殼砸得稀八爛。曾經叱吒天地間的遠古妖獸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法寶之下。

  眾多變異地妖怪一擁而上,展開了一場肉搏的屠殺。它們對古老的法術完全免疫。肢體更是強壯有力,比普通妖怪要強大幾十倍。在它們面前,無論是遠古妖獸還是山精鬼怪,都脆弱得像嬰兒一樣,不堪一擊。肌膚被撕開,腿腳生生擰斷,內臟掏出來,腦漿迸流,延續了數千年地生命就以一種異常慘烈的方式畫上了一個句號。鮮血流成了河,浸透了大地。

  雷獸的欲望得到了滿足,它得意地揮動著觸手,「嘎嘎」亂叫著發出一連串命令,其他的同類紛紛揀起散落在血泊中的槍支和子彈,擁護著它們的領袖朝G城而去。妖怪族的主力隨後趕到,它們在一片血海中發現了先頭部隊的殘骸。

  鄭蔚和開明獸狐疑不定,不知道敵人是何方神聖。它們再次派出了一支小分隊,由樹鳥帶領,潛入G城探聽究竟。但是出乎意料,它們同樣一去不回,沒有任何消息。

  R集團軍和M集團軍從背後包抄,距離越來越近。G城已經不再有三十九朵金蓮地封鎖,但發生的一切令鄭蔚和開明獸硬是不敢冒險,它們只好改變原先的計畫,放棄G城,率領主力部隊從側翼突圍,迂回逃往湯山鎮。

  這一路上,它們遭到了人類軍隊的猛烈攻擊,狼狽不堪,好在開明獸指揮若定,充分發揮出傀儡妖獸的機動性,從夾縫裏殺出一條血路,強攻下湯山鎮,通過地道回到了第二沙城。

  鄭蔚和開明獸始終沒有弄明白,G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都是騙局!

  陸一搏在最關鍵地時候認出了那顆假冒的原子彈。妖怪族真地不乏能工巧匠,竟然能把原子彈仿造得那麼逼真,所有在場的指揮員都沒有發現破綻,只有他注意到了。是編號,那顆加強型原子彈的彈殼上用紅色的染料寫著BU235CX457,按照軍方習慣,所有的字元都是由左右兩部分拼起來的,就好像正中有一條豎白線,而妖怪族簇擁的那顆原子彈卻缺少這樣一個細節。那是假冒的,真的已經在地底爆炸了!

  妖怪族的計畫終於真相大白了,周文是幫兇,是間諜,是最關鍵的一招棋子,他故意把虛假的消息帶到G城,迫使人類自毀長城,放棄三十九朵金蓮保護下的G城。人算不如天算,張天師留下的遺法並不能守衛住這座古老的城市。但是黃椿壽留了一手,作為一個高明的軍事指揮家,他擬定了兩個作戰方案。

  G城有三十九朵金蓮守護,無論從空中或者地下,妖怪族都不可能踏過雷池一步,它們唯一的選擇就是來到地面上,在近距離把原子彈投向G城。

  黃椿壽把三個集團軍分佈在方圓三百里的地域裏,防禦重心放在湯山鎮、甘蘆鎮、鳳凰山和葫蘆口,他估計敵軍將在這四個地方選擇其一發動進攻,打開一條通往G城的道路。但是他不能確定,只能分散兵力構建防線。

  妖怪族選擇了湯山鎮,結果遭遇到K集團軍的頑強阻擊。戰前的總動員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儘管在局部地區的兵力優勢不大,但幾乎所有地戰士都抱著這樣一種信念浴血奮戰,那就是不惜犧牲,一定要把敵人殲滅在G城之外。

  只有極少數高層的指揮員才知道,黃椿壽已經果斷地放棄了G城——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也是在一次秘密軍事會議上達成的一致意見。這次作戰目的並不是保衛這座古老的城市,而是在局部地區打一場消耗戰。盡一切可能消滅妖怪族的有生力量。事實上黃椿壽並沒有投入所有地兵力狙擊敵軍。與其把它們逼得走投無路,在戰場上引爆原子彈,造成同歸於盡的局面,不如網開一面。

  換句話說,G城只是一個誘餌。即使它被原子彈炸成一片廢墟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在未來的戰鬥中,軍方能佔據主動。G城被原子彈炸一次和炸十次沒有什麼分別,黃椿壽決定在必要的時候再次動用核武器,把江南地龍穴連同妖怪族一起炸成灰燼。這樣的話。軍方不用背負起率先動用核武器的罪名,有利於輿論宣傳,內心的愧疚也可以輕很多。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周文帶來的情報完全準確地基礎上。如果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妖怪族根本就沒有原子彈,周文是它們的間諜,用虛假地核威脅迫使軍方放棄G城——

  黃椿壽也考慮到這一點,他擬定了一個後備的作戰方案。軍方大規模撤離G城以前,在城市中心的土壤裏埋下了大量放射性物質,釋放出短距輻射粒子,強烈的射線。經過嚴密的計算和論證,輻射的強度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一千萬倍,並且隨著距離的增加迅速減弱。輻射大致覆蓋了G城百分之九十地地域,到城市的邊緣,強度已經削弱到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百分之一。完全無害。

  事實證明這一舉措完全必要,妖怪族最終沒能順利進入G城。佔領江南的龍穴。但人算不如天算,無論是黃椿壽還是鄭蔚,或者開明獸,他們處在戰局中,都不能完全把握住全局。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情報上的時間差,G城本來是可以保住地,輻射引起的一切後果也可以避免。歷史地車輪悄悄地改變行程,朝著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方向滾動,每一個人都在推波助瀾,直接過著間接地影響著歷史。

  黃椿壽對陸一搏最後下達的命令是:「你放手去幹吧,如果他頑抗的話,不必手下留情!」他終於決定消滅周文,不再倚靠他的力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它們最終是靠不住的!

  望著重傷倒地的周文和弓中卿,陸一搏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對楊亭和魏斯明做了一個手勢,說:「他騙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原子彈,他是妖怪族的間諜,動手吧!」

  楊亭在魏斯明的背上飛快地畫了一道靈符,嘴裏念念有詞,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了上去,整個人頓時委頓下來。魏斯明卻仿佛得到了他的法力,精神百倍,他把手伸進懷中,低聲念動咒語,輕輕往外一撒,只聽得一聲響,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光芒沖天而起,一座熠熠生輝的琉璃寶塔祭在了半空中。

  「什麼聲音?真吵!」弓中卿悠悠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周文的懷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感到一場安詳。

  「它們被打退了嗎?你的城市是不是完好無損?」

  「沒有,沒能擋住它們,不過還好,G城還在。」周文的聲音裏有一絲傷感,道門六大法寶之首的七寶琉璃塔懸在他頭頂,但他毫不在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會面臨這樣的結局,只是沒想到,歷盡千辛萬苦,竟然還是中了鄭蔚和開明獸的圈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妖孽,鎮壓在七寶琉璃塔中,永世不得翻身!」魏斯明念完了最後一句咒語。渾身上下金光閃耀,像得道的神仙一般威風凜凜。他把手一揮,七寶琉璃塔緩緩旋轉,「嗖」的一聲把周文和弓中卿吸了進去。

  魏斯明收回法寶,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頓時感到一陣輕鬆。妖怪族收拾殘兵退回第二沙城,周文這個心腹大患也被收入了七寶琉璃塔中。

  戰鬥暫告一段落,但還有無數善後工作要做。

  K集團軍、R集團軍、M集團軍接到命令,分別在河塘鎮、湯山鎮和甘蘆鎮集結休整,等候進一步的命令。

  黃椿壽不敢輕心大意,一方面要防備妖怪族的再次進攻。另一方面要調查清楚G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原以為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一千萬倍射線能夠輕易殺死妖怪,但事實並不那麼簡單,在城門外發現了無數妖怪族地屍體,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究竟是什麼東西殺死了它們呢?答案就隱藏在G城。

  黃椿壽派遣了一支精銳的小分隊進入G城。等了半個小時,對講機裏傳來了驚叫聲,「妖怪……異形……」聲音突然中斷。就像電視廣播被不可抗拒的外力掐斷,從此再沒有響起過。

  「是妖怪族的餘孽嗎?」

  「不像。」黃椿壽反復聽著對講機裏傳來的那一句話,深深皺起了眉頭。

  「妖怪……異形……」「妖怪……異形……」「妖怪……異形……」單調枯燥的一句話在指揮所裏回蕩著,讓人的心裏有些發毛。

  「你注意到沒有,聲音中斷得非常快,一瞬間什麼都沒有了,而且,他們用了一個不常見地詞。異形……」黃椿壽似乎想到了什麼,吩咐警衛員,「幫我去找幾本電影,美國片,中文翻譯成《異形》。我記得總共有三部。」

  「司令員,你想到了什麼?」

  「我還不能確定……有一些不好的預感……對了。機載紅外生命探測系統有發現嗎?」

  「沒有。」

  「看來它們不是妖怪,或者說,不再是妖怪了……」陸一搏細細品味著黃椿壽的話,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濃了。

  「軍方曾經捕獲了一頭妖獸蠻蠻,在G城的地下研究所進行一系列地研究,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尋找妖怪族的弱點。你一定看過相關的報告吧。」

  「是的,不過後來蠻蠻好像從研究所裏逃脫了。」

  「當時正對蠻蠻進行一次輻射試驗,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十萬倍地射線,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後果。簡單地說,蠻蠻在輻射下產生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變異,獲得了極其強大地力量——在一瞬間掙脫十二道堅硬的合金鎖,高壓電流也不能把它擊昏——同時變得狂躁,嗜血,渴望殺戮。單純的殺戮,不是因為肚子餓,需要食物。」

  「你的意思是……G城……」

  「有這種可能,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證實。不過這次是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一千萬倍的射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暫時還不清楚。唉,我有些後悔……」

  「當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冒險。不採取必要的行動,情況就更糟糕了!」陸一搏察覺到黃椿壽地失落,善意地安慰他。

  說話間工夫,警衛員找來了《異形》的片子,黃椿壽有些詫異,問:「這麼快,你從哪里搞來的?」

  那警衛員不好意思地說:「鎮上有一家音像店,專賣盜版的VCD,我找老闆要的。」

  「盜版地?有沒有給錢?」

  「給了,很便宜,才三十塊錢。開始老闆還不肯要,我硬塞給他的。」

  陸一搏把片子放進電腦光碟機裏,熟練地點開程式,用超級解霸開始觀看。當《異形》放到某一段落,黃椿壽指著螢幕說:「就是這裏,看到了嗎?」

  外星異形張開嘴,倏地吐出舌頭,像變色龍捕捉昆蟲一樣,穿透了一個宇航員地心臟。

  陸一搏反復播放著他指出的片斷,心裏漸漸升起一股寒意。「妖怪……異形……」他開始理解那個恐懼的聲音意味著什麼。

  「跟蠻蠻的變化一樣,它們沒有死。而是發生了變異。」黃椿壽長長歎了口氣,用手揉著眉心,繼續說下去,「周文曾經說過,大劑量的射線能夠促使妖怪變異,潰爛,最終導致死亡。看來他欺騙了我們,或者是隱瞞了部分的真相。我們對變異的後果所知很少……也許我們應該把周文和弓中卿放出來,他們親眼目睹了蠻蠻地死亡,應該能提供更多的情報。」

  「縱虎容易縛虎難!恐怕周文是永遠都不會相信我們了……」

  「是啊,你說。我們是不是……決策上有些失誤?」

  「誰又能把方方面面都計算到呢?」陸一搏的聲音透露著苦澀,「就像木馬計劃,我原本以為是完美無缺的,沒想到……還好沒有釀成大禍。」

  「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想了,妥善解決眼前的危機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採取怎樣地行動?」

  「……先弄清楚敵人的情況吧。」

  「嗯……」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警衛員一頭撞了進來,大聲報告:「司令員,我軍遭到了……怪物的襲擊。」

  「怪物?是什麼怪物?」黃椿壽騰地站了起來。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像……」那警衛員一指電腦螢幕,「電影裏地異形!」

  「終於來了!沒想到它們竟然主動攻擊!」

  黃椿壽匆匆地趕出了指揮所,來到陣地前沿。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K集團軍的戰士不斷倒地身亡,預備隊奮不顧身地沖上去,不久前慘烈的一幕似乎在重演。
  黃椿壽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從軍長施劍平的手裏接過望遠鏡,湊到眼前觀察了一陣。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

  「像一團長著觸手的……軟體動物,動作非常迅速,子彈也不能造成多大的傷害……必須找到它們地要害才行。它們竟然會使用槍械,同時控制七八支槍,槍法非常精准。實在太驚人了!」陸一搏一邊觀察著敵人的行動,一邊喃喃自語。這是他作為一個軍事教官的習慣。

  黃椿壽不想聽這些冷靜的分析。他別過頭去問施劍平:「戰況怎麼樣?」

  「進攻非常猛烈,我軍的防線已經後撤了三百米……司令員,傷亡太大,恐怕是頂不住了!」

  「不行,一定要頂住,後方醫院就在我們身後,上次戰鬥裏負傷的傷患全在那裏!」

  「我知道,我會堅守到最後一兵一卒的。」施劍平的聲音裏有一種悲涼地味道。

  殺戮的本性驅使雷獸向人類發動進攻,滿足自己的欲望,但是它並沒有喪失理智,事實上,它變得比以往更加狡猾。人類兵力的分佈並不平均,K集團軍駐守在河塘鎮,R集團軍駐守在湯山鎮,M集團軍駐守在甘蘆鎮,其中K集團軍剛剛經歷了一場消耗戰,兵力損耗極其巨大,而且後方醫院就建在河塘鎮上,真正可投入戰鬥的部隊並不多。

  雷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河塘鎮,勢如破竹,K集團軍地抵抗就像薄薄的幾張紙,一捅就破。不過鮮血和殺戮並不是它們唯一地目的,它們更主要的目標是人類的後方醫院。

  「自去催一催?」施劍平看形勢越來越危急,用委婉的說法勸黃椿壽立刻離開河塘鎮。

  黃椿壽沒有直接答復他,他沉吟了片刻,對陸一搏下命令:「通知法師團,還有陽明派的兩位法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前線,爭取時間讓傷患撤離。」

  陸一搏答應了一聲,立刻驅車趕往後方醫院。

  在醫院旁邊的一座教堂裏,李兵、趙詩芬、慧真、楊亭、魏斯明等人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七寶琉璃塔,這件道門的法寶裏囚禁著周文和弓中卿,一個是狠天狠地的吸血獠王,一個是法術高強的遠古妖獸,該怎樣才能把它們徹底消滅呢?即使是順利渡過了天劫,道門碩果僅存的兩位前輩高人,也不知道七寶琉璃塔能夠把它們困多久。

  陸一搏放重腳步。故意咳嗽了一聲,說:「很抱歉地打斷你們,河塘鎮正受到一群妖怪的攻擊,形勢非常危急……」

  魏斯明收起七寶琉璃塔,隨口問了一句:「飛鼠和開明獸還不死心嗎?」

  「不是它們,是一群變異的妖怪。」

  「變異地妖怪?這是怎麼回事?」

  「大家先上車吧,路上再說。黃司令和施軍長正等著我們呢。」

  在一片馬達的轟鳴聲中,陸一搏把發生在G城的意外簡單地說了一遍。

  這些法師中反應最強烈的是李兵,他深深瞭解射線會給妖怪們帶來怎樣驚人的變化。黃椿壽事先並沒有跟他商量,這讓李兵覺得有些不舒服,他感到自己只是一件對付妖怪的武器。游離於決策層之外。

  當他們趕到前線時,K集團軍的防線又向後退了二百米,戰士們傷亡慘重,已經瀕臨彈盡糧絕地絕境。

  李兵倒抽一口冷氣,立刻念動咒語。祭起辟邪玉麈,向一個面目猙獰的羊頭怪物打去。金光四散,雷聲轟鳴。法寶顯現出無窮無盡的威力,誰知那羊頭怪把嘴一張,一根形同觸手的舌頭倏地竄了出來,重重砸在玉麈的柄上,「當」地一聲響,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辟邪玉麈倒飛回去,重重插在了堅實的泥土裏。直至沒柄。
  李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門六大法寶之一的辟邪玉麈竟然不能傷它們分毫,那還有什麼法術能夠制服這些變異地妖怪?

  意外!一定是意外!李兵迅速調勻了氣息,嘴裏喃喃念著咒語,使出壓箱底的法術——辟邪天殤陣。猛地圓瞪雙目,把玉麈一揮。麈尾噗地散開來,無限延伸,纖細近乎透明,織成一張縱橫交錯的大網,五彩光芒此隱彼現,暗藏殺機。

  慧真大開眼界,李兵不愧是茅山道最出色地傳人,他竟然把天殤陣和辟邪玉麈融合在一起,創出一門全新的法術,發前人所未想,實在了不起。就連陽明派那兩個心比天高的高人也不禁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後道門復興的希望,就全看年輕一輩了。

  但是任你多出色的法術,對那些變異的妖怪來說,就像隔靴搔癢,根本收不到預期的效果。

  天雷接二連三地當頭劈下,羊頭怪竟然遲鈍得有些木訥,一步一步逼近,操縱著衝鋒槍四處掃射,每一顆子彈都準確地命中目標,奪走了年輕而充滿活力的生命。

  戰士們地反擊顯得蒼白無力,子彈命中它的身體,打出一個血窟窿,羊頭怪只是踉蹌一下,隨即站穩了,深深吸上一口氣,傷口慢慢癒合,彈片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擠出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這是一群會再生的怪物,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李兵絕望地望了黃椿壽一眼,大聲說:「黃司令,不成,快撤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陸一搏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沖著魏斯明大叫:「再試試七寶琉璃塔!不能讓它們佔領後方醫院!」

  楊亭低低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青蓮為鞘,金蓮為刃,金蓮現世之日,即為天下大亂之時!這是道門地大劫呀,誰都逃避不了……」他再次念動咒語,把殘餘的法力傾注到魏斯明體內,魏斯明拼盡全力,祭起了道門六寶中排名第一地七寶琉璃塔,光芒流轉,熠熠生輝,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法力不濟,已經不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

  正在此時,趙詩芬快步趕上,雙手十指相對,輕叱一聲:「疾!」

  三十九朵金蓮花突然從她體內躍出,組成一座蓮台,把七寶琉璃塔穩穩托起,兩件法寶交相輝映,迸射出一道耀眼奪目的金光,直指向挺著個大肚子的雷獸。它是敵人的首領,只要打倒了它,群龍無首,敵軍就會一哄而散,解除河塘鎮的危機。說到底,它們只是一群沒有組織性紀律性的野獸。

  雷獸在一片金光中慢慢挺直了身體,仰天厲嘯一聲,似乎在哀怨,在發洩,它的十指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伸長著,形同深海八爪怪的觸手,表面佈滿了膿包和粘液,散發出難聞的腥臭。

  「不好!」趙詩芬急忙收回三十九朵金蓮,臉色刷地變得蒼白,而楊亭和魏斯明還沒有反應過來,雷獸就用觸手層層疊疊裹住七寶琉璃塔,一絲金光也透不出來,硬生生拉到了自己身邊。

  魏斯明急忙念動咒語,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起,接連指了好幾下,喝道:「疾!疾!」試圖收回心愛的法寶,但雷獸的力量是何等之大,七寶琉璃塔竭力掙扎,卻被它越纏躍緊。

  三番五次爭奪後,雷獸發覺了是這一小撮人類法師在作怪,把嘴一張,舌頭竄了出來,向魏斯明當胸捅去。

  慧真眼明手快,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把魏斯明撲倒在地。那條粗糙堅韌的舌頭狠狠紮進了碎石中,又倏地縮了回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還微微冒著熱氣。

  變異的妖怪仿佛受到了鼓勵,不顧槍林彈雨,全線壓進,瘋狂地屠殺著弱小的人類。

  「我們撤!」施劍平終於下達了命令,和陸一搏一左一右,架起黃椿壽就往後跑去。

  李兵等人也支撐不住,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戰士們且戰且退,不一刻防線就全面崩潰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21-6-11 00:33: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半妖

  雷獸率領眾多變異的妖怪回到G城。它們這次行動的收穫著實不小,不但擊潰了K集團軍,而且從河塘鎮的後方醫院裏捋走了幾十名醫生和護士,全部是年輕健康的女性。她們被關押在趙鵬曾經待過的臨時監獄裏,囚禁在鐵柵欄後面,惴惴不安地揣測著未知的命運。她們永遠也想不到命運之神竟會對她們如此殘酷!在之後的幾天裏,她們被輪流帶出監獄,與眾多變異的妖怪交媾,直到折磨致死或者出現了明顯的妊娠現象為之,兩者必居其一。

  很明顯,這不是單純地發洩獸欲,更重要的目的是為了繁殖後代。動物的本能促使它們這樣做,沒有什麼比讓自己的基因遺傳下去更重要了。

  懷孕以後,她們受到了比較優越的待遇,有單獨的房間休息,飲食也從冷水剩飯變成了牛奶和魚肉——這些營養品都是從鄰近城鎮裏搶來的——不過它們一向生吞活剝,從來不懂得用火烹飪,這些年輕的人類母親只好自己動手,四處尋找火柴和木片,艱難地維持生命。人的求生力量非常巨大,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她們依然苦苦生存下去。

  孕期長短不一,最短的二十四個小時,最長的三個星期,平均十天左右,胎兒發育非常迅速,遠遠超過人類。她們在劇烈的陣痛中產下了無數詭異的後代,幼兒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包著一層堅韌的胎衣,用鋒利的剪刀剖開來,一個個外貌千奇百怪的小生命就來到了冰冷的人間。

  沒有啼哭,沒有猶豫,用強壯的四肢站立起來,在饑餓地驅使下吃掉自己的孱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母親。它們不是妖怪,也完全不同於人類,殘忍,冷酷,生命力極其旺盛,它們是人類與妖怪產下的混血兒,是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雜種!就像小雞剛剛孵出來就能獨立生活一樣。

  這些混血兒,不論是雄性還是雌性,都不需要誰來教它們怎樣做,殺戮和擄掠的本能已經滲透進血脈裏,在短短地幾天內。它們就學會了一切戰鬥的技巧,懂得如何充分發揮身體上的優勢,用最簡潔的方式奪走敵人的性命。

  這是無庸置疑地,它們繼承了父母血脈中最優秀的部分,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為殘忍的戰士。變成父輩們手中最得力的武器。有了這麼多絕對忠誠地生力軍,雷獸更是如魚得水,它帶領部隊向鄰近的城鎮發動進攻。隔三岔五擄走大量的食物和女人,釀成了無數人間慘劇。在遭受了一連串地挫敗後,黃椿壽被迫採取非常措施,堅壁清野,以G城為中心,方圓三百里的範圍內形成了一個無人的真空區,用重型轟炸機和火炮把敵軍壓制在一個有限的區域內。

  但是黃椿壽始終拿不定主意,他不敢貿然轟炸G城。因為城裏有數百名無辜的人類,全部是女性。他不敢想像究竟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有關G城的消息遭到了最嚴密的封鎖。

  雷獸立刻改變了策略,它借用以往的經驗,命令部下把食物女人槍械彈藥等資源轉移到安全地地下,躲避人類的轟炸。結果它們意外地發現了位於第一人民醫院下方的地下研究所。還有四通八達的地道和防空洞,雷獸喜出望外。它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了一個完善的秘密基地。

  人類已經有了足夠地警惕,嚴密防範,加倍難以得手,在這種情況下,雷獸開始把目標轉向妖怪族。它們拋棄了自己的同類,無情地把它們遺棄在充滿輻射地人類城市裏。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雷獸在經過精心準備後,率領部隊長途跋涉,襲擊了駐留在鳳凰山區的一個妖怪族小分隊。它們殺死了所有的膽敢反抗的妖怪,擄走補給和彈藥,押著十來個順從聽話的俘虜回到G城。頻繁的交媾和繁殖進一步為它們引入了新鮮的血液,妖怪族的,沒有經過變異的,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G城以一種奇特的方式興旺起來。群交,亂倫,雜交……那是一段非常混亂的時期,大量的混血兒呱呱墜地,以幾何級數增長,沒有人說得清自己的血脈來源,它們優勝劣汰,在短時間內發育成熟,四處殺戮擄掠,然後成為新一代的父親和母親,把自己的基因遺傳下去。

  短短的幾個月裏,G城的常駐兵力就超過了五萬,發展壯大成為一支極具破壞力、不可忽略的新興力量。就如同人類社會的發展一樣,隨之而來就出現了私有制和社會階層的分化。受到射線干擾發生變異的妖怪不再參與到燒殺擄掠之類的「粗活」中,它們盤踞在地下,擁有自己的私人部屬,享有優先挑選戰利品的權力,不勞而獲,過著舒適的生活;它們的直接或者間接的後代承擔其保衛這座城市的責任,像工蜂一樣終日忙碌,洗劫周圍的城鎮,向人類和妖怪族發動進攻,四處擄掠,把食物奴隸以及各種奢侈品搬回G城。

  一個全新的種族就這樣興旺起來,逐漸形成了具有自身鮮明特點的社會。後世的史書是這樣記載這個新興種族的由來的:人類並不是地球上唯一擁有智慧的生物。早在古猿還沒有進化成人類的洪荒時期,妖怪族一度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它們擁有強壯的身軀和高深的法術,會思考,會學習,有豐富的感情。它們雖然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卻努力與周圍的環境保持一種和諧。

  妖怪族也分很多派系,其中最神秘的要數林泉派,它們的首領是一頭法力高強的麒麟獸,也是群妖中的王者。它們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吸取日月精華,潔身自好,絕不涉足世間的紛爭。

  除了林泉派外,以終南山白虎精為首的少壯派也是群妖中勢力較大的一支。它們熱衷於修煉和較量,蒼茫大地就是它們地演武場。

  另外還有蓐收神統治下的水妖族,控制著江河湖泊,是水裏的霸主,榕樹神統治下的樹妖族,繁衍生息,遍佈整個大陸。不過說到底。妖怪族終究是一個鬆散的集體,它們從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方式,林泉派也好,少壯派也好,水妖族也好。樹妖族也好,誰都沒有野心把妖怪族統一起來。換句話說,它們尊重彼此的存在。但是人類地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在妖怪看來,這個種族貪婪、自私、短視,就像一顆毒瘤。毀滅了森林河流草原湖泊,把它們賴以生存的家園變成了廢墟和地獄。人類是不能被饒恕的,他們不配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下去!終於有一天。普天下所有的妖怪聯合起來,向人類發動了一場戰爭!為了生存和發展,兩個種族義無反顧在涿鹿展開了三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彼此死傷無數。江西龍虎山天師府第十九代天師張瑞午有感於道消魔長,人心不古,不惜以鮮血和生命為代價,施法立下了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將所有法力高強地妖魔鬼怪封印在黃泉之下。為人類贏得了整整一千年的安寧。但是這個世界並不是為人類設計,造物主對所有的生命都是公平的。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逆天而行,困在黃泉下的妖怪遲早會逃脫出來,並且時間拖得越久災難就越大。一千年後,群妖終於掙脫了強加在身上地羈梏。衝破了一切阻礙,重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它們再次向人類發動了一場延續的戰爭。要奪回失去已久、千瘡百孔地家園。爭奪的焦點集中在G城,那裏是江南龍穴所在的地方。對於妖怪族來說,只要佔領了G城,那就意味著人類的末日已經不遠了,而對於人類來說,他們願意用血和生命來守衛這座歷史悠久的美麗古城。雙方在G城以北的廣大區域展開了一場艱難的拉據戰。在若干次短兵相接後,妖怪族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經過整整一千年的發展和進步,人類已經不再是唾手可得地食物了,他們團結、堅強,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在這些武器面前,力量、速度、強橫的身軀、高深的法術……這些妖怪族引以為傲的東西都已經落伍了。它們落後了一千年!於是,在飛鼠鄭蔚和開明獸的大力宣導下,妖怪族漸漸扭轉了陳舊地思維,停止盲目的進攻,開始學習人類地科技和文化,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速度進化。拋棄舊觀念,接受新事物,儘管這很艱難,但即使是最低級最愚笨的山精鬼怪也在努力,它們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進步,那麼等待它們的命運就將是被淘汰。妖怪族的詞典上是沒有「弱者」和「憐憫」這兩個字眼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和妖怪之間的這場戰爭漸漸演變成局部地區的常規戰。整個江南地區都被戰火席捲,發展了幾千年的物質文明毀於一旦,然後,在鋼筋和混凝土的廢墟裏,人類又頑強地著手重建自己的家園……為了把妖怪族一舉殲滅,人類秘密擬定了一個愚蠢的木馬計劃,結果在飛鼠鄭蔚和開明獸的巧妙安排下,妖怪族將計就計,分散敵軍的兵力,從湯山鎮出發,像利箭一樣直撲城。

  在一個寒冷的黎明,G城終於淪陷了。這是妖怪族的勝利!雷獸率領著水妖族最先踏上了G城的土地,接著是山精鬼怪之類法力有限的妖怪,它們在這座城市裏奔跑歡呼,嗷嗷大叫著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但是,它們全都不可避免地遭受到人類留下的最後打擊!人類撤離G城的時候,在地表淺層的土壤裏埋下了大量放射性物質,所有接觸到輻射的妖怪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它們變得殘忍而兇暴,喪失了理智,瘋狂地攻擊著自己的同類,鮮血浸漬了大地,殘缺的肢體散落各處。還沒來得及進入G城的妖怪察覺到異變的發生,立刻退回了茂密的森林。它們在經過猶豫和觀察後,終於放棄了佔領G城地計畫,把變異的同伴遺棄在這個人類的城市裏,拒絕再接納它們。輻射無處不在,它們的身體變得連自己都無法辨認,憤怒、痛恨、絕望的情緒四處蔓延,但是每一個妖怪都頑強地活了下來。並且變得比以往更強大。它們以G城為根據地,不分敵我瘋狂地掠奪著周圍的城鎮,把人類和妖怪變成它們的奴隸、食物和發洩欲望地物件。這些變異的妖怪就像病毒一樣拼命地交媾繁殖,大量混血兒在G城呱呱墜地,他們繼承了父母血脈中最優秀的部分。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為殘忍的戰士。

  隨著時間地推移,這個新興的種族越來越顯現出強大的破壞力,他們被統稱為半妖人,他們是人類和妖怪族共同的惡夢!

  記錄這段歷史的是一個睿智而優秀地半妖人領袖,他的名字叫做迪迪。不過迪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史家。出於某種原因,他沒有做到客觀地實錄。他隱沒了某些重要地角色,比如說周文。弓中卿,還有陳詩詩。那是籠罩在他心頭的一片陰影。

  周文和弓中卿的出現完全是一個意外。

  雷獸從魏斯明手裏搶到了七寶琉璃塔,它知道這是一件威力巨大的道門法寶,如果能為自己所用的話,將如虎添翼,極大增加自身的實力。但是輻射和變異給了它特殊的力量,也奪走了許多東西,雷獸體內完全感應不到妖氣的存在。它不能使用妖怪族引以為豪地法術,七寶琉璃塔對它來說毫無用處。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雷獸不願放棄,日以繼夜研究著這件法寶,希望能發現其中的秘密。

  琉璃鑄成的塔身。七彩光芒流轉,通體精美絕倫。一塵不染,根本就不像是凡間的物品。雷獸用三四條觸手撫摸把玩著,讚歎不已,它一忽而顛來倒去,一忽而隨意揮動,但在它手裏,七寶琉璃塔就像死物一樣,毫無聲息,跟普通地古玩沒什麼兩樣。

  雷獸歎了口氣,把它放在茶幾上,慢慢進入了夢鄉。小睡了幾個鐘頭,雷獸突然被一陣心悸驚醒,它急忙睜開眼睛,發現七寶琉璃塔籠罩在一層妖異的紅光裏——不是血地殷紅,不是胭脂的正紅,不是寶石的豔紅,也不是朱砂的赤紅,而是緋紅,像濃得化不開的霞光,明媚而刺眼。

  塔身微微顫抖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拼命掙扎,試圖擺脫束縛和囚禁。

  突然間,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道光芒此隱彼現,流轉不定,一股浩然正氣沖天而起,又從九霄雲外倒沖下來,把來自內部的反抗強行壓了下去。

  雷獸心中一動,究竟是什麼東西被困在七寶琉璃塔里?如果能把它收服的話,倒不失為一個得力的部下。它用觸手把琉璃塔卷了起來,在特製的鋼門上用力敲了幾下,「砰砰」巨響,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

  一個狗頭怪好奇地走近來,含含糊糊問了一句:「大人,有什麼事嗎?」

  「沒事,別大驚小怪,我在研究東西!」

  那狗頭怪縮了回去,繼續倒頭大睡,它決定無論有什麼動靜都不去理會,惹煩了雷獸大人是絕沒有好下場的。

  連著好幾個禮拜,雷獸歇息的房間裏都傳出「乒乒乓乓」的異響,有時一會兒就停息了,有時要持續好幾個鐘頭,大夥兒一開始覺得很煩心,漸漸就習慣了,如果在睡夢裏聽不到特別的動靜,反而輾轉反側,似乎缺少了一點什麼。

  一無所獲,雷獸終於失去了耐心,用非常粗暴的方式對待七寶琉璃塔,砸,敲,扯,擰,扭,啃,用盡全身的解數,還是不能打破它。

  被困在塔里的生命似乎感應到它的協助,猛烈掙扎著,不到筋疲力盡決不甘休。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力量越來越大,反抗越來越激烈,儘管每次都被七寶琉璃塔壓制下去,但是雷獸清楚,這樣的情形不會持續很久了。

  終於有一天,雷獸在例行公事般敲敲砸砸的時候,七寶琉璃塔發出「咯」的一聲輕響。嵌在塔頂的金剛珠裂開了一道細縫,歪歪扭扭迅速往下延伸,一直到琉璃塔的基座。

  停了片刻,它突然從中裂成了兩半,一道緋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沖出來,兩道人影滾落在雷獸地腳下,喘息不定。似乎已經耗盡了畢生的精力。

  雷獸顧不上收拾毀壞的七寶琉璃塔,急忙低頭看去,只見兩個從未見過的妖怪癱倒在地上,連轉動一下手爪都異常困難。

  一個是身形高大的妖獸,肌肉遒勁。像生鐵鑄成,稜角分明,遍體披滿了鮮紅的甲胄,背刺從脊樑一直延伸到三角形的尾巴上,利爪似鋼刃。一雙眼眸閃爍著緋紅地光芒,裂開血噴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另一個是一頭淡紫色的兔子,眼珠像對朱紅的寶石,神情顯得有些呆滯,似乎還沒有從劇烈的震盪中恢復過來。

  那是周文和弓中卿,他們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從七寶琉璃塔中掙脫出來,重新呼吸到新鮮地空氣,讓整個身心接觸到厚實的大地。

  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不願意再想起,恍若隔世,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熬過來的!他們一度被困在七寶琉璃塔中,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日以繼夜忍受著地水風火地折磨。苦苦保持心底的一點意識,始終沒有放棄過抗爭——那是對自由的渴望。對命運地反抗,對未來的信心!即使是七寶琉璃塔,也不能困住一顆嚮往自由的心靈!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新的生活,新的挑戰展現在他們面前。會是怎樣的傳奇呢?

  雷獸並沒有認出他們。它只是一個下層的水妖,沒有見過吸血獠王的真身,也沒有資格進入普雲洞,結識引路神弓中卿。它好奇地望著他們,伸出一條滑膩膩地觸手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麼會被困在七寶琉璃塔中?」

  周文也沒有認出雷獸來,不過他心裏很快就有了計較,故意壓低嗓音說:「我是辟邪獸,她是紫玉兔,我們被囚禁在七寶琉璃塔中已經很久很久了。是歌酃幹的!該死的!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改變嗓音是必要的,畢竟雷獸聽過他說話,印象非常深刻,但同時這也是多餘的,經過了七寶琉璃塔中地一番磨難,他的聲音連自己都辨認不出來,沙啞刺耳,就像啤酒蓋在玻璃上刮,讓人地牙齒直發酸。

  「歌酃?」雷獸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它搜腸刮肚想了一陣,恍然大悟說,「你是說那個長著娃娃臉,永遠都笑嘻嘻的修真道人?他早就死了,他的徒子徒孫的徒子徒孫都死光了,現在已經是……差不多三千年以後的世界了!」

  「三千年以後?這麼久了?」周文似乎有些茫然,隨即又自我寬慰道,「能活下來就好,不知有多少大妖怪死在七寶琉璃塔下,我們能僥倖逃脫性命,也算是老天開眼了。你說,對不對?」他推了推弓中卿,示意她說兩句,別引起對方的懷疑。

  「沒錯,活下來就好……你又是誰?妖怪族嗎?」弓中卿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似乎對雷獸不大信任。她的嗓音同樣沙啞而怪異,這讓她嚇了一大跳,那個曾經圓潤如珠玉的聲音到哪里去了?她在震驚之餘感到傷心。

  「我?我……以前有個名字叫雷獸,是水妖族蓐收神麾下一個小小的偏將,至於現在……嘿嘿,我也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妖怪族的一員,妖怪族會有我這種怪模樣的嗎?」雷獸把十幾條觸手逐一舒展開來,「不說這些了!總之,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市,希望你們過得愉快——不過這幾乎是不大可能的,我們對純種的妖怪有些不大友好。」

  聽到它的話周文和弓中卿大吃一驚,他們仔細辨認了半天,也沒有從它的身上找到一絲雷獸的影子。不過他們臉上不動聲色,仿佛是第一次聽說「雷獸」這個字眼,沒有任何概念。

  「你這是什麼意思?」弓中卿瞪著它問道。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們,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城市,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那麼你們的命運會變得非常淒慘。」停了停,它又補充說,「淒慘得超出你們的想像!」

  弓中卿扁扁嘴,催促周文說:「別理這個瘋子,我們走!」她就地一滾。化作了人形,是一個容貌妖媚的女子,丹鳳眼吊梢眉,嘴角有一粒美人痣,看得雷獸雙眼一亮,觸手一陣扭動。

  周文還想說些什麼,但經不住弓中卿的不斷催促。念動咒語化作一個魁梧敦實的漢子,跟在她身後向門口走去。

  特製地鋼門擋住了去路,周文曲起中指敲了敲,「錚錚」有聲。

  「是什麼材料做的?」周文這是明知故問,「比石頭還硬。」

  「鋼鐵。你們大概從沒有聽說過,這是人類發明的材料,比石頭硬上一百倍。時代已經不同了,這個世界跟你們認識的完全不一樣。還是留下來當我的私人部屬吧,我保護你們。如果出去的話,你們會變成半妖人的奴隸,發洩欲望地工具。」
  「用不著你擔心。我們強大到足夠保護自己。」弓中卿推推周文的肩膀,示意他推門出去。

  周文把手掌按在鋼門上用力一推,卻紋絲不動,他遲疑地看了看雷獸,後者做了一個手勢,說道:「你不是力氣很大嗎?為什麼連薄薄的一扇門都推不開來?」
  周文低聲念了幾句古老的咒語,利爪散發出黃濛濛的光芒,他猛地向前一探。五指深深插進鋼門裏,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臂膀上青筋迸起,硬生生扯出一塊巴掌大小地鋼板,露出內層銀白色的合金。他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束手無策。

  雷獸慢慢伸出一條觸手,在鋼門旁邊的一個控制器上按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時代不同了,妖怪族引以為傲的法術已經落伍了,三千年的時間能夠改變一切。」

  門外是一條黑黝黝地地道,一直通往未知的世界。

  「狗罹生,把他們帶到地面上去。」

  一個狗頭怪從黑暗中躡手躡腳地摸出來,看到弓中卿的容貌,立刻兩眼發光,它滴溜溜轉動小眼珠,試探著向雷獸懇求道:「大人,我能不能要她?與其便宜了地面上地那些半妖人,不如留給我吧。」

  「你可以試試看,不過要小心,他們是純種的妖怪,在七寶琉璃塔里關了三千年,法術非常厲害!」

  「純種的妖怪?法術非常厲害?」狗罹生目不轉睛打量著弓中卿,舌頭越伸越長,口水滴滴答答,嘿嘿淫笑起來,「那玩意對我們一點用處都沒有……這個女人我要定了!」

  「辟邪,給我殺了這傢伙,聽聽它都說了些什麼!」弓中卿臉上流露出厭惡和憤怒的神情,狗罹生的話語裏充滿了挑逗的味道,這是她深惡痛絕的。

  「要動手就到地面上去動手,別毀了我們的基地。」狗罹生連忙縮回舌頭,率先向前走去,一邊招呼周文和弓中卿:「跟上來跟上來,我們到上面去,讓你見識一下世界上最偉大地城市。」

  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地道四通八達,織成了一張極其複雜的網,而雷獸就居住在這張網的中央,像蜘蛛一樣操縱著全局。

  狗罹生似乎是雷獸的心腹,它熟悉周圍地地形,知道每一條地道通往何方,出口在隱藏在巨石背後或者被灌木叢擋住。幸好有狗罹生引路,否則的話,憑周文和弓中卿兩個,是無論如何也摸不到出口地。

  走了大約半個鐘頭,甬道向斜上方延伸,逐漸變陡峭,一點亮光出現在遠方,越來越大。

  周文和弓中卿的心不禁怦怦跳動起來。外面是哪里呢?他們究竟置身於哪一座城市裏?半妖人是什麼樣的一個種族?無數疑問湧上心頭,他們迫不及待想要瞭解清楚,就連狗罹生的無禮舉動都暫時拋在了腦後。出口在一片寬敞的操場上,北面有沙坑和雙槓,南面是一片移植的水杉,樹梢才剛長過圍牆,操場荒廢得久了,到處都是雜草,煤屑鋪成的跑道坑坑窪窪,石灰粉留下的痕跡還隱約可見。

  周文深深吸了口氣,空氣裏有他熟悉的氣味,他心中充滿了感傷。他在G城,魂牽夢縈的故鄉,正站在S大學的操場上。一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

  狗罹生卻已經等不及了,伸出瘦骨嶙峋的狗爪子,朝弓中卿地肩膀搭上去,嘿嘿笑著說:「來來來,把你的真身現出來瞅瞅吧!是不是一頭狐狸精?」

  黑影在身前一閃而過,狗罹生覺得手臂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肩頭到臂肘多出了五道深及白骨的傷痕。肌肉翻轉出來,淌出的血竟然是黑紫色的。

  它詫異地盯了弓中卿一眼,「你你你」說不出話來,突然別過頭,把嘴一張。舌頭箭一般彈出來,朝周文的咽喉戳去。

  周文立刻想起了蠻蠻,那個在射線下變異地妖獸,腥臭的舌頭像彈簧一樣竄了出來,犀利的攻擊武器。它們是何等的相似啊。不過在吸血獠王的眼中。狗罹生地動作慢如龜爬,他伸出烏黑發亮的利爪,在它的舌頭上一劃。從中一剖為二,軟綿綿地耷拉下來。舌頭連著心,狗罹生大吼一聲,疼得眼淚鼻涕齊流,頭腦一陣暈眩,幾乎要跌倒在地。它急忙把舌頭收回口腔中,卻發現末端一分為二,紫黑色的鮮血像泉水一樣湧出來。竟完全失去了知覺。

  辟邪獸的爪子有劇毒!狗罹生心中一涼,胸中地怒氣盡數爆發出來,雙乳和腋下忽地竄出四條粗壯的觸手,試圖纏住周文,把他擠成一團肉漿。臨死前的反撲。強大地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蠻蠻,就連吸血獠王都不敢正面對抗。他一把拉過弓中卿,倏地退到操場的邊上,冷漠地注視著狗罹生在死亡線上掙扎。

  劇毒迅速傳播到全身,它跪倒在地,劇烈顫抖著,七竅中流出了濃濁的體液,腐臭發黑,觸手像沸水中的蚯蚓,不斷扭曲撲打,掀起大塊的泥土。

  隔了片刻,它癱倒在草叢中不再動彈,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死了嗎?」

  「很難說……你有沒有覺得它跟蠻蠻很相似?」

  「你是說它的舌頭?的確很相似,真噁心!」

  「這是變異的結果。G城一定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地事……」

  正在他們低聲交談的時候,三個年輕強壯的半妖人走近來,兩男一女,為首的一個五短身材,長著一張長麻臉,下巴上的肥肉像在不停地蕩秋千,另外兩個似乎是兄妹,都是尖耳朵,鷹鉤鼻,相貌十分兇惡。

  他們看到死屍一般地狗罹生,不禁大吃一驚,說不出話來。那麻臉人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周文和弓中卿,問道:「狗罹生是你們殺害地嗎?」

  「沒有金鋼鑽,也敢攬瓷器活!這傢伙想對我們不利,結果把性命都陪上了。」弓中卿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輕蔑,似乎在提醒他們,不要想狗罹生一樣輕舉妄動,他們不是好惹的。

  「竟然敢殺害元老會的成員,你們真夠倡狂的!說吧,你們到底是誰?報個名字吧!」

  周文咳嗽了一聲,說道:「我是辟邪獸,她是紫玉兔,妖怪族的。你們就是雷獸所說的半妖人吧?」

  那三個半妖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妖怪族?雷獸?它們怎麼會扯上關係的?

  隔了片刻,那麻臉人搔著腦袋困惑地問:「雷獸……大人知道你們是妖怪族的嗎?它居然會放過你們?」

  「是啊。」周文敏感地察覺得這三個半妖人和雷獸之間似乎有什麼矛盾,麻臉人稱雷獸為「大人」非常勉強,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屑,他決定實話實說,「我們被歌酃囚禁在道門的法寶七寶琉璃塔中整整三千年,不久前才剛剛逃出來,雷獸有意把我們收為部下,但是我們不願意,它就讓狗罹生把我們帶到地面上去。誰知道狗罹生不自量力,挑戰我們,結果就變成了這副德行。」

  雷獸有意把他們收為部下,狗罹生竟然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倒了,這兩個妖怪實在不簡單!

  麻臉人立刻高度評價他們的實力,他決定跟他們結交,拉攏他們,只有抱成團才能在這座混亂的城市裏更好地生存下去!他臉上流露出善意的笑容,自我介紹說:「你們好,我是麻山,他是紀鶇,她是紀檀,我們都是一夥的。」

  「一夥的?」

  「是啊,在這座城市裏生存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隨時都有可能遭到偷襲,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有夥伴守護至少可以放心睡個安穩覺。怎麼樣,願不願意加入我們?」他不善於言辭,開門見山就提出了請求。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們半妖人是同類,為什麼還要彼此提防?」周文故意皺起了眉頭,開始套麻山的口風。

  「這話說來就長了。來,到我們住的地方去,搞點熱酒,邊吃邊聊。」

  周文和弓中卿欣然跟著他們來到了四景河邊地一棟樓房裏——那裏本是G城重建委員會設立的臨時學校,現在早已空無一人。桌子凳子堆得到處都是,髒亂不堪——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下來,麻山從桌肚裏摸出一瓶二鍋頭,擰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呵——」吐出滿嘴的酒氣。醺醺然顯得十分舒服。

  他把酒瓶子遞給周文,周文也不嫌髒,就著瓶口嘗了一口。高度白酒,又辣又沖,他懷疑裏面裝的是不是兌水酒精,說不定還含有致盲的甲醇。

  紀檀和弓中卿不喝酒,三個男的把酒瓶子傳來傳去,喝了大半瓶,彼此有了一些交情,麻山面紅耳赤。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半妖人地由來,從他的敍述中,周文瞭解到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實。

  G城的半妖人分成兩個階層,居於上層的是以雷獸為首生活在地下地元老會,包括所有在射線下變異的妖怪。它們不勞而獲,坐享其成。擁有自己的部屬,過著舒適的生活;居於下層的是生活在地面上地半妖人,他們是元老們的後代以及後代的後代,四處擄掠,像工蜂一樣忙碌,用鮮血和生命保衛著這座城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個G城類似於一個城邦國家,元老會是統治者,下層半妖人組成軍隊,他們擄掠來地人類和妖怪是受壓迫的奴隸。

  半妖人元老最大的特徵在於它們的舌頭,粗壯堅韌,佈滿了突起和粘液,比鋼鐵還堅硬,能在一瞬間穿透你的心臟,剜出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普通的半妖人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更不用說人類和妖怪族了。

  這也就是麻山對周文吃驚地原因,他竟然殺死了狗罹生,還是從它最犀利的攻擊武器舌頭下手,這種實力就算跟雷獸相比也不遑多讓。除了舌頭以外,半妖人元老還擁有特殊的體質,它們的再生能力特別強,子彈造成的傷害眨眼間工夫就能癒合,另外,它們在身體地某些部位還能長出靈活有力的觸手,可以控制槍械,或者直接攻擊敵人。觸手越多,實力就越強,比如說狗罹生,它被半妖人稱為四手狗罹生,能從雙乳和腋下伸出四條觸手,而作為首領地雷獸卻能從十指和身體裏長出二十多條觸手,實力之強就可想而知了。而生活在地面上的半妖人就沒有這樣強勁的觸手武器了。他們全部是混血兒,只遺傳到元老們一部分的基因,一般來說,元老跟人類或者妖怪交配後直接產下的後代能力較強,隔了幾代之後就要差很多,但也有例外,比如說亢明子,他從一個妖怪父親那裏遺傳到一些特殊的能力,這使得他能夠跟元老們的直系後代平起平坐。

  至於擄掠來的人類和妖怪,他們是半妖人的奴隸,洩欲的工具,長期保鮮的食物,跟牛馬禽畜沒什麼區別。麻山對他們一帶而過,連不屑都懶得表達。

  周文並沒有感到意外和憤慨,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弱肉強食,人類既然可以殘酷地對待其他動物,那麼半妖人也能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人類。

  「這就是G城,充滿了欲望和鬥爭,只要足夠強大,不但能夠生存下去,還能夠享受到很多東西。你很強大,遠遠超過我們見過的妖怪,它們除了嘰哩呱啦念咒語祭法寶外,什麼都不會,你不一樣,竟然能夠赤手空拳殺死四手狗罹生,很了不起。加入我們吧,我們一起行動,壓過亢明子,成為最強大的團隊!」麻山的眼睛閃閃發光,充滿了狂熱和自負。

  周文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一點讓他心動不已。

  「半妖人已經成為一支不可忽略的武裝力量,這支力量還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領軍人物——雷獸算不上,它的一點雄心壯志已經被身體和精神上的變異掩埋掉了,充其量只能算是守成之奴——也許我可以控制他們,把半妖人改造成為忠於我的軍隊,在人類和妖怪族之間製造一個緩衝,把歷史的車輪引向我想要的方向……」周文的想法一點一點變清晰,他覺得機會就在眼前,「只有擁有了自己的軍隊,擁有了肥沃富饒的土地,我就能向榕樹神兌現當初的承諾,有了樹妖族的支持,人類和妖怪族和平共處就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留在這座城市裏也挺不錯的。唉,三千年過去了,這個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呢?」

  「我想一定比以前更好!」麻山一仰脖子,把剩下的二鍋頭灌進嘴裏,臉紅得像關公,大著舌頭說,「在這裏力量就代表了一切,只要你足夠強大,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美酒,美食,美女,應有盡有……活著就是為了享受!」

  「你們就三個人嗎?你是頭?」

  「不,我們有二十來個成員,我只是三號人物。我們這個團隊的首領是迪迪,極其出色的半妖人,你見過他一面就永遠都不會忘記!」

  麻山的話語裏流露出對迪迪的崇敬,那是一種心悅誠服的崇敬,這讓周文很好奇,他有一種衝動,想儘快見到麻山所說的那個「極其出色的半妖人」。

  「他在哪里?我很想見見他。」

  「現在恐怕不行……」麻山抬頭看了看天色,說,「一個禮拜前他就帶領一幫弟兄到城外去打草穀了,很遠的地方,說不準什麼時候才回來。」

  「打草穀?」

  麻山笑了起來,說:「一開始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迪迪喜歡看人類的歷史書,他說北宋的時候,契丹人到邊境上去擄掠漢人,叫做打草穀,我們半妖人現在幹的勾當,跟那時的契丹人沒什麼差別。後來打草穀的說法就傳開了,連亢明子他們都口口聲聲說打人類的草穀,打妖怪族的草穀,呵呵……」

  原來如此!周文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同時對這個素未蒙面的迪迪多了一層戒心。強大的武器把握在一個睿智的領袖手裏,迪迪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除了亢明子和迪迪,還有哪些個半妖人團隊實力比較強?」

  「很多,江川,狴炎,遄蛛蛛,大家公認最強的是亢明子,我們要排到十位開外,不過有迪迪在,誰都不敢小看我們。」

  「迪迪……擅長肉搏還是法術?」

  「呵……我們半妖人先天就不能使用法術,就連元老會都辦不到。你肉搏時速度和力量非常強,難怪狗罹生都不是你的對手,你會法術嗎?」麻山訕笑著岔開了話題。

  「會一點,說起法術,紫玉兔就很強。」

  麻山既然不願多說,周文也就不強人所難。

  「G城會法術的團隊很少,只有亢明子和江川有幾個妖怪族的成員,很神秘,很少露面。法術沒什麼大用,迪迪推測他們可能是內寵。」

  迪迪有所瞭解了,他是半妖人中的另類,熱衷於閱讀人類的書籍,尤其是歷史方面的。他不是一個容易矇騙的對手,相比之下,麻山他們要單純得多,初次見面就竭力招攬他們,一點心機都沒有。怎樣才能獲得迪迪的信任呢?周文微微皺起了眉頭。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8 12:5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