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6-2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368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004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三九四 劫匪
夏本煜在遼海行的護送下順利抵達了耀州。在這裏他遇到了一支從遼西走廊前往遼東邊牆的京商商隊,其中還混雜了幾個江南商賈。這支拚湊出來的商隊攜帶貨量幾乎與夏本煜一人所帶的貨量相等,故而夏本煜在麵對這些小商販的時候頗有些自豪感,而那些商販看夏本煜也有一種看傻子的意味。
因為遼東地界實在不太平,似乎每一堆草叢後麵都藏了一個韃子——或是真韃,或是假韃,反正沒有一個良善之輩。這種環境之下,貨少而『精』就很重要了,說不定能逃跑呢!像夏本煜這樣貨以車計,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退一萬步講,就算路上平安過來了,帶上這麼多貨,豈不是叫人壓價麼?那些邊外的夷狄不壓都不行,因為買不起呀!
反正兩隊人馬各懷心思,表麵上卻是十分融洽。遼海行的夥計們護送到了地方,徑直返回梁房口。梁房口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全靠人力撐著。正所謂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表麵上的無微不至,都是背後反複培訓、持續灌輸的結果。
夏本煜再三道謝之後,給了這些夥計不菲的打賞。其它商旅見了,難免要問,不知覺中就將遼海行的仗義傳了出去。同時也給這
些商人留下了一個懸念,梁房口到底是何等模樣,若真是價格公道,商路通暢,在那邊出貨倒也不錯。說不定還能增加貨量,提高收益。
夏本煜因為貨量最多,車馬人手自然也是最多,便被這些商賈推舉為首領。大家湊了銀錢,拿了些遼東地界上值錢的貨物,雇了當地軍民餘丁當向導、護衛,並不多耽擱,直往遼『陽』去了。
遼『陽』是遼東第一大城,商業相對而言較為發達,而且遼『陽』還聚集了一批遼東都司的世襲軍官。在遼東頗有能量。他們也是主要的收購人,進行邊貿。雖然夏本煜有心要直接打通邊內邊外的商路,但是聽了同行商旅的介紹,也不得不正視現實。即便以遼海行的力量。都已經不得不考慮放棄直通關外收售貨物了,可見這些地頭蛇絕非善類。在李成梁一門九總兵、徹底掌控遼東之前,要跟這些世襲將門對抗,實在不明智。
遼東的驛路保留了明初的規製,驛政也比關內更加有效。不過這是製度上的勝利。在『硬』件上,遼東的道路實在糟糕得厲害。因為人口終究還是太少,道路兩旁的山林總是會侵蝕路基路麵。雖然有驛丁維護,但是不能否認,在這場拉鋸戰中,植物的耐心遠勝人類。積年累月之下,道路也就越來越窄了。
到了某些地段,一株倒伏的枯木就可以將路截斷。
夏本煜看看天『色』,又看了看路上橫亙的巨木,神『情』複雜。
“這顯然是有人攔路。”向導縮著脖子:“若是覺得能打得過。這裏就要安營紮寨跟他們打。若是覺得打不過,就得乖乖『交』了銀錢,大約也能保住貨物。”
商人們聞言一陣躁動。他們圍成一圈,嘀咕半天,始終拿不出個統一意見。貨多的想背水一戰,貨少的想快點逃到塔山鋪;沉穩的想花錢買平安,『激』進的想一戰定乾坤。夏本煜名義上是首領,招募向導護衛,決定行止,別人還肯聽他的。涉及到身家『性』命,便沒人當他是蔥是蒜了。
夏本煜漸漸失去了耐心,恨不得『賭』氣說“散夥”的話,可惜他的貨物最多。散夥之後人家貨少的可以逃跑,他就不行了。而要出錢買平安,銀錢的分攤又是問題。就在僵持之中,他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哨聲。
這聲音是江南聽不到的,像是呼哨,卻又更尖銳一些。不過隻要是個正常人。都能從中聽出一個樸素的意思:攤上事了!
“是鳴鏑!”向導臉『色』突變,
再也不敢跟這些商人耗著了,轉身上馬便走,銀子都不要了。
眾人一驚,卻也知道落在土匪手裏斷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連忙招呼護衛擺陣防禦。招募來的土人護衛毫不遲疑地拋下這些商賈,四散而逃,根本沒有賣命的打算。商隊自己人少,護衛更少——並非誰都有徐元佐那樣的遠見,組建一支『私』人武裝。
黝黑的老林中傳來犬吠馬嘯,一支飛矢劃破長空,紮入夏本煜腳下的土裏。
夏本煜拔出箭,看到了白森森骨質的箭簇。
隨著綁小發辮的韃靼土匪從山林中縱馬而出,商隊很快就放棄了抵抗,準備繳納贖金買命買路。
一般來說,綠林土匪雖然殺人如麻,但他們並不是白癡,很清楚殺『雞』取卵不如養『雞』取蛋的道理。如果把一路商賈都殺絕了,自己把持這條商路還有什麼意義呢?這點上無論是綠林豪傑,還是魁首,或是被視作肥羊弱『雞』的行商,大家都能達成共識。
夏本煜強打著『精』神,在『胸』中醞釀說辭,準備以首領的身份與那些韃靼土匪『交』涉。
——唔,我還需要一個能說韃靼話的通事。
夏本煜想著。
然而接下去的一幕卻讓他目瞪口呆。
這些韃靼土匪根本沒有停下『交』涉的意思,甚至連索要買路錢都簡省了,直接縱馬上來射殺護衛、商賈。
他們就是衝著殺人越貨來的!
夏本煜嚇壞了。突然有人將他拉下馬,驚懼之中他竟然沒意識到那是他的長隨。這名走南闖北的蘇州商人,木然地被長隨拉著躲到了車下,隻聽到外麵尖叫、嚎哭四起,間或夾雜著韃靼那野獸般的笑聲。
一具屍『體』倒在地上,雙目圓瞪地與夏本煜對視。
夏本煜嚇得抱住了躲在一起的長隨,口中誦著佛號。過了良久,他才意識到這人已經死了,而且死不瞑目。那人的血漫到了他的腳旁,嚇得他拚命蜷起身子,幾乎將上麵滿載的貨車頂翻。
——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沒人能看見我,沒人能看見我……元始天尊『玉』皇大帝佛菩薩大慈大悲……
夏本煜緊緊閉著眼睛,腦中空空,心思雜亂,嘴唇顫抖,周身冷徹。
外麵殺聲漸悄。 |
|